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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路周分寸拿捏极好,头虽然低着,眼睛也是看着她的,可距离不近,然而从后方角度,瞅着像一对小年轻在谈恋爱、接吻。

  谈胥爸妈边走边嗤之以鼻地说:“这楼里住的都是什么人呀,胥胥都是给这些人带坏了,我当初就说不应该转学的,现在的年轻人真不要脸!”

  “我当初就不同意让胥胥来的,是你非要说这边教育好。”

  “怪我了怪我了是吧!我辛辛苦苦把儿子养这么大容易吗……”

  声音渐渐小去,脚步声也越远,二楼的声控灯再次揿灭,楼道又陷入静谧无声的黑暗,只余寥寥的几声蝉鸣。

  “说你不要脸呢。”徐栀靠在墙上说。

  陈路周大约是好心被当作驴肝肺,浑然忘了自己还在壁咚,也没起开,低头看着她极其无语地笑了下,“我?不要脸?嗯?是谁欠下的风流债?好意思说我不要脸吗?”

  “谈胥吗?”徐栀一言难尽地表示,“不知道怎么说,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怎么想?”他眼神意味深长。

  “他刚转过来的时候,情况很不好。那时候我爸也抑郁严重,我每天担心他自杀担心得焦头烂额,成绩本来在班里二十几名一下子就滑到四十名了。他跟我是同桌,我们俩就聊得比较多,后来有一天我看着卷子发愁,他问我想不想考个好大学,我说当然想,傻子才不想呢,于是他就说他帮我。后来老曲,哦,就是我们班主任,看我的成绩有进步,就让他跟我组成学习小组,在某种精神意义上,他曾经是我的良师诤友,确实帮了我很多,但是后来,他发现自己考不过我的之后,整个人就变得不对劲。”

  陈路周眼神深沉地看着她,刚要问怎么不对劲。

  “嘎吱——”自家门打开了,朱仰起的脑袋探出来了,“我草,你他妈拿个外卖跟外卖员跑了是吧——”

  门一开,光从门缝里泄出来,少年少女的脸顿时在黑暗中清晰起来。

  陈路周一只手撑在墙上,拎着外卖袋子的那只胳膊下意识抬起来去遮徐栀的脸,刚要说吃不死你,朱仰起瞧着这画面,火速关上门,依稀能听见门缝里飘着一句:“抱歉,二位,打扰了。”

  朱仰起关上门整个人都在惊魂未定地拍着胸脯,不过满脑子都在回味刚才那个画面。

  怎么说,陈路周就是牛啊,搞氛围一流啊,就拢着他们那一片的空气如果能收集起来的话,朱仰起觉得应该是甜的。

  走廊里,徐栀开着手机电筒,空气清冷了些,陈路周已经靠回门上,一手懒散地撑着摁在门板上怕再被人莽撞地打开,一手拎着外卖,他正在犹豫要不要请她进去,又怕朱仰起乱扯,“想进去玩吗?”

  徐栀问,“都谁啊。”

  陈路周想了想,“你认识的,冯觐,朱仰起,还有一对情侣。你忽视他们就行。”

  这多不好,徐栀说:“算了,要不我还是回去。”

  他不勉强,笑了下,态度也散漫,“随你啊,本来想进去用电脑帮你查下专业的。”

  “那还是进去吧。”

  陈路周起身,用指纹开门,开门的时候一直看着她,都没看指纹锁,慢悠悠地问了她一句,“临市那天,你是不是等我了?”

  徐栀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不过也没藏着掖着,直接说了,“嗯,你骗我去拜送子观音,我不得找你算账?”

  “那怎么没等我?”

  “前台说你被派出所带走了,我就去派出所找你了,然后看到你和一个穿古装的美女在一起,我以为你还有其他拍摄安排,就先走了。”

  滴一声,门弹开了。陈路周二话不说又给关回去,手撑在门板上,轻吸了一口气,大概是觉得无语,上下唇抿着,淡淡睨她一会儿又扑哧笑出来,“服了。”

  算了。

  下一秒,再次把门打开,声音都变了,没好气,下巴冷淡地朝里面一点,“进去。”

  徐栀哦了声。

  里面场面一度很热闹,他们在打牌。陈路周说的那对情侣他俩好像连体婴,长在对方身上一样,女生要么坐在男生腿上,要么趴在男生肩上,一会儿喂个葡萄,喂口香蕉,时不时还得亲嘴。

