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先前是搞错了。”马执事干笑两声:“依您的意思,该怎么办好?”
虞穗穗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办:“先问一下那两个人叭。”
“问了问了!”
“他们怎么说?”
“好像……好像是留在山下吃酒作乐去了。”马执事顿了顿,装作义愤填膺:“这两人真是太过分了,不遵守门规在外面逗留,这下好了,闹出误会了吧!”
真的是误会这么简单?虞穗穗将前因后果捋了捋,不是很愿意相信。
刚好两人是和谢容景一起下山;
刚好失踪后门派里传出他们被杀害的流言;
刚好他们两人都没有联系任何一个同门,以至于留言发酵;
刚好他们早不回来晚不回来,谢容景刚被碾碎经脉一周不到,他们就回来了。
众所周知:连续不断的巧合,根本就不是巧合。
在这里和执事大眼瞪小眼也不是办法,她决定去亲自看看什么情况。
月凝桥无论什么时候都很美,今日万里无云,阳光在冰面上折射出七彩的光晕,像是悬挂了一道彩虹,配合着淡淡升腾的白雾,衬得本就雪白晶莹的桥更是宛如仙境一般。
如此良辰美影,虞穗穗却没怎么注意。
嗯……谢容景没刀人,她是不是应该感到高兴?
讲真,她其实不太喜欢这个任务——以后是反派倒还好,反正那时她也看不到,现在手上就已经沾过血的话,和他相处多少会有点不自在。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也没有很开心。
带着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情,她飞过月凝桥,一路来到北峰。跟着牛执事踏进执法堂时,看见一高一矮两名外门弟子正站在左手边第二个审讯室里。
虞穗穗大致瞟了一眼,这两人面色红润,双眼炯炯有神,身上没有任何伤痕。
看来牛执事说得没错,他们果然是在山下逍遥了三个月。
执法堂的人明显和牛执事通过气,见她来到屋内,一位执事的嗓音瞬间提高了八度:“外门弟子不能按时回门派必须报备,你们可知道?”
陆盛和赵雷被执事突如其来的呵斥吓得一抖:“大人,我们知错、错了。”
“知道就好。”负责审讯的执事哼了一声:“结案!按照门规,要关你们三个月禁闭,并去领十鞭子——”
“等等。”
虞穗穗开口了。
太轻了吧。
连她都能看出来这两人有问题,不信这些专门干这个的执事们发现不了。
审讯官的宣判被打断,求助似的转过头,望向一位身穿蓝衣的年轻男修。
“是这样的,大小姐。”蓝衣男修明显比执事们修为高,和虞穗穗说话时的语气也不卑不亢:“他们只违反了《不得长时间逗留在外》这一条门规。”
听到“大小姐”这三个字,陆盛和赵雷更害怕了,瑟瑟发抖像两只巨大的鹌鹑。
“你们不觉得这件事太巧了吗?”她将自己先前的分析一一列出:“有必要彻查一下。”
蓝衣人摆出一副认真聆听的姿态,微微点头:“有道理。”
“但这只是您的猜想。”
“有句话叫‘大胆猜测,小心求证’。”虞穗穗建议道:“可以从他们接触过的外门弟子开始查。”
“已经结案了,大小姐。”
这么说来,那就是不愿意查的意思了?
她准备再据理力争一下,突然有人碰了碰她的脚。
虞穗穗回头,看见对她用力挤眉弄眼的牛执事。
自从带大小姐来到执法堂后,他的心情就像刚练习飞剑那会,忽上忽下。
本来,牛执事只是以为大小姐是一时好奇,加上小女修同情心泛滥,才会护着受了伤的魔种。
直到刚刚,他才意识到:这位主儿不是随便说说,魔种有事她是真帮……
她也不想想,这是能继续查下去的吗?
先不说一个个排查陆盛与赵雷认识的外门弟子,看看这群人三个月以来有无异常该有多麻烦,一个魔种值不值得耗费这么多人手……退一万步讲,就算最后查出点什么东西,那又能怎么样呢?
