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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过的,我要对你负责!”张小虎回答道。
花解语温柔地摸着他的后脑,眼神像是姐姐看着弟弟,又像妈妈看着孩子。她说:“你好好看看我吧,可惜是晚上,看不太清,我想,我想,小虎,但愿以后你能记得我。”
张小虎没有听出她话中带着诀别的意味。他只是有些奇怪,暗暗地说:“我永远也不会忘掉你。”
两个人坐了下来,阿依恰仍然不时地鸣叫着,相互扶着双膝的人,能清楚地听到彼此的心跳。花解语觉得很好笑,心想自己什么事没有经过,为什么如今仍然像个初涉爱河的小姑娘一样,而且依偎着的,是一个十六岁少年的肩膀?他是男人呢。她想。这也许是一种美好。也许是一种罪恶。但无边的黑夜里,没有人来评价他们之间的爱情。
一个多时辰之后,有了动静。声音来自南边,听到马蹄声响的时候,紧接着就听到军队的呐喊。是南朝的军队,离此有四五里,但可以听清他们的叫喊:“放了公主!”“放了将军!”
张小虎忽然就兴奋起来,他说:“你听见了吗?他们可真能干,不仅捉到了南朝的公主,还捉住了他们的将军!”
四五里的路程于雪风和黑电来说不过是片刻的工夫。早早便听到鲁丽娅尖锐的声音:“你们两个,快出来!”接着是柳知愁叫了一声:“人到了,快!”
张小虎和花解语迎上去。柳知愁一扬手,马背上一个只穿着贴身小衣的女子滚进张小虎怀中。鲁丽娅气喘吁吁地说:“这小婊子的衣裳在这里,姓花的,你快上马,边跑边穿!”葛天师随后赶来,说:“小虎你记住,是喀拉戛什,从这里往西四十七里,那地方南边有片苇子湖,你不用急,三天以后赶到那里就成。”他要带着追捕者兜一个大大的圈子。葛天师显然很相信张小虎是个明白的少年,因此没再多说,已经策马而去。那个叫满多的南朝将军被反剪了双手,横放在鲁丽娅骑的那匹马背上,本来嘴里是塞了一块破布的,这会儿给颠得差不多掉了,向张小虎看了一眼,叫了声“公主”。那公主却浑无反应,看来是中了闷香之类。鲁丽娅在将军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咯咯笑着去了。
花解语低声说了句“记着我的话”,一抖缰绳,黑电像风一般赶上前面的几人,消失在茫茫黑夜里。
南朝的追兵很快便到来了。追到这里,马力已经分出高下,因此拉开长长一段距离,许多人举着火把,前后连成一条火龙。张小虎左臂抱着那个娇小的公主,右手牵着灰点马,悄悄退往小河对岸的树丛中。
他静静看着南朝的追兵一骑骑地从前面经过,居然并不怎么害怕。他甚至有一会儿觉得这不是真的,而是幻象,或者是在演戏,他是一个局外人,是一个观众,而且是一个不很投入的观众。他低下头看着怀里的公主,一点点天光之下,能看出公主脸上的皮肤很白嫩,而手上的感觉又很软,稍微带着一点凉意,他一下子就记起了曾经在巴扎上吃过的凉粉,于是咽了一口唾沫,然而想:“、花解语姐姐的黑电跑得很快,但会不会把我给她编的那顶花冠颠簸得丢了?”、
南朝追兵即将过去的时候,忽然一个人举着火把赶上来大叫:“张副将,有飞骑偷袭军营!赶紧回去,回去!”黑暗中人声一路传了下去。张小虎心想肖野樵莫非不知道葛天师他们已经跑了?但接着就明白过来,他这是掩护葛天师他们。
南朝追兵乱了一阵,兵分两路,一路仍然追踪,一路赶回去了。
张小虎把公主放在马背上,自己也上了马,慢慢离去。过了一会,便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
