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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边沉默了片刻,说:“是这样,我是徐医生的护工,他最近身体不太舒服,住院了,刚刚下楼溜达去了,我看你好像有急事,帮他接一下。”

  徐栀气刚松一半,又吊回去了,太阳穴突突跳着:“他住院了?哪里不舒服?怎么都没跟我说呢?”

  “啊,你别担心,不是什么大事,”对方说,“前几天医院来了个患者闹事,出了点小意外,你爸有点轻微脑震荡,没什么大碍,蔡院长让他住院观察一下。”

  徐栀更急了:“他被人打了?”

  “不是,你爸是去劝架的,不过刚出科室门,阿姨刚拖完地,他太着急了,就滑倒了,你爸有点胖,摔地上一动不动,闹事的人刚好在边上,还以为是自己情绪太激动不小心捅到人了,立马就跑了。蔡院长还给他颁了个‘见义勇为’奖,他现在下楼领奖状去了。”

  徐栀:“……”

  话是这么说。

  等徐光霁领到奖状,才看到蔡宾鸿让人写得几个大字。

  ——“见义勇为未遂”奖。

  徐光霁当即就不高兴了,脑袋上还裹着纱布,手臂上还打着石膏,笨拙地把奖状拍在桌上,“我就一个问题,奖金一样吗?”

  蔡宾鸿乐呵呵地喝着茶,把茶叶沫子吝啬地唾回杯子里,一脸社会主义真美好的春风劲,“说什么呢,未遂有什么奖金,发你个奖状以资鼓励。”

  徐光霁气得不行,把茶喝了,还是默默把奖状收起来。这也算是他碌碌无为的人生里,获得的第一张奖状,等徐栀回来给她好好看看。

  “抠门精,”徐光霁说,“没见过你这么抠门的,我手都摔骨折了,医药费给我报销。”

  “报报报,”蔡宾鸿翘着二郎腿,乐不可支,突然想起来,说,“你跟徐栀说了没啊?”

  “说什么?”

  “你和韦主任啊。徐栀现在在外地上学,等寒假回来,总会知道的。你给她透个口风,不然回来一时肯定接受不了。”

  “我暂时还不考虑,韦主任也这个意思,至少等徐栀结了婚以后,她有了自己的家庭,我再考虑这个事情,不然我怕她心里难受。”

  徐光霁主要还是觉得徐栀现在还小,对男女之间的事情可能想的比较纯粹,他这会儿考虑韦主任的事情,徐栀肯定会觉得自己被抛弃了。

  等徐光霁回到病房,才知道徐栀给自己来过电话。

  韦主任坐在病床上,把电话递给他,“她挺急的,打了两三个,我就帮你接了,你女儿挺着急你的,所以我就没跟她说你骨折的事情。”又补了一句,“我说我是你的护工。”

  徐光霁满怀歉意地看着她,心里钝钝的,也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只好一鞠躬说:“对不起,韦主任。我可能要辜负你的心意了。”

  韦主任被他逗笑,大大方方地笑起来,“徐医生,我发现你这人挺有意思的,你是怕你女儿接受不了,我理解,毕竟你们家的事情我也清楚,徐栀是个聪明孩子,我挺喜欢她的,我儿子也才高中,我也没打算这么快就重组家庭,先这么处着吧,就算搭个伴,等俩孩子工作家庭都稳定了,我们再说我们的事情也来得及。”

  *

  徐栀洗完澡,刚躺上床,给陈路周打了个电话过去,结果是李科接的。

  临近熄灯,女生宿舍这边已经一片寂静,只有疏疏散散地放脸盆和牙刷的声音。电话那边男寝声音依旧嘈杂喧哗,话筒里充斥着嬉皮笑脸地打闹声,热闹沸腾,一点儿没女生的自觉,充满了叛逆和野性。

  徐栀:“你俩今晚又熬夜?陈路周呢?”