如果被废了经脉的不是魔种,执法堂完全可以也废了陆盛和赵雷,让大小姐出气——反正外门弟子烂命一条,死了都没关系。
但关键是,这个受害者偏偏是魔种。
魔种倒霉,众望所归。
提到魔族,哪个修士不是恨得咬牙切齿?不管真相是什么,若是执法堂真的为了魔种追查此事,或是因为魔种而重罚陆赵二人,那就出大事了,会引起暴动的。
一两个外门弟子,执法堂不在乎,如果是一大群……还真得掂量掂量。
牛执事后悔了:早知道就不该带这小祖宗来执法堂。
但后悔也没有用,他已经被别的执事们视为了【大小姐的人】……虽然他的本意确实是借虞穗穗狐假虎威一下,可谁知道她会发表这些奇怪的言论呀!
为了这支粗壮的大腿能长久庇佑自己,牛执事不得不偷偷提醒大小姐,让她千万不要做傻事。
……
虞穗穗歪头,看看表情管理一塌糊涂的牛执事,又看看手持折扇,面不改色的蓝衣修士。
她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直到现在,她才彻底悟了:方才那种不太开心的心情因何而来。
那天和谢容景在北峰时,她能看出来这里的人不喜欢他,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厌恶,就像她所在的世界有校园暴力一样,这应该算是一种更加激进的门派暴力。
【被欺负了就反抗,反抗不了就告诉老师,告诉家长,实在不行就报警。】这是虞穗穗从小所受到的教育——那问题来了,如果一个人被所有人、连带着老师一起讨厌,他没有家长,哪怕报了警,警察也从来不会站在他这边。
这个时候,他又该怎么办呢。
就算他背了黑锅,除了虞穗穗这个穿越者先前歪打正着安慰了几句,没人替他说一句公道话。
虞穗穗心情不好,一脚踩上牛执事碰她的那只脚。
痛痛痛!
牛执事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更扭曲。
“执法堂会补偿谢容景。”蓝衣修士再次开口,用那种云淡风轻的语气。
他伸手凭空凝出两个金色的符文,打在陆盛和赵雷的身上。
“从禁闭结束那日开始,你们二人所得的所有灵石和修炼资源,都要赔偿给谢容景,持续一年。”
蓝衣修士看向虞穗穗:“您不用担心,这两枚符咒能约束他们,他们一定会完成约定。”
哦,原来是个符修。
真是天才的想法。
人家经脉都断了,还要修炼资源有什么用。
虞穗穗觉得胸口堵住的那团棉花更大了:“是的,有了这些赔偿,谢容景一定能早日修炼到第九重。”
“但愿吧。”蓝衣符修一笑置之,毫不在意她话语里的攻击性。“可是您知道吗?只有六重以上的医修才有重塑脉络的能力。”
医修是药修的两个分支之一,目前世上最厉害的医修也才七重,六重的简直凤毛麟角,连天照门这种大门派也只招募到了一位五重的医修。
虞穗穗撇撇嘴:你还知道人家经脉断了啊,以为你不知道呢。
“若是大小姐觉得不妥,在下也可以让他们不提供修炼资源。”
虞穗穗:?
她讨厌这个假正经真气人的符修,和他比起来,谢容景都比他强。
正这样想时,一位年轻的执事敲了敲门,说:“魔种带来了。”
“不准这么叫他。”
“这位是我们的虞穗穗大小姐。”蓝衣符修对新来的执事介绍道:“不要给人起绰号,大小姐不喜欢。”
“见过大小姐。”小执事没多想:“公孙大人,我把谢容景带来了,他现在就在门口。”
虞穗穗看向谢容景,和先前狼狈的样子不同,他穿着白色的长袍,墨发用一根束带松散系在脑后,像话本里走出来的清贵小公子。
他原本摆着一张略带戏谑的厌世脸,见到她,淡漠的眼神瞬间流露出一种奇异的光彩。
很难形容这种眼神,乍一看像久旱的大地遇上甘霖,亦或是黑暗的世界洒落阳光。细细一品又不那么像,一定要举一个例子的话,有点像一直独自在家的小朋友,终于看到了某种心仪的玩具。
他看起来太高兴了,连身旁的小执事都发现了他的不对,沉声喝到:“喂,你干嘛呢!”