  姜成都没发现屋子里多处一个女人。陈路周一进去就让徐栀去卧室等他,客厅和玄关刚好隔了一道隔栅,徐栀走过去的时候没人发现,朱仰起倒是有察觉,不过一看是徐栀,下意识也帮陈路周金屋藏娇了,毕竟姜成最近跟谈胥走得太近,朱仰起有预感,照这么下去,姜成迟早倒戈,陈路周可能都得跟他闹掰。

  “你跟谈胥最近怎么样啊。”朱仰起试探性问了句。

  姜成专心致志地抓牌,卡进去,“谈胥?不知道,他爸妈最近来了,叫他打球都叫不动。”

  “你防着点吧——”朱仰起想提醒他,下一秒,脑袋上被人猝不及防地砸了个瓶盖子,一抬头,陈路周双手抄兜,靠着餐桌边沿在等烧热水,眼神冷淡地看着他,似乎让他闭嘴。瓶盖砸得又准又狠,下一秒直接无声地弹到沙发上,便隐没在枕头里,丝毫没惊动其他人。

  朱仰起觉得也确实,谈胥最近也没怎么惹他们,这么莽撞开口有挑拨离间的嫌疑,要为了徐栀,显得这女孩倒是有多红颜祸水似的,对人家名声也不好,他觉得自己又多管闲事了,行,我不管。

  姜成狐疑看他,“防着点啥啊。”

  “防着点冯觐吧,他手上四个二。”

  冯觐气得哇哇大叫,“我靠,朱仰起,你偷看人牌的手艺又见长啊。”

  朱仰起笑得很轻蔑:“你我还用偷看,就你那拿牌的手艺,跟我奶奶插花似的,东一摞,西一戳,你看看这四个摆得齐齐整整不是炸弹是什么。”

  “……”洞若观火,明察秋毫啊,气得冯觐直接把牌全混了。

  朱仰起难得威风一回,殊不知,这些都是陈路周告诉他的。他哪有这么心细如发啊,跟冯觐认识这么久,都不知道他吃饭和打牌都是用左手,陈路周跟他打一回牌就摸清楚他的路子了。还说冯觐是左撇子。

  这么聪明又细心的一个人,哎。

  陈路周拿着水一进去,徐栀就问他,“热恋期啊?”

  说姜成,陈路周把水递给她,去开电脑,想了想说,“一年了吧?去年暑假打球见他带过来。”

  “那还这么你侬我侬的。”

  陈路周拖了张椅子过来,放在边上,瞥她一眼,“什么意思,谈一年就该分手了?”

  “不知道,我没谈过,但是根据我身边一些学姐给的经验是说,谈恋爱如果一年以上,就很难会有心动的感觉了。”

  “是吗?”陈路周怀疑地看着她。

  她头头是道,“嗯,有些干脆的就分手了,不干脆的就拖着不说分手,等着对方提分手,这样罪恶感就少一点,可以心安理得的找下一个。”

  陈路周哦了声,他没谈过,不太知道感情是不是这么短暂,没发表意见,于是随手捞过鼠标,点开网页,结果发现点进搜索框会自动跳出曾经搜索过的词条。

  打球被人伤了,晨勃没以前硬——

  徐栀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她几乎是下意识就往他下面看。

  陈路周从床上扯了一条毛毯过来,盖在身上,分金掰两的模样,是一点儿便宜不肯给她占,冷冷瞥她一眼,“往哪儿看你?”

  作者有话要说:

  徐栀:“小气。”

  不要去对标现实院校啦,真的我算不过来了,头秃。

第41章 气死·混球

  要换做以前,徐栀肯定立马道歉,对不起啊,不是故意的。现在大概是熟了,所以她用一脸你可真锱铢必较的表情对陈路周说了一句,“小气。”

  陈路周:“……”

  这他妈能用小气来形容?

  他咳了声,言归正传,把电脑推到她面前,示意她看电脑,“建筑学类底下的专业很多,我觉得你如果不是非要上建筑系其他专业相对来说可能——不过,我觉得你这人怎么老是这样。”他不知道为什么话锋又突然一转。

  徐栀听得可认真,没想他话头又折回去,也是一脸懵地看他。

  徐栀:?

  “第一次见面,在楼道里,”陈路周一只胳膊肘吊儿郎当地挂在桌沿,两腿敞着,另只手撑在大腿上,冷森森地瞥她一眼,有点秋后算账的意思,“你当时盯着哪儿看呢?”