  李科不知道在笑什么,“等会儿去弄建模报告,不过怕你吃醋,我跟你说一下,我不随便接他电话的,是陈路周问我是谁,我说是你打的,他让我接的,他人在厕所。”

  徐栀直白地说:“蹲坑吗?”

  李科:“……不是,他在洗澡,这会儿心态崩了估计,洗了快一小时了。”

  徐栀:“你又欺负他?”

  李科连连叫冤:“操,不是我,是朱仰起。刚朱仰起给他打电话,跟他说,忠犬八公的故事是根据真实事件改编的,原型是日本的秋田犬,他心态崩了。”

  哎,陈娇娇。

  “朱仰起有病啊,我哄了好久才哄好的。”

  徐栀挂了电话,等他洗完澡百无聊赖之际,难得去翻了翻陈路周的朋友圈,朋友圈背景还是那个冷冰冰的天鹅堡。来A大之后陈路周好像就没有发过朋友圈了,一条都没有,意兴阑珊正准备退出的时候,结果就瞄到他的微信头像下面简介好像变长了,她记得原来好像是——

  「An endless road」一条没有止境的路。

  「Rain cats and dogs,she said she would always love me.」

  手机微微一震。

  有微信进来,徐栀退出去。

  Cr:【给你爸打电话了?】

  徐栀:【嗯,不过是护工接的,我爸住院了。不过没什么事,就轻微脑震荡。】

  Cr:【那你寒假早点回去陪陪他。】

  徐栀:【那至少有一个月见不到你了,怎么办,还没走就开始想你了。】

  Cr:【少来,想我想出个微积分满分,你现在嘴里的鬼话我一句都不信。】

  徐栀笑了下,把他的微信简介截图发给他。

  徐栀:【这是什么意思?】

  半会儿。

  陈路周回过来一条,也是一张截图,是他俩的聊天截图,徐栀找半天没发现猫腻,最后才瞥到最上头她的备注名。

  ——「Rain cats and dogs」

  Cr:【想起钓我的时候说过的鬼话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老徐:我没谈恋爱。你是我最好的女儿。

  徐栀:我也没谈恋爱。你是我最棒的爸爸。

  陈路周:……

  韦主任:……

第87章 寒假·开始

  徐栀想起自己当初给他留的那张纸条。

  希望在未来没有我的日子里,你的世界仍然熠熠生辉,鲜花和掌声滔滔不绝,只要庆宜的雨还在下,小狗还在摇尾巴,就永远还有人爱你。

  他翻译成——

  「Rain cats and dogs,she said she would always love me.」

  雨有了,狗也有了。

  徐栀:【怎么理解?】

  半晌,那边回过来一条。

  Cr:【我在大雨中捡到一只淋湿的小狗,它说爱我?】

  徐栀:【那不是应该A dog in the rain?】

  Cr:【缺心眼?男朋友把你备注成狗有意思?】

  Cr:【那就是句俚语,当时看到你那张纸条的时候觉得还挺合适。没想太多。】

  徐栀那会儿耳机里正循环播放着陈路周哼过的那首“盐”,于是就把他的备注改成了——「Salt」

  徐栀:【陈路周。】

  Salt:【?】

  徐栀:【旁边有人吗?】

  Salt:【没有,不过准备去下李科寝室,怎么了?】

  徐栀:【……刚洗澡的时候,发现胸口有点红。】

  Salt:【??起皮疹了?明天带你上医院看看?】

  陈路周那会儿抱着电脑正从寝室出去,发完这条就没走了,人靠在走廊的窗口上,用手机定位查了下附近的医院。

  徐栀:【你抓的。】

  Salt:【???】

  Salt:【我都没用力。】

  徐栀:【……但就是红了。】

  半晌,才回。

  Salt:【……要不,咱挂个乳腺科?】

  徐栀:【陈路周!!!】

  他笑着走进李科寝室,寝室有两个兄弟这周回家了,剩下还一个准备通宵打游戏,三人今晚转移阵地。陈路周进去的时候,李科不在,王跃已经在了,站在李科室友的椅子后面聚精会神地看他打游戏。