谢容景没有理会任何人,他的嘴角无声地越扬越高,最终定格成一个灿烂的笑。
“好久不见,大小姐。”


第8章
虞穗穗她一把拉过谢容景:“你们叫他来做什么。”
“只是例行的流程而已。”蓝衣符修答道。
他推出仍在发抖的陆盛和赵雷,问谢容景:“你可认得这两人?”
谢容景的表情只持续了几秒钟便恢复了先前的样子,见有人和他搭话,他收回黏在虞穗穗身上的目光,微笑道:“认识,我杀的。”
怎么一个两个说话都这个阴阳怪气的调调?符修在心底冷笑一声。
不过是攀上了天照门大小姐,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
但虞穗穗还在,他并未对谢容景发难:“这件事是执法堂处事不当,我们会尽量补偿你一些灵石和修炼资源。”
虞穗穗呆了呆。
没记错的话,这份补偿金好像还不是他们出的吧。
本以为他们的脸皮已经够厚了,没想到还能更厚。
真是佩服佩服。
“你可觉得满意?”蓝衣符修又问了一遍。
谢容景点点头。
还算识相。符修的脸色稍稍好看了一点。
若是对方不识好歹,他有一百种方法让他不好过。
因为执法堂的操作一拨比一拨逆天,虞穗穗反而奇迹般的……消气了。她已经把他们当成了傻逼,谁会和一群傻逼置气。
她用怜悯的目光看了姓公孙的符修一眼。
稍微想想就知道,谢容景虽然暂时没杀人,可并不代表他就是任人欺凌的小可怜——就算现在是,也是个记仇的小可怜。
日后天照门差不多整个都被炮灰掉,这位兄台百分百会在死亡名单上吧。
既然是要领盒饭的龙套,那她也没什么好继续和他们说的。
“牛执事,你们这还有别的事吗?”
虞穗穗没再给蓝衣符修一个正眼。
要是没事,她就带着谢容景撤了。
“没了没了!”
牛执事恨不得这位祖宗赶紧走,回答得特别迅速。
但他同时也不愿放弃抱这根最粗的大腿,见虞穗穗准备离开,还是陪着笑客气了句:“大小姐慢走,有空常来坐坐……还有那个,属下姓马。”
从审讯室出来,看到外面湛蓝的天空,虞穗穗有种刚穿到这个世界,一切归零的清净感。
心态一放平,人就很容易想开,她本来就是会帮谢容景的,所以也不指望执法堂的这群傻逼,更何况他们在原文里属于提都没提过的附属炮灰,就更不至于和他们生气。
不管以后会变成什么样,谢容景现在还真是个小可怜,并且是那种比较乖的小可怜——除了偶尔不太正常,但总体还处在没什么攻击性的范畴。
很好,她觉得她又可以努力一下了。
就像不得不工作和自愿工作的区别,看起来都是在打工,实际上还是有那么点差距的。
想到这里,虞穗穗戳戳身旁的谢容景,决定关心一下这个当事人的心理健康。
谢容景偏过头,态度谦和:“怎么了,大小姐?”
看看,这就是反派的态度。
比那个符修好到不知哪里去。
虞穗穗不太会安慰人,她安慰人的能力还停留在“别难受”和“别伤心”上,可是谢容景看起来波澜不惊,搞得她也不好意思这么说。
“那个,你在难受么?”
