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西冷镇向人们询问荒村的情况,但当地的年轻人似乎都没有听说过荒村这个地方。我又找遍了西冷镇所有的汽车站,也没有一辆客运中巴是通往荒村的。后来,我问了镇上的几位老人,才知道确实有荒村存在,而且就在西冷镇东面二十里外的海边。据说荒村那地方很不吉利,西冷镇和附近的人都非常忌讳荒村,从来没有外人敢到荒村去,而荒村人也很少到西冷镇上来,那里几乎是个与世隔绝的世界。如果要去荒村的话,只能步行走一段很长的山路。老人们一个劲地劝我不要去,我问他们荒村为什么不吉利,具体的他们也说不清楚。然而,他们说的这些话,更加激起了心底的探险欲。
于是,我什么都顾不上了,当天下午就步行出发,走上了那条通往传说中荒村的山路。山路崎岖难行,四周的环境就如我在小说里所描述的那样。傍晚时分,我终于抵达荒村,当时的心情实在难以用语言来形容。我记得自己在村口仰望那块明朝的大牌坊时,"贞烈阴阳"那四个大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我小心翼翼地走进荒村,偶尔能看见几个村民。他们看见我以后都显得非常惊讶,就像见了鬼似的,或许我成了荒村的不速之客。我在荒村里转了一圈,在众多的瓦房间,有一所像是深宅大院的老房子。我大着胆子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我则如实地向他说明了来意。他就是欧阳先生,这栋老宅"进士第"的主人。欧阳先生待我还算客气,那天我赶了二十多里山路,实在是饿得不行了,他留我吃了一顿晚饭。说实话到现在我还忘不了那顿晚餐的可口美味。欧阳先生又主动请我住在进士第里,他说荒村从来没有外人来过,所以也没有一家旅店,而进士第里则有很多空房子。
虽然这房子看起来有些吓人,偌大的宅子里只住了欧阳先生一个人,但这正好满足了我的探险欲和考古欲,我便在进士第里过了一夜。我在荒村的第一夜平安无事,并没有那些传说中的可怕事物出现。第二天,我向欧阳先生请教进士第古宅的历史,他向我娓娓诉说了古代的那三个故事。关于欧阳家祖先的三个故事深深震撼了我,以致后来我把这三个故事几乎原封不动地写在了小说《荒村》里。我还拿出了那本《古镜幽魂记》,欧阳先生显得很吃惊,他也拿出了完全相同的一本书,据说那是他们家族祖传的。显然,"荒村狂客"就是荒村欧阳家族在清代的一位先人。至于这位《古镜幽魂记》作者的生平情况,欧阳先生也说不清楚。此后的两天内,我在荒村周围走了走,仔细地观察了附近的地形和环境,果真是个险恶的不毛之地。虽然荒村正对着大海,却丝毫感受不到海边小村的浪漫,反而让人有一种死紧的被压迫感,似乎黑色的大海随时都会把村庄吞没。也许正是因为环境的原因,才造成了荒村人沉默保守的性格吧。
除此以外,我在荒村并没有更多的发现,只是觉得进士第里弥漫着一股特别的味道,似乎隐藏着什么东西。我也试图就此请教欧阳先生,但他总是闭口不谈,似乎还担心着什么。荒村还有许多秘密,但我的谨慎又使我不敢深入到村民中去,我觉得他们身上有一股阴郁之气,让人望而生畏。必须承认,那次荒村之行并没有达到预期目的。进士第古宅、御赐牌坊、海边的坟场,还有欧阳家族的那三个故事,都使荒村的悬念更加强烈了。然而,我却无法真正深入进去,荒村的秘密就像一个巨大的迷宫,我已经找到了迷宫的大门,却没有打开大门的钥匙。…够了,我不愿再回忆下去了,让这些记忆都永远地遗忘吧。这些天发生的一系列离奇事件,使我越来越疲倦。晚上我没有上网(其实是担心网络上那个无所不在的"聂小倩"又来骚扰我),早早的就睡觉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把我从梦中拉了回来。