  徐栀想起来第一次见他,就在那个狭窄逼仄的楼道口,他妈当时在厉声厉色的训话,他还懒洋洋地靠在门口给自己点猪脚饭。

  “猪脚饭好吃吗?”徐栀笑眯眯地反问。

  “眼睛挺尖啊。”他冷笑。

  这话里带水带浆的讽刺,徐栀后知后觉,忙解释说:“我当时真没盯着你下面看,而且,我也不知道你里面没穿内裤啊。”

  陈路周:……?

  月光倾洒着银白色的余晖,落在墙外,不知是谁种了一院子的玫瑰,火红艳丽,像一簇熊熊燃烧的火焰,引人冲动,那红似光火映在蠢蠢欲动的少年人眼底。屋内静谧,透着一种诡异的沉默。

  陈路周见她眼神似乎马上又要往下面扫,用指节警告似的狠狠戳着她的脑门,给她推回来,“还看!你就这么好奇!我今天穿了!”

  “我没好奇你穿没穿啊,”徐栀哭笑不得,也急了,看着他说,“我没看你,我刚刚一直就想说,你的毛毯蹭到我的腿了啊,好痒,能不能拿开。”

  陈路周:“……”

  陈路周无力地靠在椅子上,不想跟她说话了,给她载了两份A大建筑学类历年各专业的分数线,让她自己看,他则窝在椅子上一副病骨支离的模样,一声不吭地用手机看电影。

  “生气了啊?”徐栀胳膊肘支在桌上,托着后脑勺,看着他问。

  他冷眼傍观地靠在椅子上,装模作样咳了声,“没有。”

  “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她又来。

  毯子往下滑,陈路周无语地勾了下嘴角,轻微抬脚把毯子扯回来,“你哄人除了讲笑话,还有别的没?”

  “别人我才不哄呢。”

  净他妈在这徒乱人意。但陈路周心情难得爽了下,刚要说你分数还看不看了?快看,看完了带你出去吃宵夜。

  但是徐栀又说,“别人没你这么爱生气啊。”

  陈路周:“……”

  院子的玫瑰都黯然失色,月光依旧清冷,卧室门关着,隔音其实不太好,他俩说话声音都很低,门对面就是厕所,那对小情侣大概蜜里调油够了突然开始在厕所里吵架。

  “到底谁啊,你给我看下。”男生说。

  “就一个学弟,不是前几天学校弄了个跳蚤市场,我们把书都留给这个学弟了。”

  “卖个书用得着加微信吗?那学弟长得不一般吧。”男生阴阳怪气。

  “哎,姜成你别无理取闹啊,你微信里加那个女的,我也没问啊。”

  “你们女生真牛,说你自己的问题,你他妈总能扯上我,行,反正总归都是我错行了吧。”

  “姜成你真没意思。不行就分手吧。”

  “你再说一遍。”

  “分手。”女生声音很冷静。

  “分啊。有本事,你以后都别找我。”

  “……”

  “……”

  卧室内,两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相顾无言。徐栀说实话没见过这种场面,怎么说,一中的人好像都挺神奇的。她支棱着后脑勺,看着陈路周,干巴巴地眨了下眼睛,说:“额……你不出去劝一下吗?”

  陈路周其实已经很习惯了,他俩就这德行,这一年分了不知道多少次。无论当着他们的面吵多凶,他俩都分不了。陈路周压根都犯不上去劝,因为他俩的事就是屎里裹糖,旁边的人都看得清楚明白,只有姜成在自欺欺人。朱仰起和姜成算不上多熟,但是这么闹过两次他都知道杭穗怎么回事了。

  “我觉得你这次不要再去找她了,真的,这样没意思,你当初抛下她跟前女友复合,现在她跟你在一起就是单纯的报复你啊,你自己受着吧,别再跟她这么下去了,她难受你自己也难受。”朱仰起在门外真情实感地劝。

  陈路周半天听不见鼠标点击和滚动声,抬头看她,发现徐栀听墙角听得挺起劲,哪还有心思研究专业,不耐地啧了声,“看你自己的,跟你没关系。”

  但徐栀觉得耳目一新,听得好刺激,看着他感慨说:“我突然好羡慕朱仰起冯觐的女朋友。”

  陈路周:?

  徐栀:“她们肯定知道很多八卦。”

  陈路周:“你怎么不羡慕我女朋友。”

  徐栀:“你好像没他们那么八卦,感觉是不太会跟女朋友八卦的人。”

  陈路周笑了下,下巴煞有介事地指了指电脑屏幕,“先别研究别人的感情线了,研究研究你的分数线吧。”

  徐栀哦了声,慢悠悠地收回神,不过看两眼分数线,就看看陈路周的发际线。因为他一直低着头专注地看手机,另只手百无聊赖之余偶尔会抓下发际线,结果前面刘海都被他在无意间给拨上去了,他如果剃光头的话,头型应该会很像一个桃子,因为发际线有很标准的美人尖。

  徐栀在打量他的余光中,发现了一架挂在墙壁上的小提琴,“陈路周,你会拉小提琴啊?”

