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景素鼻管一酸,握着岳铮左手,说道:“岳叔叔,这些年来,你如何对待于我们母子,小侄当终生铭记。”隔了片刻,又道,“我家的功夫,极重内功。讲究以内达外,剑法通了,枪法自然也就稍窥门径。小侄只可惜不能与这个叶勒毕亲手较量一番。”岳铮怔道:“公子将要攻打天虎关,那定是要跟这叶勒毕交手,说不定还是一场恶战,怎么……怎么……”祁景素双眉一扬,笑道:“岳叔叔,小侄已经想出了一个法子,大约轮不到小侄与那人动手,天虎关便告破了。”当下压低声音告诉了岳铮。岳铮双目越睁越大,忍不住叫了声:“妙啊!”
第二日,天朝前锋军进军四十里,安营扎寨。早有北国探马窥到虚实,向叶勒毕禀报。叶勒毕听完,不禁哈哈大笑:“我道这祁景素是何许人?却是先父仇人之子!这一回定要给先父报仇!”当下召集众将,部署迎战事宜,一面派人再探。不久探马又报:“南军来了大约两万人马,前队已过了五狼峡,后队将到十三岭。”叶勒毕道:“嗯?十三岭距五狼峡二十多里,怎么两队之间相隔了这么远?”
探马忍不住笑道:“南军向来不济事!也不知这位祁将军如何约束将士的,总之队伍乱七八糟,看来是南军怕死,除了跟随祁将军的那一队不敢懈怠,余者都磨磨蹭蹭不愿进军。”
叶勒毕闻言大喜,道:“待我亲去探看一番。”旁边有参将花齐鲁道:“将军千万小心。当年祁老虎打仗诡计多端,想他儿子也不会是善与之辈。”叶勒毕不悦道:“此一时,彼一时。这几年来哪一仗不是我们打胜,南国打败?你随我探探营再论。”
叶勒毕当即挑了几名得力将士跟随,自小道绕出十七八里,躲在山岭上,便见五狼峡谷里南军嘈杂,旌旗歪七扭八,兵将呼呼喝喝,正在安营扎寨。更有士兵争论起来,以至于扭打成团。有长官喝骂,以马鞭抽打斗殴的兵士。叶勒毕看得好笑,仔细察看,见这队人马约摸七千余人。
忽然探马指着南军中一人小声道:“将军请看,那便是南军的前锋大将祁景素了!”叶勒毕心下一凛,定睛看去,但见一名青年将军生得文弱,却头颅高昂,显得自命不凡,站在一块空地上,指指点点,说着什么。旁边一名凶神恶煞似的亲兵便对其他兵士大声喝骂,那些兵士便丢下手中的活,围在一起,却是搭建将军的大帐。叶勒毕回顾花齐鲁道:“你看如何?”花齐鲁摇头道:“虎父犬子!大将军,不如末将一箭射死他便了!”叶勒毕摇头道:“不可。射死了这小贼,谁来送一场大功劳给我等?”
