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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爱都·爱了

  外面是那年北京的初雪,从屋里望出去,一窗子蓬蓬松松的雪白色小绒毛,纷纷扬扬地翻滚而下。

  有人耳热眼花地在看雪,有人在屋内静静相依。

  “生日快乐,陈路周。”徐栀从背后抱着他,脸贴在他后背上轻声说。

  卡片上的手指不断收紧,生生将卡片压出了一道折痕,声音仿佛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你做了多久?”

  其实很早,暑假那个时候就开始做了,徐栀本来要赔他一个镜头,后来发现镜头实在太贵,她买不起,就想着做个东西送给他。傅叔当时给了她一个建议,他那边装修完山庄仓库里还剩下一些材料,徐栀就拿了这些材料,打了个样,但发现要做成一个完整的模型工程量实在太大,就被她搁置了一阵,直到开学上了课,她才开始慢慢磨这个设计图。本来以为赶不上生日了。

  徐栀没回答,“喜欢吗?”

  陈路周转过来,人靠着桌沿,低头看她,卡片还拿在手上,两手捧着她的脸,卡片贴着她的脸侧,眼睛带着一丝绵长的执着和温柔:“多久?”

  徐栀没说。

  “你不说我去问你室友了。”他说。

  徐栀这才叹了口气,手抱在他腰上,脸贴着他宽阔的胸膛,听他心跳热烈,只好说:“一个多月,昨晚在这熬了个通宵。”

  许久都没回应,徐栀不自觉仰头看他,却见他眼廓线条深深凹着,眼角是湿的,发觉场面有些不可收拾,忙说:“别哭啊。其实还挺简单的。”

  陈路周人靠着,仰头定了下情绪,喉结按耐不住地滚了好几下,可还是没忍住胸腔里那股翻腾、难以压制的热意,心是绞着的。

  他深吸了口气,捧着她的脸,低头在她脑门上狠狠、极尽温柔地亲了下——

  “你是傻子吗?”

  徐栀眼睛也亮,仰头看他:“你是不是总觉得我只想跟你接吻上床?可我在很认真地跟你谈恋爱啊。”

  想了想,她又说:“其实我一直都想跟你说,我遇到你之后其实变了很多,你可能想象不到我以前是什么样子,我以前抽烟的,跟你认识之后,我一次都没抽过,因为我觉得你可能不喜欢,所以不知不觉就戒掉了。还有一些你可能这辈子永远都不会接触到的朋友,其实人都不错,只是没那么幸运。那次录完节目之后,我发现你这个人虽然看起来拽拽的,但很好说话,身边的圈子都很干净,除了朱仰起这个稍微看起来有点不太正常,朋友都是一些天之骄子?这么形容对吧?毕竟你们一中人都这么形容自己。我亲你那次,你躲了,我本来就想跟你这样断了也挺好——”

  “断什么断,这辈子都别想了你。”人被他揉进怀里,声音闷在她头顶说。

  “别装了,你明明也这么想过,我都知道好吧。”

  “我那是被你钓急了,我本来都打算当你炮友了。”

  “不是说那次,我说之前,在暑假的时候,你跟朱仰起说过好几次好吧,‘我对她也就是征服欲而已’,朱仰起都跟蔡莹莹说了。”徐栀从他怀里出来,说得口干,她转身去倒水,一转身,后面一堵墙形影不离地堵着她,走哪跟哪。

  徐栀端着水杯,无奈地推了他胸口一下,笑了,“你干嘛,陈路周,挡着我看雪了。”

  他拿过她的水杯,放在一旁,将她抵在桌沿上,只是站着,膝盖紧紧贴着膝盖,两手揣在兜里,眼神诚恳地说,“那时候真没想太多,怕自己跟你纠缠不清,让你伤心,你说你想得多,我想得也多,朱仰起还跟你说什么了?”

