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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路周觉得自己识相点就该避避嫌走开的,但是又怕她把厨房炸了,于是问了句,“平时会做饭吗?”

  “会吧,但是做的比较少,”徐栀礼尚往来,“你呢?”

  我不是在跟你搭讪。

  但他还是回答了,靠着门框,口气懒散,“也就看电影的时候煮个泡面。”

  徐栀:“那你喜欢看什么电影?”

  她是真的不会聊天。这样的对话已经足够干巴巴,陈路周并不想再聊下去,然而更尴尬的是,地薯放上去没两分钟,客厅那盏行将就木的灯彻底罢工,厨房本来就没灯,之前烧掉他就懒得花时间修,反正也不用。

  所以顷刻间,整个房间彻底陷入一片混沌的黑暗。

  徐栀下意识先去看微波炉,“嗡嗡嗡”发动机回旋音还在顽强运转,微波炉加热时中间还朦朦胧胧地散发出一道橙红色的光晕,并不是停电。

  整个厨房就靠着那点昏聩的光晕亮着,因为微波炉还在不知好歹地转,那道氤氲的光,模模糊糊地照在两人身上,气氛一下子堪比灯火飘摇的烛光晚餐,透着一种沉默又尴尬的浪漫。

  陈路周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说我什么电影都看,还是先替那个不知好歹的微波炉道个歉,抱歉,气氛搞得有点浪漫了。

  “我可以加你微信吗?”

  在昏昧的灯光里,徐栀看着他,突如其来地问了句。

  看吧,陈路周,你惹祸了。

  陈路周低头看着她,眼神彻底冷淡下来,本来想说,你不是有男朋友吗,问这话合适吗?但是他怕她等会又丢出一句有男朋友就不能加异性的微信吗?

  “我手机没电了。”他憋了半天说。

  自以为找了个完美的借口,结果下一秒,他忘了,微信运动整点推送,手机在裤袋里叮咚一响,因为屏幕贴着裤兜,所以在黑漆漆的屋子里,那屏幕的白光瞬间就照亮了徐栀茫然的脸。

  “……”

  徐栀哦了声,慢悠悠地对他说:“不是说加个微信,你给我摆个座儿吗,我站着有点累,你能给我搬张椅子吗?”

  陈路周:“……”

  作者有话要说:

  “懦怯囚禁人的灵魂,希望可以让你自由。”——《肖申克的救赎》

  两百个红包。

  最后一句没看懂的回去看一下第二章里面有啦,男主对女主说的,加个微信,就给摆个座儿。

第7章 混球·all in

  “高手,绝对是高手,”朱仰起振振有词地说,“她要不是女海王,我朱仰起从此以后改名叫洋气朱。”

  朱仰起这名字是老爷子取的,他刚好赶上仰字辈,后来上小学学英文之后,知道英文名是姓放在后面,同学们就给他起了个“洋气猪”的绰号,他嚎啕大哭着回家想要改名,老爷子当时在麻将局上大杀四方,正得心应手地起了一手好牌,连连抚掌大笑:“起得好啊,起得好啊。”

  那时候才五六岁的朱仰起哪知道老爷子说得是麻将局,以为老爷子说同学们给他的外号起得好,直接悲伤痛哭到失声,小小年纪就深刻体会到什么是——人生之不如意十之八九,可与人言仅一二,尤其不能说绰号。所以朱仰起对洋气朱这个外号深恶痛绝,这把可以算是all in。

  陈路周这会儿在洗澡,喷洒开得小,水流涓涓地刮过他清薄而分明的肌理,腰腹像铺着几块规整匀称的鹅卵石,饱满而有力。

  小乌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箱子里爬出来,此刻正趴在他的脚边,喝地上的水,陈路周嫌弃地把它拎开,它又孜孜不倦地爬回来,陈路周叹口气,算了,明天拿回家送给陈星齐那个二傻子。哦,不行,明天周日,爸估计在家,让那小子自己出来拿吧。

  陈路周洗完挂着条毛巾出来的时候,朱仰起叼着烟,坐在沙发上,准备出去写生前,把他最后两包泡面也霍霍了,因为没灯,他不知道从哪儿翻出两根蜡烛,这回是真的烛光晚餐,烛火摇曳,简直让人浮想联翩。

  “怎么样,比微波炉是不是好点?”朱仰起调侃他说。

  陈路周拿毛巾随便擦两下头发,趿拉着拖鞋走过去,弯腰全吹灭,人往沙发上懒洋洋一靠,继续摸黑擦头发,“跟她我倒还能接受,尴尬也就尴尬点,咱俩就算了,我怕你对我有什么想法。”

  朱仰起把烟拿下来,震惊地舌桥不下:?

