至于霍强和韩小枫,我查过了,他们的身体很健康,更没有心血管方面的疾病。""那你说他们为什么会死?难道是幽灵的诅咒吗?"说完这句话,我忽然感到自己失言了,连忙止住了话头。"就像你的小说《诅咒》?还是古埃及法老的诅咒?""不,我不知道,你不要再问了。"但叶萧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不过,你还漏了一点。""什么?"我不记得自己遗漏了什么。"苏天平给你的那个箱子,里面装着什么东西?""噢,原来是他的箱子。"我这才松了一口气,擦了擦汗说,"我还没来得及打开来看呢。"叶萧冷冷地说:"那好,现在就把它打开来看吧。""现在?"我竟有些犹豫,也许是因为它的主人还生死不明吧。"是的,就现在,快点拿出来吧。"他那种警官的口气不容分说,我只能照办了,从储藏室里拿出了那只箱子。箱子并没有锁,直接拉开拉链就可以了。但我的动作依然小心翼翼,因为那是苏天平给我的东西。终于,在叶萧凌厉的目光下,我缓缓地打开了箱子。
奇怪,箱子里面是很多揉成团的旧报纸,我把这些纸团拣了出来,才发现纸团里包着一些东西--"好像是玉器啊!"叶萧也不禁叫了出来,他急忙凑上来帮着我一起整理,原来这些旧报纸是用来缓冲保护的。很快,一个圆盘形的玉器出来了,直径足有二十多厘米,中间有一个圆形的小孔,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白色。我小心地捧着这块玉器,手上的感觉冰凉异常,一股寒意直往皮肤底下钻。"看,箱子里还有其他东西。"叶萧提醒我。我立刻将手里的东西放好,然后小心地蹲下来,将箱子里的其他玉器全给翻了出来--第二件玉器看起来像个斧头,带有条纹的黄颜色,大约有十几厘米长;第三件玉器方柱形,粗看像半截木桩,细看又像大理石笔筒,从上到下有个大孔,内圆外方,达二十厘米高,十厘米宽,重量起码有十斤;第四件玉器就显得很小了,雕成了乌龟的形状,只有火柴盒大小;而第五件玉器则是一把小匕首的样子,看起来更像是挂在腰间的饰物。我把纸团全都拣出来,箱子也被翻得底朝天,总共就这五件玉器。
叶萧和我都有些不知所措,面面相觑地看着这堆东西。玉石之类的东西我懂的不多,所以也说不清它们的价值。特别是那件木桩似的大家伙,与一般小巧玲珑的玉器太不一样了,尤其是那家伙表面刻着许多奇怪的花纹,有点像张开血盆大口的怪兽。"苏天平怎么会有这些东西?"叶萧总算是说话了。我先让自己恢复镇静,然后仔细回想了一下昨天苏天平对我说过的话:"对了,苏天平说他们在荒村的时候,闯入过一个地下通道。
在那个地宫一样的地方,发现了很多奇怪的玉器,根据昨天他描述的样子,不就是这些玉器吗?""你是说…这些玉器来自荒村,是苏天平从神秘地宫带出来的?""怪不得,昨天感觉他漏了什么没说,原来他不好意思把这个说出来啊。"我一下子全想通了,"他们四个人在神秘地宫里,突然手电筒摔坏了,在黑暗中大家乱作了一团,苏天平就趁着这个机会,把这些玉器塞到自己的旅行包里,反正黑暗中谁都看不见,然后跟着大家一起跑出去,这样谁都不会察觉到。"叶萧点了点头:"两天后,苏天平把这些玉器带回了上海,而他的同伴们都不知情,是吗?""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可能性了。否则他没理由不告诉我的,一定是怕这种盗窃行为被我戳穿,所以不好意思当面对我说。""那他为什么要把这些玉器交给你呢?""也许是绝望吧--"突然,我感到一种恐惧,"是的,在霍强和韩小枫死了以后,苏天平处于极度的恐惧中,他可能担心这些玉器会带来厄运,因为这都是他从地宫里偷出来的…"