  下面很热。徐栀觉得不太对劲,口干舌燥,看着窗外,想了想说,“没了吧。”忍不住往边上撤了撤,“你别贴着我。”

  “躲什么啊,”他捞过来,故意又往她身上贴了贴,徐栀被他抵地浑身发紧,后脊背一阵阵发麻,耳热眼花,外面的雪似乎都能直接被她瞧化了,却听他低声说,“你说我对你冷淡,我一碰你就有反应懂了吗?我又不是性冷淡,我是怕,有些东西真没那么保险,偶尔做一次两次就算了,太频繁总归不太好,万一有了怎么办?带了套怀孕的我不是没见过,朱仰起就是这样生下来的。我不想你受些不明不白的苦。”

  徐栀愣了下,没想到他想得真的很多,笑说:“那朱仰起还挺坚强的。”

  “嗯,从小就坚强,我们以前都叫他朱坚强。”

  徐栀扑哧笑出声,抬眼看他,身下的热意越来越烫,几乎要烧到心里,不太自在,“那你别贴我这么近啊,不太舒服……”

  “哪里不舒服?”陈路周难得轻佻地笑了下,明知故问。

  徐栀笑得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别闹啊,大姨妈在。”

  “……”

  屋里瞬间安静下来,所以是真给他过生日来了,没有别的心思。

  所以他在干什么,两个人的身体此刻还严丝合缝的贴在一起,尤其是某个地方,太明显了。

  “咳……”

  “咳,咳……”

  徐栀笑岔气,给他拽回来:“陈路周,别装了,我知道你有反应,唔……”

  嘴被人吮住,毫不客气、报复似地长驱直入,舌根被人搅得发烫,徐栀也激烈、迫切地回应着吻他,等磨够了,陈路周低头往下亲,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热息拱着,心跳砰砰,两人耳朵都红得不像话,像乳白色雪地里最孤傲的梅,是显眼、孤注一掷的红。

  飞雪在路灯下横冲直撞,染白了整座北京城,灯火葳蕤,少年两颗热烈的心坦率又真挚。

  “不管你以前什么样,我爱都爱了,不会再看别人了。”他突然说。两人当时坐在沙发上,徐栀坐在他腿上,有一阵没一阵地厮磨着亲了个把小时,衣衫凌乱,徐栀的线衫被人撩到一半,她还没回过神,面热心跳,心如擂鼓,喘着气坚定说:“我也不看。”

  “确定吗你?”陈路周倒是衣着完整,一只胳膊肘搭在沙发背上,一只手去捏她的脸颊肉,还无法无天地甩了甩,嚣张又气,“前几天在食堂看美院帅哥那女的是谁啊?嘴里还吃着我打的饭和奶茶,是你吧,徐栀?”

  徐栀笑得不行,但脸上的劲儿没松,她被掐着脸,只能求饶:“这你真不能怪我,纯属自然反应。你没觉得他身上那外套有点你的风格吗?我对有点像你的男生都没抵抗力。”

  “没抵抗力?”陈路周眉一拧,垫了下脚,狠狠的,不悦的,“你对谁没抵抗力再说一遍?”

  徐栀一抖,从善如流地改口:“对你。”

  “长得像我的来追你,扛得住吗?”

  “扛得住啊,”徐栀说,“我那次主要是看衣服,碰巧那个人长得帅。”

  “编,你接着编。”

  “那我改一下,我尽量以后少看。”徐栀累了。

  “反了你。”

  下一秒就被人猝不及防地翻身摁在沙发上,徐栀躲都来不及躲,被人直接压在身下,男人伏在她身上,腰上被人掐着,徐栀怕痒,笑着躲,几乎要扭成一条蛇,但压根敌不过他的力气,双手都被他直接用单手扣着高高压在头顶,盈盈一双眼,连连求饶,节节败退。

  窗外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雪,雪夜静寂,脚踩上路面,雪籽磨擦着地面,有了轻轻的“咯吱咯吱”声,冬天已来临。

  没一会儿,屋内气氛火热难当,全是她低喘连连地讨饶声和轻笑声。

  “陈路周,我爱你。”半开玩笑,半讨饶似的,眼里也有几分认真。

  “说什么都晚了,今晚得收拾你——”

  ……等他反应过来,调笑声戛然而止,静了好一瞬,昏暗的屋内,就亮着沙发上的小壁灯,泛着黄,像陈旧的日记本,道不尽的情意绵绵,再也没有多余的声响,直到密密的嘬吻声又响起。

  如风似雨,耳边的呼吸越来越重,衣衫摩挲着,耳廓被人若有似无地亲着,有一下没一下的吮。

  最后,两人纠缠在沙发上。男人埋在她颈间,拿额头抵着,沉默了好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徐栀一度以为他是不是睡着了,才听见他哑然笑出声,然后嗓音低低地,闷闷地,青涩地发紧:“收不了场了,帮个忙?”

