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熹朝他挥了挥手:“咱们七阿哥这咳嗽,说来就来,说好就好。你先忙去吧。”
皇贵妃看了半天,觉得哪里不对,他招招手,把李熹叫过去:“这帕子是你给他的吗?”
李熹看了一眼,很确定的说道:“不是,看着也不像是慈宁宫的东西。”
皇贵妃从胤祐手里将帕子拿了过来看了看,那是一条素色锦帕,上面绣着一朵并蒂莲。手帕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已经变得皱巴巴的。
她问胤祐:“这帕子哪里来的?”
“容若给的。”
皇贵妃和李熹对望一眼:“他为什么要给你一条帕子?”
“那天阿玛又打我屁股,容若就拿出了他的帕子给我擦眼泪,我忘记还给他了。”
李熹惊讶道:“这该不会是”
京城谁不知道纳兰公子对亡妻一往琴深,为她创作出许多哀婉凄美的词作,为世人所惊叹。
这帕子若是卢氏留给纳兰的遗物,就这样被胤祐拿走而没有及时归还,以纳兰公子多愁善感的性格,得多难过啊。
皇贵妃赶紧命人将帕子洗干净熨平整,又嘱咐胤祐拿去乾清宫还给人家。
自从回宫之后,胤祐还没有去过乾清宫,他阿玛政务繁茂,要处理的事情很多,额娘不让他去添乱。
现在借着归还帕子的名义,他又可以去找容若了。
小家伙领了任务一刻也不肯耽误,立刻就出了承乾宫,直奔乾清宫而去。
在乾清宫外的广场上,胤祐老远就看到了两个人。
这两个人都身穿官府,一个人背着手高昂着头,看上去就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似乎正在训斥另一个人,但距离太远了,胤祐只听见他语气颇为凶恶,但听不清他究竟说了什么。
这个人是索额图,另一个人是康熙身边的高士奇。
胤祐很奇怪,就连自己的阿玛都要尊称高士奇一声高师傅,索额图对他说话时,怎么会如此不客气。
胤祐对索额图并不熟悉,只知道他是太子哥哥母家的亲戚,论辈分太子得管索额图叫一声叔公。
不过他对高士奇却很熟悉,因为后者时常在南书房走动,一来解答康熙在文史书画方面的疑问,二来吉鲁康熙的日常言行。
之前曹寅还说过,让高士奇做胤祐的老师。
每次胤祐来乾清宫,那个叫赵诚的小太监都会随侍在他的身旁。
这时候,弯下腰来催促他:“七阿哥咱们走吧。”
南书房内康熙正在和大臣商议政务,胤祐没敢进去,便往后面的院子走。
期间他对赵诚抱怨:“索大人太凶了,我不喜欢他。”
赵诚不敢说话,心想:“巧了吗这不是,他也不大喜欢您。”
索额图一心扶持太子,皇贵妃的儿子,说不定皇上哪天想通了,真给表妹立为皇后,七阿哥摇身一变,就是嫡子,除太子之外另一个嫡子,那还得了。
胤祐哪里懂得这些,他对人的喜欢和讨厌全凭直觉。连阿玛平日都很尊重的人,索额图凭什么大庭广众这么凶的骂人家。
他问赵诚:“索大人为什么要骂高师傅?”
赵诚吓得腿软:“这个奴才哪里知道,不过,索大人每次见到高大人都是这样,甚至在皇上跟前也是直呼其名。”
于是,索额图这个名字从这一刻开始,在胤祐心里就和坏人画上了等号。
可是索额图又是太子哥哥的叔公,太子哥哥那么好,真担心他会被索额图那个坏人欺骗。
唉,这个问题太复杂了,胤祐的小脑瓜想不明白,干脆不要想啦。
绕到了后面的院子,在那里他看到了容若,于是索额图、高士奇都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纳兰老远就看到了他,朝他招招手:“你今日怎么过来了?”