  “你搞什么,她对你陈大少爷有想法就没关系?她有男朋友哎!”

  朱仰起之前也就是嘴炮谈胥爽一下,但陈路周这人向来胆子比天大,搞得他突然也有点没底。

  昏暗中,两人轮廓都模糊,但依稀还能就着窗外皎洁清白的月光看清彼此的神态,陈路周擦头发的手一顿,还挺为难,“那你让我怎么办?人又没说什么过分的话。”

  朱仰起甚至都能看见他上扬的嘴角,“你他妈就是期待她更过分一点!你不会真对她有感觉吧?”

  “我告诉你啊,”压根不等他说话,朱仰起一副“我被海王渣过我知道”的笃定表情,“你涉世未深啊,那个徐栀绝对是女海王,包括她那个姐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陈路周简直无语,仰在沙发上笑得不行,把毛巾丢一旁,坐起来,打开泡面盖子懒得跟他再扯下去,拿起叉子捞了两下,甘拜下风地说:“行行行,哥,你饶了我,下次我看见她一定绕道走。”

  朱仰起这才心满意足地把烟放一旁,跟着打开自己那盒泡面,嗦了口说:“不过,你真打算听你妈的话去国外呆着?”

  “嗯。”

  “你为什么不反抗啊,北京上海那么多好学校,现在还没出分呢,今年数学卷子难度那么大,你都快满分了,光这门课你都能拉不少分,我觉得你总分上A大指不定都还有机会呢,干嘛非要听你妈的出国啊,你就那么怕你妈啊?”朱仰起嗤之以鼻地说。

  “怕吧,毕竟我是领养的,”陈路周拿叉子的手顿了下,说,“而且,这是我唯一的家啊。”

  是这个理,但陈路周什么德行啊,他多少了解。朱仰起气极反笑,拿出青葱少年狐假虎威的腔调:“你少给老子放屁!你压根就是懒,你觉得浪费感情,你没有留恋的人对吧,我跟那帮兄弟你都无所谓,喜欢你那么多年的女孩你也无所谓,反正你对谁都无所谓。”

  他叹了口气,“你也知道我爸妈什么人,你觉得从小到大,我哪次反抗有效,结果有任何不一样吗?说到兄弟,初中三年咱俩也不在一个学校,联系也少,你不也跟张小三李小四玩到一条裤/裆里去,也没见你像现在这样哭爹喊娘。”

  “我那是勉为其难,”朱仰起死不承认。

  陈路周高大的背脊微微勾着坐在沙发上,一边低着头慢条斯理地把牛肉片一片片夹出来铺在泡面盖子上准备等会儿给小乌龟吃,一边得以预见地说:“一样,我走了你马上会有赵小五。”

  说完,低头嗦了口面。

  他太清楚了,无论对谁,他从来都不是独一无二的那个。

  **

  墙葛下,白日里刚淋过雨的树叶片儿被晕黄的路灯照抚着像片片金麟,巷子里蝉声响亮,墙面斑驳,泛着一股历久弥新的潮腥味。

  “……朱仰起说他和柴晶晶约好考一所大学,但他从来没跟我说过考大学的事情,我跟他高二就认识,到现在几乎每天都在聊天,”蔡莹莹趴在墙根底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五分钟前还问我要不要吃蜜雪冰冰,你说他怎么有那么多时间,蔡莹莹,柴晶晶,呜呜呜呜……他以为他在收集星星呢……”

  经过刚才谈胥那一段,徐栀这会儿都不敢随意开口,生怕起到反效果。当下竟不自觉想到陈路周,要是有一张他那样的嘴就好了,反正不管说出来的话好不好听,至少气氛不会这么沉默。

  “要不,我们找人打他一顿,”徐栀能想到的只有这个,她这人比较直接,“傅叔叔不是认识道上的人吗?”