  他茫然地抬头顺她视线看过去,才不经心地回过神,“嗯,小时候学的。”

  “有考级吗?”

  “考了。”

  徐栀哦了声,陈路周都做好准备说十级了,她不问了,算了,她向来不按套路出牌。

  “我爷爷也有一把小提琴,但他不会拉,”徐栀看着那把挂在墙上的小提琴说,“但我奶奶生病那几年,我爷爷就每天坐在院子里给她拉小提琴,特扰民,我那个时候特别不理解,为什么爷爷拉那么难听,奶奶还非让他拉。”

  “为什么?”陈路周好奇地看她一眼。

  “不告诉你啊,”徐栀想了想说,“要不等我八十岁的时候,咱俩要都还活着,你给我拉一首,然后我就告诉你答案。”

  “想的美,八十岁谁还拉小提琴,”陈路周靠在椅子上,收回视线,继续看手机里的电影,男女主角已经快亲上了,他这会儿并不想看这种戏份,于是一边划拉手机拉进度条,一边颇有远见、没脸没皮地说,“八十岁我要做坐在公园里拉二胡,那时候谁知道我单身还是有老伴儿,有老伴儿就拉给老伴儿听,没老伴儿就拉给别人的老伴儿听。”

  “行吧,也是种活法。”

  徐栀就喜欢陈路周身上这种“少年人的情绪,就像春日里茂密生长的树林,就算是绿,他妈也要绿得理直气壮”的这股劲。

  “看完了?”陈路周问她。

  徐栀嗯了声,“差不多。”

  陈路周把手机也关掉了,随手丢在桌上,“怎么想?”

  徐栀想了想说,“你觉得园林与景观设计怎么样?其实我最开始想学的就是这两个专业,园林设计也很有意思,我小时候就想着以后一定要买个大别墅,带花园的那种,然后我自己设计。”

  花园里种什么呢?他本来想问,“你自己想好就行。”

  “你呢?”徐栀问他。

  “我?”陈路周瞥她一眼,有些自嘲地扯了下嘴角,低头又去捞手机,“我出国啊。”

  徐栀说:“一分段表还没出来,不过我估计你的省排名也在三百左右?在国内也能上个985了啊,北京除了A大就没有别的学校想上了吗?”

  陈路周低头看手机,电影界面已经退出来,这会儿也就漫无目的点开微信看看朋友圈,低低嗯了声,“我家里有安排。”

  徐栀哦了声,“那好可惜,本来还想以后能在一个城市上学,也挺好的,周末没事儿还能去你们学校玩。”

  陈路周靠在椅子上,笑了下,满脸不信,“等你去了北京,认识了新朋友,你就乐不思蜀了,还能想到我。”

  “也不一定是北京,A大万一没录取,我很大概率就去上海了,F大,T大都有可能,或者回庆大。”徐栀说,“到时候我也不告诉你我在哪,你也别告诉我你出国去哪。”

  也就三四个地方,他要找还不容易?幼稚。

  陈路周看了她好一会,才点点头说,“好。”

  屋内开了空调,大概是开得高,徐栀还是一脑门大汗涔涔,陈路周看她嘴唇干巴巴的,问了句,“要不要吃哈根达斯?冰箱有。”

  陈路周昨天买的,被姜成女朋友吃了一个,刚朱仰起要吃,他没让,总觉得徐栀今天不来明天也会来。果然,还真留给她了。

  徐栀早就口干舌燥,点头,“吃!”

  陈路周刚把东西从冰箱里拿出来,顺手把下午买的车厘子一起洗了给她拿进去。然而朱仰起从后面不怀好意地走过来,将他堵在厨房,“陈大少爷金屋藏娇玩得真溜啊,看来以前没少玩?是不是以前聚会都带女的回来了?”

  “对,我跟你玩。”陈路周懒得搭理他。

  朱仰起也不闹了,“徐栀还在里面啊?你俩干嘛呢,带出来玩会儿啊?”