  帮他弄吗?徐栀头皮瞬间麻的,心跳猛地又窜起来。

  “怎么……弄。”

  人被带到浴室,也没开花洒洗澡,单纯这里比较好发挥。陈路周上衣脱了,露出平直宽阔的肩背,他皮肤很白,作息规律,不抽烟不喝酒,又常年打球,身上肩背线条生机勃勃,很流畅,纹理清晰,带着一层清薄的肌肉。腹部像铺着一块块平整圆润的鹅卵石,不是那张贲张的肌理,而是有一种干净匀称。

  瞧得人心口发热。

  两人贴着浴室的墙壁接吻。陈路周一边亲她,一边抓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背后,尾骨旁边。

  “摸到了吗?”

  “抓到了!”徐栀好像从水里捞鱼一样,猝不及防地一把抓住。

  陈路周没准备,被她抓得整个人一个激灵,“你叉鱼呢!我让你先摸背后!”

  徐栀哪知道这么多规矩,不满地啊了声,“要求真多。”

  结果在背后摸到一圈小小的纹理,她下意识低头一看,是一朵栀子花,“你纹身了?”

  他一手撑着墙,低头看她,“嗯,你那天想纹我名字吧,车厘子这个借口太假了。我纹了,你就别纹了,还挺疼的。”说完笑了下,捏她下巴,“抓鱼吧,轻点。”

  徐栀:“……”

  浴室没了声响,除了一些忽高忽低的呼吸,迷蒙间玻璃门上的泛起一丝雾气,将两人身影不着痕迹地抹去,但依稀还能瞧见,女生的一只手被人十指紧扣地压在墙上,偶尔重一下、轻一下地难舍难分地捏着。

  心脏早已停跳,等舒缓过来,已经回到床上。

  等陈路周洗完澡出来,徐栀睁着一双眼,迷迷蒙蒙要睡不睡,陈路周一边拿毛巾擦着头发,一边坐在床边上漫不经心地捏她脸,“等我?”

  “嗯,”徐栀昏昏欲睡,“寒假你怎么走,我们系里听说期末考完之后还要出去写生两周,估计要去外省,说是去描白族建筑,估计比你们晚放两周?你要先回庆宜吗?”

  “我寒假……”陈路周把毛巾扔一边,低头看她,“可能不回去,我可能要参加数模竞赛,美赛刚好卡在过年那几天,我们得留在学校,有网络监控。”

  “那我也不回去了。”徐栀说。

  陈路周知道她在开玩笑:“你少来,你爸不抽你。”

  “那你过年一个人了。”

  “有李科陪着,怕什么。”

  “李科是你爹吧,你俩快成连体婴了。”徐栀盖上被子。

  陈路周笑起来,忍不住逗她:“我发现你这人挺有意思啊,正儿八经的醋你不吃,李科的醋你有什么好吃的?”

  徐栀嗯了声,顺他的话茬往下说:“我漂亮还是李科漂亮?”

  “神经病啊你,”陈路周笑得不行,两人杀疯了,开始胡言乱语,“那我跟你爸掉水里,你救谁?”

  徐栀:“……”

  直到,两人最后都绷不住笑出声。

第82章 到底·谁钓

  说曹操,曹操的电话就打来了,两人一时相顾无言地对视一眼,徐栀拿着手机看了眼,对他小声说:“我爸。”

  陈路周默默站起来,去沙发上坐着,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多少有点不自在,毕竟刚拉着人女儿干了点混账事。

  徐栀靠在床头,看他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心不在焉地跟老徐讲电话。

  “这么晚你怎么还不睡?”老徐问。

  “嗯,在赶作业。”

  闻言,沙发上那边有人抬眼,在昏昧暧昧的屋内,眼神耐人寻味地瞥她。脸不红心不跳,说谎不打草稿。

  徐光霁哦了一声,“你最近都没怎么给我打电话了,北京下雪了吗?我看天气预报说,今天北京可能会下雪。”

