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玄策点头:“若如此,等母妃正位中宫,我想带你们就藩。”
就藩?这……
瑶娘不解:“你既然有心这个地方,怎么能就藩呢?这样不是留位置给周王吗?”
高玄策笑道:“话不是这么说,我并不想闹出玄武门事变,只好成全父皇了。现在许多人在中间意欲搅浑水,二哥不是大哥那般,他稳的很,也更聪明,不会轻易下场,我要是动了,反而是让他拿把柄,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这般憋屈,父皇这个人总是犹豫不定,我看是该推他一把了。”
这才是真的艺高人胆大了。
周王当然也并非完全淡泊名利之人,他办事非常用心,这和高玄策不同,高玄策有事情在手上,就会找合适的人去做,并不会全部亲力亲为。
高玄策就评价他:“疑心病非常重,他和你二哥有点像,我看他很赞成均田税改革,我得让出场地来,让父皇也比较一二。”
“不行,我知道你这样做是想逼迫皇上一把,可所有的事情就怕弄假成真,你要知道我在周王父子身边待过许多年。他们绝非是你想的那种人,你若真想要那个位置,就不能着急,一点儿也不能着急才行。你也千万别指望,皇帝疼你就真的把你当回事,人一旦离的远了,情分就淡了。”瑶娘非常认真的提醒。
男人永远不知道一个道理,一个男人喜欢这个孩子,是因为喜欢这个孩子的母妃。
建章帝是皇帝,也是一个男人,若他真的随意定规矩,那他现在完全可以立丽妃的儿子,若他软弱,那就走一条立嫡长的路。
“你们男人永远都不知道,男人疼的永远是最爱的女人的孩子。”
高玄策也没想到一向在公事上从来不插手的瑶娘居然说这样的话,她这个人私下肆无忌惮,但是对他的公事从来都是不发言。
可现在她这么说,那就说明她言无虚发。
“这怎么说呢?”高玄策是真的不懂。
父皇还是对他很好的,可是男人真的就如同瑶娘说的这般吗?
瑶娘叹了口气:“你是皇贵妃的儿子,皇上以前很宠皇贵妃,又因为觉得皇贵妃曾经在选正妃的时候委屈了她,所以因为偏爱,也和你们接触最多,所以最喜欢你们,可是你们年纪大了。你自以为是和周王争,殊不知皇帝才最对你们忌惮呢,早日立太子,无论是谁都是分皇帝的权利,李承乾还有侯君集,杜如晦这么多人支持,还不是失败了。人心最难把握,你可不要引火自焚。”
高玄策深以为然,他站起来,走了两圈,才道:“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只要能帮到你就好了,是了,这个主意是谁出的?”瑶娘问起。
“高简。”
瑶娘没好气道:“我早就说过你们是小人之交甘若醴,这个人经常掳走民女,行为放荡,虽然有些计谋,但管不住自己。我那时因为和蓝凤公主关系不错,借着送人给她,在她身边安插了人,那人告诉我说高简最近几次私下向周王送礼颇重。”
“只是她们做的隐蔽,故意让女眷们往来,你们男人家打听不出来罢了。”
高简之妻娶的是洪家的姑娘,洪家借着洪淑怡再有皇贵妃,和徐青容往来密切的很。瑶娘插不进去人到周王府,但是晋阳王府她却是有人。
一向自诩智计过人的高玄策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高简完全知道他是个喜欢冒险的性子,再以明年战事为由,皇帝迟早召见他回京,让皇上看清楚周王和他的差距,这完全说到他的心坎里去了。
实际上是高简早投靠了周王。
“以前他投靠我,是因为他们家看好我母妃,也觉得我受宠。但自从西征回来之后,我的权利并未变大,反而是母妃封后之后,我二皇兄便是名正言顺的皇长子,他们就想改换门庭了。”高玄策淡淡的道。
瑶娘拉着他的胳膊道:“所以,你就要留下,在父皇跟前承欢膝下。”
“可是四弟却准备请求就藩,已经让长史拟折子了。”高玄策道。
若四皇子准备就藩,那他赖着不就藩,即便有理也变成狼子野心。
却听瑶娘笑道:“放心,有我出马,保管四皇子他就不了藩,你且等着就是了。”
按照其他男人恐怕早就忌惮了,高玄策却开心道:“瑶娘,我就说我是你的人了,果然你能保护我。”
瑶娘哭笑不得:“你呀,真真是我命中的冤孽。”


第99章
要说瑶娘说的信心满满,但头一件事情办的却和高玄策想象中完全不同,她下一个话题就是:“我现下有了身孕,你又很忙,不如让承运早些进上书房读书,如何?他现在学的也差不多了,不能总在家里这么混着,反而不好。”
对于儿子的事情,高玄策倒是没太放在心上:“他还小呢,父皇不是说我们六岁才能去上书房吗?还有一年的功夫,让他好好在家里玩玩。”
就是高玄策自己本人,也是六岁才入上书房。
“哎呀,凡事都有例外呀。我不知道别人的儿子是如何,其实在我们儿子这么聪明,他自己要去读书。”瑶娘摇晃着他的手撒娇。
“好了好了,我知晓了。”高玄策心想,难道是瑶娘想利用承运读书的关系让他们顺利留下来。
可这个计策奏效的机会很小。