  陈路周把电脑放在桌上,单手拎了张椅子坐下,嘴里叼了根长长的手工牛奶棒饼干,刚看电影回来路上,徐栀看他哭得不成样子,又去便利店买了一堆零食给他。真就当小孩哄。

  李科洗完澡回来,寝室已经熄灯了,就几台电脑散着幽幽滞重的光,眼神尖锐,一眼就瞧见桌上的饼干,不过陈路周也没打算藏着,本来就是带给他们充饥用的,李科抽了一根,“怎么买这个?这不是小孩吃的吗?”

  陈路周靠在椅子上,凳脚翘着,懒散地晃着,看着电脑启动画面,眼神有点失神,不知道在想什么,慢悠悠地一口一口咬着心不在焉地说,“徐栀买的。”

  “她对你真好哎。”李科吃人嘴软,但也由衷地感叹一句。

  陈路周嗯了声,捞起桌上的手机给徐栀回了一条。

  Cr:【在李科寝室,不扯了,早点睡?下次上手我轻点。】

  那边很快回过来:【嗯,晚安。】

  陈路周低着头,正在手机上输入。

  「晚安,」打字的手速渐渐慢下去,冥思苦想状,眉拧着,但是宝贝两个字怎么也打不出去。好不容易苦绷着一张脸打出来,皮都绷紧了也发不出去,又删掉,如此反复的几次,最后无所适从、拽里拽气地揉了一把脖后颈,仰头长叹了一口气。

  Cr:【晚安。】

  李科没急着去开电脑,一时兴起跟他闲嗑:“你还记得张予吗?就高一从咱们班退出去那个女生。”

  陈路周放下手机,看他一眼。

  李科自顾自对他说:“今天约我吃饭来着,说想聚聚,问我你有没有空,我说你和女朋友看电影去了。”

  “嗯,她之前问过我。那阵忙。”陈路周把手机锁上丢一旁,输入密码,进入开机界面。

  “你俩之前关系不是还行吗?其实那会儿我俩私底下讨论过你会喜欢什么样的女生,我多少能感觉出来一点,她应该是有点喜欢你的。”

  陈路周轻轻地叹了口气。

  李科:“怎么个意思?遗憾?”

  陈路周靠着椅背,咬着牛奶棒上下晃着,无语地看着他笑了一会儿,最后笑得肩膀轻轻颤着,才说:“神经病,高一那时候我跟她同桌,难免比跟别人接触多一点。我倒是没觉得她喜欢我,你有没有想过,她可能是喜欢你?”

  “你别胡扯,那时候明明你俩接触更多。”

  “我怎么觉得有人在吃我醋啊,你不会真以为她喜欢我吧?科科,你这脑子真的可能就只剩下卷了,你就不用脑子想一想,为什么期末考试那阵你桌上总有早餐?”

  “张予不是说你买的吗?”

  “我买个屁啊,我自己都来不及吃。她买的。”陈路周把凳子放下。

  李科震惊了两秒,幡然醒悟,“靠,那你不早告诉我?”

  陈路周:“你那时候倔得跟头驴似的,一门心思就知道学习,找你打会儿球你都烦得不行,她怕告诉你跟你朋友都没得做。后来她退班之后,你不是跟那个谁走得挺近的,我怎么说?”

