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房间里出了什么状况。一道远处的灯光沿着走廊缓慢地从敞开的门里进入,很快被拉长的人影填满,影子不断靠近变得越来越短。不久后,门口出现一个人。是个女人,但无法分辨她的面容。她走近给小女孩重新盖好毯子,然后,她靠在门柱上凝视着熟睡的小家伙。
“你知道她最喜欢的洋娃娃叫什么名字吗?”米拉本想问屏幕上的女人。
但忽然之间,她觉得自己像个入侵者。她没有切断连线,而是在键盘上输入一个指令,现场直播画面的窗口旁出现了另一个窗口,那是罗杰·瓦林的档案。她想在睡觉前再看一遍。有一个关键点尚未被侦破——那通打给自助洗衣店的神秘电话。
她无法理解瓦林打电话找某个人的动机。就算假设存在一个共犯,那为什么没有人接听电话?
米拉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一定有原因。那种行为是不合常理的,同样,瓦林为什么决定穿上十七年前的照片上的衣服也让人匪夷所思。
浅灰色西装,细条纹衬衫,绿色领带。
瓦林在大屠杀后和贝尔曼的儿子一起吃早饭,借机向他表明自己的身份。他甚至费心让杰斯在纸上写下他的名字,以免他和警方说的时候搞错。但最重要的是,他要让小男孩好好记住他的脸和他的穿着。
古列维奇曾经讽刺这个着装细节,说也许这十七年他是被外星人绑架了。但在造访沃尔科特太太的家,看到那些手表以后,米拉觉得把瓦林比作一个时间旅行者更为合适,他能够穿过一个连接着遥远时代的黑洞。这两种不可能发生的假设的差别在于它们代表不同的调查方法。来自凶杀组的古列维奇习惯于根据因果关系关注当下,将注意力集中在“此地和此时此刻”。而“灵薄狱”调查的是过去。
这一差别是埃瑞克·文森迪告诉她的。米拉还记得这些闲谈,他一直在追查消失者的下落,最后自己也走上了同样的路。
“凶杀案发生在死亡的那一刻。”文森迪说,“而至于‘失踪案’,仅仅消失是不够的,必须要经过一段时间酝酿,法律规定失踪三十六小时后才能开始搜寻工作,但其实真正需要的时间还要更久。一个人消失后,留下的一切开始支离破碎,这才是失踪案显形的开端:电力公司因为其欠费而暂停供电,阳台上的植物因为没人浇水而枯萎,衣橱里的衣服变得过时。如此分崩离析的动机必须追溯到多年前去寻找。”埃瑞克·文森迪有些夸大其词了,但米拉知道其实他是对的。
早在失踪行为实际发生很久之前,一个人就开始消失了。
对于绑架案,当将要掳走你的人第一次注意到你,然后开始像一个看不见的鬼魂出现在你的生活中,在远处观察你时,它就已经发生了。至于那些主动逃离人世的人,当他们第一次感到一种无法解释的莫名不安时,它就已经发生了。这种感觉就像是一种未得到满足的需要在你的身体里滋长着,即使你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它就像是一个瘙痒得要命,想要被抓个痛快的地方,你明知这么做只会雪上加霜,但就是忍不住。唯一让它消停的方法就是听从它的召唤,跟着它到黑暗中去。想必罗杰·瓦林还有可怜的埃瑞克·文森迪都是这样。
消失的理由得从过去中寻找,米拉告诉自己。
她继续把注意力集中在罗杰·瓦林身上。没有一封信或是字条解释他的行为。米拉不断告诉自己,大规模谋杀犯的行动源于仇恨、积怨或者报复。大规模谋杀犯通过犯罪行为表达自己的想法,他不关心是否被理解。
假如他的穿着、打给洗衣店的那通电话还有沃尔科特太太家那个正常运作的手表都是同一条讯息的组成要素呢?