  “帮她选专业,”陈路周关上水,将车厘子沥干,想了下,“算了吧,免得姜成和谈胥乱说,刚在门口碰见谈胥爸妈,估计还要找她麻烦。”

  之前蔡莹莹也提过,这事儿还真是,估计谈胥爸妈心里呕死徐栀了,自己儿子一帮一,给人帮成了全校第一,自己儿子还考砸了,“这样,我爸认识睿军的校长,要不要我去帮你求求我爸,你放心,我跪着求他,他肯定能答应。你给我吃一口车厘子。”

  陈路周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求你爸干嘛?”

  朱仰起说:“让校长别找徐栀麻烦啊,谈胥爸妈要是找她麻烦,多少还能罩着好吧。”

  陈路周觉得朱仰起那点脑回路应该都被车厘子塞满了,“你用脑子想想,现在考第一是徐栀,校长会为难她吗?谈胥爸妈再想找麻烦,现在都毕业了,校长能找她什么麻烦,写检讨啊?写呗,检讨你不是最有经验了。”

  “也是,”朱仰起说,“看来还是兄弟我多虑了。”

  陈路周随口问了句:“你打算报哪了?”

  “北京戏曲,他们学校的舞台美术设计专业,老子以后就是朱艺谋。”

  “嗯,徐栀打算报A大的园林景观设计,”陈路周说,“以后估计也在北京,你帮我看着点。”

  “你让我看什么,不准她交男朋友?这我可看不住,女孩子谈起恋爱来拦都拦不住。”朱仰起满心唏嘘。

  陈路周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虚掩着的卧室门,有昏昧的光线从门缝里泄出来,好像藏了一颗月亮在房间里,只有他知道。

  “男朋友随便她交了,反正你别让她被人欺负就行。”他说。

  “真假?男朋友都随便她交吗?”朱仰起“善”意满满地说,“那我到时候给你发他俩海边十指紧扣、接吻的照片。”

  陈路周本来剩了半袋车厘子给他,直接全拿走了,“嗯,你要是想死就尽管发。”

第42章 渣男·语录(二更合一)

  徐栀第一志愿填了A大三个专业,建筑系,景观与园林设计系,城市规划。

  填完志愿那几天,徐栀和老徐吵了一架,因为老徐要给她换个新手机,徐栀觉得没必要,有这钱还不如留着还下个月的房贷,老徐觉得自己这爹当得也忒不威风,二话不说撂下正在洗的碗筷,给她训了一通,“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就觉得这奖励特别势力是不是,但不瞒你说,本来你考完我就打算给你买的,你表弟说这几月有新款,那我想等新款出了再给你买,再说,我闺女考进了全市前三十,我奖励个新手机怎么了,这怎么就成物质了。我不光给你换手机,我还给你买一台笔记本电脑,你不要我就送给你表弟了,你别在那矫情吧啦的。”

  徐栀还真不是矫情,她手机本来就不差,也还能用,干嘛要换。不过,电脑她是想要一台,于是说,“给我买电脑吧,手机我今年还能用,明年再换也行。”

  徐光霁听着也行,于是把碗一个个沥干,放回碗柜里,想起早上班主任给他打的电话,“你们老曲说了,你这个成绩也就是在咱们市,要放在咱省里其他几个市,都是市状元的成绩。”说到这,徐光霁回头颇为震撼地瞥她一眼,“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咱们庆宜市的学生都这么厉害,省里前一百,居然有八十一个都是咱们市的学生,我看家长群里,还有个家长说,居然有个班三十五个人,听说三十四个人都报了AB大。”

  “嗯,市一中的,全省前一百基本上都在那两个实验班。”徐栀靠在厨房的门框上,低着头在回蔡莹莹微信,她分数出来还挺出乎意料的,从来没破过四百大关,居然高考成绩上了四百分。而且刚好卡在二批分数线上,老蔡高兴坏了,是个本科就行,至少以后还有机会考公务员。但蔡莹莹自己不那么想,她觉得读个吊车尾的三本,还不如读个好的专科,她想去上海海事职业技术学院,老蔡死活不同意。蔡莹莹正在跟她抱怨——

  小菜一碟:真羡慕朱仰起啊,同样是四百分,他能上中国戏曲,你敢信吗,他居然能上一本,我查了中国戏曲咱们考至少要六百分。

  徐栀回:美术生的痛苦咱们也想象不到啊,我听陈路周说,朱仰起画一张画,要抽一包烟。

  小菜一碟:难怪他烟瘾那么大,吃火锅吃一会儿就要出去抽支烟。

  徐栀:你俩还单独吃火锅了?

  不等蔡莹莹回复,老徐洗完碗,从她身旁经过,一边在围裙上擦手,把吃剩的菜端进厨房,一边状似无意地问了句,“你之前说那个男孩——陈路周,他是一中的吧,他哪个班啊?考了几分啊?”