叶萧打断了我的话:"所以,他把这些玉器转交给你,也等于把厄运转移给了你。"这句话一下子让我愣住了,半晌没有反应过来。我仿佛从梦中惊醒似的:"难道,就像是诅咒录像带?一定要把录像带给别人看,把诅咒转移到别人的头上,自己才能没事?""不,我不相信这种事情存在。不过,或许苏天平相信呢。""难道说他要把诅咒转到我的头上?不,他不会是这种人。""也许是他看《午夜凶铃》实在太入迷,死马当做活马医…""够了,请别再说了。"此刻,我已身心俱疲,低下头看着那些古怪的玉器,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焦躁不安地在房间里踱起步。叶萧冷静地说:"好了,接下来的事情我不干涉你,但你自己必须要小心。""那么这些玉器呢?"叶萧看了看玉器说:"暂时放在你这里,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不是真古董,先去做一下文物鉴定吧。""好的,我认识这方面的专家。"叶萧微微笑了笑说:"兄弟,好自为之吧。"然后,他匆匆地离开了这里。房间里只剩下了我一个人,独自面对着那些玉器,仿佛面对着另一个遥远时空…
第22节:屠宰前的羊羔
荒村公寓精神病院的走廊里弥漫着一股特别的味道,阳光从一侧的窗户照射进来,与想像中的气氛似乎不太协调。一个强壮的男护工与我擦肩而过,却让我明白这里依然是个特殊的地方。我轻轻地推开一间病房。温暖的阳光下,蜷缩着一个年轻的女孩。是春雨。昨天晚上,叶萧告诉我春雨已经找到,并被送进了医院。于是,我就决心去看看她,不论是出于同情还是责任,也不论她是否真的疯了。刚才医生告诉我,春雨昨天送进来的时候神智不清,问她什么都回答不上来,嘴里喃喃地不知在说些什么,可能受到了过度惊吓以致精神分裂。医生不指望我能从她嘴里问出什么来,他认为春雨必须经过漫长的治疗才能恢复。现在,春雨缓缓抬起了头--她盯着我的那种眼神,就像是屠宰前的羊羔,是那样绝望和无助。
我的心狠狠一颤,难道我就那么可怕吗?不过,如果没有我的小说《荒村》,她会到今天这地步吗?想到这里,我低下头无言以对。出乎意料的是,春雨首先说话了:"你总算来了。""你知道我要来吗?"还是一直在等待着我的出现?"是的,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的。说吧,是不是他们三个人都死了?"奇怪,医生不是说她疯了吗?但是,现在她说话的语调平稳而冷静,神色和表情也很正常,看不出任何精神病的样子。面对她的问题,我倒有些左右为难了。如果把苏天平的死讯也说出来,会不会刺激她呢?我只能强作微笑说:"你不要太担心,你在这里非常安全。""算了吧,我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她说话的口气成熟了许多,似乎不再是那个小女生了,"你一定是来问我,在荒村发生了什么。""也许是吧,但我已经知道一些了。""是苏天平告诉你的?""对,我和他谈过。"可是春雨摇了摇头说:"那你还是有些事情不知道。"
"是什么事?"她的眼神忽然有些恍惚,停顿了片刻才说出话来:"那口井…""井?"我的心跳立刻加快了。"是的,进士第的后院里有一口井,关于那口井的秘密。"春雨的呼吸急促了起来,她理了理额前的头发说,"在离开荒村的前一天,苏天平和韩小枫都待在进士第里,而我和霍强则到古宅外边走了走。我们在村民中间打听到了一位老人,据说他是荒村年纪最大的人,对荒村的种种传说和掌故非常熟悉。""你们找到那位老人了?""是的,这位老人头发花白,胡子留了一大把,起码有八十岁了。和荒村其他村民一样,他看我们的眼神很怪异,然后就向我们讲了一个典妻的故事…""典妻?""你知道典妻的意思?""是的,我知道,继续说下去吧。""民国初年,荒村欧阳家很有钱,但欧阳老爷多年无子,便花钱租了一个穷人的妻子做典妻。后来,典妻为老爷生下了一个儿子,但她总想着要逃出进士第,与自己原来的丈夫、儿子相会,老爷便把她关在了后院里。