但他相信瑶娘,自然趁着朝会散后,同宸王府长史递了折子过去,建章帝读了奏本之后,又亲自喊高玄策过去问,得知现下承运已经把蒙学书读完,甚至开始习《论语》《大学》,大为震惊。
“有些日子没有召见稷儿了,他居然进步如此神速。”
高玄策摊手:“儿臣也是无法了,之前是他母妃亲自教他,偏偏罗氏有了身孕,这就……请父皇疼疼儿子,人家民间的祖父都帮忙教养孙子呢。”
“胡说。”建章帝笑到不行,他是最喜高玄策同他这样亲密无间的。
“子不教,父之过,你如今倒是来差遣朕了,仔细朕捶你。”
高玄策嘻嘻哈哈:“父皇,您就答应儿臣吧。”
“朕答应你就是了。”建章帝含笑点头。
高玄策极有眼色的告退,建章帝则继续处理公务,出来殿外,正好见到丽贵妃送汤水来,高玄策赶紧避了过去,他和丽贵妃年纪相仿,辈分相差,要敬而远之的好。
但从丽贵妃能够自由出入福宁殿,他大抵知晓了丽贵妃现在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
丽贵妃当然也看到高玄策了,宸王年轻英俊,非常有为,听闻时常修道,口中呼气都是芬芳,整个人以前是矜贵,现下看起来飘飘欲仙,但凡他走过的地方,小宫女们都会悄悄红了脸。
高玄策哪里有闲工夫管丽贵妃,他办妥儿子入上书房的事情,听说高简找他,他还虚与委蛇,“王妃有了身孕,世子又要读书,本王也得等王妃产下孩子,休养好了,再提就藩的事情,否则王妃有了好歹谁担当的起呢。”
高简没想到高玄策这么快就改变了主意,他很了解高玄策,为人非常喜欢冒险,做事情爱刺激,现在居然不去就藩了,这就脱离了他的计划了。
于是,他假意劝道:“其实,只要您的折子上去,陛下定然不同意,这样只是表明我们的态度。”
“好,本王考虑一二。”高玄策含糊把他打发出去。
高简不敢再逼,他可是知道高玄策为人有多精明,自己若是露了痕迹,反而惹人怀疑,宸王可不是好相与的主子。
虽说四皇子还是经常在沐宛童这里过夜,平素即便她身子不舒服,他也只身前往书房,但家里多了两个女人,这还是皇上亲自赐下来的,和丫鬟不同,沐宛童得时时刻刻提防她们。
到府中的两位夫人中,若真论容貌,还要属贾夫人更胜一筹,但她本性纯良,并不多争什么,而且淡泊名利,成日也只会鼓捣一些小食,并不在意四皇子。
林氏就不同了,她是用了心的,四处私下买通下人,问四皇子的行踪,这就让她颇不能容忍了。
但沐宛童也不是贾南风,想随便处置谁就随便处置谁。
正发愁的时候,听说宸王世子已经准备入上书房读书,圣上亲自为他挑选伴读,她在皇贵妃请安处,再次见到瑶娘的时候,她一手抚着肚子,实在是春风得意。
甚至以前很少同她搭话,现在都道:“怎么说你们家的琪哥儿和我们家稷儿也差不了多少,这伴读要提前找起来了。哦,我都忘了,你们倒是不需要,还不如在当地找呢。”
承运不解:“母妃,为何琪弟不能同我一起入上书房呢?”
却见瑶娘一脸尴尬,沐宛童却是气极。
“好啦,承运别问了,等会儿母妃亲自给你缝一个书袋给你。日后,你要好好读书,这样才能知书达理,将来替你父王分忧。”
承运重重点头:“母妃放心,儿子一定会好好学的。父王说皇祖父时常会来抽查的,所以儿子一定不能偷懒。”
“好孩子,真有志气。”瑶娘为儿子鼓劲。
洪贵妃一出来就听闻此事,也是文房四宝赏了好几套,瑶娘一路都表现得非常高傲,甚至不同于寻常的温柔,连徐青容都出来时,酸溜溜的对沐宛童道:“皇长孙就是好啊。”
可惜,她曾经生过一个儿子,却早早没了,否则,皇长孙就是从她肚子里生出来的。
而沐宛童自己从小没娘,所以对一双儿女非常溺爱,受到瑶娘的刺激之后,又听闻四皇子要就藩,本来打算顺从的她却异常反对。
四皇子都不知道为何,还不解道:“上次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就藩的吗?远离京中的是是非非,去过我们的小日子吗?”
沐宛童却摇头:“四哥你贵为皇子,你不夺权争位,何时就藩又有何关系?可我们的琪哥儿,他年纪小小,却跟随你去就藩,日后,他和皇上还有其他叔叔伯父关系一点也不亲近。等到他这一代,恐怕就跟乐安郡王似的,静太妃这一死,他被三皇子上奏和大皇子牵连,如今被废为庶人。可见若是朝中无人,就是你远走就藩,也根本不能保你平安。”
她很了解四皇子,知道怎么样说动他。
四皇子终于松动,就藩的折子就此搁置,放在书房落灰。
此时,瑶娘肚子已经出怀,高玄策不知晓瑶娘用了什么法子,但老四这个曾经为了避难把自己腿都能弄跛的人,这次居然这么头铁的不就藩了。
他觉得很神奇的看着瑶娘,凑上去亲了她一口:“你才是我的圣母元君。”


第100章
宸王不提就藩,高简也不好一直问,他虽然名义上算是宸王的谋士,但实际上宸王和他也并不完全交心,就这些天甚至宸王对他态度虽然未变,但也微微有些疏远,这是他能够感受到的。
高简百思不得其解,他跟宸王多年,自己甚至只是让世子妃洪氏不过是女人们送礼送的厚些,明面上都看不出来,宸王的探子就是再厉害,也不知晓。
难道宸王会读心术不成?