胤祐小心翼翼的拿出那方锦帕递过去:“我忘了把这个还给你,额娘说它对你很重要,让我赶紧送过来。”
纳兰接过手帕,脸上的神情僵了缰,随即露出个苦涩的笑容:“她已经很久没有进入过我的梦里了。”
春天的时候,曹寅还没有返回江宁,那时候纳兰竟总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看到春雨,看到落花,就总是会想起他已经故去的妻子,陷入过往的美好回忆中走不出来。
就在容若指尖快要碰到帕子的时候,胤祐忽然收回手,一下子背到了身后。
纳兰的手顿在半空:“怎么了?”
胤祐抬起头来望着他:“我觉得,你已经不需要了。”
孩子哪里懂得那些情情爱爱,更不知道什么叫生离死别。
但是他能感觉到容若的不开心,既然人已经没了,活着的人还得活下去,睹物思人,没有意义。
孩子都懂的道理,纳兰不可能不懂。但是,有的人书读得太多,感情太过细腻就容易陷在自己的执念中,走不出来。
纳兰笑着牵住他的手往回廊那边走:“那七阿哥就替我收着吧。”
“好!”胤祐珍而重之的将拿方锦帕放回自己的小荷包:“我替你收着,你想她了就来看看。其他时候要开心一点哦。”
没有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只以为他没了妻子,再娶一房便是。
他是是纳兰明珠的儿子,皇上身边最亲近也最信任的人,多少宗室王亲眼红,他究竟还有什么不满意?
只有眼前这个三岁多的孩童,寥寥数言竟能如此温暖人心。
两个人找了一处栏杆坐下,一阵秋风不知打哪儿刮过来,吹得树上的叶子扑簌簌落了满院。一眼望过去,满目尽是秋日寂寥。
两个人也不能干坐着,纳兰不像曹寅,有的是花言巧语哄孩子开心,他只会教孩子背诵诗词。
“七阿哥,咱们来玩飞花令吧,就以秋字为令。”
胤祐摇头:“不玩。”
被拒绝的如此干脆,纳兰颇有些尴尬:“为何?”
“因为子清不在,没人替我受罚。”
他倒是很有自知之明,跟大才子玩飞花令,人家答不上来还能现场作一首,他答不上来就只能乖乖认罚。
纳兰笑道:“大概子清也没想到,他对你而言竟如此重要。”
“那是当然,你们两个对我来说都很重要。阿玛说要给我开蒙读书,我希望你们能当我的老师。”
纳兰想了想,如果不能入翰林,给这个小家伙当老师也不错,至少他还能倾尽所学来好好培养他。
“我倒是可以,不过曹子清好像不行。”
“为什么不行?”
纳兰笑道:“你看他哪有为人师表的样子。”
胤祐忽然低下头:“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呀,我好想他。”
“大概,还有半年多吧。”
胤祐也不知道半年多是多久,但他觉得子清已经走了好久好久了。
纳兰忽然一把将他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
胤祐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真的吗?你说的是真的?”
“嘘!”纳兰竖起食指抵在他的唇边,“这事儿还没决定呢,可不能让别人知道了。”
胤祐点点头,其实前半句话根本没听进去,只记得后面他说不能告诉别人。
在小家伙心里已经默认,这件事情是真的了。
他一路蹦蹦跳跳回到承乾宫,还哼起了小曲儿:“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只没有耳朵,一只没有尾巴,真奇怪,真奇怪”
皇贵妃在屋子里就听见了他充满童趣的歌声,看起来去了一趟乾清宫,心情很不错。
“宝宝遇到什么开心的事情了?”
胤祐晃了晃小脑袋,想起和纳兰的约定:“我不告诉你。”
皇贵妃问他:“手帕还给你的好朋友了吗?”
胤祐摇头:“没有。”
“你这孩子走之前额娘是怎么交代你的?”
