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韩小枫怎么了?""她早上醒来前做了个噩梦,到现在还以为那是真的。现在她已经安静了,请放心吧。"霍强的声音显得非常匆忙,"对不起,打扰你了。"还没等我说话,对方就结束了通话。我缓缓放下手机,回味着这个来自荒村的电话,然后回到卫生间刷完了牙。不,韩小枫不可能是做噩梦,她一定在进士第里看到了什么。后面霍强说的那通话明显是在骗我,可他为什么要向我隐瞒呢?他们究竟在荒村发现了什么?
10这是一个特殊的数字,我觉得它更像是一扇大门,在"10"以前我们缓缓地在大门前徘徊,可以等待也可以回头。但只要我们一走进这扇大门,"10"这个数字就会变成一捆绳索,套在我们的脖子上牵着我们向前狂奔,无论前头是天堂还是地狱。今天,就是这个故事的第十日。整整十天以前,那四个大学生突然造访我的房间,将他们大胆的探险计划告诉我。在同一天晚上,我又收到了一封神秘的e-mail,这封e-mail来自一个叫"聂小倩"的女孩。
从此,他们就把我拖入了旋涡之中,一步一步地带到恐惧的大门前。我该走进去吗?这个问题整天缠绕着我,搅得人心烦意乱。到了傍晚,我实在坐不下去了,房间里似乎还残存着昨天早上,那来自荒村的铃声和韩小枫恐惧的嘶喊。我匆匆走出房门,向陕西南路走去。--我去找一个人。在陕西南路那家小茶坊前,我终于停下脚步。隔着马路上的滚滚车流,我看到了对面的冰淇淋店。红色的霓虹灯照射着店门口,几个不怕发胖的小女生正舔着冰淇淋。柜台里的女孩穿着橙色工作服,正在手忙脚乱地做着冰淇淋,脑后的马尾辫随之一跳一跳的。她就是"卖冰淇淋的聂小倩"。
今晚冰淇淋的生意好得出奇,好不容易柜台前才空了下来,她终于有机会抬起了头。我仍然站在马路对面,就像看城市街头的夜景那样,安静地看着她那双眼睛。就这样过了大约一分钟,她也看到了我。我总不太习惯和别人四目相对,尤其是隔着一条车水马龙的街道。许多辆汽车从我和她之间呼啸着飞过,但奇怪的是,街头那盏霓虹灯始终照亮着她的脸,而她的眼睛也始终清楚地停留在我视线中。绿灯亮了。我从容地走过马路,来到冰淇淋店柜台前。她静静地看着我,丝毫没有惊讶的表情。柜台边没有其他人,我故意装做漫不经心的样子说:"我要一个草莓冰淇淋。"她冷冷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一声不响地转过身去,把一个草莓冰淇淋交到我手里。"谢谢。"我站在柜台前咬了一口冰淇淋说:"嗯,好久都没有吃过草莓味的东西了。"终于,她开口说话了:"你喜欢吃冰淇淋?""不,极少吃。"我一边说,一边舔着冰淇淋,"今天例外。"她依旧那副表情,平静地看着我一点点吃完冰淇淋,突然说:"对不起,你还没给钱呢。""不好意思。"我匆匆把钱掏给了她,有些尴尬,"你什么时候下班,我想和你谈谈。""那你可能要等很长时间,因为我要等接班的人来。"我用满不在乎的口气回答:"等多久都行。"
随后,我闪到冰淇淋店门旁边,用眼角瞄着柜台里的她。没想到接班的人很快就到了,柜台里的她显得有些无奈。两分钟后,她换好衣服出来了。还是那件紧身的黑衣,霓虹灯把她的体形勾勒了出来。她低着头走到我身边说:"还是去对面吗?""嗯--好吧。"我们穿过马路,走进那家小茶坊。坐定后,她还是摆着那副平淡的表情说:"你小说里写的就是这个地方吧?""什么?""在小说《荒村》中--你和小枝第一次认识后,你把她带到了地铁附近的一家小茶坊里,并向她提出了去荒村的请求。""对,虽然这些内容都是虚构的,但这间小茶坊却是真的,事实上我经常来这里,可从没注意到对面的你。"说完,我看了看马路对面的冰淇淋店,现在柜台前又排起了队。"我上个月才到那里打工。""看你的样子还在读书吧?是哪一所大学的?"她不置可否地回答:"算是吧。但我不会告诉你我学校的名字。"