那一天的太阳藏在乌蒙蒙的薄云之中,能看到的只是黄彤彤的一团光亮,有别于周围的灰青。天地间充满了一种懒洋洋的气氛。灰点马大约也能感受到自然界的情感,因此不大有精神,耷拉着脑袋,走得似乎很勉强。
它驮着的,是南朝的公主。为避免过于惊人,张小虎给公主一块褥子,让她遮住身子。褥子是狼皮的,很有些扎人,公主很不舒服。况且热,她脸上额上沁出许多小汗珠。但她依然将狼皮褥子紧紧地裹在身上。公主一声也不吭,更不哭。眼光中有些害怕,又有些倔强,一直冷冷地看着前方。
张小虎牵着马慢慢地走。公主不问,他更不想说话。他的话本来就不多。
他们沿着河边一直走。从昨夜天始,已经走了六个多时辰了。沿河的风景挺好,杂乱而低矮的树木断断续续地夹岸成排,河水不大,河底许多处露了出来,硬而滑的鹅卵石披着层青灰的苔藓。张小虎饶有兴致地随意瞧着,心里想着一连串事。他忽然发觉自己能看清一点事理了。比如说眼下,南朝人为了笼络扎可汗,把公主赐给他当老婆。而葛天师把公主截下来,是为了让南朝跟扎可汗翻脸。后面跟着的金萨王紧盯着葛天师,希望得到天都的秘密。而葛天师原本是西北王但飞扬请来的,自己的老爹就是请葛天师的使者。他心情陡然恶劣起来。他想每个人早晚都要死的,他的老爹张奎是个刀客,自然要死在刀上。这是宿命,哪怕是个一流的刀客,也难以逃脱。关键在于“早晚”二字,他的爹,死的早了一些,而且是死于诡计。
爹死的太不值!现在,他的儿子,要为他出一点气。虽然张小虎知道死人已经不懂得生气,可他宁愿相信地下真的有个九泉,九泉之下真的有他老爹张奎那个刀法精奇剑术高超酒量吓人满口脏话一脸大胡子的大汉。他找到了为老爹出气的方法。那就是,谁的话都不听,他要想方法破坏他们的计划。方法一点都不复杂——只要把这个南朝小公主藏起来,葛天师便会来寻找小公主,金萨王会来追葛天师,西北王也该出动了吧?如果不出动,那么,自己就去找他,让他带兵杀了金萨王。在这片土地上,真正能打败金萨王的,只有西北王。而张小虎恰恰认得西北王。他记得但飞扬给张奎送行的时候,还摸过自己的头顶,夸奖他将来肯定也是一位英雄。
张小虎掂了掂手中的刀。他想把公主藏在哪里才好呢?这个问题还没找到答案,公主却已经忍不住说话了:“能不能放我下来歇歇?”
张小虎勒住了马。公主的脸色很奇怪,窘迫而又胆怯,从马上下来差一点摔倒。张小虎拉了她一把,狼皮褥子掉在地上。公主把赶紧褥子捡起来披上。张小虎忍不住笑了,他问:“你不热吗?”
公主摇了摇头。但看起来更热了。张小虎又笑,说:“你怕我看见你的光身子?”
公主摇了摇头,又快快地点点头。张小虎说其实我早看过了,你没醒来的时候,我不但看过,还摸过。你可真软,看起来一身骨头,其实全是肉。公主眼中冒出了怒火,随之的是眼泪。她狠狠瞪了张小虎一眼,抬步向树丛走去。
张小虎被她这一眼激怒了,大声问:“你干什么去?”
公主回过头来,声音比张小虎还大:“我要解手!”
与公主的相处就在这一会儿发生了变化。张小虎忽然就感觉到了她身上天生的以及接下来养成的高贵与骄傲。张小虎仍然想强硬:“哼,我怕你跑了,你解手吗?那好,我看着你。”公主没有再咆哮,只是眼神中的语言令张小虎不由自主自惭形秽。她冷冷笑了笑,仍回头走进树丛,但只是两三步的样子,没有走得很深。就在她蹲下去的同时,张小虎背转身子走开了,虽然有些悻悻然,然而内心深处倒也有些服气,他被震慑了,心想:就算她不是公主,倒也挺厉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