  徐栀还真不知道他是几班的,她一开始是不好奇,后来知道他没考好之后,也不敢多问。谈胥刚转过来时身上就有一种一中学生的优越感,但陈路周身上没有,朱仰起身上偶尔还能感觉到,所以徐栀一开始以为他是学美术的,成绩估计比朱仰起还差,后来陈路周说自己不是艺术生,所以她也没多想,听到他的成绩之后,估计也是平行班里的学霸之一,但应该不是那两个实验班的大神。

  “他考了七百一十三。”徐栀吸取了上次买相机的教训,说着点开陈路周的微信,想问问他,有没有性价比高的什么电脑推荐。

  要换作往常,听到这个分数,老徐多少也得刮目相看,但是听过自己闺女的分数之后,觉得这个七百一十三多少也是差点意思,在他看来,毕竟这个人跟徐栀的关系多少有点“不清白”。他当然希望陈路周的分数能比自己女儿的更高。

  所以,徐光霁下意识说了句,“这么低啊。”

  徐栀顿时从手机里抬头看他,心有余悸地劝了句:“爸,你在外面可别这么说,你这么说,别人以为我考了省状元呢。”

  徐光霁关上冰箱门,多少有点飘了,志骄意满地看她一眼,“你们老曲说了,省状元也就七百五十多,咱们这分数结构跟别的省不一样,但是哪怕是八百一十分的总分结构,也没多少人能考上七百五十分呢,你这个成绩很优秀了,爸爸为你骄傲。”

  徐栀笑了笑,刚要说,承让承让。徐光霁紧跟着趁热打铁地提醒她,“所以,爸爸建议你,有些朋友,咱们不是急着一定要现在交,以后去了大学,你会发现自己可能会遇见更优秀的。”

  徐栀也不知道听没听明白,一边手机划拉着陈路周最近的微信朋友圈,一边囫囵吞枣地点点头,“那必须。”

  陈路周接了个拍摄的活儿,帮她选完志愿的第二天就去了上海,徐栀怕影响他工作,这几天也没敢跟他多联系。陈路周就昨天发了一条朋友圈也就没动静了。

  照片应该在公园拍的,一位风姿绰约的老头站在空旷的白鸽广场拉着小提琴,喷泉边沿的石板凳上坐着一个老太太,手里拿着一束新鲜的玫瑰花,一边鼓着掌一边爱意满满地看着闭着眼睛、沉浸在小提琴演奏里的老头,不知是陈路周太会拿捏氛围,还是这世界上真有这种相濡以沫的爱情,竟也能从一个八十岁老太太的眼里,看出了十八岁少女的羞怯感。

  底下已经有两条回复,分别是朱仰起和蔡莹莹。

  蔡莹莹跟她感受一样,「呜呜呜,我竟然在老太太眼里看出了娇羞感,我大概只有刚出生那会儿,才能笑得这么娇羞。」

  朱仰起直接回复的蔡莹莹,「没有啊,那天吃火锅你挺娇羞的,吃牛肉都得包生菜叶,生菜叶不行,你就包白菜叶,怎么了,不给它穿件衣服你下不去嘴啊?」

  蔡莹莹一本正经回复:「那叫胃觉欺骗,包上青菜叶就是趁肠胃不注意,误以为我只是吃了一片青菜,这样就不会引起身上脂肪的注意,好让它们心里有点b数,不该长的肉别乱长。你懂个屁,徐栀教我的。」

  朱仰起回复蔡莹莹:「你怎么不直接吃屎呢,这样,新陈代谢都免了。」

  陈路周也难得回了一条。

  Cr回复蔡莹莹:「她的话,你也信?」

  徐栀看了眼底下的回复时间,一分钟之前。

  徐栀回复Cr:「我骗过你?来,举个例子,我看看能不能狡辩一下。」

  陈路周估计在忙,一时半会儿没回,徐栀都没着急,朱仰起唯恐天下不乱地在陈路周的朋友圈回复,「快快快,你俩打起来!」

  很可惜,陈路周拒绝这场辩论。一字都没回。

  徐光霁见徐栀点头,于是也心满意足地点点头,从冰箱里拿出昨天吃剩下的半个西瓜,把她从厨房赶出去,“我给你打杯西瓜汁,要不要混点木瓜?”

  “不要。”徐栀时不时看两眼朋友圈,还是没回复。

  徐光霁咔嚓一声,把西瓜切开,突然想起来,“对了,你们老曲早上给我打电话说,过几天电视台好像要采访你,你下午要不要跟蔡蔡出去逛逛,买两身新衣服?”