  “……”

  李科缄口结舌地看着他,这比他玩狼人杀拿了预言家的查杀牌还刺激,“你他妈别耍我。”

  “爱信不信,再说,你一个大学霸,长得也还行,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喜欢你有什么奇怪的?”陈路周懒得跟他扯了,偏头叫人,对王跃的背影喊了句,“兄弟,开工了。争取早点结束吧,我今天哭疲了,撑不了太久。”

  王跃:“……”

  李科:“……”

  还有脸说?说你娇,你他妈还喘上了。

  不过话说回来,李科没想到也正常,高中那会儿陈路周锋芒太盛,这种大帅哥跟自己做兄弟,谁会想到他同桌喜欢自己。

  王跃刚坐下,把指导老师昨天刚发的资料包发到群里,“我把白老师联系方式发群里了,你们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找他。美赛过一阵好像就可以报名了,报名费要境外visa卡交,你们有吗,没有的话,白老师让我们通过数模组报。”

  “我有,报名我来,校内赛是不是马上也开始了?”陈路周说。

  王跃说:“对,就半个月后,后面估计有得忙了,白老师手底下组不多,就三四支队伍,照顾我们时间相对来说比较充沛。”

  听到这,李科终于从张予的事情里回过神,略微严肃地盯着王跃说:“才三四支队伍?他能力是不是不太行?而且,白蒋五十多岁了吧,还是个讲师?”

  王跃眼神微微一躲,下意识看了眼陈路周,见后者没什么表情,才嗫嚅着小声说:“我我跟你说过的啊,他队伍不多。你说没关系啊。”

  李科急了:“大哥,不多也不至于只有三四支队伍吧,说明他根本没能力指导学生啊,你搁这跟我玩文字游戏?白将跟你什么关系?你非得让我们去他组里?”

  王跃也急忙解释:“大多都是老师挑学生,我们哪有资格挑老师啊。我们才大一,有名的教授根本不知道我们的实力,就算跟他组里,他根本不会认真对待你。而且,说白了,大多教授就是挂着名,压根没时间指导,要么就是让手底下有经验的学长学姐帮忙指导。”

  这几年高校确实存在这么一个情况,学校里重科研轻教育,教授们都忙着发论文搞项目,在课堂上都秉承着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态度也不会彼此为难,开开玩笑侃侃大山一节课就这么过去了。当然A大相对来说会好一点,但多少还是有这些毛病在的,甚至还有个别明星教授的工作重心都在外面办企业,学校里一个ppt翻来覆去讲三年。

  王跃的出发点很简单,老师再没有能力也比几个初出茅庐的学生强,王跃对自己有信心,对李科和陈路周也有信心,只要找一个认真负责的老师就行。

  “被你骗死了。”李科愤愤不平地说。

  “我当初也是被你骗进来的,你说带我创业,结果是给你写程序?”王跃反唇相讥。

  “我这不是还在申请创业基金吗?我手里没点成绩人家怎么批给我?”

  两人你一句我一嘴,又开始唇枪舌剑,陈路周倍感头疼地揉揉太阳穴,沉默片刻,捞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最后只看着王跃心平气和、直白地说了一句:“行了,别吵了,王跃,你还有别的原因吗?一次性讲出来,不要以后被我们发现,大家心里都不舒服。”

  李科一直很认可陈路周的原因就在于他从来都是有话直说,不会藏着掖着,丑话讲在前头,事后吃了亏,他也认了,不会再去责怪谁。

  王跃看了眼李科,后者像只青蛙似的,两眼睛突突地盯着他,犹疑片刻后才说:“没什么特别的原因,第一个就是我刚刚说的那个原因,指导我们能力肯定是够的,还有一个原因就是——”

  王跃憋了半天。

  “你他妈说啊。”李科火急火燎。

  “他……是我女朋友的爸爸。”

  李科:“……”

  陈路周:“……”

  王跃神色着急地说:“他真是个挺热爱教书的老师,但是这两年因为被教育体制内的问题给边缘化了,所以也挺心灰意冷的,打算明年就提早申请退休。我们系里也有两支队伍找他的,就是希望他能留下再教几年,我不是说别的老师不好,就是人兢兢业业教了三十几年书,反而还对自己热爱的行业有点心灰意冷,但是哪怕退休也希望他是高高兴兴的走,不管学校喜不喜欢他,我们是喜欢他的——”