胤祐双手抱起茶盏,“咕嘟咕嘟”给自己灌下去一大杯白开水:“是他说让我替他保管。”
皇贵妃问他为什么,胤祐想了想,容若没说这个不能告诉别人,于是就和额娘大致提了一下这件事情。
皇贵妃还挺高兴,她的小太阳现在也能温暖别人了:“那,既然答应了你的好朋友,你就要替他好好保管,不能能脏了,也不能弄丢了。”
经她这么一提醒,胤祐才想起来,他也不能将这条帕子总带在身上,得找个地方放起来。
他把帕子放进了一个装玩具的小木盒里,抱着木盒在寝殿里转了一圈,感觉哪里都不合适。
最后,又回到皇贵妃身旁,向额娘宣布:“我要把它带回慈宁宫。”
皇贵妃忍不住捏他的脸:“是是是,慈宁宫才是你的家,明儿就送你回去。”
第二天,胤祐回到慈宁宫,先把装有帕子的小木盒找了个地方妥善放起来。
然后,他又高高兴兴的跑去院子里视察一番。先看了看三只乌龟,“祝英台”依旧体格壮硕,“梁山伯”和“马文才”两个加起来都不是它的对手。
池塘里除了几条体型很大,“祝英台”一口吃不下的大锦鲤,已经看不到别的小鱼小虾了。
而后他又去看了看自己种下的橘子树,经过一个夏天,已经长大了不少,枝繁叶茂的,很是不错。
不过胤祐还记得曹寅说过,橘树在北方会被冻死,可是还没能想到解决方案,曹寅就回了江宁。
回到屋内,他刚坐下来准备用些茶点,松子饼还没来得及放进嘴里,整个人就逮住了。
他忽然想起个事情,一早起来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昨天纳兰跟他说的秘密:“说不定两月之后我就能见到子清,皇上这次出门很有可能会去江南。”
阿玛要去江南,子清也在江南,如果能跟着阿玛一起出门,就能见到子清啦!
可是胤祐现在才意识到问题的关键自己怎么才能跟着阿玛一起出门呢。
小家伙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让阿玛带自己一起出门。
太皇太后上午还见他高高兴兴的,怎么这才多一会儿又愁眉苦脸了。
“你这是怎么了,就这一盏茶的工夫叹了多少气了。”
胤祐想了想,死死咬住了自己的嘴唇:“不能说。”
“哟,在乌库玛嬷跟前还有秘密啦。”太皇太后手里转动着佛珠,“不说就不说吧,本以为你说出来,我还能帮上什么忙。”
胤祐想了想,乌库玛嬷是阿玛的玛嬷,阿玛平时最是孝顺,乌库玛嬷说什么他都会答应。
只要乌库玛嬷让他带上自己一同出门,他不敢不答应。
于是,胤祐站到了太皇太后跟前:“我听说阿玛这次出门会去江南,那里有好多咱们这里吃不到的美食,看不到的美景,那里还有子清,我想我想”
太皇太后低头看他:“你想跟着你阿玛一起去?”
“阿玛说他会带上太子哥哥,既然带上了太子哥哥,那也可以带上我呀。”
胤祐上前抱住太皇太后的胳膊就开始撒娇:“乌库玛嬷,你可不可以帮我跟阿妈说一说”
这时候,太皇太后却颤巍巍的抽出自己的胳膊,朝一旁的苏麻喇姑挥了挥,“我想起来,我今天的佛经还没念完,苏茉儿,快把我的经书拿过来。”
“是。”
胤祐:“”
他把嘴撅得能挂个油瓶:“不是说好要帮我的吗,乌库玛嬷说话不算数。”
太皇太后闭上眼:“我可帮不了你。你阿玛这次出门是有政事要办,你以为是出去玩,他哪有时间照顾你?”