  徐栀一愣,从手机抬头,云里雾里:“采访?”

  徐光霁这才想起来自己忘记跟她说了,连忙从裤兜里掏出钱包,给了她五百块钱,说:“对,采访,我刚忘记告诉你了,说是今年电视台做了个节目,想采访一下全市前三十名的同学,做个高考特辑,你拿着钱,下午去商场逛逛。”

  徐栀卡里五千还没动过,但也没敢不要,怕老徐知道她飙车赢了五千,把钱收了揣兜里,低声喃喃说:“确实要去一趟商场。”

  徐栀和蔡莹莹在商场挑镜头的时候,徐栀接到了电台采访的电话预约,让她周四下午三点去广电报道。等她挂掉电话,蔡莹莹已经跟服务员真情实感得聊上了,整个人被震惊得目瞪口呆,“所以,你说,光这么一个镜头就要三四万是吗?”

  小哥也是一脸遗憾、礼貌地冲她点头,他也觉得很贵,“是的,哈苏的很多镜头都比相机贵。”

  蔡莹莹算了下,也就是说,陈路周一个相机加镜头就得上十万了?他家里是多有钱啊,蔡莹莹知道陈路周一看就是富二代,但也没想这么有钱。

  “稍微便宜点没有嘛?”蔡莹莹还是不死心,追着小哥问。

  小哥很无奈,也很抱歉,“没有,最便宜也得两万。”

  两人问遍了其他牌子,都没有哈苏能适用的镜头,徐栀也绝望,第一次觉得有钱人的世界那么遥不可及。蔡莹莹累得两腿发软,下扶梯的时候靠在徐栀肩上有气无力地说了句:“你干脆把自己赔给他吧,我可不想再逛下去了,累死了。陈路周真的绝了。第一次见到这么绝的男生。”

  徐栀想问哪儿绝了?

  至今都没回复她消息,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蔡莹莹找了个奶茶店门口的小凳子坐着,一边捶腿一边撒娇说:“栀总,我想喝奶茶。”

  徐栀:“我给你买去,顺便我去给陈路周买个充电宝,你就在这坐着等我。”

  徐栀走出没两步,就碰见一个熟人,也是在那刻突然想起来,商场就在夷丰巷附近,楼上有个网红图书馆,谈胥有阵子特别爱在这里看书。而且,这个图书馆里有个特别服务,叫时光锦囊,朋友圈曾经风靡一时,无数人都分享过自己寄存在这个时光蜂巢里的信。她跟蔡莹莹有阵子吵架闹别扭,好久没说话,最后也是不约而同走进这家店,在门口大眼瞪小眼瞪了好一会儿,都没忍住笑出声,直接破冰了。

  谈胥估计刚看完书从楼上下来,手上还抱着一沓试卷,整个人枯瘦如柴,眼神也是暗淡无光,白色衬衫给他穿得皱皱巴巴,完全没了刚从一中转学过来那意气风发的样子,灰扑扑隐没在人群中,完全不起眼了。所以,谈胥没开口叫她,徐栀都没认出来,径直从他身边绕过去了。

  谈胥本来也没想要叫她,可徐栀这态度,令他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冷着脸开口:“这么快就装不认识了?”

  徐栀这才看到他,定睛确认了一会儿,才叹口气,“没有,我没戴眼镜,没认出来你。”

  今天是周末,商场有亲子活动,人格外多,小孩满场乱蹦乱跳,还有不怕生的小孩子经过的时候时不时扒拉一下徐栀的大腿,想叫她一起玩,欢声笑语充斥整个商场,徐栀觉得挺神奇的,自己从来不招孩子喜欢,以前跟谈胥出来复习也是,没有小孩子会往他们附近靠,无论多么热闹的场合,他们永远是孤零零的坐在一旁。

  人的气场好像会变,或者说容易被影响。她想起来,上次来商场还是和陈路周一起吃牛蛙的时候,他就特别吸引小孩,或者说他谁不吸引,看他每次逗小孩也挺有一套,那些小孩明明都被气得哇哇大叫,但还是想跟他玩,徐栀一开始以为是他有童心,后来发现完全不是,是他尖锐里带着教养,冷淡却始终留着一分温柔。哪怕一开始逗人逗得尖酸刻薄,逗得不亦乐乎,可最后永远都是笑着说,给你给你,都给你。所以从他身上感受到的永远是甜。

  蔡莹莹刚拿到奶茶,看着徐栀和谈胥在旁边找了个位子坐下,朱仰起就发了一条微信给她。

  朱仰起:你们在哪逛?陈路周要后天才回来,要不晚上叫上徐栀,哥请你们一条龙?