  李科和陈路周对视一眼,李科嘀咕了一句,“早说不就得了,行了知道了,开工吧开工吧。”

  “不过白老师不知道我是他女儿的男朋友,你们也别告诉他,我怕他心里有想法。”王跃面红耳赤地补充了一句。

  陈路周人靠着,一只脚曲着膝盖顶在桌沿,电脑放在腿上,打开群里的资料包,手指在触屏区域上滑拉着,漫不经心、没个正形地接了句:“懂,以后要是喝你俩喜酒的时候,我跟李科的红包是不是免了?”

  “那估计还是你跟你女朋友快,你俩看着明天就能结婚的样子。”王跃把最近的感受如实相告。

  陈路周抱着电脑笑了下,“我俩这么腻歪?”

  “你才知道?”李科翻了个白眼。

  他伸手去抽牛奶棒,笑得不行,口气敷衍又得瑟:“热恋期,再忍忍。”

  这一忍,就忍过了大一的秋季学期,那阵两人都在忙着准备竞赛,徐栀数学竞赛初赛过了,紧锣密鼓又要准备明年三月的复赛。陈路周忙着数模竞赛的论文翻译和修改,两人大半时间都耗在图书馆,偶尔彼此对视一眼,笑笑,或者捏捏手,继续埋头看书。

  临近放寒假那几天,学校的人陆陆续续走得差不多,校园里空荡荡的,叶子都落光了,枝桠光秃秃的。徐栀看着都觉得挺凄凉,两人那会儿刚从图书馆出来,凛冽的朔风从她领子里钻进去,徐栀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陈路周直接拉开羽绒服拉链给人裹进怀里,带着她走,“机票定了吗?”

  徐栀整个脑袋都被他捂着,一点风没进来,鼻息间都是他身上熟悉的清冽味道,忍不住蹭了蹭,“定了,后天走。我爸一直催。本来系里还要去写生,今年说是有暴雪,就取消了,不然我还能再待几天。你们过年就在学校吗?”

  “朱仰起今年也不回去,他在外面租了个房子,我跟李科过几天搬过去。”

  “他怎么也不回去?”徐栀越听越馋人,朱仰起多半也是因为陈路周在这,才不走的。那个跟屁虫。

  陈路周低头看她一眼,笑着说:“我是不是没跟你说过他家里是干什么的?他爸妈是做手工的,大半生意都在美国,过年那几天都在美国,他以前基本上每年过年在我家过的,今年回去也就他和他家阿姨。”

  徐栀叹息了一声,“陈路周,我不是说鬼话,是真的现在就很想你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北京可能会暴雪,你要注意安全。”

  陈路周低头,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咒我?”

  徐栀不太放心地说:“如果真的暴雪,你就不要回来了,路上也危险,我等会儿去给你买几箱方便面,雪很大的话,你就别出门了。”

  两人走到寝室楼下,陈路周仍是拿羽绒服裹着她,几乎看不见她的脸,脑袋埋在他胸膛里,两手抓着两边的开襟处,低头看着怀里的人,“真这么担心我?”

  “你每天给我报个平安吧。”

  “好,还有别的吗?”

  一旁枯树枝干干净净的分叉着,雪还没化干净,树缝里东一簇,西一簇地卡着一抹白,像俏丽的老太太,抓着生命最后的光华。

  徐栀抱着他精瘦的腰,认真地想了想,埋在他怀里扑哧忍不住笑了下,然后就停不下来,一直笑,越笑越欢。等笑够了,然后仰头看着他说:“吃喝拉撒都发一个吧,我怕你在上厕所的时候,突然被炸死了。我看到过的,国外有个人就是这么炸死的。”

  陈路周又好气又好笑,但是真的很爱他。他感觉到了。

  隔天,送完机。徐栀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劲儿陈路周又不敢说什么,只能把人先哄上飞机,等那抹影子真进去了,他那会儿也坐在安检口的椅子上怅然若失好一阵,确实一个月不见,怎么想都煎熬,但他怕他说得越多,徐栀一冲动真就留下来。所以什么也没说。