我晕头转向地睁开眼睛,天哪,现在是凌晨三点,我立刻想到了在荒村的那几个大学生。哆哆嗦嗦地拿起手机,但电话那头却没有声音,通话还在继续,我大声叫了几下:"是霍强吗?还是韩小枫?你们在荒村吗?"还是没有声音,我又等了好几秒钟,正当等得有些不耐烦时,突然听到了一个细微的女声:"你在和谁说话?"不是他们!我一下子愣住了,那个声音是完全陌生的,极富磁性地刺激着我的耳膜。我试探着问道:"请问你是哪位?"但对方的声音又没了,我连着"喂"了几声,只听到一些奇怪的杂音。究竟是谁呢?瞬间,我的心里微微一颤,似乎是神奇的第六感,让我想到了一个不愿意想到的人。"聂小倩?你是聂小倩吧?"我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但对方不回答,我接着追问道:"是你,一定是你!为什么不说话?"就在这时,对方结束了通话。终于,我长出了一口气,把手机扔到了沙发上。其实我心里也没有底,真的是那个"聂小倩"吗?可她又是怎么知道我手机号码的?难道她真是个无孔不入的幽灵?我怀疑她是不是有精神病啊?凌晨时分把我从梦里叫醒,又像个鬼魂一样飘然而去。这一晚,我再也没睡着过。
第8节:不要再来骚扰我
凌晨的神秘电话让我疲惫不堪,天亮后眼皮总是耷拉着睁不开。但是,这天说好了要去编辑部谈稿子,上午还是硬着头皮出了门。在穿过地铁检票口的时候,忽然感到后面有什么东西,回头一望是一排长长的人群。但我能感到人群里有双眼睛在盯着我。就这样我在检票口站了十几秒钟,后面排队的人纷纷愤怒地叫了起来,我只好摇摇头走了进去。进入地铁站台,那种奇怪的感觉依然存在,我警觉地向四周张望着,一张张冷漠的脸在视线里穿梭,就像这冰冷的站台。地铁列车呼啸着进站了,我随着喧闹的人流挤进车厢,面对着一排靠窗的座位。列车进入黑暗的隧道,我的脸随即在窗玻璃上时隐时现,在我的脸后面还有许多人的脸,那些眼睛和表情的印象是如此奇异,就像一部叫《天使艾美丽》的法国电影。是的,我能发现那双眼睛,我确信她正在某处悄悄盯着我,只是现在找不到她。她就像个无声无息的影子,始终与我保持着一定距离,却又不让我从她眼里溜走。她在跟踪我。你在哪儿?你给我出来--你是闯入我生活中的阴影,还是一个突如其来的幽灵?
突然,我发现这节地铁车厢里所有的人都在盯着我,就好像发现了一个精神病人。原来,刚才我大声地自言自语了起来,几乎让整节车厢的人都听到了。我羞愧地低下了头,幸好这时到站了。我急忙低着头挤了出去。我不知道她是否跟在后面,但我再也不敢回头看了,匆忙地跑出了地铁车站,像要甩掉尾巴一样飞奔起来,一口气跑到了巨鹿路上。下午一点半,我心神不宁地从编辑部出来,随手叫了一辆出租车回家。到家后,我一直坐立不安,生怕那个"聂小倩"又会以某种方式找到我,所以早上出门前就把手机关掉了。晚上,连电脑都没有开。我把发表在杂志上的中篇小说《荒村》翻了出来,"小枝"这两个铅字立刻跳入了眼帘。
小枝?是的,在小说《荒村》里,我还写了一个重要的人物,这就是欧阳先生的女儿小枝,她成为了小说的女主人公,也激起了很多读者的兴趣--然而,这只是小说的虚构而已。事实上我从没见过小枝。几个月前我来到荒村,在那栋古老的宅子进士第里,只见到欧阳先生一个人。