而高玄策了解到瑶娘所说的真相之后,越发觉得瑶娘了不起,前世他那么黑,还那么不负责任,瑶娘却在他诈死后,对他这个不负责任的爹爹,还有夫妻情分,没有因为他坏,就不喜欢儿子们,也没有改嫁他人。
瑶妹妹前世对他有夫妻之义,这辈子更是对他有情,他高玄策真是不知道修了几辈子的福分。
可过了这件事情后,瑶娘就不再管他的公事,几乎都是以养胎为主。平日管家就已经够累了,哪里还有闲工夫想别的,这样对自己腹中胎儿也不好。
况且还有高玄策在,她是不可能还和前世一样,孤身一人带孩子,而是夫妻俩一起教养孩子。
很快就到了承运到上书房那一日,他今日身着宝蓝色的袍子,头上梳着小髻,五岁的小孩子因为个子像爹娘,生的很高,尽管很早起来,但依旧神采奕奕。
“今日你父王送你去上书房,在那里读书的不少是你叔叔伯伯还有堂兄弟们,你要同他们和睦相处,知道吗?”瑶娘吩咐道。
承运笑眯眯的答应:“母妃,请放心。”
瑶娘也不多说了,前世儿子也是如此,他好像只是借着自己肚子出生,天生就强大到令人害怕的地步,这样的人,她并不会用许多规矩束缚他。
越长大,就越是让人心惊。
高玄策只知道陆承运前世年纪轻轻作为掌锦衣卫指挥使,后来又加一品左卫都督,位极人臣,权倾朝野,是皇帝高朔最信任的人。
除了小时候奶兄弟的情分,更可能是这小子非常擅长揣摩人心。
头一日到学堂,他年纪最小,却身份尊贵,是当今天子的皇长孙,宸王世子。对待先生,承运非常尊敬,比其父高玄策还要尊敬,规规矩矩还行礼,这让高玄策有些讶异。
承运却道:“这是母妃教我的,要尊师重道,如果我目下无尘轻视别人,别人只会觉得我家教不好,傲慢无礼。无才便罢了,若是无德,即便我为世子,也会被人鄙视。”
他因为这番礼貌,上书房的先生倒是很照顾他,高玄策则在返回宸王府的路上想着他的母妃所教导的,无不是你是皇子,或者你同样是王子,卑躬屈膝让奴婢瞧不起云云。
所以他从小就眼高于顶,从不肯自降身份,若非前世有此一劫,他都不知道如何和地位低的人相处,甚至每次和地位比他低的人说话,都觉得自己自降身份了。
可看到瑶娘这样教孩子,他才知晓什么叫才德兼备,君子论迹不论心,即便心中不是这么想的,但表现出这般来,那么和他往来的人也会觉得他是有德君子。
这并非大皇子那种惺惺作态,高玄策深吸一口气,他好像明白什么,又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明白。
虽说瑶娘说高玄策回来,自己不会多管孩子学业,但实际上是承运每天回来的功课,她都会亲自检查,但在儿子写功课期间,她就在旁边看书写字,从不出声打搅,只是在最后他写完,才会跟他细细讲解。
连两岁的承泽到哥哥的书房来,都必须保持安静,否则就被请出去。
当然了,承运的伴读还未选好,瑶娘又问高玄策:“你怎么想的?选哪一家的?”
“你娘家肯定是要选一个的,至于另一人,我得想想。”高玄策负手踱步。
可她娘家选谁做伴读呢?
瑶娘派人传话出去后,当然是让罗至正自己选人进宫,她们不主动挑,这也是瑶娘对娘家的信任。
罗敬熙是一马当先,他嫡长子到了成婚的年纪,但是宠妾生的小儿子却和宸王世子年龄相仿,他当然有意,范氏不管这些。
“大爷既然有意,去和老爷说就是了。”
罗敬熙点头:“我是正有此意,但是老爷这个人脾气很怪,就怕他看不上。你知道的,他平素在家中,常常把我们都骂的狗血淋头,唯一喜欢的是瑶娘的儿子。”
简而言之,罗至正喜欢聪明人,那位小世子两岁就知道天狗的典故,更是小小年纪封了世子,那是人中龙凤,非一般人能辅佐。
果然,罗至正听闻是罗敬熙的小儿子,不由得摇头:“他吃不了这个苦,平日里就是个懒货,进宫后只怕是丢脸。”
罗敬熙还要说好话,罗至正站起来道:“你不必多言,我已经和宸王说了,不必从罗家选,要选就选德才兼备之人才行。”
“爹……”罗敬熙未免觉得父亲实在是不近人情。
妹子是宸王妃,就是向着自己娘家又如何,爹爹也实在是太过古板了。
这个家现在还是罗至正当,即便罗敬熙不满,也只得忍下。
对于这个结果,瑶娘也很诧异:“我爹为何如此呢?”