答案是“时间”。
瓦林正在把我们的注意力吸引到他消失的那一刻。
米拉在电脑上打开了搜索引擎。瓦林穿着那些衣服是想要告诉我们,我们应该设想自己还在十七年前。她告诉自己。所以,他那晚从那户人家打电话的时候,根本没有弄错电话号码。
对他来说,那个号码是正确的。
米拉在网上找到了电话公司的网站,上面有一个用户名单历史档案版块。她在专门的搜索文本框里输入自助洗衣店的电话号码,查找瓦林消失时使用那个号码的用户姓名和地址,然后按下“搜索”。
屏幕上一个沙漏形状的小图标标示着过去的每一秒钟。米拉盯着那个图标看,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因为不耐烦而咬起了嘴唇。没过多久,结果出来了。她猜得没错。这个电话号码在十七年前确实有人使用。
号码是爱情教堂的,它位于通向湖泊的国道附近。
米拉马上查询那地方是否换了新的电话号码,却发现爱情教堂已经在多年前停业了。她停下来开始思考。她该怎么做呢?可以立即通知鲍里斯,或者等到明天再告诉他。也许这条线索也不太站得住脚,搞不好只是纯属偶然罢了。
她再次注视屏幕上的夜间拍摄画面中那个安睡的小女孩。她不是在监视她,她在保护她。米拉又想到发生在康纳家的事情。我是那个闯进别人家,偷偷放置隐藏摄像机的人。她对自己说。多亏了她这种鲁莽行为,那天早上一个幽灵女婴被米拉从她的囚牢中救出来。
米拉知道她不能这么等下去。
她关上笔记本电脑,从床上起身重新换好衣服。
◆◆ 13 ◆◆
皎洁的月亮在晴朗的天空中闪烁着光芒。
通往湖泊的公路荒无人烟,这并非是因为现在是深夜的缘故,即使在白天情况也没有差别。这个地区一度是度假胜地,有酒店、餐厅和设施一应俱全的沙滩。但是十二年前的春天,湖里的鱼和其他动物出现了人们无法解释的大规模死亡。当局一直找不到原因,有人把它归咎于严重污染的水质。恐慌迅速传播开来,人们再也不愿来这个地方。问题没多久就消失了,动物种群的数量又增加了,生态系统恢复了平衡。但一切为时已晚,度假客们不会再回来了。那些曾招待过几代人的接待设施关门歇业,因为缺少维护开始破败,整个地区不可避免地走向衰败。
爱情教堂应该也在劫难逃。
它曾经是热门的结婚场地之一,为那些不信奉任何宗教,但又不希望在市政厅结婚的人举办世俗婚礼。
驶过一个减速带后,米拉透过现代的挡风玻璃看见砖石砌成的拱门,那是爱情教堂的入口和招牌,中间有一对用霓虹管做成的红心,现在已经一片漆黑。上方有一个金属板做的丘比特,被锈迹损毁了一部分的脸庞扭曲了他的表情,看上去像个守护着一个诈欺天堂的邪恶天使。
整个建筑群环绕着停车广场而建,由一系列低矮建筑物和中间那个看上去像是一座后现代教堂的建筑物组成。月光让它免于淹没在夜色中,但也毫不留情地突显出它的颓败。
米拉把车停在作为接待处的小屋旁,熄火下车。迎接她的是一个早已不与任何生灵打交道的世界,一片荒凉和充满敌意的寂静。
爱情教堂坐落在一片可以俯瞰湖泊的高地上。这儿不是风景最秀丽的地方,但可以看见河岸边各处矗立着废弃的酒店。
米拉走上接待处门廊的三级台阶,发现办公室的入口被木板封死了。要挪走它们是不可能的了。门边上有一扇窗户,也被大大小小的木板封住了。不过,透过缝隙可以看到屋子内部。米拉从皮夹克口袋里拿出手电筒,把脸凑近木板,照亮里面的空间。
一张笑脸让正在窥视的她吓了一跳。
米拉后退一步。等回过神来后,才意识到她看到的是和入口处的那个一样的丘比特。有一瞬间,她以为那个丘比特擅离岗位过来吓唬她,但其实它只是一个硬纸板模型罢了。她再次靠近那儿,除了自己在玻璃中的倒影外,米拉看到一个布满灰尘的柜台和一个宣传单展架,其中一些传单散落在地上。一面墙上精美地展示着一幅海报:爱情教堂所在的湖边罗列出顾客专享的产品和服务。根据文案内容,新人可以采用不同的布景让自己美梦成真。这座教堂可以采用不同的装饰风格,推荐的场景都带着具有异国风情和引人遐想的名字。你可以选择威尼斯或者巴黎,也可以选择以电影《乱世佳人》或者《星球大战》为灵感的场景。海报的最下方列出了仪式的价格,其中包括商家赠送的一小瓶法国香槟。