第12节:死人的味道
"你究竟是谁?""这重要吗?"她回避我的目光。"好吧,既然你不肯说,那我就换一个问题--你真的知道荒村的事,还是根本就是你自己的幻想?""当然不是!"她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我发誓,我所说的关于荒村的每一句话,全都是真的。荒村,可不是谁都能开玩笑的。"她的最后一句话我倒是承认。于是,我也变得严肃起来:"那么,就请说说荒村的那口井吧,到底是你看了小说后的幻想,还是人云亦云道听途说?""你真的看到那口井了?""当然看到了,就在进士第老宅的后院里。只不过,我感觉到那口井有股特别的味道,我不敢把它写进小说里。""特别的味道?""是的,当我面对那口井的时候,我觉得一阵恶心,除了闻到特别的味道以外,似乎还能听到某种奇怪的声音--"突然,我打住话语。
这种话怎么能在她面前说出来呢?她盯着我的眼睛,似乎在期待着我接下来的话,但我并没有说下去。僵持了片刻后,她终于缓缓地说道:"我知道那是什么特别的味道--死人的味道。"她的话像利冰一样扎进我心里,心脏又莫名其妙地狂跳起来,"你又在故意吓唬我吧?"她摇摇头,异常冷静地说:"现在,让我来告诉你--这口古井的秘密吧。""古井的秘密?"聂小倩微微颔首抿了口茶,娓娓道来:"清末民初的时候,虽然荒村依然是不毛之地,但欧阳家族却做起了海上走私的生意,成为荒村最富有的家族。欧阳家族住在古老的进士第里,过着钟鸣鼎食的生活,前后三进院子装饰得富丽堂皇,在荒村这种地方简直就是宫殿了。进士第古宅的后院,在当时是一个小花园,里面植满了各种珍贵的树木和花草,地上铺着鹅卵石的小径,花草间有几块太湖假山石,每年最冷的时候,那树梅花就会悄然绽放。""梅花?"随着她柔声的叙述,我眼前似乎浮现出古宅后院的景象。
"你看见梅花开了?""是的。我见到的古宅后院,根本就不是你描述的小花园,而是一个凄惨荒芜的小院子。那口古井就在院子中央,井边开着一树梅花,还有一些花瓣散落在井台边上。也许是巧合吧,我到荒村时正好是最冷的季节,那树梅花就好像是等着我来一样。那种感觉很奇怪,在古宅荒凉的小院子里,只有一口古井和一树梅花,就好像是另一个时空的景象。""另一个时空?"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这个比喻非常好,那就再说说另一个时空的荒村吧。
民国初年,欧阳家的老爷已经四十多岁了,却一直没有子嗣。当时欧阳家是一脉单传,欧阳老爷并没有其他兄弟子侄,这个古老的家族眼看要断香火了。虽然,欧阳家的生意红红火火,俨然是荒村的土皇帝,但欧阳老爷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结婚数年都没有怀孕的太太也终日以泪洗面。为了延续欧阳家族的血脉,太太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典妻。""我想起来了--我很早就看过柔石的小说《为奴隶的母亲》。"瞬间,书中那些文字又浮现了出来,我拧着眉毛想起那部悲惨的小说--民国初年,浙江东部的农村有个不幸的少妇,丈夫赌博酗酒,儿子春宝久病不愈,丈夫以一百块大洋的价格,将妻子"租"给了一个渴望得子的老秀才。少妇为老秀才生下了一个儿子,取名为秋宝。