  傅叔叔是她俩爸爸的好朋友,已经金盆洗手很多年,“退休”后就一直窝在山里整天默默无闻地磨石头,每年暑假老徐和老蔡都会带她俩进山去避暑。

  蔡莹莹哭声戛然而止,抽抽嗒嗒地一边思考一边看着她:“……”

  那傅叔叔的手劲儿会把翟霄打死吧。

  “不行不行,”蔡莹莹啜泣着摆手,哽咽着说,“你不许告诉傅叔叔他们,要分手还是打他一顿我自己想,你不许插手。”

  她下手可狠了。

  徐栀叹了口气,“好吧。”

  蔡莹莹生怕徐栀把注意力放在翟霄身上,立马抹了抹眼泪牵着她的手往家里走,岔开话题,“你后来怎么会跟那帅哥去打地鼠了?”

  “是烤地薯,外婆想吃,没地方买,陈路周说他家里正好有。”徐栀晃了晃手里两只热烘烘、新鲜出炉的地薯。

  “什么嘛,朱仰起那什么猪耳朵啊,没用可以蒸着吃了,他还说你俩去打地鼠了,我就说两个人好端端的,怎么可能突然去打地鼠,”蔡莹莹说,“不过,看不出来,陈路周还挺好心的嘛。”

  徐栀认同地点点头,“你不觉得他还挺亲切的嘛?”

  蔡莹莹噗嗤一笑,“他明明就是个拽王。”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的那个女人吗,就是他妈妈。”徐栀说。

  蔡莹莹一愣,“就你说那个声音习惯和口头禅都跟你妈一模一样的女人?”

  “嗯,”徐栀点点头,慢吞吞地顿了下,似乎在思考,片刻后说,“你有没有看过一部电影,叫恒河女人,一部印度片,讲得就是一个才华横溢的女人,天才建筑设计师,但是因为她过去是个寺庙妓女,经历不太干净,甚至污点重重,所以无论她后来设计出多么精美绝伦的作品都无法参与评奖,世人对她的评价侮辱性居多,但不乏有人认可她的才华,于是她为了能让自己更有尊严的活着,她抛下自己的孩子和丈夫,跟幕后觊觎她才华的资本家联合起来,制造一场大火,假死后整容成别人的样子,很快她的作品获得了世界大奖,但几年后她沉浸于纸醉金迷,再也设计不出令人动容的作品,很快被资本家抛弃,利用她的声音波纹,曝光了她的身份。”

  蔡莹莹似乎捉到一丝蛛丝马迹:“难怪你刚才看见项链掉在树上,犹豫都没犹豫就去敲他的门了,你难道觉得你妈妈——”

  “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两个人会这么像,不管是不是,我也知道机会渺茫,但我总要确认一下,我才能安心,就是想要弄明白。”

  也不能冲上去就跟陈路周说我想验验你妈妈是不是我妈妈,陈路周一定会拿她当神经病的。

  林秋蝶听说是死在老家,下葬的时候,徐栀当时在夏令营,她没来得及回去参加葬礼,老太太没等她,因为天气太热,尸体放在村子里引起村民的不满。加上老太太信奉风水,出殡日子就那么几天,错过就要等上大半年,骨灰寄存在殡仪馆也要好一笔费用。

  徐光霁坚持要等徐栀回来,因为这件事,脾气一向温和的徐光霁第一次对老太太大发雷霆,但老太太从来都是我行我素。

  徐栀心想,也好,如果自己当时亲眼见到林秋蝶的尸体火化,就不会有今天的事情了吧。

  蔡莹莹仔细一想,“但是不对啊,阿姨是几年前才……不可能有他这么大的儿子,这年龄对不上啊,你不要钻牛角尖啊,越说越玄乎啊。”

  “他应该是被领养的。”徐栀说。

  巷子里静谧,这条青石小径她俩几乎每天都走,蔡莹莹却从没有一刻感觉到像现在这么森冷,越往里越冷,最后在两人分道扬镳的惯常位置停下来。

  蔡莹莹才是震惊地舌桥不下,“他告诉你的?”

  徐栀摇摇头,而是把那天下午在门口听见的对话重复了一遍给蔡莹莹听。

  ——“你说话一定要这么刺吗?”

  ——“您从第一天见我不就知道我是个刺吗?”