一阵劲风吹过米拉的肩,迫使她颤抖着转过身。风继续沿着它的路径一直吹到了教堂入口,其中一扇大门因此而嘎吱作响。
看来有人没有关门。
她关上手电筒,要看清路月光就足够了。她冒险进入广场,脚步在经历了漫长冬季的破碎沥青路面上发出吱啦吱啦的响声。那阵幽风依然紧追不舍,在她的双腿间狂舞。她在路上拿出佩枪,紧握住不放。周围的低矮建筑物就像是一片经历核灾难的废墟。门窗像是阴暗的洞穴张开的嘴巴,守护着秘密世界的黑暗抑或是让人徒生恐惧的空地。米拉继续前行,把它们抛诸身后。屋内的黑暗世界睁大黑色的眼睛,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应该叫上谁的,尤其是鲍里斯。我的这种行为就像那些恐怖电影里自寻死路的女主角一样。米拉心想。但她知道她的动机。这只是她永无休止的挑战中的另一场比赛罢了。怂恿她继续下去的是她心中那个假装酣睡的怪物。每次也是它引诱米拉拿刀割伤自己。她用她的痛苦和恐惧滋养着它,希望能填饱它的肚子,否则她不知道它会对她做什么,或让她做出什么样的事。
到门口时,她停了一小会儿,然后踏上通往大门的台阶。米拉的脸正对着教堂内部,她立刻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幽暗气息。她闻出了那个气味。这是死亡积极的一面,它从不躲藏,总是让生灵一闻到就觉得格外刺鼻。随后她听到了那个声音,轻得像沙沙作响的低语,狂躁得像一台机械装置。
她把手电筒的光束照向教堂里面,一大群骚动着的、密密麻麻的生物瞬间消失不见了。不过,其中有一些并不担心被她打扰,继续忙着它们的要事。
在这个以中世纪建筑为灵感的布景中央放着一张脏兮兮的床垫,上面躺着一个人,那人被约束带绑着不得动弹。
米拉朝空中开了一枪,回声响彻广场直到湖边,那些老鼠终于离开了尸体。只有一只犹豫了,它转过来盯着米拉看了无比漫长的一秒钟,红色的小眼睛充满了愤怒,因为她这个闯入者打断了它的大餐。随后它也消失在阴影中。
米拉花了很长时间观察尸体。他是一名男性,无法确定年龄,穿着T恤衫和蓝色平脚短裤。
他被塑料袋套住头,喉部被绝缘胶带封死。
米拉后退一步,移动手电筒,正打算从口袋里拿手机,却发现床垫上有个光点。月光从她身后照射进来,死者的手上有什么东西闪闪发亮。她凑近好看得更清楚。
被老鼠啃到只剩些许残肉的左手无名指上有一枚结婚戒指。
◆◆ 14 ◆◆
这个区域被封锁了。
道路设下路障,以防有人想要进入湖区一探究竟,巨大的闪灯发出前方山体滑坡的警示。而目前,只有警察出现在这个废弃的地方。
米拉在冒牌教堂前的阶梯上坐下来等待同事抵达爱情教堂。在看守尸体时,她看着努力从地平线上升起的太阳慢慢照亮整个河谷。水平如镜的湖面被染成鲜红色,初秋的树叶赋予它更加浓烈的色彩。
苍白的日光无情地揭开她身后的景象,而米拉却沉浸在一种诡异的祥和之中。她像是被恐惧耗得筋疲力尽一样已没有任何知觉。她就这样坐在原地,听见警笛的声音越来越近,然后看见警灯出现在道路尽头的洼地,像一支解放军朝她挺进。
当卤素灯在犯罪现场亮起时,恐怖的气氛消失了,剩下的只有冰冷无情的分析。
科学鉴证组已经封锁周边,开始收集证物,为每件物品拍摄照片,确定可能的证据。按照尸体的惯例调查流程,现在轮到法医和运送尸体的工作人员了。
“一切看似简单,一切又没那么简单。”常弯下身看着被害者,他的话令人费解。
探员们在教堂外面忙进忙出,和专家组一起待在教堂里面的只有米拉和古列维奇,古列维奇似乎对医生的判断不是很满意。“您能说得更准确些吗?”