老秀才也很喜欢这少妇,但老秀才的大老婆却不容许她留下。少妇只能独自回到窝囊的丈夫身边,拥抱着病中的儿子春宝度过漫漫长夜…我摇了摇头:"可是,这和荒村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冷冷地吐出了两个字:"典妻。""你说什么?""《为奴隶的母亲》说的就是'典妻'的风俗,按照一定的价格把妻子'租'给别人,租期结束后再把她还给原来的丈夫。柔石是浙江东部沿海一带的人,'典妻'就是当时浙东沿海流行的习俗。"
"荒村也在浙东沿海--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当年荒村也流行这种'典妻'的恶俗?"她点了点头:"对,当年欧阳老爷和太太,为了延续家族香火,就在荒村挑选了一户贫穷的夫妇。那对夫妇生有一个健康的儿子,但丈夫体弱多病,年轻的妻子辛劳操持着家中一切。欧阳老爷花了八十块大洋,那少妇便成了他的'典妻',租期三年。这少妇被送入了进士第古宅里,进门当晚便为老爷侍寝。'典妻'虽然生在贫苦人家,但很有几分清水芙蓉的姿色,比那浓妆艳抹的正房太太美多了,所以颇得老爷的欢心。一年以后,'典妻'果然为老爷生下了一个儿子,欧阳家族也终于后继有人了。""古人云:母凭子贵。这'典妻'的日子肯定要好过了。""哪有的事,生下了儿子以后,太太对'典妻'的脸色就变了,时时打她骂她,欧阳老爷惧内,也不敢护着'典妻'。租期是三年,'典妻'还要在进士第里待上两年,她非常想念原来家中的丈夫和儿子,但老爷却不准他们相见。'典妻'被锁在古宅的后院里,过着奴隶般度日如年的生活。
她开始诅咒这栋古宅,诅咒给她带来苦难的欧阳家族,几次想要逃出进士第,但都以失败告终,每次都被打得遍体鳞伤。"我不禁叹了口气:"看来,她比小说中的'典妻'还要惨。""是的,后来终于有一天,她逃出了进士第,找到了原来的丈夫和儿子,他们要一起逃出闭塞的荒村,到外面的世界去寻找自由。然而,欧阳家族在荒村势力强大,哪能容许'典妻'逃出去?很快,他们就在附近的山上被欧阳家抓到了,那可怜的丈夫被打断了腿,而'典妻'则被押回了进士第。太太早就视'典妻'为眼中盯,认定'典妻'在租期内对欧阳家族不忠,荒村是个保守落后的地方,对女子不忠的惩罚就是私刑沉井。""沉井?""尽管欧阳老爷舍不得,但太太早已丧失了人性,将'典妻'五花大绑地押到后院,然后--亲手把她推到了那口古井里!""天哪!"我似乎听到了一阵落水声,井水飞溅到四周潮湿的井壁上,然后便是永远的黑暗…我捂着自己的胸口,半晌说不出来话来。"你怎么了?"她那明亮的眼睛又向我靠近了一些。
"没什么。只是你说的这个故事太悲惨了,我听了有些胸闷。"她忽然轻蔑地冷笑了一下:"你不是作家吗?写了那么多惊悚小说,那么多悲惨故事,怎么会对这个害怕呢?""我不知道怎么搞的,也许我本来就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吧。"我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好了,关于荒村那口井的秘密,我已经告诉你了。""可后来呢?那口井就没有再用过吗?""淹死过人的井,还有人敢再喝里面的水吗?不但是那口井,就连后院的小花园也没人敢去了。人们传说'典妻'的冤魂不散,经常在深夜的花园里哭泣…""所以,后院的小花园就渐渐荒芜了,只剩下一口井和一树梅花。"一个可怕的念头升起,"怪不得,那树梅花开得如此诡异艳丽,那是因为'典妻'在井底的缘故啊。"说到这里,我自己都有些害怕了。"别再多愁善感了,现在你该相信我了吧。""这就是荒村的秘密?""当然不是,这只是秘密的一小部分。对我们这些人来说,荒村永远都是个谜。""你是说,荒村还有许多更重要的秘密?"她郑重地点了点头:"你永远都想像不到荒村的秘密有多么可怕。"我将信将疑地问道:"真有这么可怕?"