  ……

  “如果是亲生的这种对话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徐栀把一晚上的思考结果娓娓道来,她其实已经很累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脑子就是停不下来,“我开始以为是后妈,后来咱们不是一起吃饭吗,好像是有人在微信上骂他,朱仰起问他这你都能忍,他跟朱仰起说了这么一句。”

  ——“看他问候得那么真诚,我以为他知道我祖宗的坟在哪。这不是好奇吗,看到最后也没给我留个地址。”

  她靠着墙说:“说明不是后妈,因为爸爸也不是他的亲爸爸,他估计都不知道自己亲生父母是谁,那就只能是领养。还有一个不知道能不能算证据。”

  蔡莹莹有点震惊,“什么?”

  “我在他家看到一个签名篮球,我本来以为是全明星的签名,后来仔细看看发现每个签名都一样,是他自己的名字,而且连无人机、iPad上都刻着名字,可能有自恋的成分,也有是习惯使然吧,以前应该生活在一个大集体里,又有洁癖,才会给自己的东西全都贴上名字。就比如福利院这些。”

  蔡莹莹已瞠目结舌,被她彻底说服。

  徐栀叹口气,看着高高的墙头,清白的月光下挂着一串串艳红的夹竹桃,突然觉得特别像她小时候喜欢的色彩斑斓的糖果罐子。哪个小孩不爱吃糖,林秋蝶怕她牙吃没,永远把糖果罐子放在家里最高的位置,她哭闹着求谁都没用,最后只有老徐心疼她,总是隔三差五地帮她偷两颗出来吃。

  徐栀:“陈路周如果在福利院长大的话,是不是就没有能帮他偷糖果的大人呢?”

  徐栀:“那他小时候应该挺不快乐。”

  **

  翌日。

  陈路周拎着小乌龟松松慢慢地走进游戏厅的时候,大概他俩八字天生相冲,原本气氛和谐的游戏厅,突然就翻江倒海起来,好像是陈星齐跟人吵起来,大概就是对方踩了他一脚,没道歉,陈星齐这个小伙子唧唧歪歪地非要逮着人给他大声道歉。一般这种场面,陈路周都懒得管。也就这个年纪还能大声地敢跟不公不允对抗。

  “陈星齐!你哥来了!”旁边有小伙伴提醒了句。

  陈星齐跟人吵得面红耳赤,转头朝着他们战战兢兢所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懒洋洋地靠在某台娃娃机上,不仅视若无睹,没上来帮忙就算了,居然还拿着手机在丧心病狂地录视频,陈星齐下意识拿手挡了下镜头。

  “躲什么躲,都拍完了,我发给你们班那谁看看,叫什么,茜茜?”陈路周把手机踹回兜里,等他走到自己面前,扒拉了一把他脑袋,人还是靠在娃娃机上,“哟,几天不见,长高了啊,你妈又带你打生长激素了?”

  “不也是你妈,”陈星齐没搭理他,“你不许发给刘童茜,还有,人家叫刘童茜!你不许叫茜茜。”

  陈路周冷淡地睨着他:“全中国几万号人叫茜茜,你管我叫哪个茜茜。”

  “陈路周!好,以后我也这么叫你女朋友!叫小名!叫宝贝!”陈星齐从小就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典范。

  “行,等哥给你找,你随便叫,”陈路周懒得跟他再扯下去,把乌龟递过去,“你带回去养,别给我养死了,它活多久,你哥就打算活多久。”

  陈星齐说:“我明天就给他煎了!”

  陈路周一脸你试试看的表情,随手又扯了扯他身上非常眼熟且骚气的t恤领子,口气实在欠:“你别老偷我衣服穿行吗,这件全球断码啊,我齐哥。”

  “你都快穿不上了好吧。”

  “你给我洗缩水了吧你。”

  陈星齐理直气壮地把领子从他手里一把夺回来,想半天,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你真的不打算搬回来啊?爸爸前几天问起你呢,他那天……是真没想打你的。”

  陈路周神色倒是没变,还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靠着娃娃机,直起身说,“行了,你少在这当老好人,我只是懒得搬来搬去。”

  “那我以后找你很麻烦啊。”

  他双手环在胸前笑了下,伸手捋了捋陈星齐脑门上被汗粘湿的杂毛,“找我干嘛啊,我最近很忙,自己流浪去吧。”刚好把他脑门上刘海捋成三柄杂毛服服帖帖地粘在脑门上。

  陈星齐烦死,挡开他的手:“你考试都考完了,你还有什么事情啊?你就不能回去跟爸爸道个歉?他这几天其实一直在等你,进门第一句话就是问阿姨,你今天回来过没有。”

  陈路周若有所思地眯着眼睛,多少听出一些端倪,“你是不是,在学校又惹事了?”