  然而,等徐栀抵达庆宜机场,裹紧大衣顺着密集的人流去取行李,耳边都是熟悉、细碎的庆宜方言,尤其在航站楼之外,看见老徐那张老泪纵横、激动的两颊横肉都在抖的老父亲脸,用一种迎接世界冠军的的力度在人群中摇摆着双臂冲她拼命招手的时候,徐栀突然又觉得,哎,还是回家好。

  于是坐上车,给陈路周发了一条微信。

  徐栀:【陈娇娇,我发现我在北京特别爱你。】

  Salt:【想我了?等下,在白老师这改个东西。】

  徐栀:【还好,回到庆宜也没那么想你了。你在北京好好比赛,加油。哈哈哈!我去过寒假啦!!!!!!!!!】

  Salt:【?】

  Salt:【?】

  Salt:【?????徐栀????】

  作者有话要说:

  李科:《北京限定爱情故事》

第88章 情绪·稳定(修)

  庆宜的冬天很少下雪,但是也冷,而且没有供暖,所以在室外都手脚冰凉,骨子里都忍不住打颤。徐栀一下子还没适应,她穿得少,在北京大衣一裹,里头顶多也就一件薄毛衫,因为室内都有暖气。

  所以没走两步,她就打个激灵,整个人冻得哆哆嗦嗦,老徐看不过去,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嘴上还不忘数落两句:“我怎么跟你说的,多穿点多穿点,你就拿我的话当耳旁风。”

  徐栀怕他念叨个没完,拉开车门上车,赶忙转移话题,“老爸,你买车了?”

  徐光霁坐上车搓了搓手,抽了张纸巾,边擦反光镜边说,“二手的,泌尿科那个老张你还记得吧?他儿子今年赚了点钱,给他换了台新车,就把这车便宜卖我了。”

  是一辆黑色的帕萨特,空间还算宽敞,就是有些年头了,方向盘都快磨白了,脚垫也坑坑洼洼破了几个洞。不过对于老徐来说,这是一个大进步,肯花钱就是好事,他以前一直觉得车是消耗品,加上平时也没什么娱乐活动,基本都是家里医院两点一线跑,小电驴足够应付。

  徐栀环顾一圈,赞扬地点点头,“好事儿,早就想劝你了,钱留着给谁花啊,该花就花,冬天骑小电驴多冷啊。”

  车子驶出航站楼,缓缓驶上高架桥,并入如水的车流中,两人沉默了好一阵,徐栀看着车窗外熟悉的路景,两旁白杨树高大挺拔、一如既往地屹立在这座风雨城,树木光秃,毫无生机,可她心里却宛如春风,绵绵的春意占满她的心头。

  因为,今年的冬天,是第一个有陈路周的冬天。

  车子驶过市中心,徐栀忍不住往窗外多看了一眼,旁边就是庆宜市历史最悠久的老街,夷丰巷。徐栀一眼就看见那幢屹立在众多高楼大厦里的高三复习楼,那是幢斑驳破旧的筒子楼,周围墙壁上爬满碧绿通盈的爬山虎,即使在这样渗人的冬天,那绿植照旧茂盛生长,耐寒得很,在一众冷冰冰的高楼里显得格外突兀,却又生机勃勃。

  夜里,所有大楼关了灯。唯独那栋楼灯火通明,甚至三四点都还亮着灯,那种真金不怕火炼、抓着每一寸光阴去挑战自己极限的拼劲,是陈路周,也是谈胥。更是这里的每个尖子生,甚至是这座城市的希望,也是政府一直不肯放这块地的原因。