终于有一天,典妻逃出进士第准备远走高飞,却被欧阳家抓了回来,老爷决定用最严厉的手段惩罚她。""沉--井"我缓缓地吐出了这两个字。春雨显然很意外:"你知道这个故事?""是的,典妻被沉到了古井里。从此以后,就没人再敢去后院了。"忽然,我想起了小倩,她也曾向我说过这个故事,显然这个故事应该是真的。春雨继续说:"但你一定不知道,给我们说故事的老人,就是那个典妻的儿子。""典妻的儿子?""就是典妻进入欧阳家之前,和原来丈夫生的儿子。老人说他很恨欧阳家,事实上全体荒村人都不喜欢进士第。一九四九年以后,欧阳家败落了,就更没有人理他们家了,这个家族就像孤魂野鬼似的守着古宅,人丁越来越稀少,现在看来是彻底绝后了。"我叹了一声:"这就是冥冥之中的报应吧。"春雨点了点头,她说话似乎困难起来:"除此之外…老人还说荒村在古代是一个…麻风村。""麻风村?"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至于我在小说《荒村》里,说荒村人是宋朝靖康之变的北方移民,则完全是出于我的虚构。"是的,古时候麻风病人受到歧视,他们被家里赶了出来,可怜地四处流浪。
许多麻风病人为了生存而聚集到一起,长途跋涉来到这块荒凉的海岸,便将其地命名为荒村。但是,在他们到达这里之前,已有一个家族世代定居于此,那就是欧阳家族。""欧阳家族与麻风病人生活在一起,共同组成了荒村?""但不知道为什么,欧阳家没有一个人染上麻风病。而那些外来的麻风病人们,大多能活到善终的年纪,并且养儿育女,传递后代,经过十几代人的繁衍,麻风病竟渐渐地从荒村消失了。""不可思议,麻风病在古代被认为是绝症,没人能治好的。""确实如此,所以几百年过去了,极少有人胆敢走进麻风村。""这也是荒村与世隔绝,保守闭塞的原因,是吗?""对,但不仅仅是这些。"春雨的眼神忽然变得诡异起来,"几百年来,荒村一直有这样的传说--有一个不为人知的重大秘密,隐藏在荒村的某个地方,所有外来的闯入者,都将受到这个秘密的诅咒。"我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看着春雨那种奇怪的表情,缓缓地说:"所有外来的闯入者都将受到诅咒?""没错,一个都逃不了。"春雨的回答斩钉截铁。但问题是--我也是"外来的闯入者"。
我感觉自己被什么击中了似的,一下子懵住了,不由自主地低下头,陷入了沉思中。然而,春雨却好像中了魔似的,嘴里喃喃地重复着同一句话:"一个都逃不了…一个都逃不了…一个都逃不了…"
第23节:被关在精神病院里
难以置信,她现在的样子就像个小女巫,而嘴里的话则像是古老的咒语,不停地在我耳边重复着。我紧张地看着她的脸,大声地说:"春雨,你怎么了,快点醒醒啊!""一个都逃不了…一个都逃不了…"她似乎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双眼无神地看着前方,脑袋随着口中的自言自语猛烈摇晃着,摇动的频率越来越快。我的头都晕了,连忙大声地呼唤护士。这时,随着春雨剧烈的摇晃,藏在她怀中的挂件跳了出来。瞬间,我的眼睛像是被什么刺痛了--挂件是一枚玉指环。我再也顾不上发疯的春雨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胸前的玉指环--它呈现出一种奇异的色泽,让我的眼睛也跟着她一起晃动。几个强壮的男护工冲了进来,好不容易才制伏春雨,然后由一个护士给她打了针。春雨在激烈挣扎的过程中,脖子上挂件的绳子断了,那枚玉指环掉到地上。我立刻弯下腰捡起玉指环,退到一边看着春雨。大约十分钟以后,护工们退出了房间。
春雨终于恢复了镇定,满脸疲惫地看着我。我向她晃了晃玉指环说:"对不起,你的东西掉了。"春雨眯起了眼睛,看了玉指环好一会儿说:"不,这不是我的东西,你拿走吧。""那它是谁的?"她用一种奇怪的嗓音幽幽地说:"它属于荒村。""荒村?"我又仔细地看了看这枚玉指环,它比一般的指环略厚一些,主要是半透明的青绿色,但在指环的侧面,却有一块怪异的暗红色。瞬间,我的手像是触电似的,脑子里回想起苏天平说过的话。对啊,他们在荒村闯入了一个神秘地宫,在地宫最里层的密室中,他们发现了一个神秘的玉函,里面装着一枚玉指环。--就是这枚玉指环,和苏天平描述的一模一样。