于是她换了种安慰方式。
谢容景不好意思地摇摇头。
风将他额前的几缕发丝吹散,领口微微吹动,露出锁骨上淡淡的、快要消退了的粉色伤痕。
正常人受到如此不公的待遇,一定会感到悲伤心痛,但谢容景没有,仿佛被挑断经脉和恢复清白的人都不是他。
他看起来没有很开心,也没有很难过。
虞穗穗很熟悉谢容景现在的表情,就是那种浅浅的微笑,说起来,面对自己的时候,他大多数时候都是这种表情。
她吃不准他究竟怎么想的,会担心没了经脉后寸步难行吗?
应该会的吧,毕竟这里是修仙界,修为绝对是一个重要的东西。
虽然谢容景不缺保命的手段,但谁会嫌自己会的多呢。
虞穗穗觉得她好像找到了安慰的方向,直接照搬剧情:“听说六重的医修能够重塑经脉,以后一定会有神医来治好你。就算暂时找不到也没关系,应该有某种修炼方式是不需要灵力,只需要精神力的,”
《剑仙》这本书是以正义男主为视角展开的升级流爽文,里面并没怎么介绍谢容景会什么。虞穗穗想了想,记得他手下似乎有十万鬼兵。
能召恶灵,还能指使他们做事,那应该是个鬼修。
这种驭鬼之术只需要用精神力控制住召来的恶灵,不需要本体有多强的灵力。
剧情里的谢容景在经脉恢复前,就一直靠着万鬼维持他头号反派的实力。
而现在,他正垂眸定定地看着虞穗穗:“谢谢大小姐。”
靠,大反派看起来真的好懂事。
受到鼓励的虞穗穗安慰地更顺畅了:“没事的啦,以后如果有需要可以直接和我说。”
谢容景想了一下,礼貌问道:“大小姐会用琴声杀人吗?”
“不会诶。”虞穗穗答道。
嗯?他刚刚问了什么?
谢容景的表情太自然,像在问“大小姐吃饭了吗”。
以至于她第一时间竟未反应过来。
谢容景神色未变:“这样啊。”
怎么突然问这个?
虞穗穗迷惑住了,她看起来也不像杀人犯吧。
“随便问问。”似是看出了她的变化,谢容景一双桃花眼弯起,笑得像个无害的天真少年。
这么笑着,他突然话锋一转:“可以让我一个人待会吗?”
出了这种事,想静静完全可以理解。
虞穗穗深以为然,乘着飞剑离开了北峰。
傍晚,暮色四合。
天边最后一缕霞光被黑夜所覆盖,外门弟子们结束了一天的忙碌,各自回到自己的住所中。
陆盛也不例外,不过他没有第一时间回去,而是跑去和十几个外门弟子偷偷喝了会酒,那酒是他从山下带回来的,花了整整五块灵石。
夜色以深,其余弟子们都要歇息了,他才不得不恋恋不舍地拎着酒壶走回去。
还是在山下的日子爽,想喝到什么时候就喝到什么时候,偶尔还能找个散修解解乏——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小女修通常是半重或堪堪一重,知道他是天照门的弟子后,几句花言巧语便能哄得她们团团转,还以为遇到了真爱,嘿!
不过他也就是想想,这种日子过一两个星期还好,时间久了很容易腻的,更何况当散修太难,在门派摸爬滚打说不定还有升到三重,成为内门弟子的希望。
要不是因为等着魔种死,他早就和赵雷回去了。
一开始,他们二人只是单纯的没有第一时间回门派。在外面玩几天嘛,这很正常。谁知某天突然收到一位同门的消息,说是因为久久不回,有流言说他们被谢容景杀掉了。
怎么可能?陆盛想笑,他们确实被分到和谢容景一组去做门派任务,可谁会想和魔种一起啊,刚出门派便分道扬镳了。
他把这个消息当乐子分享给了赵雷,赵雷是个小个子,但脑瓜子十分好使,竟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我们先不回去,门规里说残杀同门是大罪,魔种一定会被处死!