常再次检查躺在床垫上的尸体,上面是各种生物组织,只穿着内衣,头被套在一个塑料袋里。“事实上,不能。”他的回答流露出忧虑。
常的犹疑让古列维奇变得紧张不安。“我们必须尽快知道死亡时间。”
问题在于老鼠改变了尸体的原始状态。四肢是重灾区,上面的肉几乎全被吃光了。腋窝和腹股沟的伤口最深。因为这种破坏,他们很难从外观来判断死亡时间,也更难确定这起案件的凶手是否是罗杰·瓦林。
但米拉认为,如果这真的是那个瓦林所为,那么他的作案手法发生了巨大而且罕见的转变。他从使用一把大毒蛇.223半自动步枪这种与目标没有任何肢体接触的方式到眼前这种手法的转变是令人无法理解的。正是出于这一原因,气氛才如此紧张。
鲍里斯也来教堂了,他站在角落听着对话。
“应该需要尸检才能提出一个可靠的假设,确定受害者在这里有多久了。”法医依然支支吾吾的。
这让古列维奇更加恼火了。“我不是问您要一份报告,我只想知道您的意见。”
常想了想,好像心中已经有一个答案,但他还是不愿弄巧成拙,犯下拙劣的错误,之后再受到责骂。“我想,死亡时间至少超过二十四小时以上。”
这个回答有两层含义。次要的那层含义是,即使有人提前解开自助洗衣店电话号码的谜团,他们也救不了这个脑袋被套在塑料袋里的男人。而更重要的一层含义是,凶手不可能是罗杰·瓦林。
显然,这种可能性并没有吓到古列维奇。“另一起谋杀。另一个凶手。”他摇着头想着这一发现可能导致的后果,“好吧,我们来看看死者是谁。”
终于可以揭开塑料袋看到被害者的脸了。或许有什么重要的发现能帮我们解开这个新的谜团。米拉想。
“我现在准备取下尸体头部的袋子了。”常宣布。他换上乳胶手套,戴上LED头灯,拿起解剖刀走向尸体。
他用两根手指掀起那个依附在面部的诡异覆盖物,用另一只手在顶骨的位置精准地切开塑料袋。
在场的所有人都全神贯注地看着他的动作,焦急地等待着结果,而米拉却一直盯着尸体左手无名指上的结婚戒指。她心想,他的另一半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寡妇。
常切开了被害者脖子下面的塑料袋,他放下刀,小心翼翼地取下他切割出来的塑料条。
终于,受害者的脸露了出来。
“见鬼。”古列维奇立刻说道。所有人都明白,他认出他了。
“他是兰迪·菲利普斯。”鲍里斯确认道。在说话的同时,他想起上衣口袋里有早上的报纸,于是把它递给他同事。“第三页。”
上面赫然印着一张照片,照片上的男人文质彬彬,笑容却非常傲慢。虽然这几乎已经毋庸置疑,古列维奇还是比对了照片和尸体的脸,然后念出标题:“‘菲利普斯临阵脱逃’……‘因被告律师缺席法庭,法官宣判被告有罪’”。
常继续检查死者的头部,而鲍里斯对在场的人说道:“兰德尔·菲利普斯,绰号‘兰迪’,三十六岁,家暴案件的专家。不过他的当事人通常都是男性。他的辩护策略就是,查出妻子或者女友最龌龊的行为。要是他找不到,那就瞎编一些。他的专长是让这些不幸的女人满身污秽,把她们贬得一无是处。这真是难以置信:就算那些可怜的女人全身青一块紫一块、戴着墨镜或者坐着轮椅出现在法庭上,菲利普斯总能用他的故事让陪审员相信她们是自找的。”
米拉发现常的手下互相使眼色,大家都觉得好笑。这种男同胞之间常有的粗俗情谊让她想起电视上的兰迪·菲利普斯。那个律师的座右铭是:“要审判一个女人何其容易……就算由其他女人担任审判工作也是一样。”就这样,在大多数案子中,他的当事人都被宣判无罪,其余的都能成功获得大幅度减刑。他为自己赢得了“人妻制裁者”的称号,不喜欢他的人则叫他“混蛋兰迪”。
“也许我们可以还原事发经过。”常做完初步检查后说,“首先,他们用一把泰瑟枪或者是电牛棒之类的武器击晕了他。”他指着脖子上的一处伤口,尽管电击时间很短,仍然可以看到清晰的灼痕。“然后用约束带把他绑得不得动弹。最后在他头上套上了袋子。没过多久,呼吸性酸中毒导致其死亡。”
最后一句话引来众人一片沉默。
“兰迪·菲利普斯结婚了吗?”