高玄策摇头:“我看岳父神态不似作伪,大抵是你们罗家也的确没有什么特别优秀的人。”他说话很是直白。
瑶娘倒也承认:“我们家里也就二哥还成,少年进士前途无量,爹爹以前也对他不错,后来不知道为何很是冷淡,父子关系也很一般。”
“可我看你爹爹倒是很喜欢你。”高玄策扶着瑶娘的肩膀。
瑶娘笑道:“那是这辈子,上辈子我爹爹可嫌弃我了,我因为听我三姐姐的话,成日痴肥,又自尊心极强,总不愿意自己这幅样子出现人前,于是就过的越来越差。爹爹连正眼都不看我,所以,我就更欢喜我娘,因为她对我是真的欢喜。”
前世瑶娘胖嘟嘟的样子,高玄策当然还有印象,他抱着瑶娘亲了一口:“以后我会和你娘一样,不管你怎么样我都喜欢你。”
二人说这个没意思,因为建章帝亲自为自己的长孙选了两位伴读,他们年纪都在七八岁左右,一位是建国侯之孙庄宥,另一位则是左都御史的儿子吴樊。
这两位先说建国侯府原本同宪国公府有亲,但宪国公府自从老国公去世后却一落千丈,后人也庸庸碌碌,这建国侯府原本之前远不如宪国公府,现任的建国侯世子却是一员猛将,就连其子庄宥也是年少就孔武有力。
而吴樊并不多说了,他父亲才学斐然,他本人今年十岁,能把书倒背如流,是难得的天才神童。
高玄策不禁道:“皇上以前对我可都没这么好,我那两个伴读,一个花天酒地,另一个前几天看着我还求官儿呢。”
“咳咳。”瑶娘不知道为何建章帝对承运这么好。
就连高玄策自己也不知晓。
她心中隐约觉得皇上对自己的儿子是不是也有某种期许,可是想到丽贵妃的儿子高玄琮,这个名字也取的很大,她就觉得大概是建章帝觉得自己儿子还不错。
抑或者是皇长孙这个身份也有加成。
庄宥和吴樊都住宫中,瑶娘自己也做过伴读,知晓做伴读的辛苦,因此对他们非常照顾,甚至连房间都准备的一人一间,但凡笔墨纸砚、被褥衣衫甚至是服侍的人也都挑的上等的。
对待他们,也是关怀备至,打赏很多。
要不然说宫里看似没什么支出,其实钱实在是不经用。
恰逢婆婆的喜事将至,自从礼部上奏折请封皇后之后,建章帝终于同意立皇贵妃为皇后,并于明年举行册封之礼。
瑶娘当然还要为婆婆准备贺礼,这些都是非常耗钱的。但在此之前,夫妻俩先一起去坤宁宫给洪贵妃,不,现在称皇后磕头了。
洪皇后一朝得偿夙愿,人也雍容了许多,妃和后是完全不同的级别。
“起来吧,你们都起身吧。来人,给我撤下帘子,一家子说话还要用什么帘子。”洪皇后笑着。
瑶娘和高玄策跪在周王夫妻身后,听洪皇后这般提起,他们才一起起来。
徐青容面色平静,内心却波涛汹涌,现在婆婆已经从皇贵妃封为皇后,将来自己的丈夫就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什么宸王都不在话下。
不仅仅是徐青容这么认为的,就连洪皇后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她当然更疼小儿子,也想小儿子做皇帝,可是她更明白,以皇上的心性,除非是抓到大皇子那般谋反,否则,不可能废长立幼。
若皇上真的什么都能一意孤行,她就不可能封后等到现在。
头一次,洪皇后没有让宸王留下,而是对周王道:“你留下,我有话同你说。”
高玄策似有所觉,他手心捏紧,大踏步的走出去,瑶娘则往后望了一下,在心里叹气。
坤宁宫中,洪皇后对周王开门见山:“我知道你一直埋怨我偏心你弟弟,你怪我,我也都承受。”
“母后,儿子不敢如此想。”周王连忙跪下。
他虽然心底知道,但绝对不会承认。
洪皇后却摇头:“你们也都不小了,我虽然是妇人,不该议论朝政,但我知晓你以嫡长的身份,将来一定会继承你父皇那个位置,我也绝不反对。”
周王抬眸,又道:“母后,儿子从来不想这些。”
“不管你想不想,总之,我要你发誓永远不要伤害你弟弟,将来让他平安就藩。”洪皇后坚定的道。
周王听到这句,还是不肯吐露心思,一直到洪皇后道:“你放心,我也会让你弟弟发誓,让他永远不会对这个位置有非分之想。”


第101章
小时候,周王读到郑伯克段于鄢时,对于郑伯之母武姜偏心小儿子,甚至母子俩最后闹到不到黄泉永不相见的地步。
真好笑,现在事情闹到这一步,他和郑伯有什么区别。
母亲洪皇后正让他发誓,让他一定要善待自己的弟弟,可他那个弟弟天生就是个逆种,从前,林氏母子在的时候,他就暗中破坏他们上位的可能性,现在母亲让他发誓,也不过是两头都要好。
他们无法对抗宗法制度,即便你高玄策再聪颖绝伦,洪皇后和建章帝再偏心,也永远改变不了,千百年来,嫡长子继承制度。
其实,自己从未想过夺嫡,在前期他期望大皇子名正言顺的做皇帝,而自己做臣子。
但现在事与愿违,可即便如此,他现在也不能露出任何把柄。一个人已经智珠在握,何必还要什么承诺?