  “没有,怎么可能。”

  他打算走了,从娃娃机上直起身,“行,那不是快死了,都别找我。”

  “那快死了就能找你了?”

  陈路周推了一下他光不溜丢的小脑门:

  “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快死了你找我干嘛,找我给你盖白布啊。”

  所以就是——

  都别找我。

  陈星齐支支吾吾:“……好,哥,那我跟你直说了,我打算跟同学去山里避暑,但是老妈不让我们去,她说……必须……”

  陈路周了然地睨着他:“我陪着是吧?伺候你们一帮大少爷是吧?可以啊,一天八百,陪吃陪喝还陪玩。”

  “成交,”陈星齐发了个地址给他,“地址是这。”

  ——傅玉山庄。

  作者有话要说:

  电影是我瞎编的,没有这部电影。

第8章 山庄·认怂

  高考也是有后遗症的。徐栀现在每天早上醒来还是会下意识地打开手机播放器放几段英语听力,然后边听边吃早餐。

  老徐把播放器关了,徐栀茫茫然抬头瞧过去,只见老徐正容抗色坐在她对面,一边擦眼镜,一边对她说:“考都考完了,你不打算出去玩一下?”

  徐栀仰在椅子上醒神,这会儿人清醒点,了无生趣地搓把脸,“去哪儿啊,周边都没能玩的地方,再过半个月就出成绩了,又不能去太远的地方,要不明天我和蔡蔡回趟傅叔那儿?”

  徐光霁其实压根没听她说话,眼睛光盯着她的脖子看,项链明明还在啊,老蔡看错了吧,就说嘛,徐栀怎么可能谈恋爱,她压根都还没开窍。徐光霁心不在焉地连连哦了两声,“都行都行,你自己看着安排吧,不用在乎钱,爸爸有,别人还欠爸爸好多钱呢——”

  嗯,徐光霁口头禅就是,别人还欠爸爸五百万没还呢,你放心花,千万别省着。

  徐栀:“您那张彩票还没中呢?”

  徐光霁没搭理她,拿上公文包,“傻孩子,送你一句话,”一边在门口换鞋一边语重心长地说,“生活吧,你得学会看破不说破,就好像变魔术,你明知道有个托,你不还得给人家鼓掌不是吗?”

  等老徐关上门,徐栀才靠在椅子上,愣生生地反应过来。

  真能瞎掰。

  她正想发会儿呆,手机突兀地一亮,是蔡莹莹的微信。

  小菜一碟:【栀子,你知道昨天那个大金链子为什么会在树上吗?居然是楼上一个大叔藏得私房钱,笑死我,他说老婆管得严,钱太难藏,就换成大金链子,出门戴着,回家就藏在那棵树上的鸟窝里。】

  栀子花不想开:【啊,你怎么知道?】

  小菜一碟:【朱仰起早上告诉我的啊。】

  栀子花不想开:【你有他微信?】

  小菜一碟:【对啊,昨天就加了,而且,更好笑的是,朱仰起说那个大叔老婆带着大叔去认领的时候,陈路周让他们把买链子的票据拿出来,结果大叔掏出来的票据上有两条,另外一条也直接被没收了,现在那个大叔经过陈路周的门前都要吐一口痰,朱仰起说陈路周现在一直在门口擦地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

  徐栀回了几个省略号,脑海中第一个想法就是。

  他果然有洁癖。

  徐栀放下手机,心不在焉地把碗扔进洗碗槽,老太太这两天去寺庙斋戒,家里就剩下她一个人,徐栀靠在厨房的琉璃台上,趁放水的功夫,拿出手机上社交平台正儿八经的开始搜索——如何能够成功加到帅哥……

  她一顿,严谨地仰头想了想,又快速地把帅哥二字删掉。

  ——如何能够成功加到自恋狂的微信。

  很快接到一条网友的私信。

  网友皮皮:【如果是普信男的话就算了,如果是个帅哥,这种人你想要引起他的注意,那就得先忽视他,然后在他熟悉的领域打败他,或者打击他,总之,先摸清楚他有什么兴趣爱好。】

  兴趣爱好?