陆盛精神一振,很多人讨厌魔种,平日里也经常有人会找他的麻烦,而那小畜生很是邪门,他们很少占到什么便宜。
或许是因为外门弟子都不超过两重的原因吧,陆盛想,但执法堂的大人们可就不一样了,里面甚至有五重的高手,不信治不了他。
“这样会不会连累到我们?”陆盛几乎要被说动了,就是还有些担忧。
“怎么会啊。”赵雷恨铁不成钢:“我们一没杀人二没干嘛,最多就回来的晚了点,能被怎么样?等小杂种死了我们再回去,以后就是外门的风云人物,说不定日的内门选举,还会提升我们为内门弟子呢!”
……
可惜只是被废了经脉,人没死成。陆盛这样想着,喝了一口酒,微微有些遗憾。
不过也没什么好遗憾的,有的时候,生不如死还不如死了的痛快。要说以前他还有点怕那小畜生,现在则没什么好怕的。
对方最近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得了大小姐的青眼……问题不大,人家大小姐那可是天上的明月,一时心软才会对魔种感兴趣,过段阵子也就腻了。到那个时候,看谁还能护着他。
对了,大小姐真好看,嘿嘿……怎么就不对我感兴趣呢?我不比魔种那小,小白脸帅?
陆盛今晚喝得有点多,头有些发蒙,这不是他的极限,如果不是明天就要去被关禁闭,他还能再喝点。
这时,他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这声音说不上多好听,不知是哪种乐器吹出来的,断断续续且调子时高时低,不知道是谁他妈大半夜不睡觉,陆盛不悦地低声骂了句脏话。
突然,他的脑中一片混沌,连视线也变得模糊,不知自己是谁,也不知自己在哪里。
所有的感官都被剥夺,他好像,猝然和这个世界失联了。
前方的阴影中,缓缓走出来一道黑色的影子。
来人墨发雪肤,黑的眼,红的唇,在这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宛如一只勾魂夺魄的男妖精。
他的双手拿着一片叶子,正放在嘴边幽幽吹奏着。
随着这诡异的乐律,陆盛双目无神,一步步向赵雷的住所走去,敲响对方的房门。
“谁啊。”赵雷睡眼惺忪地开门,见到来人没好气地道:“不是跟你说了吗,咱俩这段时间先别见面,万一大小姐真发现什么,我们都得吃不了兜着……”
走。
他的话永远也说不完了。
赵雷惊讶地表情凝固在脸上,鲜血卡在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胸膛。
那里血肉模糊,陆盛的五指化为锋利的刀刃,将他捅了个对穿。
赵雷死得快,也就没有看见:陆盛又在空中凝出一只水球,一头将自己扎了进去。
一息,两息,三息……
他把自己活活憋死在了里面。
奇怪的乐律停了下来,谢容景勾起唇角,无声地笑。
他笑得简单又轻松,像只是做了一个孩子般的、狠毒的恶作剧。


第9章
浓郁的灵气化作层层叠叠的祥云,将巍峨庄严的大殿裹在其中,晨光一照流光溢彩。
四大门派中,天照门的门派大殿是最气派的,连殿前的柱子都是由纯天然的白玉铸成。
这是虞千秋三百年前的杰作,当时他刚升至七重灵修,从上任掌门手中接管了天照门。心中存了些将门派发扬光大,自己做仙门百家统领的心思——可惜时光荏苒,三百年过去,他还是卡在七重这道坎上,不上不下。
此时正是清晨,虞掌门负手站在空旷的大殿中,任凭天边的阳光洒在他镶着金边的长袍上,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却有种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严。
“她真是这么说的?”
“回掌门,千真万确。”一名白衣执事道:“根据属下掌握到的消息,大小姐不仅替谢容景打抱不平,还为他治过伤……”
虞千秋笑道:“倒是好心肠。”
他这一笑,前来汇报的执事便摸不清掌门大人的意思了。
是觉得大小姐做的对吗?那他们执法堂是不是也得改变一下对那魔种的态度?