  小菜一碟:夷丰大厦这边啊,要不你现在过来,还能赶上吃瓜。

  朱仰起:好啊,不过吃什么瓜?

  蔡莹莹直接偷偷拍了照片过去,徐栀正巧低着头在喝奶茶,后脖颈白净纤瘦。对面谈胥的脸就暴露在镜头前,他大约是发现蔡莹莹在拍,眼神正巧看着这边。

  蔡莹莹假装自拍的样子,比了个耶在脸颊边,然后把照片发给朱仰起,朱仰起收到立马回复过来。

  朱仰起:等着。

  商场闹哄哄,谈胥幽邃地将目光从蔡莹莹那边收回来,他的脸一直都苍白无力,脸部线条虽然流畅,大概是熬夜熬多了,肌肉有些松垮,整个人看着不太有精神,他看着徐栀说:“我爸妈昨天去学校了,问了曲老师你的分数。确实很高,如果我没有发挥失常,也考不出这种分数,加上自选我最高也就考过七百一。你放心,我爸妈不会找你麻烦的,我跟他们解释清楚了,当初是我主动提出要帮你的,考砸了也是我自己的问题,这一年,我心态上确实出了问题。”

  徐栀觉得谈胥很多时候其实也算是个温柔的人,不然,刚转来那一年他俩其实也没有那么多共同话题,如果不是心态失衡,他的前途会更明朗,“你打算怎么办?复读?”

  谈胥没回答她,而是自顾自说:“曲老师给我看了你这一年的分数曲线,我才发现,你的心态确实好,几乎每次都能提升二十分到三十分,三模卷子本来就简单,你还能在那个基础上,高考多了四十分。不管怎么说,恭喜你考第一吧,你这个成绩,在市一中都能进实验班了。你应该去A大了吧?”

  “嗯,报了建筑。”

  “对不起,”谈胥突然说,他眼神丝毫没有躲避,直勾勾地看着她,“那次不该扔你妈的项链,也不该跟你发脾气,我一直以为你是我带出来的,你就应该跟着我——”

  徐栀忍不住打断,“谈胥——”

  “你听我说完,”谈胥面前的奶茶,一口都没喝,眼神始终在徐栀身上,“不能到现在,咱俩连朋友都不是了吧?高三,你只要给我电话,我不管夜里几点都从床上爬起来给你讲题,我没别的意思,就想问问,咱俩还是不是朋友?”

  朱仰起一到门口,就在蔡莹莹对面火急火燎地坐下,眼神直愣愣地盯着徐栀那边,让蔡莹莹不得不怀疑且警惕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问了句:“你不会喜欢我们栀总吧?”

  朱仰起满脑子你个傻逼,嘴上只问:“什么情况啊,说说呗。”

  蔡莹莹戳着杯子底下的多肉粒,心不在焉地说:“我不知道,估计在聊志愿的事情吧。”

  朱仰起脑中瞬间警铃大作,“咋,谈胥还想跟她报一个学校啊?不能吧,我不是听陈路周说徐栀报A大么?谈胥不是考砸了吗?”

  下一秒,手机藏在桌子底下,把图片发过去,又弓马娴熟地盲打了一条消息过去。

  朱仰起:你要不问问姜成,谈胥到底考了几分,别他妈让他报徐栀学校去了。

  那边很快回过来一条。

  Cr:你以为A大是菜市场?谁都能进去?

  朱仰起:那万一人知道徐栀去了北京,他报个北京的院校,也够你喝一壶的。

  这条发出去半天都没回,朱仰起以为他又开始忙了,于是等了一会儿,结果好一会儿那边也没回复,他又急不可耐地发了一个问号过去。

  结果显示,您发出的消息被对方拒收。

  狗东西没出息,这点心理承受能力都没有。

  徐栀没办法说不是,毕竟过去并肩作战的画面历历在目,她比谁都希望谈胥高考能发挥好,考上好学校。就算现在大家都知道谈胥的失误大部分是出于自己的心态问题,可十年二十年后,所有人都模糊记忆,同学们之间再聊起来,恐怕就不会这么简单了,茶余饭后的闲谈八卦会不会就变成了,当初班里有个男同学为了帮助提升某个女同学的成绩,最后自己没考上名校,这可不是红颜祸水吗,这样的事,不是没有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