  曾经有企业家试图将这块地跟旁边的商圈共同开发,被政府驳回了,尽管那位企业家做了很多商业规划,认为拿下这块地,带来的经济效益绝对是无穷尽的,最后还是被驳回了。徐栀虽然没有亲口听见相关部门给出的答案,但是蔡院长跟官方打交道比较多,偶尔谈起这个事情的内幕,从相关单位负责人私下透出的口风是——领导们认为我们可以推翻一座楼,推翻所有不合理的政策。但还是希望给学生们留一块地,那栋楼在庆宜学生的眼中成为了信仰,也因为他们的努力,越来越多人在家里也学到三点,四点。连我儿子经过那的时候,都知道里面都是学霸,出了不少高考状元。一座城市能有这么一座学生标杆,我们不要轻易推翻。

  庆宜大概就是这么一个充满人情味的城市,建设者们默默建设,学生们孜孜不倦地努力,他们试图去点亮灯,有人试图帮他们守护这盏灯。而徐栀妈妈也是这城市建筑者之一,是守灯人。这也是她最后选择建筑的原因,灯火然然不息,守护灯火的人也应当前仆后继。

  徐栀提着行李进门,伸手去按墙上的开关,“老爸,灯又坏了。”

  徐光霁解开脖子上的围巾,也去摁了下,“还真是,你去洗个澡,我等会去买个灯泡换上,顺便买点菜回来,晚上莹莹和老蔡过来吃饭,”

  徐栀把行李拎到房间,半个脑袋探出来,“莹莹放假了?”

  “没有,高复班哪有这么早,你回来,老蔡不得放她一天假,”徐光霁一边洗手一边说,转头擦了擦毛巾,“她手机被蔡院长没收了,你俩没怎么联系过吧?”

  “是啊,我给她发过几次微信,她都没回,我猜也是被蔡院长给收走了。”

  蔡莹莹还没进门,徐栀就听见她的声音,人大约还在四楼就听见她撼天震地的声音,一遍遍山崩地裂地叫她名字,“徐栀!!!徐栀!!!!你奶奶来了!!你蔡奶奶来了!!!!”

  一旁还能听见蔡院长声音浑厚地训她:“你能不能有点女孩子的样子!”

  徐栀老早开了门,人抱着胳膊倚在门框上等她。

  脚步声几乎是咚咚咚,一口气儿都没停,两三步就蹦到她面前,俩人在楼梯口一打照面,蔡莹莹整个人就绷不住了,尖叫着朝她扑过来,气儿还没喘匀,“啊啊啊啊啊啊,呜呜呜呜,徐栀,我好想你,好想你。”

  徐栀都没看清她的脸,就感觉一个黑黑的头茬扎在自己怀里,简直不敢相信,把人从怀里拨出来,“你剪平头了?!”

  蔡莹莹有苦难言。

  蔡院长从后面踱步过来,“她现在可爱学习了,嫌扎头发、洗头麻烦,我就拿了个推子给她推平了。”

  徐栀:“……”

  蔡莹莹五官不算特别精致,但很耐看,她是细长的凤眼,加上跟徐栀一样是一张小脸,这样看着还挺英气。不过蔡莹莹一向不太宝贝她的头发,以前也剪过很短的,几乎就没有留过特别长的头发,一般到肩膀她就忍不住去剪了。

  “我现在洗头真的超级省力,你洗个手的功夫,我就把头洗了。”蔡莹莹说。

  徐栀才笑起来:“……牛,可以申请吉尼斯纪录了,来,抱抱,真的好久没见了。”

  蔡莹莹抱上去,感觉触感好像跟从前不太一样了,咦了声,低头看她的胸部,“徐栀,你胸大了好多。”

  徐栀:“……”

  最后,蔡莹莹被徐栀捂着嘴拖进房间里,两人轻手轻脚地猫着腰从厨房路过,见老徐和老蔡正专心致志地研究着三文鱼的做法。

  “三文鱼哪有人煎熟了再吃的?”