本来,谢容景刚被虞掌门亲自带回天照门时,弟子们仇恨归仇恨,还真没人敢去找对方的麻烦。
但渐渐的,大家发现:就算他们对谢容景做什么,掌门也并不会因此责罚他们……才到了今天这个局面。
“休要闹出人命,辱了天照门的门风。”
曾经的虞千秋只是如是说。
“掌门大人,属下可要差人配合大小姐?”白衣执事试探道。
虞千秋摇头失笑,像一个偏爱叛逆女儿的父亲:“不必了,看着穗穗,别让她胡闹。”
这就是不赞同了。
执事的心重新放回肚子里,恭敬告退。
虞千秋踱步走出大殿,一路上有殿内侍奉的仙童侍女同他请安,他都一一点头致意。
其实,方才来汇报的执事想岔了。
对于大小姐这几日的离经叛道,虞掌门并未反对——当然,也不是支持。
虞千秋面上和蔼,内心却有些不悦。
每天早晨的第一束阳光里所蕴含的淡淡天地之气,对灵修的修炼很有帮助。
而今天,他却白白浪费了半柱香的时间,只为听一个无关紧要的汇报。
实在是没有必要。
……
清晨的第一道光照在大地上时,虞穗穗正在睡觉。
她的床很大很软,躺在上面整个人都能陷进去,屋里点着不知名灵草制成的熏香,听说在她所住的这间院子底下,还埋着一个小型的安神阵,难怪睡眠质量与日俱增,每天起床也神清气爽。
又睡了两个时辰后,她揉着惺忪的睡眼起了床。
“大小姐,该吃药了。”
见这边有动静,新上任的贴身侍女穿过三个帷幔和两个屏风,端着碗绿色的东西来到她的床前。
与她一同出现的是几个捧着脸盆毛巾衣物等的侍女,虞穗穗再次感慨:当大小姐真的很爽。
她的这间院子看着不大,但卧房却比她在现代的整间屋子还要大上几倍,并像套间一样分为好几个区域,有睡觉的,练琴的,放衣服的,还有沐浴的。
新的贴身侍女名为白霜,看起来和原主差不多大小,还有几分单纯的少女心性,她看看碗里的药,再看看虞穗穗,担忧道:“大小姐,这药我闻着就苦,所以早膳命人备了些甜食。”
确实确实。
实际上,在她还没开口前,虞穗穗就想问了。
不是吧,这玩意居然是药?
闻起来像双氧水里挤了一颗柠檬又放了馊了的食物进去最后再丢进去一碗臭豆腐的味道……
她一定要喝这种东西吗?
她在记忆里翻了翻,才发现——原来原主还真的喝过。
不仅喝,还每月喝一次,像大姨妈一样痛苦。
白霜担忧的神情在虞穗穗眼前晃呀晃。
那碗一看就很苦的药也在眼前晃呀晃。
达咩。
她坚决不要。
穿书局没法改变原住民的身体素质,但可以改变虞穗穗这个穿越者——为了使执行任务时更方便,除非是某种特定的病弱扮演,他们向来会将任务者的身体素质调高些。
于是,没病没痛的虞穗穗开始认真思考。
怎么才能委婉的告诉这些人:她已经是个健康的大小姐呢……
正纠结时,脑中突然想起系统的机械音。
【编号720018号宿主,你好。】
她愣了一瞬,不忘先安顿好房里的一屋子人:“东西放下先出去吧,药我等会就喝。”
“宿主,你看起来适应的很好。”系统夸赞道,言语间颇有些意外。
“嗯。”
她点点头,这里生活舒适,任务进行的也还算顺利。
虞穗穗有些不厚道地想着,至少比系统的工作轻松。
穿书局拢共就没多少个系统,这些系统们不仅负责检测各个小世界,还得负责给穿越者们传输剧情,简直忙得没有关机休眠的时间。
所以,他们一般是传完剧情就走绝不纠缠,也就只有第一次做任务的新人,才会让系统在任务中途来关心一下。
“那就好。”虽是机械音,虞穗穗却从中听出了一丝欣慰:“做完这个任务,你就是穿书局的正式员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