  徐栀心头微微一跳,老徐可能真的想她了,从小到大他俩几乎就没分开过这么长时间,于是看了眼窗外,鹅毛大雪,几乎淹没了屋檐,一窗子白茫茫一片,“嗯,下了,明天可以堆雪人了。”

  徐光霁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叮嘱她第一次在北方过冬,多穿几件衣服就挂了。

  徐栀挂掉电话,叹了口气,掀开被子下床,陈路周也心照不宣地把手机一锁丢在一旁,敞开腿,徐栀自然而然地坐进去,双手挂在他的肩上,同他默不作声地先接了一会儿吻,混沌暧昧的声音渐渐响起。两人舌尖难分难舍地抵着彼此,也不带任何挑逗情绪地慢慢吮着,仿佛纯靠接吻消磨时间而已,间或,徐栀睁眼看他,发现他此刻也睁着眼瞧她,干净含情、但也漫不经心。两人大概都觉得好笑,便分开了。

  徐栀:“你看什么呢?”

  他也笑着回:“你看什么呢?”

  徐栀发现自己在别人的事情上,可能不太敏感,但是在对陈路周的事情就很敏感,刚刚明明他也分心了,接吻还在想事情。

  “你刚刚想什么呢?是在想数模竞赛的事情吗?”徐栀问。

  “没。”

  他现在哪有心思想这个,今晚都没心思了,那点学习上的觉悟已经彻底被人带跑了。

  他双手交叠搭在脑后,敞胸姿态舒适地靠在沙发上,看着窗外静默翩跹飞扬的雪花,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只是在想,照你这个说谎不眨眼的样子,以后你个狗东西要是找了小三,我多半得被蒙在鼓里。”

  “那怎么可能,我要找了小三——”徐栀笑着说,“我肯定不把你蒙在鼓里,我直接把你埋进土里。”

  陈路周垫了下脚,直接把人顶过来,压在怀里,手伸进她衣服里,狠狠、咬牙切齿地掐她腰,“找死是吧你,还想找谁啊你?美院那男的我要不去帮你打听打听名字?一三五七我陪你,二四六你换换口味,让他陪你,怎么样,我好不好啊?”

  徐栀简直被他抓到死穴了,天知道她多怕痒,最后笑倒在他怀里,乐得不行,“陈路周,你真是个醋精。”

  他也笑,不闹了,静静地看着她。

  两人有小半会儿没说话,静谧的屋内,窗外鹅毛大雪悄无声息地下着,徐栀又听他哼起歌,低低浅浅、冷淡的嗓音多少带了点调侃的意思。

  “无论怎么讲,我都觉得虚伪,陪伴你那么久,你说是受罪,从前到现在,当我是谁,你这花心蝴蝶……”

  徐栀:“……”

  他靠在那笑着看她,转眼又换了首歌,明明看着挺得瑟,嘴里唱得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伤心情歌。

  “让我难逃结局的残忍……我不是谁,我不过要一个称谓,我在等谁,我只能给自己安慰,难道要沙漠变成海水,浪花在后退,才能换来你的泪……”

  徐栀:“……”

  “我愿赌,不服输,爱你是我唯一的赌注,怪我太单纯,现实太残酷,拼尽全力找不到归宿……”

  他声音太清澈干净,听起来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情种。

  徐栀刚打开手机准备录,他不唱了。

  “别停啊,我要录下来发朋友圈,让各位学姐看看,禁欲系天花板平时都是怎么泡妞的。”

  他乐了,把她手机抽掉扔一边,莫名也爽了,“……窝里横。”

  时间近十二点,两人都没睡着。陈路周穿着裤子懒散地靠在床头,上身就穿了件外套,拉着拉链,里面什么都没穿,徐栀靠在一旁,一边同他说话,一边心不在焉地玩着他胸口的拉链,一不小心扯下来,发现里头赤裸,漂亮干净的胸肌线隐没在衣服里,劲瘦有力,稍微小点的衬衫他估计都会崩开扣子。徐栀没头没脑地想,手也没停下来,想入非非地继续往下拉。

  陈路周没阻止她,低头看她,任她放流自由,只是嘴上得了便宜还卖乖,吊儿郎当地笑着:“hey,girl,干嘛呢,对男朋友耍流氓啊?”