  篮球无人机这些她肯定不行,那张没什么艺术天赋的画算吗?

  徐栀拿起碗,陷入了沉思。

  **

  陈路周临出门前,在门口贴了一张认怂的白条。

  ——“房主最近不在家,请不要随地吐痰,如果实在忍不住请吐在旁边的桶子里。”

  底下画着一个大大的红色箭头,真就老老实实给人放了一个垃圾桶。

  朱仰起笑得直捶墙:“你到底跟你爸怎么了?宁可受这气,也不肯搬回去。”

  陈路周刚收拾完东西准备出门,黑色挎包松松垮垮地斜背在身上,他拿过一旁的胶布,清瘦的手骨节将白纸摁在门上,说:“你觉得我爸怎么样?”

  “虽然看着严肃,但一直对你很好啊。就是思想有点迷信、封建。”

  陈计伸确实迷信,身边常年跟着一个风水大师,为他命是从。陈星齐小时候夜里总哭还断断续续发烧一个多月,专家看了都说没问题,后来听长辈说可以找偏方试试,于是就找到那大师,他说陈星齐八字太小,十四岁之前多灾多难,有个办法就是认亲,认个八字大的“娘”可以帮他挡灾。连惠女士说什么都不同意他认娘,最后大师又给了个办法,那就认个八字大的哥哥也行,也能挡。于是,就认下当时符合一切八字条件、无父无母的陈路周,然而陈计伸夫妇内心大概过意不去,主动提出要领养陈路周。

  那时陈路周自己也迷迷糊糊的,压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这个家庭收养。

  不过他们一直待陈路周视如己出,并不是为了维护模范企业家的形象而故意展现出的舐犊情深,是真的打心眼儿里对他好。陈星齐从小到大挨过不少板子,陈路周是连鸡毛掸子都没挨过一下。家里两个男孩子,一般总是小的惹事生非,但是家长们还是会睁只眼闭只眼叫哥哥让让弟弟,陈计伸不一样,走过来不分青红皂白直接给陈星齐一板子,警告一句没事少招惹你哥。所以陈星齐一直对他哥又爱又恨。

  陈计伸对他几乎是无条件的溺爱,反倒是连惠女士对他更严厉些,对他还算有要求。陈路周呢,虽然嘴欠,但是打小就有分寸,知道什么玩笑话能开,什么玩笑话不能开。

  在最早陈计伸的生意还没做那么大的时候,他经常被一些别有用心的叔叔阿姨在饭桌上带水带浆的调侃,路周长这么帅,干脆就别读书了,倒插门给咱们市里那首富的女儿做女婿呗,你爸爸就能少奋斗几十年呢。

  这话听一次两次,他也就算了,后来时常有人这么开他玩笑,陈路周也烦了,陈计伸当时气得要掀桌,当场就要跟这些人断绝来往,但那时陈计伸刚入市企业家工会,到处都需要打点关系,陈路周怕他得罪人就把场圆了。他也知道首富看不上他们家,于是一边给陈星齐剥螃蟹,一边插科打诨地把球踢回去:“好,那就有劳您给岳父递个信,我等他下聘。”

  这话听着吊儿郎当但还挺客气,又不失礼貌,甚至直接把话头堵住。因为也没人敢真去提,毕竟陈计伸那时候事业刚起步,首富哪能看上他们家。之后,陈计审对他更是疼爱有加。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陈路周的童年并不缺爱,六岁之前,福利院院院长和护工们对他也格外偏爱,六岁之后在陈家,陈家夫妇对他也算是百般呵护,他就是被泡在蜜罐子、被人用爱灌溉大的小孩。

  直到前不久,他为了复习方便在学校附近租房子,高考前一晚回别墅拿换洗衣服,听见陈计伸和连惠女士在卧室里大声争吵,他才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会被收养。

  但尽管如此,陈路周还是没觉得有什么,因为这十几年他们对他足够好,那么最开始那个或许不是那么善意的理由他可以原谅。

  他从来都很好哄的,相比较别人嘴里一些似是而非的话,他更愿意相信自己的感受,这十几年的疼爱保护都不是作秀。

  陈星齐当时站在他背后,小心翼翼地轻轻叫了声哥,生怕他会因此而不高兴,却没想到陈路周靠着走廊墙,在黑暗中反手扒拉一把他的脑袋,低头看着他柔声说:“下个月就十四岁生日了?没关系,快过去了,哥哥祝你以后顺顺利利。”