我盯着春雨说:"这枚玉指环,应该是在荒村地下密室里的。"她看起来有些害怕,立刻点了点头。"当时,霍强的手电筒被摔坏了,所以你趁着黑暗的机会,将这枚玉指环从密室里偷了出来?""是的,你把它拿走吧。"春雨颤抖着说,眼神是如此的冷漠。这时,护工们又闯了进来,他们扶起春雨,要把她送到住院区去。春雨非常顺从地向外走去,但当她走到门口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过头来对我说:"还有一张照片…""什么照片?"我立刻扑到她身边,但护工抓住她的手臂往外强拉。春雨使劲攀住门框,急促地说:"一张关于荒村的照片,被韩小枫拿走了。"我还没来得及说话,春雨已经被护工拉到了走廊里。她强行扭过头看着我,露出一种诡异的表情,很快就从我的视线里消失了。
我独自站在门口,回想着春雨的最后一句话,身体像是被什么凝固住了。此刻,那枚小小的玉指环,正紧紧攥在我的手心里。我缓缓摊开手掌,一些汗珠正沾在玉指环上。我轻轻地擦去这些汗珠,感觉就好像是在水中淘金一般。忽然,我出于某种本能的意识,把玉指环放到了自己的手指尖上。正当我要试着戴上它时,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我打了一个冷战,慌忙将玉指环塞入口袋里,然后接起了电话。
一个磁石般的女声从电话里响起:"喂,我是聂小倩。"是她?几天不见,忽然听到她的声音,心中立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我傻傻地问道:"你在哪里?""我在上次见面的地铁书店里,你在哪儿呢?""精神病医院。""天哪?他们把你关进去了?"大概任何人听到这样的回答,都会晕过去的吧。我也暗暗好笑地说:"对不起,我刚才没说清楚,我是在精神病院探望一个病人。""哎,那种地方是不能随便去的。"这时我试探着问道:"我们现在能谈谈吗?""好的,我在书店等你,不过你得快点,否则我等不及就要走了。""行。"结束通话后,我迅速地跑出这房间,只留下急促的脚步声,回响在精神病院的走廊中。
离开精神病院后,我只花了二十分钟,就抵达了那家地铁内的书店。当我气喘吁吁地跨进书店,在一排排书架中寻找小倩时,听到身后一个细微的声音:"你来晚了。"我长出了一口气,回头果然见到了小倩。她穿着一条黑色的裙子,头发扎起了马尾辫,看起来又和上次有些不同了。"你去精神病院看什么人?"她摆着一个特别的姿势问我。"春雨。""那个去过荒村的女大学生?""她疯了。"小倩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为什么?""不知道。去过荒村的那四个大学生,回到上海后就相继死了两个。另一个男生也失踪了,现在生死不明。而春雨则已经疯了,被关在精神病院里。""简直就像一场噩梦。""没错,就是噩梦。"我轻声地叹了一口气,耳边似乎又响起了春雨的声音,"刚才在精神病院里,春雨对我说了一个荒村的故事--典妻与那口井的故事。没错,她在荒村听说的这个故事。与你告诉我的故事完全一样。"小倩点了点头,自信地说:"现在你该相信我了吧?""好吧,我相信你。
春雨还告诉我,荒村的某个地方埋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所有闯入荒村的外来者,都将遭到这个秘密的诅咒。"我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问道,"小倩,这是真的吗?"她似乎很害怕,回避着我的目光说:"我不知道…不知道…对不起,我忽然有些心慌。""怎么了?你身体不舒服吗?""不,不,你可不要乱猜。"她立刻斩钉截铁地打断了我的话。"那好,我不问下去了,你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说着,我们已经走到了书店门口。她淡淡地说:"你去哪儿?""