  徐栀觉得他其实挺懂的,各个方面,刚刚在浴室里,那动作娴熟的,平时显然是没少干。

  徐栀有很多话想跟他说,但前一晚没睡,那会儿实在撑不住了,昏蒙地闭着眼喊他:“陈娇娇。”

  “嗯?”

  “我知道就算李科不找你去参加数模竞赛,你过年其实也没打算回去,“她说,“寒假比完赛回来吧,如果庆宜你没地方可去,我们就建一个自己的家。”

  她没有说你来我家。

  这是让陈路周最愣神的一点,无论谁对他说,来我家吧,他都会有一种自己被收容的感觉,被人像个皮球踢来踢去的这种感觉确实不好受。

  也很糟糕。

  所以她说,我们建一个自己的家。

  他俯身下去,在她耳边低声说:“你一晚上想弄哭我几次?”

  徐栀笑了下,“水龙头精。”

  又懒洋洋地补充了一句,“你知道吗?我们设计老师,说我审美有问题,说我喜欢的东西太完美,她说真正艺术作品都是有瑕疵的,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完美的作品,完美的东西就会显得假,很多设计师会在自己的作品里增加一些看起来似乎不能被理解,但是能让人记住的东西。因为她说人都喜欢有缺憾的东西,有缺憾东西能被人记住。比如雪地里的脚印,白狗身上的黑,窨井盖里的玫瑰,甚至是似是而非的爱意。她说我给的东西太直白,作品就是那么个作品,但是不够有嚼劲。你懂吗?”

  陈路周艺术天分点满的人,当然懂。然后嗯了声,“懂。”

  “那睡了。”徐栀倒下去,脸贴着枕头说。

  ——意思就是,那些套路我都懂,我是一个充满灵气的设计师,我靠这点感觉吃饭的,但尽管是这样,她还是想给他明确的爱,爱情不需要这种嚼劲,有些东西嚼着嚼着就变味了。

  说完,她又抬起头来,不死心、觉得不可思议地跟陈路周又抱怨了一句,“不过好气,她居然说我身上没有设计作品的灵气。”

  徐栀还没明白过来,她是真不会。她也不是充满灵气的设计师。

  这大概是她身上最萌的一点,她至今都不知道自己在这方面没有天赋,还自信满满地觉得我是一个充满灵气的设计师,我不是不会,我是不屑。

  反倒是陈路周,她在这找补半天,算是把人彻底看透了。她所谓直白、明确的爱意,单纯只是因为她不会钓。她从来都是个直球选手,所以给的东西包括承诺,都很直白。有什么说什么,包括之前,跟他说,我们都不要把前途绑在对方身上,先做对我们自己最好的决定,以及现在的,我们建一个自己的家。

  陈路周靠在床头笑得不行,不敢笑出声,只无声地勾着嘴角,因为这样的徐栀太可爱,低头看看她还挺得意的模样,肩膀忍不住都跟着颤了两下。但又不忍心打击她。

  徐栀感觉到了,睁眼看他,这会儿可能也回过味来了,不太确定:“我真的不会吗?”

  “说实话吗?”他低头,眼神无奈又只能宠着,“我以前觉得你挺会的,但现在想想,很多时候可能是我脑补多了,你是真的不会。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朱仰起还说你是女海王,他说,你要不是女海王,他改名叫洋气朱。”

  徐栀眼皮都懒得掀:“……是吗?我老师说我身上没有这种灵气,还说,你男朋友看着就很有灵气,她是夸你会钓吗?”

  “你老师怎么会认识我?”

  “路上撞见过几次,问我你是哪个系的,还以为你是美院的。”

  “我比你会点,你这人还挺好猜的,就像之前在我家看电影,我知道你会亲我,我还是让你来了,懂了吗,这就是钓,你明知道对方要做什么,给个钩子就行,”陈路周从床头上直起身,漫不经心地把外套脱了,随手丢一旁,赤裸着上身直接钻进被子里,枕着枕头,侧身看她说,“之前就跟你说,真要跟我玩,你玩不过我,我是舍不得玩你。”

  徐栀:“……”

  陈路周低头沉默看她一会儿,最后忍不住问了句,“不过,为什么学建筑?你以前没说实话吧?”