我们的眼睛对峙了片刻,她忽然站起来:"对不起,我该走了。""可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我一时有些意外。"等下次吧,我会回答你所有的问题。"她说着已经走到了茶坊门口,"今天实在太晚了,我要回家去了。"我跟着她来到陕西南路上。不远处的淮海路依旧灯火通明,照亮了她聂小倩般的脸。终于,我忍不住叫了一声:"小倩--"
第13节:他是死在睡梦中了?
她回过头来,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对不起,我能这么叫你吗?"她停顿了好一会儿才说:"当然可以。""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别,千万不要--"她的话突然中断,似乎想起了什么,"记住,今夜不要接电话。""你什么意思?"但小倩并没有回答,转身钻进了夜行的人流中,很快就被淮海路的男男女女淹没了。再也看不到她了。我独自站在马路边上,一阵凉凉的夜风吹过,又想起了那个'典妻'的故事。我反复回想着小倩的话,还有那口井的影像--不,也许这只是出于她的想像。可能是在她看了我的小说《荒村》以后,联想到了柔石的小说,便把《为奴隶的母亲》的情节,放到荒村和进士第的环境中,编织出了这个关于荒村和"典妻"的可怕故事。可是,那口井确实存在。还有那树梅花,我都没有对其他任何人说过。而且,她的眼睛告诉我,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很认真。她的样子实在不像那种骚扰者。不,我不应该被她的外表所欺骗,天知道她还会说什么呢。一路胡思乱想着,总算回到了家里。时间已经不早了,我觉得身体特别疲倦,没来得及开电脑,便早早地睡下了。
躺在床上,内心依旧忐忑不安,翻来覆去了许久都没睡着。不知过了多久,我觉得自己越来越烦躁,便默默地在心里数起了羊。一只羊,两只羊…一百只羊--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我条件反射似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在黑暗里睁大了眼睛,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我这才回过神来,所有的羊瞬间都消失了,只剩下耳边的手机铃声。"今夜不要接电话。"突然,我想到了小倩临别时最后一句话,该不会就是她打来的电话吧?我立刻接通了手机:"小倩,是你吧?"没想到,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男生的声音。"我是霍强。""霍强?"是去荒村的那个大学生--听到这个名字,心立刻凉了半截,但我仍故作镇定地问道,"你们在哪里?""我们已经回到上海了。""这么快就回来了?"这个消息让我更加意外。
既然已经回到上海,我本应该为他们高兴才好,可我却什么高兴的话都说不出来。"我们在汉中路的长途汽车站下车,现在正准备坐车回学校。"我听到电话里夹杂着许多汽车喇叭声,应该是在车站。"你们四个人都没事吧?"霍强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地说:"没…没事,大家都很平安。"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我松了一口气说:"平平安安就好,我早就劝你们早点回来了。好了,现在快点回学校吧。"对方又没声了,只能听到一些嘈杂的人声和车声。心莫名其妙地忽然又紧了一下:"喂,你们怎么了?说话啊!"可电话里还是没有回音,我等了几秒钟,然后结束了通话。奇怪,后背怎么又出了许多汗?黑暗中我摸索着打开了灯,现在是子夜十二点钟。也就是说,那四个大学生是连夜从荒村赶回上海的。我又想到了小倩,她说今夜不要接电话,想必指的就是这个电话吧--可小倩又是怎么知道的呢?我摇了摇头,实在没有办法解释,便关掉电灯重新躺下。但愿他们一切平安。
荒村公寓整整一天,我都在写新的长篇。我希望这部小说能够跳出我原有的思路和框框。这过程将会是非常痛苦的。但我没有想到,还会有更痛苦的过程在等待着我。晚上,叶萧突然来到了我家里。他面色冷峻地闯进来,用一种冷酷的眼神盯着我,顿时我的心跳又加快起来。虽然他是一个警官,但平时待我还是很随便的,我说过我写过许多关于他的小说,他经手的许多神秘案件,我也是亲身参与的,我们可以说是兄弟加挚友的关系。但是,他从来没有用这种目光看过我,那是一个警官特有的怀疑目光。终于,我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这么看着我?""你今天去哪儿了?""哪里都没有去,就在家里写小说。"叶萧却又淡淡地说:"别那么紧张嘛。""发生什么了?""今天上午,我接了一个案子。"