几人忍住笑,又看了一会,却见大营帐倒也勉强搭好,祁景素叫过那个凶神恶煞的亲兵来,说了几句,那亲兵翻身上马,扬长而去。叶勒毕奇道:“这又是怎的?”却不过一会儿,见那亲兵策马回来,大声道:“禀将军,那班东西也太气人了,离此还有十五六里呢!”这人嗓门奇大,又正在火头上,叶勒毕等听得清清楚楚。那祁景素“嘿”了一声,叫道:“胆敢不听本将军的话,是不是活得腻了?本将军亲自去督促他们进军,明天要攻打天虎关,这样还了得?你等传下令去,今晚宰牛杀羊,犒劳三军将士,你随我去督军!”点了几人,策马去了。剩下的南军开始宰牛杀羊,生火造饭,不一会儿,炊烟升起,肉香遍谷。
叶勒毕低声道:“领教了,走吧!”率众悄悄赶回天虎关,召集众将道:“南军想明天攻打,咱们偏偏给他来一个始料不及。传下令去,命各部衣不解甲,今晚四更时分,奇袭南朝大营!管教他们全军覆没!”这一路从哪里进攻,那一路如何放火,安排妥当。三更之时,各部相继出发。这一夜恰好起了风,风声掩护之下,竟然听不到行军的动静,叶勒毕大喜,亲率一支千人队,扼住敌兵南逃之路。
花齐鲁率三千人踏入南军大营,只见每座营帐上都挂着灯,昏暗不明,小兵们东倒西歪,竟没一个人知道大祸临头。花齐鲁又喜又叹,暗道:如此军队,如何不败?但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命手下贴近一座营帐,擒一名南兵过来。那兵士身手敏捷,当即悄没声息自一名南兵身后接近,突然跳出,左臂挟住那南兵头颈,但觉得那南兵轻若无物,扭头一瞧,却是一个稻草人,外面套着南军服装。那小兵呆了一呆,叫道:“参将,您瞧!”花齐鲁大惊,四处看时,竟全是稻草兵。这一惊非同小可,大叫道:“告诉主将快撤,我们中计了!”正在此时,各空营起了火头,北国军各部仍然不知,呐喊着冲将上来。
空帐中堆满了稻草、树枝、火硝、琉璜等物,一遇火头,立即燃烧,更兼藏了不少烟花爆竹,有的砰砰啪啪剧响,有的呜呜嗖嗖上天,热闹莫名,落将下来,将别的空帐点燃。北军各部见南营起火,人心振奋,纷纷冲上来,正遇到匆匆忙忙外逃的花齐鲁部,这才知上当,乃掉转方向,急向外冲。忽然间战鼓擂响,暗处万箭齐发。可怜北军惶然无措,被射杀者十之六七,剩下三四成人被逼回火营之中,当真是哭爹喊娘,乱成一团。
叶勒毕眼见南营火势冲天,得意之下,哈哈大笑。忽闻马蹄疾促,四五骑马背着火光驰来,便下令道:“这定是南军将领。抓活的!”手下早横矛挺枪迎上去。叶勒毕道:“看那个祈小狗在不在?”却听手下兵士惊道:“大将军,是花齐鲁将军!”
花齐鲁背部中箭,已经奄奄一息,见了叶勒毕,道:“中计了,各部都已……”一口气上不来,就此死去。叶勒毕一生之中从未如此惊怒,怔了好久,叫道:“回关,回关!”此时却哪里来得及?只见前头突然出现一队人马,火光将旗帜上的“祁”字映得清清楚楚,为首一人银甲白袍,按剑微笑,正是南军前锋主将祁景素。
七贺兰山下阵如云
天朝已经有很久未打过胜仗,因此虽然只是一场天虎关之战打胜,也被伍可弟写成大捷,要报往京都。祁景素道:“这回打了胜仗,全是大帅指挥得当,末将不过是恭行军令而已。如何称得上‘神机妙算,用兵如神’这八个字?”伍可弟笑道:“祁将军定下的这引蛇出洞之计,妙不可言。更妙的是,擒了三千北军兵将,夺了他们的衣服,化装成北军,一举夺回天虎关。天虎关向来称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祁将军只损失了四名兵卒,便克此关,天朝数十年来,可从来未有一员大将能胜得如此轻松。我看比起当年祁老将军来,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祁景素听他说起父亲,心里一寒,面上不动声色,告退回帐。
岳铮在帐中等候,听祁景素说了报捷之事,沉吟道:“伍家一门,确是我们祁家大恩人呢。公子,这位伍帅,虽然因宁家小姐之事曾与公子有过一些不愉快,可看起来,他并未放在心上。”祁景素微笑道:“是吗?可是我却记在心上!”说到这里,语气阴森森的,脸色有几分冷酷之意。岳铮心里一惊,忽然发觉这位公子自从那场大病之后,已经变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