  “你还记得,你以前跟我说过,你很喜欢庆宜市的地标,你说总觉得很温暖,那是我妈设计的。但我其实很不喜欢那个地标,参与那个地标项目设计,我妈有好几年没陪我过生日,每年寒暑假我就被送到外婆家,我外婆先天性脊柱炎,照顾自己都很吃力,更没办法照顾我,有一次我在外婆家吃错药差点命悬一线医生说晚来半小时可能命都没了,我妈那次也没来。我知道她忙,那时候我俩老吵架,就连我妈死之前,我们俩还大吵了一架,我妈说我不理解她,我说她也没尝试着理解我,她说如果有一天我做她的工作就能理解她了。我想想不就是个破建筑师,我做还不行吗?”她说完,睁眼,突发奇想,“要不明天开始,你钓钓着我,我找找灵感。”

  陈路周本来情绪一下被她带进去了,被她一句话逗笑,想了想,看着她说:“嗯,那我明天去找外语系那个吃早餐?”

  “我是让你钓,不是让你劈腿。”徐栀醒了大半。

  陈路周笑得不行,半张脸都埋进枕头里,也困得不行,嗓子都哑:“钓其实就这个意思,让对方觉得你在骑驴找马,懂吗?钩子在我这,谁都以为你会给他。就好像你设计出来的作品,谁看了都觉得有共鸣,那就是你们老师认为的灵气。”

  作者有话要说:

  200个红包。

  本章BGM三首:

  “无论你怎么讲……”《吻得太逼真》

  “让我难逃结局的残忍……”《称谓》

  “我愿赌,不服输……”《浮生记》

  其实按照我原来的大纲来说,这篇文早就已经完结了。但是写着写着这俩小朋友的日常我觉得可能也能写写,后面都是平淡日常,也不可能突然快进到结婚,大剧情是肯定没有了。所以真的不用太期待什么进展。

  就是一些小日常。

第83章 查皮特·83

  一夜静谧,再无多余的声响。屋内打着空调,窗子上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月色朦胧,有些瞧不清此时的夜色。

  陈路周中途醒过一次,因为睡着睡着怀里滚进来一个人。

  陈路周给她拨开,结果没一会儿又滚进来,女孩子脸颊酡红,睡得很安稳,大约察觉到被人推开,闭着眼睛,不满地嘟囔了一句,“干嘛不让抱。”

  明明这么热,还往他身上靠。牛皮糖精。

  人仰面躺着,无奈地拿胳膊肘挂在眼睛上,束手无策,无声地在心里叫了句,真是要疯了,声音闷闷:“你这样,我怎么睡啊?”

  “别吵,陈路周。”她浑然不觉,困得要死。

  于是他就没再动了,后半宿几乎睡一会儿,醒一会儿。难熬得要命。

  早上一醒,徐栀精神饱满地要跟他继续深入昨晚的话题,陈路周整个脑袋埋在枕头里,一动不动,声音发紧地从枕头里钻出来,带着一丝无可奈何的笑:“警告你啊,现在别碰我。”说完,又声音懒散地,“帮我抽两张纸。”

  徐栀抽完纸巾递给他,见他半天没动,作势要去掀他被子,“别扭什么呢你,尿床了?”

  人躲了下,侧头趴着,再次一本正经地告诫,“你要不想抓鱼,就别碰我。”

  徐栀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他在别扭什么,“我看看,是不是升旗了?”

  你他妈懂得还真多。

  话音刚落,被人满满一搂,压在身下,呼吸急促也重,烫在她耳边,直钻进她的耳窝里,搅得人耳热眼花。

  心跳瞬间如鼓,在胸腔里不上不下地蹿着,手蓦然被人抓到身下。

  “别闹,躺着就行,我自己来。”

  眼神显然还没睡醒,惺忪又朦胧,整个人都倦意满满,但偏偏手下动作娴熟、游刃有余。

  ……

  徐栀乖乖地躺在底下,眼神直白、轻松地仰面欣赏着男朋友自给自足,还好奇地问了句,“一天一次么?”