他是一个很奇怪的人,时而沉默时而又喋喋不休,我还记得欧阳先生的脸,在古宅大堂昏暗的灯光下时隐时现。他就像不幸的祥林嫂一样,对我反复地唠叨着同一句话--他说他有一个漂亮的女儿,名字叫小枝,女儿从小就非常聪明,是荒村最优秀的孩子,现正在上海某著名大学读中文系。在荒村的那两天里,欧阳先生至少说到了女儿十几次,每次说起都似乎带着几分伤心。他说他很爱自己的女儿,但小枝在上海读大学,她已经很久都没回过荒村了。欧阳先生说自己非常想念小枝,有时会不知不觉流下眼泪来。回到上海以后,我立刻到小枝所在的某著名大学去找她。在这所著名大学的中文系里,的确有一个叫欧阳小枝的女生,籍贯是浙江省K市。但是,结果却让我大吃一惊--欧阳小枝早在一年以前,就因为一次地铁事故死了。据说她在列车进站时掉下了站台,当即香消玉殒。知道这些消息后,我的心一下子就凉了,再也不敢继续查下去了。
我更不敢把这个噩耗告诉欧阳先生,他是那样地想念自己的女儿,如果他知道小枝早在一年前就已经死了--不,想起欧阳先生那副祥林嫂般的样子,我想他是绝对无法承受这消息的。此后的十几天里,我始终都被一种奇怪的感觉纠缠着。尽管小枝与我素昧平生,甚至从没有见过一面,但我却有了一种不可言说的悲伤和感慨,仿佛我们早就认识了似的。于是,我决定以荒村为素材写一篇小说,在这篇特殊的小说里,一年前死去的小枝将成为女主人公。小说里的她同样死于一年以前,但她的魂魄不散,终于又回到了荒村,回到了生她养她的父母身边,并且发现了爱。至于小说《荒村》中对于小枝的描述,则完全出于我的想像。但我宁愿相信那就是小枝的样子。尽管这样的写法有很大争议,但为了纪念那个来自荒村又死于上海的女孩,我觉得这样做是有意义的。记忆就像溪流一样,汩汩流淌在我的脑子里,直到我闭上眼睛沉入梦乡。子夜,电话铃又响了起来。这个时辰急促的铃声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部日本恐怖片。
心脏被铃声刺激得狂跳起来,我揉着眼睛接起了电话:"喂?""我是聂小倩。"刚开始我还没睡醒,几秒钟后才突然反应了过来:"你说你是谁?""聂小倩。"这个冷冰冰又极富磁性的女声,立刻让我惊出了一身冷汗。我连忙让自己镇定下来:"今天凌晨打我手机的人是不是你?""是。""你为什么总是缠着我?今天在地铁里,你是不是在跟踪我?告诉你,我能感觉到你的眼睛。"我感觉当时我都有些要崩溃了,"今天我把手机关了,你现在又打到我家的固定电话,你真像个无孔不入的幽灵!""幽灵?我就是个幽灵。""精神病。"我终于忍不住了。但她的声音却很平淡:"没关系,你会相信我的。""不要再来骚扰我,否则你会后悔的。""不,我会再来找你的,再见。"她的电话挂了。放下电话后,我才发觉背心已经被冷汗浸湿了。我大口地喘着气,仿佛刚刚从水里爬出来。聂小倩?她真是从蒲松龄的聊斋里跑出来的幽灵吗?
第9节: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之中
昨天晚上又没睡好。早上艰难地爬起来后,我花了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考虑如何摆脱可恶的骚扰。中午,我终于打开手机,立刻收到了好几条短消息。让我感到惊讶的是,其中有一条正来自荒村--"有重要的事情问你,请打我手机。霍强。"霍强?我想起来了,就是去荒村的那四个大学生里为首的一个。这条来自荒村的短信让我心里一颤,我又看了看短信发出的时间,是昨天上午十点。昨天为了防止骚扰,我把手机关了整整一天,也许他们真的出了什么事?在房间里徘徊了好一会儿,我终于拨通了霍强的手机。电话那头传来霍强焦急的声音:"喂,是你吗?昨天我们给你打了一天的手机,可你一直都是关机。"现在声音很清晰,并没有上次奇怪的杂音,我冷冷地问道:"快说吧,出了什么事?""我们找到了那间叫进士第的古宅,果然和你小说里描述的一模一样,深宅大院,阴森恐怖。但是,偌大的古宅里一个人都没有,所有的房间我们都找遍了,全都是空关着的。""欧阳先生不在家吗?""什么欧阳先生啊,是你小说里编出来的人物吧?"