  “生吃有寄生虫!”老徐可不敢吃,但徐栀说想吃。

  “深海鱼的寄生虫在人体里很难生存——”

  徐栀关上房门,才松了一口气,欲言又止地看着蔡莹莹,才说:“我有个事告诉你。”

  蔡莹莹眼睛一亮,“我也有事要告诉你!”

  “那一起说。”徐栀抱着个枕头坐在床边上。

  蔡莹莹坐在一旁,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三,二,一。”

  蔡莹莹:“我二模数学考了120!”

  徐栀:“我谈恋爱了。”

  房间里静了三秒,画面仿佛静止,窗外光秃秃的树枝也有落叶飘下,顺着寒风打着旋儿,悄无声息地落在窗台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蔡莹莹发出第二次声嘶力竭地尖叫,瞬间被徐栀捂住嘴,声音戛然而止,“唔唔——”

  “你轻点,”徐栀捂着她的嘴,坐立不安地看了眼门外,“我还没打算告诉我爸。”

  蔡莹莹扒开她的手,眼神兴奋,但也理解:“哦对,你爸这么依赖你,肯定会觉得自己被抛弃了。不过那狗男人是谁啊?”

  “你是不是手机都没看,跟朱仰起也没联系吗?”

  “嗯,被我爸没收了,”蔡莹莹说,“主要也不想用了,拿起手机想起翟霄那只狗,你问朱仰起干嘛?我跟他干嘛要联系?哎呀,别卖关子了,快说啊,你男朋友到底是谁啊?”

  徐栀想起那个人,心里就热热的,低声说:“就暑假那个,你见过的。”

  暑假?

  蔡莹莹绞尽脑汁想了一会儿,她见过的?朱仰起?肯定不是——

  想来想去也没想起个能在北京跟她谈恋爱的人。

  蔡莹莹想起个名字,满脑袋疑惑,一点儿都不兴奋了,兴致厌厌:“冯觐??不会吧,你品味好特别哦,他是个照骗哎,本人都还没朱仰起帅呢。”

  徐栀观察着她的表情说:“朱仰起现在是个肌肉猛男。”

  “……真的吗?”蔡莹莹想象了一下画面,朱仰起那张长得稍微着急了点的熟男脸,配上一身贲张的肌肉,不忍直视,嫌弃地咦了声,好油腻,“……不是朱仰起吧?”

  “莹莹,你忘了陈路周吗?”

  这个名字刚刚其实从她脑海里闪过,但是很快就抹掉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是被掩盖在岁月蒙尘的宝盒里,雕刻的一个名字,很久远,也觉得很遥远。

  对大多数女生来说,陈路周这样的人,但凡自己没点底气,是不会去招惹的,多半驾驭不住。

  见证过那段暧昧关系的人,都会觉得,替他俩惋惜,别说徐栀没走出来,连蔡莹莹都好久没走出来,所以再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蔡莹莹顿时又心潮澎湃起来。你看,有人抓住光了。

  蔡莹莹莫名替她眼热,小心翼翼地问了句,“你男朋友是陈路周,暑假我认识那个陈路周,对吗?”

  徐栀笑着点头。

  蔡莹莹心头大震,仿佛吞下一个闷雷,生怕自己叫出来,自觉地拿两只手捂着自己的嘴,眼睛盈盈发着激动的亮光,看着她,“……我的天,他不是出国了吗?怎么又去北京了?我还以为你俩悲了。”

  “说来话长,以后告诉你。”徐栀没多解释。

  “他在学校是不是很牛逼啊?”

  “还行,A大都是学霸学神混战,差不了太多的,”徐栀仰躺在床上,晃悠着腿,叹了口气说,“努力已经是常态了,周末也都是窝在图书馆看书,晚上也得看到两三点,没比我们轻松多少。”

  “那我就平衡了,”蔡莹莹看着她说,突然开始色眯眯,“难怪我说你胸大了不少呢,嗯?嗯?是不是干坏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