  陈星齐眼眶就红了,然后里头的声音断断续续又传来,是陈计伸的声音,“这不是你当初收养的时候就答应我的吗,等他高考结束就送他出国,我知道路周一直都很懂事,但是你不觉得他现在锋芒有点太强了吗?如果留在国内上完大学,我担心他以后跟星齐争家产。”

  陈路周确实忘了一点。陈计伸到底还是一个保守封建的父亲。

  早年事业没这么兴旺的时候,确实没考虑过这个问题,现在事业越做越大,他那点骨子里就根深蒂固的守旧思想就像烂在牙龈底下的蛀虫,总要开始发臭。

  ……

  “他打你了?”朱仰起难以想象陈计审这么好脾气居然会动手。

  “嗯,”陈路周头也没抬,“呲啦——”用嘴咬了一段胶布下来,声音冷淡,眼皮也没情绪地懒懒垂着,“我说我给他写保证书,实在不相信我就签合同协议,他说他不是这个意思。我说您放心,您养了我这么多年,以后还是会给您养老送终的,他以为我咒他死呢。”

  “老陈还是格局小了。”

  “但我挺理解他,好不容易出人头地,当然是想把所有的东西都留给亲生儿子,说实话我也没怪他,我气的是我自己,十九岁了,他妈还不会自己赚钱。”

  “所以,你现在坑你那个傻弟弟的钱?”

  “怎么说话呢,”陈路周瞥他一眼,“对我老板客气点。”

  “……”朱仰起正要开口,微信又响起。

  陈路周都知道是蔡莹莹,最后咬了一段胶带下来沾在手里准备贴最后一个角,声音冷淡下来,“过分了吧,不许我跟徐栀说话,你俩倒是聊上了。”

  朱仰起:“我就是跟她汇报一下咱们这条金链子的进度,不然人家以为咱俩吞了怎么办。哎,你这口气我怎么听着有点阴阳怪气呢?”

  两人说到这,陈路周正准备关门,听见楼上响起一声重重的关门声,然后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楼上下来,陈路周那时候觉得男人有时候也有第六感,不知道为什么,他直觉可能是谈胥,果然,那道清瘦干巴的身影下一秒出现在楼梯转角处。

  如果没发生昨晚那些事,哪怕这会儿谈胥主动跟他打招呼,他也不一定能认出来,这人曾经跟自己打过球。但是现在,陈路周觉得自己指定是有点毛病,在谈胥下楼即将跟他目光交接的时候,他下意识侧头避开,转身进屋,再出来时,身上换了个黑色双肩包,单肩挎着。

  连朱仰起都看出来,他有点古怪,等谈胥的背影彻底消失在楼道口,他问:“你躲他干嘛?”

  何时见他那么怂过,在一中都是横着走的好吧,大多都是别人认识他,他不认识人,拽得要死。现在怎么回事,看到谈胥他躲什么?

  陈路周没搭理他,一直到两人坐上上山的大巴车,朱仰起压根没打算放过他,“你到底什么意思啊,说实话,我说句三观不正的话,你他妈是我的兄弟,你要是真对徐栀动了心思,你想撬,我他妈还能看着不管啊,我满世界给你找铲子都行,你刚刚那个怂样是怎么回事?”

  “我就是觉得,他女朋友多少对我有点意思,那我尽量不正面跟他碰,以示敬意行吗?”

  嗯,陈路周觉得自己当时那个下意识的反应应该是这个意思。

  朱仰起:“你刚刚明明是小三见正主的反应。”

  陈路周无语地戴上耳机:“那你可能有病。”

  **

  傅玉山庄坐落在明灵山的半山腰,最早是私人山庄,傅叔没舍得对外开放,这几年在老徐和老蔡的劝说下,才渐渐开门纳客,不过规矩还是很多,但偏就有些达官显贵特别吃他这一套,而且,一订就是十天半月。尤其有些都市男女,特别喜欢在这里消遣,因为年轻人多,艳遇也多,山庄设施又十分齐全,只要能想到的吃喝玩乐这里基本上都有。

  徐栀刚下车,把行李送进房间后,就飞奔着下楼去找傅玉青,“傅叔!傅叔!”