所有人转向米拉,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感到意外。古列维奇一脸怀疑地看着她。
“不知道我有没有记错,但我记得他没有老婆。”鲍里斯确认道。
米拉一言不发,抬起手臂指着尸体的左手和那个她在发现尸体时因为月光反射而注意到的结婚戒指。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这算是一种报应。
“兰迪被迫在爱情教堂与死亡共结连理,这真叫人难以置信,是不是?”常在离开犯罪现场,确定古列维奇不会听到他的话时嘲讽地说。他似乎还未尽兴,于是又说:“这就像是在说:你被困在一段你无法脱身的婚姻里了。”
正如那些女人陷在爱情的美梦中,却不知后面隐藏的是一个噩梦。米拉心想。由于没有收入或者工作,她们不可能提出离婚,只能不得不忍受虐待,因为相较于被痛打,她们更害怕失去一切。那些女人一度鼓起勇气举报暴力行为,但因为兰迪的缘故,她们只能眼看着施暴者逍遥法外。
“我们需要确定杀害他的是否不止一个人。”古列维奇确定道,这时,克莱普和他的人重新接管了现场好完成之前为了让法医作业而中断的工作。
“凶手只有一个人。”克莱普排除了其他任何假设,带着他一贯的没好气的口吻立刻说道。
“你确定?”鲍里斯问。
“我们到这儿的时候保存了现场,我叫我的人核查了教堂地面上的脚印,多年来的积灰在这方面帮了我们大忙。除了瓦斯克兹探员的脚印之外,其他脚印都是被害者和一名穿三十八码鞋的人的。”
“请您继续说。”古列维奇对这个事件还原理论充满好奇,怂恿他继续讲下去。
“至于广场,我们找不到明显的轮胎印迹。我们还在研究菲利普斯和凶手是怎么到这里的。我觉得应该请潜水员搜寻一下湖里。”
凶手要处理掉兰迪·菲利普斯的车,唯一原因就是不想让发现尸体的人过早获得这个意外发现。米拉想着。这是一个完美的伪装。
“也许我们该仔细看一下那个结婚戒指。”克莱普立刻指着菲利普斯手指上的戒指。
“要是上面有指纹,您一定得替我找到它。”古列维奇命令他。
克莱普咕哝了些什么,然后跪在床垫边抬起尸体上那只肉被吃光的手,他是那么温文尔雅以至于让人觉得这几乎是一个浪漫的举动。他取下戒指,把它带到停在外面的配有检验设备的厢式货车上。
广场上面,一位探员递给古列维奇和鲍里斯两杯咖啡,并没有管米拉。她与两位上司保持着适当距离,但也不忘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兰迪失踪后没有人报案。”
“如果他独居的话,这也没什么可惊讶的。也许他经常不去律师事务所或者没把自己的行踪告诉秘书。毕竟他是个大忙人,而且还有许多秘密。”鲍里斯闷闷不乐地把双手放在身体两侧。“我觉得罗杰·瓦林没有杀人动机,但如果不是他,那杀他的又会是谁呢?”