  陈路周一手撑在她枕头边,低头看着她,眼里火星子隐忍一时难发,难得没藏着那点燥热,但被她没头没脑地一闷棍问得没忍住,噗嗤笑出声,“你别问行吗?”

  “我是好奇行吗?”

  “知道你好奇,有些事情保持点神秘感行吗?”

  “那你快点行吗?”

  “别催行吗。”

  “行吗。”索性学他说话。

  “不行。”少年意气风发,相当有原则。

  两人左一句行吗,右一句行吗,阴阳怪气,试图去缓解面对欲望的手足无措,彼此都不肯服软,咬牙较着劲,反而将那股青涩劲袒露无疑。两人耳朵都泛着红,在雪白的床单下,映衬得格外明显,宛如山林间穿过树缝间隐隐露出晨曦的光,比花艳,比树娇,晦涩又美好。

  *

  回到学校已经是下午,雪已经被人铲完了,被人压得严严实实堆成一座小雪山,铲在路旁,旁边堆着几个形状各异的小雪人。

  徐栀想起以前高中的时候,有男生上课的时候把雪球塞女生的衣服里,那女生胆子小不敢告诉老师,活生生湿了一节课,第二天就感冒了。

  两人站在寝室楼下,身旁有人陆陆续续出来,听她讲高中的事情,讲到一半,他低头拧眉看她说:“没人塞你衣服里吧?”

  “他们不敢,我是班长,塞了也会被我打,我以前很暴力的。”徐栀说。

  陈路周笑了下,随手从花坛边上捞起一捧雪,在掌心里慢条斯理地捏成球状,说:“看不出来,我就觉得你好像不会生气,我认识你这么久,还没见你生过气,除了那次我不让你亲之外,我跟你吵架,你也是一声不吭就走了。你好像有点习惯性把情绪藏起来,或者忽略掉。”

  徐栀看他在那捏,心想,男生手真大,“你怎么发现的?”

  “还用发现吗?”他笑了下,又捧了一捧雪,继续捏着,“咱俩认识也快小半年,我多少有点了解你,你还记得咱俩第一次见面那天,当时你跟谈胥站在我楼下,他考砸了,我能听出来,你当时拼命想安慰他,但你共情能力太低,安慰不到人点上。后来咱俩分手……”

  “就电线杆那,”他清了清嗓子,纠正了一下措辞,“你多理智啊,就没看出来你有多舍不得我,那时候我以为你是真会钓,现在想想,你很多时候可能习惯性把一些不太好的情绪都忽略掉了。”

  寝室楼下,人来来往往,目光自然没少往他俩身上扫。但两人眼里都只有彼此,目不斜视地听着对方说话,徐栀没想到他能发现这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异样,嗯了声,说:“也不是忽略掉,我妈走之后,家里发生了很多事,虽然我跟我妈老吵架,但她是个很优秀的人,设计奖拿了无数,在外是个风风光光的建筑师,在家里也是我们家的顶梁柱。你知道我爸是个社恐,他别说跟人吵架,连跟人正常沟通都要做好久的心理建设。但我妈不是,她属于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就打遍天下,反正不会让自己憋屈。”

  “有她在,我真的挺有安全感的,我妈常说的一句话,人活着就是底气,没必要看别人的脸色。也因为这样的性格得罪了不少人,后来她走了,留下一屁股烂摊子,天天有人上门骚扰我跟我爸,还有人抱着孩子过来让我爸养,说我妈死了,工程项目都停了,她老公拿不到工资,孩子没奶喝了,就因为我妈活着的时候接济过他们几次,拿自己的钱给他们预支工资。然后就缠上我跟我爸。就那时候,觉得人最没用就是情绪,你共情他们,他们不一定领情。生完气我还得写作业,还不如直接写作业。”

  林秋蝶女士有点个人英雄主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种事时有发生,也时常被人反插一刀,可她仍旧我行我素,该出手时依旧会出手,她是一个不太在乎回报的人,满腔打不散的热心肠。