我现在坐地铁,去春雨他们那所大学。"小倩似乎又来劲了:"去那里干什么?""有一张与荒村有关的照片。春雨说,那张照片被韩小枫拿走了。""我们走吧。"她说着就往外走,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去哪儿?""去那所大学啊,你不是说要去找那张照片吗?我和你一起去。"这个回答让我更加不知所措。"你去干吗?这件事和你没关系。""只要与荒村有关,我就一定要参与,走啦--"小倩拉着我来到了地铁的检票口,我怔怔地问:"那你今天不去冰淇淋店上班?""反正也是打工,偶尔一天不去也没关系。"正说着话,她已经穿过了检票口,回头对我说:"你到底去不去啊,不然我自己一个人去喽。"于是,我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和她一起走到站台上。趁着等车的空当,我轻声说道:"你会后悔的。"她冷冷地回答:"不,后悔的人将会是你。"地铁列车呼啸着驶来了,我们匆匆走进车厢,却都沉默了,任由列车带着我们的身体,飞速地穿越隧道。一路上我一句话都没说,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前面的车窗。黑暗的隧道里,我们的脸浮现在车窗玻璃上。
我觉得她一直在看我,但我却看不清她的眼睛,就像对着一面模糊的镜子,镜子后面还藏着一个人。二十多分钟后,我们才回到地面上,来到春雨他们学校。当我找到韩小枫的寝室,想要看一看她遗留下来的东西时,一个老师却拦住我们,想必是霍强、韩小枫的死让学校很紧张,不敢让更多的人知道。万般无奈,我只能吹了个牛皮,说自己是韩小枫家里的亲戚,要把她的遗物带走。但老师说韩小枫的遗物已经整理过,移交给她的家属了。我和小倩只好失望地离开女生楼。迎面走来几个女生,手里正好拿着《萌芽》杂志。我忙厚着脸皮叫住她们,告诉她们我就是小说《荒村》的作者,我想向她们打听韩小枫的情况。没想到她们都非常喜欢小说《荒村》,立刻围着我说了很多话,而把小倩晾在了一边。然而,当我问到韩小枫时,她们都害怕起来,没有人敢再说下去了。
当我准备要走的时候,一个女生忽然叫住我:"我想起来了,韩小枫还有一个储物箱,我带你们去吧。"我和小倩跟着这女生,离开宿舍区,走进了一栋楼的大厅。在一条宽阔的走廊边,镶嵌着许多个储物箱,大小就和信报箱差不多。那女生一眼认出了韩小枫的箱子,因为箱子上贴着韩小枫的名字。然后,那个女生就悄悄地离开了。看着箱子上"韩小枫"的名字,我喃喃自语道:"可我们没有钥匙怎么办呢?"但小倩径自伸手拉了拉箱门,居然把那小储物箱打开了。我还是摇了摇头说:"韩小枫死了以后,学校一定打开过这箱子,看来我们不会再找到什么了。""让我看一看。"小倩把手伸到了箱子里面,但只摸出了一大团废报纸,看来有价值的东西都被拿走了。但她还是不死心,似乎在储物箱的里层摸索着,忽然,她的眉头微微一皱,从箱子里摸出了一张照片。
她喘了口气说:"它被贴在最里层的上面。""怪不得没有被学校发现。"我从小倩手里接过照片,发现这是一张黑白老照片,颜色有些泛黄,摸在手里的感觉脆脆的,似乎很容易就会碎掉。照片里是一家人的全家福,总共有五个人--前排坐着一对老年夫妇,看起来都有七十多岁了,老头子精瘦精瘦的,穿着长衫,留着长长的胡须,头发也留得很长,看起来颇有些古风;老太婆穿着一件旗袍,脸上不知道抹了多少粉,惨白惨白的像个僵尸。后排应该是一对年轻的夫妻,男的二十七八岁的样子,穿一身笔挺西装,风度翩翩,就像《金粉世家》中的少爷一样;女的只有二十岁出头的样子,怀中还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她穿着民国时流行的短袖旗袍,露出一双白嫩如藕的手臂来,脸庞清瘦而秀丽,目光略带几分忧郁,不像是那种丰满的年轻母亲的样子。
第24节:穿透老照片的光阴