大皇子败在林氏不受宠上,林氏势力庞大,林氏本人却很不受宠,高玄策从中又做了手脚,逼的林氏母子节节败退,主动入了圈套。
而他,何须如此?
“母后,您今日刚刚封后,许多事情自有父皇作主,无论如何,儿子会孝敬您,也会友爱三弟的。”周王淡淡的道。
但周王也并非完全没有手段,他知晓若自己太过冷淡,日后肯定会引起洪皇后直接倒戈,因此,他就道:“儿子能做到,希望母后也能劝好三弟,让他勿做出兄弟相残的事情来。否则,对付他的人不会是我,而是天下臣民。”
洪皇后也并非完全没有政治素养的人,本朝皇帝与士大夫共天下,当今天子靠的就是皇长子的地位,最后上位的。
先帝的廖贵妃何曾不受宠,就是衡王何曾又不贤明,不好了?
可惜,天下臣民反对,这也是为何廖贵妃曾经在宫中位高权重,却总是心情烦闷,她要对抗的是整个天下,而非皇帝。
而皇帝本人都要受到约束,不能轻易更改储君。
如果宸王不尽快臣服,相信就会和大皇子一样,被逼着反了,只能铤而走险,而铤而走险的下场则是另一个大皇子。
两个儿子到时候若是闹的两败俱伤,岂不是让别人捡漏了。
至少周王上位,他是亲哥哥,不会真的要了高玄策的命,无论是道义上,还是出自于一母同胞这四个字,甚至还有她这个母后从中转圜。
宸王府
瑶娘正扶着肚子,在和白英她们商量贺礼的事情:“王爷日前和我说那个赵四一向是他得用的人,这寿礼就交给他办,只是让他尽快办才是,明年可就正式行册封礼了。”
说完,她还逼迫了一句:“虽说是明年,但是最好年底就能见到才好。”
白英则道:“王妃您要不要先吩咐他采办什么?”
“不必,贺礼是其次了。”瑶娘挥挥手。
现在最难办的是,洪皇贵妃成了皇后,建章帝年岁大了,而周王尚无失德,他和大皇子等人还不同,对宸王甚至还是颇有些关心的。
甚至徐青容不敢真刀真枪的弄瑶娘,也是怕周王知晓。
白英她们还不明白,还觉得瑶娘怎么没有以前上心了,毕竟皇贵妃成了皇后,将来宸王子以母贵,登上那个位置也就更近一步了。
毕竟,洪皇后一向都是最偏爱宸王的。
而瑶娘却早已秋风未动蝉先知,承运和承泽兄弟不明白这些,承泽还掰着手指头要等哥哥回来说话。
洪家的人很快就小范围的进宫祝贺,现下全程裴在洪皇后身边的人成了徐青容,洪老夫人已经在去年过世,如今洪家作主的是洪夫人东方氏。
东方氏还很诧异的看着洪皇后,心道,这世间的变化真是太大了。
徐青容虽然春风得意,但她知晓周王的态度,并不敢过于冒尖,反而谦逊有礼,又有洪淑怡从中和洪家人拉关系,几乎是东方氏这样平日自诩会相面的人,都差点改观。
“怎么不见宸王妃?”洪书棠问起。
这洪书棠是东方氏的亲女儿,今年将笄之年,一直待价而沽,并不着急出嫁。
洪皇后则笑道:“她肚子越发笨重,我就没让她过来,许多气味也闻不得。”
“原来如此。”洪书棠从小请了不少先生教导经纬之术,并非其她女子那般只有一亩三分地,在她成长的时候,洪氏一族就已经起来了,往来之人非富即贵,她虽然在宫外和母亲处听说宸王如何受宠,又是如何的英勇,但现在看来,明显周王不显山不露水,如今却是优势很大。
东方氏比女儿更会转圜,即便这个时候,她也没有直接说不要宸王做女婿,因为她很清楚,宸王也许做不成皇帝,但是洪皇后对这个儿子的心永远是偏的。
……
瑶娘当然知晓坤宁宫如何热闹,她等高玄策回来时,就把此事说了,并道:“我看母后已经在心中认同二哥了。”
“那日,母后留二哥说话,我早已知晓。”高玄策坐下来抚着瑶娘的手。
瑶娘皱眉:“是杏儿告诉你的?”