  陈路周突然理解,她当初为什么那么想接近自己,也明白,为什么见了他妈之后,徐栀就肯定他妈不是她妈了。

  林秋蝶和连慧完全是两个人,除了声音像之外,连慧小心谨慎,她温柔如水,但处处利己。就算整成另外一个人,性格上也不可能改变这么大。

  陈路周低着头,面色凝重地思忖片刻,反手揉着雪球说:“这话说着可能有点难以理解,但是我觉得你可能缺少的就是情绪,其实设计师在作品上很大一部分是在消耗自己的情绪,多愁善感的人,在这方面上可能就更能融会贯通一点,也就是所谓的灵气。这点,朱仰起很有发言权,他有时候看见两棵树,他都能替比较秃的那棵感到难过。”

  徐栀瞪着一双直白的眼睛,俨然无法理解。

  他笑:“以后跟你讲讲他是怎么找灵感的,但是,情绪压久了,就跟这个雪球一样,会越滚越大,总有一天要出问题的,你不能一直这么忽略。”

  陈路周默默举起手上的雪球。

  超大,徐栀震惊:“你整了个地球仪?”

  陈路周笑着问她:“打雪仗吗?”

  “你想打死我?”

  “我舍得吗我?”

  话是这么说,那眼神直白瞅着就是有点不怀好意,徐栀莫名想起早上两人在床上那幕,瞬间又热了,心突突着。

  那感觉,挺难形容的。很涨。

  然而话音刚落,陈路周感觉脖子瞬间一凉,一个不知道从哪儿飞来的雪球,直冲冲从他耳旁刮过去,不偏不倚地砸在徐栀的脑门上,陈路周下意识护了下她的头,拿胳膊挡了下,球滚到徐栀的肩上,带着树叶茬儿的雪球在她身上宛如炸弹碎裂,扑簌簌滚落一身白色的雪籽。七零八碎沾了一身。

  陈路周一边替她掸身上的雪,一边不耐地回头看了眼,果然看见罪魁祸首李科站在花坛边上,脸上带着歉意茫然地笑,生怕陈路周找他算账:“……偏了,徐栀没事吧?”

  陈路周嗯了声,冲他勾勾手:“没事,你过来。”

  李科想着走过来问问他去不去图书馆,走半路,蓦然看见陈路周手上那个地球仪一般的雪球,卧槽骂了句,转头就跑。

  陈路周那狗东西还气定神闲地站在那悠悠地指挥他的女朋友:“打他。”

  李科:“你要不要脸啊,这玩意在体积上它就犯规。”

  陈路周还明火执仗地提了句:“你跑慢点,她追不上。”

  李科边跑边回头,两条腿捣腾地贼快:“我有病。”

  陈路周优哉游哉地靠在一旁树下,笑着神清气爽,提醒他:“科科,慢点,后面有雪堆。”

  李科看徐栀追不上他,还故意倒退着走了两步,“鬼他妈信你——”

  “砰——”一声巨响,脚下一不留神,人猝不及防地摔进雪堆里,“靠,陈路周你——”

  旁边有相熟的同学从寝室楼里出来,纷纷忍俊不禁,笑着揶揄,“李大状元,别找虐了!路草可是两个人!”

  “路草还挺护的。”

  “徐栀要是我女朋友这他妈谁不护着。”

  “我也想和女朋友打雪仗。”

  “别想了,你能和爱因斯坦打雪仗,都找不到女朋友打雪仗。”

  “靠。”

  有人起了头,楼下打雪仗的人慢慢越来越多,茸茸雪花在空中纷纷扬扬、舞做一团,白茫茫一片,已经瞧不清人脸,谁路过都得毫不留情地抓两把,四处充斥着追逐笑闹推搡声,混沌声一片。

  外面沸反盈天,寝室楼里的人也按耐不住,提上裤子就冲下楼,“干嘛呢。”

  “陈路周李科他们在外面打雪仗,走,打雪仗去。”

  感染力超强。少年之所以为少年,是因为他们身上永远有一股“坐而论道不如起而行之”的行动力和感染力,想到便去做,管什么对错,是理想主义的少年,也是诗酒趁年华的少年。

  陈路周是这样的少年,李科也是这样的少年,徐栀更是,在场的所有少年都是。

  十八、九的少年都应当是。

  徐栀心想,还好有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