小倩和我都看得愣住了,似乎这张照片里的人物,都还拥有某种生命似的看着我们,尤其是那个怀抱婴儿的年轻女子,她那奇怪的眼神,仿佛能穿透这老照片的光阴。我不禁自言自语地说:"奇怪,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再仔细地看看照片里的背景。好像是一间宽敞的客厅,后面似乎还有一架钢琴,墙上有一个大壁炉,上面有几盏壁灯。有壁炉的那一定是老式洋房了,可荒村不可能有这样的房子啊?忽然,小倩把照片翻了过来,我这才发现照片的背面有字,好像是用黑色颜料写上去的--"民国三十七年四月五日摄于上海荒村公寓"我轻声地把这句话念了出来,念到一半忽然觉得后背有些发毛。
小倩也睁大了眼睛,怔怔地说:"天哪,也许我们真的发现了什么。""等一等,让我们先冷静一下--民国三十七年?换算成公元就是一九四八年。民国时期是用阳历的,四月五日阳历应该是清明节。""这张照片拍摄于一九四八年的清明节?"我点点头,但随即又锁紧了眉头:"只是…'上海荒村公寓'究竟是什么地方?""最起码是在上海吧。""春雨说这是有关荒村的照片,应该不仅仅只是'荒村公寓'这四个字这么简单。
这张照片肯定是在荒村进士第古宅里发现的,然后又被韩小枫收了起来。她将照片带回上海,并小心地藏在这个储物箱里。"小倩似乎一下子全明白了:"这么说来,这张全家福照片上的五个人,一定就是--欧阳家族?""没错,这应该就是欧阳家在上海拍摄的全家福。真没想到啊,荒村的欧阳家居然还在上海住过。""而上海还有一个荒村公寓。"小倩补充道。我又感到头疼欲裂,看着这张黑白老照片,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于是我收起了这张照片,小心地夹在笔记本里,然后塞进了自己的包里。
终于,我和小倩离开了那里,赶在天黑前走出了校园。虽然发现了这张照片,但我们的情绪都异常低落。也许每次有新的发现,就意味着我们与荒村的秘密之间,还有更艰险的道路要走。"荒村公寓"究竟在哪里?
今天是这个故事的第十六天,从这一天起你将发现--故事已进入了一个新的迷宫。天气越来越热了,昨天从精神病院到地铁书店再赶到大学,出过一身臭汗的我把衣服都换了下来。无意中,我在口袋外摸到了一个硬物,心里莫名其妙地一颤,连忙把手伸进袋中,摸出了那枚绿色的玉指环。这是荒村地下密室里的玉指环,它究竟应该戴在谁的手指上呢?昨天在精神病院里,春雨为什么会把它挂在脖子上呢?我本没有想到要带走它,但现在它已经在我手中了--也许这就是它的宿命吧。我仔细地看了看玉指环,侧面那块腥红色的污迹,感觉就像是某种烙印似的镶嵌在绿色的玉石中。我打了个冷战,似乎这玉指环要把我的体温都吸走似的。
我立刻放下了玉指环,将它放入一个小盒子,并锁在了抽屉里。昨天真的很累,黄昏时分从大学出来,我便与小倩告别,自己打的回家了。回到家还没来得及喘气,我就给叶萧打了个电话,把一天内知道的情况都告诉了他,尤其是最后那个疑问。现在,那张照片就夹在我的笔记本里。我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照片上的几个人,那种感觉很难用语言来形容的。电话铃突然响了。我立刻接起电话,听到了叶萧的声音。"我找到荒村公寓了。"一开始我还没反应过来,但几秒钟后,"荒村公寓"这四个字,就像子弹一样打在了我心里。我大声地说:"你是怎么找到的?""昨天晚上,你说荒村公寓应该是一九四九年以前建造的老式洋房。今天上午,我通过公安局的内部档案,查阅了旧上海所有的地名资料,总算查到了荒村公寓这个名称。"我迫不及待地追问道:"在哪里?""安息路13号。"叶萧缓缓地吐出了这几个字,我一下子愣住了--安息路,上海有这么一条马路吗?我急忙问道:"安息路13号?我没听错吧,我可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么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