他在我的地板上踱着步说,"死者是一个大学生,死在学校的寝室里。同寝室的同学早上醒来,发现他睡在床上怎么也叫不醒,才发现他已经死了。""他是怎么死的?""下午已经做过初步的尸检了,死因是心肌梗塞。""那就是自然死亡喽?至少可以排除他杀。""可是,死者并没有心脏病史,而且死者的表情非常怪异,好像是极度惊恐的样子。"叶萧又拧起了眉毛,"那种表情实在太恐惧了,到现在仿佛还在我眼前晃。""他会不会在半夜里见到了什么?""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可与他同寝室的同学们都作证,从凌晨时分他回到寝室睡下,一直到发现他死亡的几个小时里,寝室里的四个同学,没有一个人听过或看到过任何异常的情况。""这么说来,他是死在睡梦中了?"我使劲摇了摇头,"这实在太离奇了。"
第14节:背后一定还有什么秘密
"对,法医也认为他的死因非常离奇,因为死者的心脏既无器质性疾病,死时又没发生过其他事情,那么惟一的可能是--死者是在做噩梦的时候,被自己活活吓死的。""做噩梦?"我还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事情,做噩梦把自己给活活吓死。"这只是我的一种推测而已,就连法医也不太相信这种事情,可能是做的噩梦过于恐怖,在睡梦中严重刺激到了心脏,突发心肌梗塞,瞬间停止了呼吸而死亡。""这真可怕,就像有人突然受到了惊吓,立刻就停止了心跳一样。"叶萧点了点头:"对,有时梦中的惊吓更加恐怖,也更加致命。""是啊,有时候我半夜里做噩梦醒来,发觉自己满头大汗,心跳也快得不得了,许多人都有过这样的体验吧?只是还没到被自己吓死的地步。可我还是不太敢相信,好像还从来没发生过这样的事啊。""对,我也从未听说过。
所以,我觉得这件事太离奇了,那个大学生也死得太蹊跷了,这件事背后一定还有什么秘密。""什么秘密?你调查过吗?"突然,叶萧直视着我的眼睛说:"是的,我调查过了--在死者的手机里,我找到了他的通话记录,在昨天半夜十二点钟,他的手机曾打出过一个电话。而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已拨出的电话号码,正是我的表弟--你的。"我的心一下子坠落到井底,摔成了无数块碎片。我无力地跌坐下来,喃喃地问:"死者叫什么名字?""霍强。""天哪,真的是他--""我知道你一定认识死者,所以我才来找你。"叶萧冷冷地说。"他怎么会死在寝室里的呢?""据霍强的四位室友说,前几天霍强去了外地,昨天凌晨两点才回到寝室里,一到寝室就匆匆睡下了,直到早上同学们起来,才发现霍强已经死了。"
我一直僵在那里,真难以置信,昨天子夜霍强还给我打过电话,怎么几小时以后,他就死在了自己的寝室里--他真的死于噩梦吗?还是噩梦才刚刚开始呢?叶萧显然从我的眼睛里发现了什么,继续追问道:"你怎么了?想起了什么,是不是?"我茫然地点了点头。"好的,同学们说前几天霍强去了外地,你知道他去了哪里吗?"沉默了好一会儿,我终于吐出了那两个字--"荒村。"叶萧略吃一惊:"荒村?那不是你小说里的地方吗?""对。叶萧,我不是对你说过吗?曾经有四个大学生来找过我,他们决心去荒村探险,几天前他们真的找到了荒村,还几次给我打电话。""我明白了,霍强就是那四个大学生中的一个,是吗?""嗯。昨天子夜十二点钟,我接到了霍强打给我的电话,他说他刚刚回到上海,正在汉中路的长途汽车站,准备和同伴们一起回学校。""别紧张,你提供了重要的线索。"
虽然,叶萧只比我大三岁,但他要比我老成许多。接下来,他又向我询问了那四个大学生的详细情况,我把知道的情况全都告诉了他,没有任何的隐瞒。看起来叶萧对我的回答很满意,我们又聊了一会儿,他让我保持镇定,不要因此而担心,更不要卷入到这件事里,就像我在小说里写的那样--恐惧源于未知。晚上九点,叶萧离开了我家。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呆呆地面对着窗外的黑夜。直到现在,我还是无法接受叶萧带来的消息,我下意识地摸了摸手机,似乎霍强还在与我通话。可他居然死了,就在与我通话结束后的几小时里。他究竟梦到了什么?想到这里,我倒吸一口冷气,一股强烈的预感充塞了我的心头,瞬间就把叶萧的关照忘得干干净净。不,我一定要知道真相,霍强究竟是为何而丧命?