米拉觉得正在发生的一切是一个更加复杂的计划的一部分。她本想加入上司的讨论,但她止步不前。反倒是古列维奇向她发出了邀请。
“您怎么认为,瓦斯克兹?有人跟踪那个律师然后把他带到这里将其杀害。您如何解释呢?”
直到那一刻之前,她一直都像是隐形的,而现在古列维奇突然和她说话了。为了回答这个问题,米拉走上前。“我觉得凶手并没有绑架菲利普斯,这太复杂也太冒险了。我认为凶手是把他骗到这个地方来的。凶手把他电昏后绑起来,然后做了之后的一切。”
“为什么兰迪这样一个机敏的家伙会来这个偏僻的地方?”古列维奇的提问听上去并不是对米拉的非难。他在想方设法去更好地理解她的理论之前是不会否定它的。
“那个律师会接受邀请来到这儿,我想有以下几个理由:凶手手上有或者装作有菲利普斯想要的东西,也许是他某位当事人妻子或者女伴的丑闻。或者他们本来就认识,所以被害人没有理由怀疑。”
古列维奇嚅动嘴唇。“您把所有的都说出来吧,瓦斯克兹探员,不用害怕。”
他的直觉告诉他,米拉已经有另一个成熟、确信的想法,即使她并没有决定把它说出来。
“我觉得凶手是个女人。”
鲍里斯挑眉,暗示米拉的想法非常大胆。“为什么这么说?”
“菲利普斯认为我们是弱者,所以他相信自己有能力控制局面:他太过自信了。而且,只有女人才会对那个律师心怀报复的动机。”
“你认为这是复仇,就像瓦林一样?”鲍里斯问。
“我没有任何结论,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不过,我认为菲利普斯的天真行为还有他戴着的那枚戒指的尺寸让人想到的就是这个解释,戒指的戒围显然是女人的尺寸。”
“这儿有什么东西。”
克莱普的声音从不远处科学鉴证组的厢式货车里传来,立刻引起了注意。他们三人同时走了过去。
克莱普坐在设备工作台边上,正用一台显微镜观察那枚在被害人手指上发现的结婚戒指。
“没有指纹。”他说道,“但是里面有一个我觉得很有意思的刻字。”他伸出手臂打开与设备连接的一个显示屏。屏幕上出现了戒指的放大画面。“是个日期,我猜是结婚日期……9月22日。”
“就是今天。”鲍里斯一边念着一边惊呼。
“是的,但是刻字的时间肯定要追溯到好几年前了。”克莱普作出详细说明,“覆盖在表面的漆已经失去光泽,这证明了这一点。”
“结婚周年快乐。”古列维奇评论道。
“除了日期之外还有别的东西。”克莱普转动着显微镜镜头下的戒指,发现了另一个刻字,是之后加上去的。事实上,它的字迹和之前的刻字有明显的区别,它的轮廓模糊粗糙,肯定不是出自熟练的珠宝匠之手。几近于划痕的刻槽里的金属更加光泽明亮。
“这个是刚刻不久的。”克莱普确认道。
这最后的鉴证让刻字的意义变得更加重要了。
H21。
古列维奇和鲍里斯交换了担忧的眼神。“9月22日二十一点。看来除了两个要抓捕的凶杀犯之外,我们还收到了一个最后通牒。”
◆◆ 15 ◆◆
没人知道二十一点会发生什么。
不过,与此同时,已经确认兰迪·菲利普斯是开着自己的梅赛德斯-奔驰来到爱情教堂的。正如克莱普所料,他们在湖底找到了汽车。所以凶手也有自己的车,在行凶之后离开这里。
排除了绑架的可能之后,需要弄明白为什么那个律师会那么天真地落入陷阱,一个人来到这个偏僻的地方。米拉凭直觉提出的有一个女人涉案的理论立刻深入人心,为她赢得了不少支持者。
一组警察还在兰迪·菲利普斯的律师事务所彻底搜查各种档案资料,想找出与结婚戒指上的日期相关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