我感到了一些不对劲:"你什么意思?""昨天我们去问过村民们了,他们说欧阳先生在八个月前,就因为癌症病死了。""什么?""欧阳先生是个死人,八个月前就已经死了,荒村所有的人都这么说,我们甚至还在山上发现了他的坟墓。"瞬间,我的后背又有些发凉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没有骗你啊,怪不得你在小说里写欧阳先生全家都死光了,是不是啊?""不!"我一下子懵住了,不知该如何向他们叙述我所看到的一切--忽然,我预感到了什么,仿佛荒村的气息已通过电波传入了我的房间,我立刻大叫了起来:"霍强,你们现在在哪里?怎么样了?""就在进士第里,我们四个人都在啊。""快离开,你们快离开荒村,立刻回到上海来。"但霍强在电话里却执拗地说:"不,我们还没有知道荒村的秘密,我们不能离开。"他把电话挂掉了。
许久,思维才从混乱中慢慢恢复了过来,仔细地回想着刚才霍强说的话--欧阳先生真的死了?他说欧阳先生在八个月前就死了,可我在四个月前抵达荒村时,不是亲眼看到欧阳先生了吗?他还热情地招待我住在进士第古宅里,关于欧阳家祖先的那三个故事,也都是他亲口告诉我的。如果真如霍强所说,欧阳先生在八个月前就死了的话,那么四个月前我在进士第里,见到的那个欧阳先生又是谁呢?难道他是…不,我不敢再想下去了,虽然我写过那么多惊悚小说,可从没真正经历过这种可怕的事情:活见鬼。不可思议!我只能用不可思议来形容这件事。想想这个曾经与自己面对面接触过的人,居然在当时已经死去了好几个月,这叫人怎么相信呢?这时候我的脑子又乱了,正常的逻辑已经无法解释这一切,难道这也是荒村神秘的一部分吗?
突然,我想到了一个人。他就是叶萧。读过我长篇小说的人都知道,叶萧是我的表兄,他是一位优秀的警官,曾经多次出现在各种神秘案件中,也曾经给予我许多帮助。现在我遇到了如此棘手的事情,能帮我的人看来只有叶萧了。晚上,我来到了叶萧的家里。我的突然造访让叶萧多少有些意外,他还是过去那副样子,年轻冷峻的脸庞上透着一股成熟气息。他说他最近刚办完一个神秘的案件,这几天正好在休假中。而且,他也看过我的中篇小说《荒村》。
寒暄几句后,我便直入主题,把从几个月前我去荒村,到回来以后发表的小说《荒村》,以及最近我所遭遇的几件麻烦事情,全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叶萧。说着说着,我自己也害怕起来。说完最后一个字,额头上的冷汗都掉了下来--这完全不是我一贯的风格。听完这一切之后,叶萧半晌都没有吭气,他还是那样冷峻沉着,默默地回味着刚才听到的每一个细节。但这一次他陷入了深思之中,好像围棋高手突然遇到了一盘难解的残局。然而,他的回答却让我失望了:"你确定这些都是真的吗?""当然,当然是真的,你以为这是我的幻觉,或者又是一部小说吗?"叶萧淡淡地回答:"你先不要紧张,我理解你的心情。
现在,主要有两件事让你非常头疼:第一件是去荒村探险的那四个大学生,今天他们在电话里告诉你,你在四个月前见到过的欧阳先生,其实早在八个月前就死了,这让你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之中;第二件是有一个自称聂小倩的神秘女子,她利用荒村的一些荒诞不经的传说,不停地骚扰着你,甚至还悄悄地跟踪你。""没错,你一定要帮我。""放心吧,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只是,我觉得你不应该继续插手,就让这些事情过去吧,过不了多久大家都会遗忘的。""好吧,那请你告诉我,我现在该怎么办?""第一件事现在没法解决,除非你自己再去荒村一趟。"我立刻摇了摇头:"不,我不会再去的。""不过,第二件事我倒可以帮你一把。"
第10节:捏着猫咪的骨头
又下雨了。淋漓的雨浇凉了春夏之交的上海,所有的植物都在雨水中疯长着,向每一处缝隙扩展着绿色的枝叶。在郁郁葱葱的爬藤阴影下,我撑着伞悄然出门,四周弥漫着蒙蒙的水气,如雾般把我笼罩了起来。雨天的地铁里有一股霉味,一反常态地冷清而寂寥。我不紧不慢地穿过检票口,下到略显空旷的地铁站台里。我并没有如往常那样站在黄线后等车,而是捡了个座位坐下,然后拿出一本书看了起来。地铁列车呼啸着进站了。我冷冷地看着车门打开,里面的人出来,外面的人进去,自己却坐在站台椅子上不动声色。几秒钟后,车门又关上了,列车又飞驰着离去。