  这会儿,傅玉青正端着杯咖啡,一脸硝烟味地靠在前台上,怀里抱着一只狗,身上是大花衬衫,半进半出地扎在皮带上,他保养不错,斯文儒雅,唯独格格不入的是脑袋上那顶小毡帽,应该是刚上山找石头回来,看见徐栀顿时喜出望外,“栀总,你来得正好,我快被这几个小鬼缠死了,贼他妈难伺候。”

  徐栀这才看见前台围着几个十三四岁的小孩,气焰还挺嚣张,她刚要问发生了什么,小鬼听见傅玉青这么说,直接不干了。

  “你说谁难伺候?本来就是,你这水就是有味道啊,你还不允许我们提意见啊。”

  傅玉青:“这他妈是自来水,谁让你没烧开就喝了,我跟你们说多少遍了,我这里的水都是山上的泉水,要烧开才能喝,谁让你们自己端起来就喝啊,要喝矿泉水自己去山下买。”

  “我不懂,反正我家里的自来水明明拧出来就能喝啊!你这里的自来水为什么拧出来就不能喝!”

  徐栀还正在犹豫要怎么跟这几个“小少爷”解释,你们家那应该是直饮水,而不是自来水。

  傅玉青是很没耐心了,把咖啡放下,一边撸狗一边说,“你们这里有没有能沟通的正常人?”

  小鬼又炸了,“你骂谁不正常?”

  “小弟弟,你稍微冷静下,”徐栀忙出声说,“这位叔叔的意思是,你们有大人吗?”

  “我哥和他朋友马上到了,刚下车,大概走过来五分钟。”

  陈星齐一看从大叔换成一个小姐姐,于是趾高气昂地顺手拨了个视频电话出去,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大概是觉得需要有大人撑腰,亦或者是出于对他哥的魅力信任,从小到大,只要对方是女孩子,碰上陈路周都特别好说话,他哥这张脸好使程度,在他的认知里,仅次于人民币。

  不过那边没接,直接很无情地摁掉了。

  几秒后,静谧无声的山庄大厅门口,陡然响起一道机器人冷冰冰的机械问候声:“欢迎光临傅玉山庄。”

  所有人望过去,旋转门外大步流星地走进两个高高大大的身影,徐栀还未来得及去细看,耳边就响起一道熟悉且不耐烦的声音,“陈星齐,整天除了弹视频你还会干嘛,我都说了别给我弹视频,你烦不烦。”

  徐栀瞬间眼前一亮,笑起来。

  哦吼!有人自动送上门来了哎!

  陈星齐洋洋得意、引以为豪的小眼神对着全场跟他一起来的五六个小伙伴狠狠地逡巡了一圈,满脸写着骄傲——

  怎么样,我哥好使吧?

  傅玉青:“……”

第9章 棋逢·对手

  这他妈第几次了。

  朱仰起当场都想卸甲倒戈了,对陈路周说一句,算了,你从了她得了。这他妈是什么独一无二的缘分,真是什么地方都能遇见啊。

  真的,你俩天生一对。

  然而陈路周并没有觉得这是有多么独特的缘分。庆宜实在是小,山海相邻,市民们的暑期娱乐活动不是游船就是爬山,赶上趟总能碰见那么一两个不想碰见的熟人。陈路周自动自发地把徐栀归为“他并不是很想偶遇”的那一类里。为什么呢?因为她太危险。

  怎么打招呼?

  你好?

  不行,别扭。

  这么巧?

  不行,听着像搭讪。

  “这么巧啊。”徐栀先开口。

  看吧,她就是想跟我搭讪,想说得了吧你,是不是查我行程了?刚一抬头,发现徐栀压根没看他,眼神直接越过他,对上他身后的朱仰起,“在这碰见你啊——朱仰卧。”

  朱仰起:?

  就陈路周不太高兴,被搭讪的朱仰起也不是很高兴。

  徐栀这才意识到自己嘴瓢,马上从善如流的改口说:“对不起,朱起坐——不是,朱仰起。”

  朱仰起认真想了想,这事儿还是怪他自己,因为那天他是这么自我介绍的,“你好,我叫朱仰起,就仰卧和起坐那俩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