在这股强烈的意念驱使下,我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乘着夜色匆匆跑出了家门。我在马路上叫了一辆出租车,向霍强所在的大学疾驰而去。将近十点钟,我赶到目的地。好不容易才骗过门卫,溜进了这所全国有名的大学。我已经从叶萧那里知道了霍强的班级,所以很快就找到了他所在的寝室楼。这栋四层的寝室楼显得很旧,我低着头走上楼梯。昏暗狭窄的楼道里,似乎有几个黑影,还有一些嘤嘤的哭泣声。在这幅看似虚幻的景象里,我大着胆子走到那几个可怕的黑影中间。楼道里的灯一下子亮了起来,一阵轻微的尖叫响起,惨白的灯光照亮了那几张年轻的脸。我立刻叫出了他们的名字:"韩小枫?苏天平?春雨?"
原来是和霍强一起去荒村的那三个同伴,他们都面色苍白地看着我,苏天平哆嗦着问道:"你…你怎么来了?"我看着他们阴惨的脸说:"我已经知道了--""霍强死了,他死了…"春雨又轻声地哭了出来,韩小枫一把搂住了她。"我能去霍强的寝室看看吗?""当然。"苏天平点点头,打开了身后的房门。我小心翼翼地跨入房门,环视着这个大约二十平方米的房间,两边摆着双层床,窗边堆着许多杂物,散发着一股男生寝室里特有的怪味。"寝室里其他人呢?""早上刚死了人,谁还敢住在这屋里呢?他们都已经搬出去了。"苏天平指了指一张床的下铺说:"这就是霍强睡觉的地方。"显然,床上都已经整理过了,看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我回头问了问:"他还留下什么东西没有?""都被学校收起来了,这里什么都没留下。"这房间里的感觉让人窒息,不知道是不是死人留下来的气味,我匆匆地回到了楼道里,趴在栏杆上深吸了一口气。我回头看着韩小枫说:"昨天半夜,你们是一起回学校的吗?"
第15节:噩梦里最恐怖的一幕
"是的,我们一起回到了学校,就立刻回各自的寝室了,没有发生过其他事情。"奇怪,现在韩小枫又显得如此冷静,不像那天她给我打电话时的惊慌失措。而春雨依旧靠在韩小枫的肩头哭泣着。"你们知道--"我开始大声地问他们,"你们知道霍强为什么死,是不是?"他们三个人都微微一颤,彼此间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回答我的问题。我轻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说:"你们确实知道。"但他们依然不回答,楼道里死一般沉寂,灯光照射在他们的脸上,宛如涂上了一层白色颜料。"那你们能否告诉我--你们在荒村发生了什么事?"又是长久的沉默。终于,春雨抬起头来,这个生得小巧玲珑的女生低声道:"不,我们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看到…"我摇了摇头,又对韩小枫说:"韩小枫,你不是在电话里说你看到了吗,看到了什么?""不,那是一个噩梦,只是噩梦而已。""可霍强就是死在噩梦里。"韩小枫的嘴唇颤抖着,喃喃地却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