不一会儿,另一个方向的列车又开来了,我依然稳稳地坐在站台椅子上,眼睁睁地看着列车开走。就这样二十分钟过去了,我始终坐在这张椅子上,有好几列车从我两边开来又开走。突然,我离开站台向上层大厅走去。这时我加快了脚步,很快就从检票出口走了出去。就当我要离开地铁车站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阵清脆急促的脚步声。我立刻警觉地回过头去,看见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她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正撒开双腿向我这边跑来,头发随之飘动了起来,模样煞是吸引人的眼球。她在奔跑的同时,那双眼睛还在盯着我。我们冷冷地对视着,直到她跑过我的身边。
突然,我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感觉就像捏着猫咪的骨头一样柔软。她嘴里轻轻地叫了一声,然后又挣扎了几下,但我是不会让她走的。"聂小倩?"我盯着她的眼睛问。她一下子怔住了,眼神里露出一股抑郁和倔强。然后,便低下头不再挣扎。这时,叶萧总算跑过来了,他看着眼前的女子说:"肯定就是她。我已经悄悄观察她二十分钟了,她一直远远地看着你,你离开站台她也跟在后面,这时候我过来向她问话,她立刻就向出口跑了过去。"
原来昨天晚上,叶萧为我想了一个办法,用"引蛇出洞"之计,把这个"聂小倩"找出来。当我进入地铁站时,叶萧就悄悄跟在我后面。我装得像个傻瓜一样,在站台上坐着不动,故意错过许多次列车,如果有人盯着我的话,就会和我一样也错过许多列车了,这样很容易就会被发现的。果然,叶萧注意到了这个奇怪的女孩子,并断定她就是跟踪我的人。现在,她就在我手中。她终于抬起头来,用带有几分委屈的眼神看着我,轻轻张动嘴唇:"你把我弄疼了。""对不起。"我的手立刻像触电似的缩了回来,面对眼前这个楚楚可怜的年轻女孩,我变得有些手足无措了。
她与我想像中的骚扰者完全不一样,我原来要大发雷霆的一长串话,现在却一个字都想不起来了。她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看着我和叶萧说:"现在你们已经把我抓住了,随便你们处置吧。"我却泄了底气般,怯生生地说:"我们不会拿你怎么样的。"我又轻声地对叶萧说:"谢谢你帮我找到她,我想单独和她谈一谈好吗?"叶萧看了看女孩的眼睛,然后对我轻声耳语道:"好吧,不过你要小心一些,千万不要心太软,依我的经验--天使往往与魔鬼同在。"说完最后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叶萧微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郑重其事地对女孩说:"不好意思,刚才让你受到惊吓了。
我是一个警官,他是我的表弟,我们都不是坏人,希望你以后不要再骚扰他了,否则我会再找到你的。再见。"叶萧快步离开了地铁车站,只剩下我一个人看着黑衣女孩,不禁紧张起来。她缓缓吁出了一口气,盯着我的眼睛说:"我就是聂小倩。"难以置信,她给我第一眼的感觉,活脱脱就是聊斋里的聂小倩。记得小时候看白话本聊斋,每当读到《聂小倩》时,眼前就会浮现出一个古装女子的形象:她无声无息地出没于古老寺庙中,有着披肩的乌黑长发,纤细修长的腰肢,美丽狐仙似的瓜子脸,还有一双春天池塘般的眼睛,最诱人的是她眼神里淡淡的忧伤,仿佛是微微划过水面的涟漪--现在,她就在我眼前。但我却不敢再看她了,她的脸就像重复播放的电影画面,又一次勾起少年时的幻想,我情不自禁地轻叹了一声:"实在太像了。""你说像什么?"如电话里听到的一样,她的声音宛如磁石,这就是聊斋里女主人公的声音了?