高玄策点头。
那就是真的了,洪皇后很相信杏儿和莫女官,即便遣退人,母子俩说话,也会让人放风,而杏儿很可能就是在放风的时候听到的。
“即便杏儿不说,我也能猜到八九分。”高玄策还是有点灰心。
对付外人他心狠手辣,什么都敢做,但是周王和洪皇后,这毕竟是他的亲哥哥和母亲,母亲这么快倒戈,也是他意想不到的。
瑶娘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即便他被封了太子,我劝你也更要稳得住。有时候时不在我,就得学会忍耐,积蓄力量,以待来时。”
“好。”高玄策就需要瑶娘这个时候的鼓励。
因为底下的人,明里暗里从他这里流失的不少,他不在意,因为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他要做的事情本来就很冒险。
现在留下来的几乎都是真正心中向着他的人。
在外他一直表现得无所谓,甚至没有任何异色,看到瑶娘才敢露出真的心情。
大抵全天下的人都觉得他是个反叛者,为何不能让名正言顺的兄长继承皇位。
“唐太宗玄武门事变时,未曾不是如此心情,你若愿俯首称臣,我们一家人一辈子远离京中,早日就藩。若是你不甘心,就留下来以带来时,人生总要有选择,不要犹豫彷徨,尽量放手去做吧,而不要刻意的韬光养晦。”瑶娘看着他,跟平日鼓励承运是一样的。
高玄策笑道:“我知道了,你好生在家中养胎。你生前面两个孩子的时候,我都不在家里陪你,这次我一定要好好陪你。”
瑶娘高兴道:“那就太好了,我有预感,这次生的是个小姑娘。我听人说怀儿子的时候会变丑,但是怀女儿很漂亮,你看我生前面那两个小子的时候长斑,但是怀她的时候,却面色如往昔。”
“不管你是生男生女我都喜欢。”高玄策顽皮的把头靠在瑶娘的肚皮上,手倒是有些不安分。
瑶娘顿时脸通红:“不成。”
高玄策搂住她道:“放心,我不会乱来的。”
“其实,也是可以的。”瑶娘是知道点孕期常识的,怀孕中间的三个月是可以偶尔行房的。
高玄策却认真道:“不行,方才我是闹着玩儿的。”
他那么爱惜瑶娘,怎么能让她为自己泄欲。
每天能和瑶娘说说话,他的心情就已经很好了。
……
有了瑶娘的抚慰,高玄策更坚定了自己的信念,他并不求所谓的碌碌而为,而是把建章帝交给他的事情办的非常漂亮。
不仅如此,他还亲自前去某些文会,以出众的才华让不少士子归心。
他做的每一件事情,仿佛都十分契合建章帝的想法。
“好好好,玄策,如果这批火器真的为我大临所有,日后恐怕震慑敌邦啊。”
高玄策笑道:“儿臣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听父皇的话。”
午膳时,建章帝又召来洪皇后,三人一如往昔,一起用膳。
要知晓高玄策素来很知道哄这两位,即便用膳,也是亲自伺候,当然,这种伺候就是对宫人多说一句,这道菜父皇喜欢,可以进献。
即便如此,建章帝就很欣喜了。
甚至提到泰山封禅一事,准备让宸王奔赴泰山去。
这些话听的洪皇后心惊,想当年,衡王还不是受宠多了,下场又如何?
皇上既要用儿子,又特意捧杀儿子,恐怕以后下场更惨。
从福宁殿出来,洪皇后让他到坤宁宫,关起门来说话。
洪皇后语重心长道:“他没有旨意封你为太子,却一直放任你替他办事,将来无论是哪个皇帝在位,都容不得你的。”
“那我要如何呢?”高玄策没有反驳,只是问洪皇后。
他可能还抱持着一丝冀望,可洪皇后却垂下眼眸道:“我已经同你哥哥说了,逼他发誓,只要你此时收手,将来你哥哥绝对不伤害你。好孩子,你要尽快抽身啊,我替你跟你父皇求一个上好的封地,日后你就带着瑶娘好好地生活吧。”
“好吗?”
洪皇后甚至祈求的看着儿子,她不愿意两个儿子斗的两败俱伤,将来被别人捡漏,那日子更难过。
高玄策嘴角一扬,吐出两个字:“晚了。”
“什么?”洪皇后抓住她的袖口。
高玄策凛然战起来:“我说晚了,如果你在潜邸时就低眉顺目,侍奉好正妃,永远不做非分之想,我们做儿子的也不会起这个念头,你现在才说这个话,晚了!”


第102章
一切都太晚了?
太晚了!
洪皇后耳边一直萦绕着这番话,她知道儿子其实是在告诉她,你在过河拆桥,可她真的不是,洪皇后解释道:“你父皇这样对你好是没用的,名不正则言不顺,你这样下去,为娘的担心你啊。”
她是真的苦口婆心,高玄策全然听不下去:“您若真的为了我好,若我死了,就替我好好照顾瑶娘母子,当然,我希望您永远都没有这个机会,其余的,我想我不必多说了。开弓没有回头箭,若是让您日日对林氏俯首称臣,为奴为婢,恐怕你自己也不肯吧。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那怎么能一样?林氏能和你亲哥哥比吗?”洪皇后觉得小儿子简直是强词夺理。
高玄策道:“大丈夫岂可久居人下,要怪就怪你自己,若是你早点认命,这个皇后之位也不是你的,我们这些人若是一起死了,也就没这么多烦恼了。”
刚蹦跶了几天,就忘记林氏的咄咄逼人了。
这是彻底撕破了脸,洪皇后也骇到了,她没想到高玄策如此犀利。
高玄策却负手而走,再也不理会分毫,而洪皇后却瘫坐在椅子上,的确,她是因为宠爱才封为皇后,但林氏若是和王皇后一直在那个位置上,她是没办法取代的。
而林氏比先皇后强的是,她有家世有皇长子,甚至皇长子还不若。
那个时候,她想的就是怎么把林氏拉下马,从没想过不拉下马。
虽然情况危急,可大家感情都是很好的,但现在怎么闹到这步田地?两个儿子似乎都在埋怨她,大儿子埋怨她偏心,小儿子则埋怨他卸磨杀驴,闹了个两面不是人。
有孕时,规矩是不能做针线,但瑶娘有时候睡觉睡太多了,就会起身绣几针,鞋底是白芷她们纳的,瑶娘想为小儿子做虎头鞋,自己做的鞋子,了解孩子们走路的习惯,就会做的很服帖。
尤其是入冬了,更要做的暖和点。
刚绣了几针,就见高玄策回来,她正欲起身,却被他一把抱住,下人们识趣离开,瑶娘抬头看他:“怎么了?宝宝。”
高玄策小名宝宝,这还是曾经他差点中箭的时候瑶娘得知的,平日她从不这般喊,但是见他这般沮丧,瑶娘忍不住呼他小名。
“以后,我只有你了,真的只有你了。”
高玄策抱紧她,似乎在寻求瑶娘的认可。
瑶娘心想,大抵是洪皇后和高玄策闹翻了,她在心里也完全理解不了洪皇后,到她自己的时候,就恨不得皇帝废除正妻,把她捧到皇后之位,高玄策当初居功至伟的替她筹谋,那个时候冒多大的险啊。
现在到了高玄策这里,洪皇后自己是坐稳了位置,就让别人让。
瑶娘真是为了他不值得:“无论如何,我都支持你。若是被圈禁了,我们大不了就相濡以沫,正好你没有公务,可以天天陪我,还能心无旁骛的修道,也很好啊。”
要知道夺嫡失败,其实下场很严重的,瑶娘却如此轻描淡写,高玄策却摇头:“不行,我若真的出事了,你就带着孩子赶紧就藩,再也不要管我。”
他觉得自己痴,可向来以国家大事为重,但是瑶娘整颗心都给了他,这才是真的痴心女子。
“你怎么这么痴啊?”
瑶娘低头:“不是我痴,是我相信你。”
实际上高玄策还是不够狠,若真的狠就不是这样了,但同时,这才是她爱的人。
没有被权利把自己全部吞噬,有心机抱负,却不会使尽下作手段。
“你相信我,我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瑶娘。”高玄策只觉得怀里的人已经融入他的骨血了。
宸王不仅没有被洪皇后劝退缩,还被委任重担,去泰山封禅。
这些都不用周王吩咐,就有科道言官上折子骂宸王,甚至连宸王的老丈人罗至正都被波及,认为他任用私人。
他们一时半会未必能对付宸王,但是先把他的爪牙一网打尽还是可以的。
尤其是今年罗至正升任次辅,可能再过几年很有可能成为首辅。
若他成了首辅,将来宸王就得到一个更有力的支持,那些维护正统的人,在首辅的支持下,科道言官御史简直是对罗至正群起而攻之。
第一条就是罗时贞侵占百姓良田,用不当手段兼并别人的田地,因为罗时贞是罗至正的侄女,所以全部算在罗至正身上。
可当高玄策说给瑶娘听的时候,瑶娘叹了一口气:“前世她还仗着我的势头为非作歹,是个有一滴油都能榨干的人,我重生之后,她想和单玉京和离,也想仗着我爹爹的势头,我让我爹爹把帖子拿了回来,后来,她就跟着单家人去了山东。”
说真的,山高皇帝远的,罗时贞做了什么,罗至正怎么会知晓?
但别人要攻击你的时候,这一点都能成为最大的理由。
当然其中还有很多其他的事情,逼的罗至正先辞了次辅之职。
高玄策有些愧疚:“都是我连累了岳父。”
但高玄策也不是吃素的,他知晓这些人不是周王的安排,而是坚持正统,其实也没错,他并不针对他们,只是科道这些人也不过是想贪图拥立之功罢了,他当然不怕。
建章帝对这种场景视而不见,难得坚持让高玄策继续封禅,并不打退堂鼓,这算是高玄策唯一一点安慰了。
可就在高玄策出京之后,罗至正辞相,皇帝允准了,这大概就是帝王心思了。
罗家人也被罗至正坚决要辞相惊呆了,罗敬熙是京中第一等衙内,平日无论是走到哪里,都有人捧着,就是因为其父是阁老,其妹是宸王妃,现在却要回高平老家,他实在是不想走。
罗至正却道:“你被别人三言两语就哄的团团转,必须同我一起回家,为父现在已经不是阁辅,你是宗子,本来就该回家主持族中事务。”
“爹,您现在走了,妹妹怎么办呢?”罗敬熙还是拿出杀手锏来。
“我现在不走,罗家就被啃的血肉模糊,科道现在针对我,连我的门生弟子在这次京察怕都是要被罢官,我怎么能因为我一个人让他们都丢官。”
政治就是交换,罗至正只是臣子,即便算得上权倾朝野,可现在他和首辅的意见不统一,很快就被针对了。
他当然是支持自己的女婿,甚至可以奋战最后一步,在女婿征西戎时,他是用尽全力斡旋,但现在他没办法了。
无论如何,他要保住门下弟子,先保住罗家。
罗敬熙愣住,讷讷道:“不会这么严重吧……”
敬皓今年刚中举人,本来是一件非常值得高兴的事情,但现在罗至正要回老家,他就不能再在京里和同窗们一起读书了,难免觉得沮丧。
但他平日听郁氏的话,郁氏虽然时常觉得丈夫傲慢,性子得罪人,但总怕自己真的走在前面后,长子罗敬熙不是真心孝顺,罗敬渊就更不必提了,他私下听说献策给周王,因此,郁氏让敬皓一定要孝顺父亲。
现下敬皓就站出来道:“大哥,我们就听爹的话,一起回去吧。爹爹正当盛年,日后必定有起复那一日,再者,宸王肯定也是能够体谅的。”
罗至正就突然觉得小儿子也许不够聪明,也时常很懒,甚至还不太懂看眼色,但是他的确人品敦厚,为人老实孝顺,有子如此,他也老怀感慰了。
当然,建章帝对罗至正这么干脆果断的辞相,也要召见一番。
“老臣给陛下请安,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罗卿,你为何坚决要辞相,当年,你为朕被贬谪,后来一直辅佐朕,朕若无你,如何是好?”建章帝对罗至正还是很有感情的。
罗至正则道:“陛下身边贤能之人无数,何须老臣这样的微末之人,只是日后,臣不在您身边,您要好生保重自己,这才是我大临之福。”
二人寒暄了一会儿,建章帝也颇为感慨,他最后屏退太监和火者,私下问起罗至正:“卿可是为了宸王一事避嫌才离开的?”