我尴尬地摇摇头说:"没什么--我能请你喝杯茶吗?"她侧着脸说:"我已经是你的猎物了,随你的便吧。"于是,我带着她离开了地铁车站,外面的雨比刚才更大了,我们走进了陕西南路的一家小茶坊里。刚一坐下,她盯着我的眼睛问:"你好像有些紧张嘛。""我紧张吗?"我故意避开她的目光,看着窗外的雨景说,"当然,和聊斋里跑出来的人坐在一起喝茶,哪有不紧张的?"她却不以为然,依然直盯着我的眼睛,冷冷地问:"你真的去过荒村吗?""是的,我去过荒村,绝对没有骗你。""可你的《荒村》里错误太多了,一点都不真实。""《荒村》是小说,小说就是真实与虚幻的混血儿。"她轻蔑地说道:"那你离真实可太远了,你的荒村不过是在望远镜里见到的一幅画而已。""是的,荒村一定还有许多我不知道的秘密。"我可不想被她牵着鼻子,立刻转移了话题,"现在该轮到你回答了,你真的叫聂小倩吗?"
瞬间,她的眼睛里掠过了一丝惊恐,我猜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但又一下子滑了过去。她点了点头说:"是的,我的名字叫聂--小--倩。"她最后三个字拉了很长的音,几乎把隔壁桌子的人都惊动了。"太不可思议了,世界上竟有这么巧合的名字。"我苦笑着说,"你爸爸一定从来没读过聊斋,或者--读聊斋读得太入迷了。""够了!一个人叫什么名字真的很重要吗?"我盯着她飘忽不定的眼神说:"是的,非常重要。你知道吗?你的样子真的很像书里写的聂小倩。""好吧,我让步。"她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膀,"如果你坚持认为聂小倩这个名字,会让你联想起聊斋里的女鬼,那就请你就叫我小倩吧。""小倩?""对,聂家的小倩。"我连忙点了点头:"不错,这样叫起来就好听多了,感觉就像隔壁邻居的女孩--小倩。"
忽然,她又不耐烦起来:"我已经对你让步很多了,现在我可以走了吗?""可我还有许多问题要问呢。""现在我要上班去了,以后再慢慢问吧。"她急匆匆地站了起来。我跟在她身后问:"可谁知道再上哪儿找你去?""我就在对面的冰淇淋店上班,你随时都能来找我。"淋漓的大雨浇在她身上,她像只小鹿一样冲出了茶坊,低着头一路小跑穿过横道线,闪进了马路对面的一家冰淇淋店。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愣在茶坊门口,不知道该不该到对面去。几分钟后,她出现在冰淇淋店柜台后,身上已经换了一件橙色工作服,长长的黑发在脑后挽了一个马尾辫。"卖冰淇淋的聂小倩?"我忽然笑了起来,一些雨丝飘到了我的鼻尖上。
第11节:一切…一切正常
清晨醒来,发现昨夜的大雨总算停了,但对面的几栋大楼都还湿漉漉的,空气中弥漫中潮湿的味道,不知荒村是否下雨了。奇怪,怎么又想到荒村了?心里又是一颤,走到卫生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轻声说道:"忘了那个地方吧。"心情终于好了一些,我给了自己一个笑脸,然后开始洗漱。几分钟后,正当我满嘴牙膏泡沫时,手机忽然响了。我来不及漱口,就急匆匆地拿起手机,听到了一个女生的声音:"喂,我是韩小枫啊。"又是去荒村的那几个大学生!我的手一哆嗦,然后强作镇定地问:"你们还在荒村啊?又怎么了?""救救我们,你要救救我们!"她的声音是那样刺耳,吓了我一大跳,周围似乎还有其他人在七嘴八舌地说话。
我含着满嘴的牙膏泡沫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韩小枫,你慢慢说。""我看见了!我看见了!"听着这声嘶力竭的声音,我就能想像出她的表情。"看见了什么?""昨天晚上…十二点钟…我…我在进士第里…看见…"她断断续续地说着,似乎有些语无伦次,"我看见…看见…那个东西了!""什么东西啊?"其实我也有些心虚,我真怕她会说出那个可怕的字。手机里传来韩小枫半哭着的声音:"你知道的…你一定知道那个东西的。"我知道那个东西的?天哪!那又是什么东西呢?我都快被问傻了。突然,对方的声音变成了一个男生的:"对不起,韩小枫她没事。""你是谁?"我警觉地问。"我是霍强。"我长出了一口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没…没什么事,我们四个人都很好。一切…一切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