他要听的是真话。
罗至正当然知晓这御前奏对,要小心再小心,当年他们支持还是皇子的建章帝,用的理由就是他是皇长子,轮到宸王了,就偏私,岂不是说明他这个人心口不一,只是为了权势摇摆。
于是,罗至正道:“老臣并非是为了宸王避嫌,一直捧着宸王的人,难道不是陛下么?如今,有些人愿意追随宸王,大抵也是看陛下恩宠无比,只要陛下改宸王封号,尽快打发宸王安王全部就藩,就没有这些烦恼了。”
“那不成。”建章帝想也没想就否决了。
他的确是犹豫不决,不愿意同宗法制度同所有大臣作对,但也不同意宸王就藩。
罗至正叹了一声:“天下谁人不偏私,臣也更疼小儿子,但是家业还是留给我的大儿子的,这大概就是宗法制度不能乱。”
建章帝不置可否,但也没有反对。
他又有些不可置信:“我以为卿会替宸王说话,你毕竟是他的岳父。”
“若从私而论,宸王是臣女婿,他对臣一向尊敬,又和王妃琴瑟和谐,臣对这位女婿十分满意,从公而论,宸王能平东胡,灭西戎更是不世之功绩。若他为嫡长子,将来毕竟青史留名,甚至与秦皇汉武甚至是唐太宗相提并论,文治武功都是一流。但皇上,他不是,老臣恳求您为了社稷好,就打发宸王就藩,这样才不至于出现夺嫡这样的事情啊。”罗至正叩头,此话说的非常诚恳。
宸王是很好,但是你若真的不让他做皇帝,就趁早让他就藩,否则,你皇帝想做好人,到时候留下后代骨肉相残吗?
也是建章帝性情宽和,罗至正才敢如此说,当然,他这招是以退为进,不是真的让皇帝就此放逐宸王。
建章帝扶额:“卿说的话,朕记下了。”
罗至正又道:“陛下还是尽快把边将选好,不能再让宸王代替您御驾亲征了,前些日子东胡又有异动。”
连罗至正都这般说,意思就是敦促他做决定。
君臣奏对,无论如何,罗至正算是过关了,他没有包庇自己的女婿,也没有替宸王说话,只是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分析,让他早做打算,否则,宸王再掌兵权,未来新君绝对不容他。
什么都好,就是排行第二,非嫡长出身。
皇上疼他反而是害他。
建章帝等罗至正走了之后,怔愣了半天……
自从高玄策去封禅后,瑶娘对着肚子里的孩子叹气:“怎么办呢?你爹爹可能又不能亲眼看到你出生了。”
还有这次也没有郁氏进宫陪产了,郁氏随同父亲回了老家,连道别都来不及。
宫里徐青容俨然认为是太子妃的模样了,只是在甘氏生下儿子后,她才觉得心中不安。
如今周王已经有了两个儿子,李夫人生的长子和甘侧妃生的次子,这子嗣问题总算是解决了,周王自己也松了一口气,他再也不会被子嗣问题难住了。
徐青容是恨的咬牙切齿,但也不会破坏大局,再说她现在势力大不如前,内宅几乎大事小事也都要像周王报告。
况且,周王优势如此明显,徐青容就不必再对付瑶娘了,毕竟,现在朝臣都站在周王这边。
而瑶娘每日都教承运读书,也会时常说一些自己的看法,尤其是得知明日建章帝会亲自抽查时,她亲自拟稿,再教儿子。
承运不懂:“母妃,为何一定要这么说呢?”
瑶娘笑道:“因为这么说,你皇爷爷才知道怎么做啊。”
次日,建章帝过来时,承运正好开始学骑马,毕竟高玄策不在身边,建章帝平素也宠承运,因此特地教他挑马。
还对承运道:“今日先生对你们讲了马相关的事情吧。”
“是,先生还教孙儿们如何挑马。”承运拱手恭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