“我不用他照顾,我很乖,不会给他添麻烦。”
“那也不行,这一趟路途遥远,来回要好些日子,你那么身体又不好,在路上生病了怎么办。”
这时候苏麻喇姑拿了来经书,还细心地翻到了上次的位置。
“就算你阿玛要带你去,我也不会同意。好了,你自己去院子里玩,乌库玛嬷要开始礼佛了。”
既然如此,胤祐也不能躲马车底下跟着去,只能算了。
距离中秋节还有三天的时候,朝堂上发生了一件大事。
康熙在几位议政大臣面前突然发难,列举索额图三大不端行为:
其一,索额图之弟心裕素行懒惰,屡次空班。圣上交给索额图论处,索额图却从轻处理,只罚俸一年。
其二,索额图之弟法保懒惰,被革去内大臣职务,随旗行走,但仍不思效力赎罪,在外校射为乐,索额图未能尽到教训之责。
其三,索额图自恃位高权重,日益骄纵妄为。百度百科
果然,如康熙所说,这三条听起来的确都只是行为不端,并不是什么罪大恶极不可饶恕的大过。
尤其是最后一条,关于索额图自己的行为不端,听起来倒像是有心之人故意在背后害他。
一旁的高士奇,神色看不出丝毫异样,安静且谨慎的握着笔,将刚才皇上的话一字不落的记录下来。
索额图膝盖一软,整个人就软绵绵的跪了下去,额头扣在地上,真情实感的喊道:“臣知罪”
早在几个月前,他就已然察觉皇上对自己态度有变,但他仍然抱着一丝侥幸态度,自己毕竟没犯什么大错,又有太子这个护身符。
就算康熙不考虑先皇后和赫舍里一族,也该考虑维护太子的外戚势力。
而夏天的时候,皇上忙于处理各地水患,对他的态度倒是缓和了不少,他以为这一关总算过去,没想到,皇上在这儿等着跟他秋后算账呢。
于是,处理方式也很简单粗暴,兄弟三人全部革职,尤其是索额图,被革除议政大臣、内大臣、太子太傅等职务,只保留佐领一职。
这件事情,最高兴的莫过于一旁的明珠,他和索额图斗了这么些年,总算压过对方一头。
更何况皇上不止处置了索额图一人,而是索尼的三个儿子,加上前些年去世的先皇后之父噶布喇,索尼已经没有儿子在朝中为官了。
看来,皇上这是让大家舒舒服服的回家过一个中秋。
而另一位议政大臣佟国维则是坚定不移的跟皇上站在一起,坚决拥护皇上的每一个决议。
又是一年的中秋佳节,按照惯例,康熙要在乾清宫举行家宴,恭请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以及各位太妃赴宴,其余宫妃、皇子和公主,以及恭亲王和裕亲王携家眷进宫赴宴。
不过,在此之前,康熙要带着太子前往月坛祭天。
慈宁宫今天可热闹了,皇太后带着胤祺早早的来了,还有两位王妃也在一旁陪着太皇太后说话。
胤祐带着胤祺和保泰在院子里玩耍。三个孩子趴在池塘边看乌龟,因为当初“祝英台”是他在假山下面发现的,因此对这只格外关注。
因为“祝英台”的个头看上去就比其他两只大多了,而且气势上面也狠狠地压过那俩,每天就像女王一样,大摇大摆的走在前面,“梁山伯”和“马文才”只敢在后面给女王当小跟班。
保泰一眼就相中了女王,感觉裕亲王府花园里的大池塘就差这么个宝贝。
于是,保泰拿出平时找胤祐要玩具的架势开始撒娇:“七哥七哥哥,我想把祝英台带回王府养着。”
“不行!”
胤祐还没说话,胤祺先踢出了反对意见:“祝英台是我发现的,要带走也是我带回宁寿宫去养。”
与此同时,五阿哥在心里暗自后悔:“来了这么多次,怎么没想到管七弟要了这只乌龟,他们俩平时玩得那么好,七弟不会不给的。”
一边是五哥,一边是堂弟,他们都想要“祝英台”,胤祐看见他们就仿佛看到了化成人形的“梁山伯”和“马文才”,这可太难选了。
“要不”胤祐脑子里的鬼主意很快成型,“你们俩一人站一边,我把祝英台放在中间,让它自己选跟谁走。”
胤祺和保泰两人对望一眼,都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于是两个人点点头,随即转身,往截然不同的两个方向走去。
胤祐让太监把“祝英台”抓过来,放在正中间的位置,看它究竟选谁。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它的身上,就连“梁山伯”和“马文才”也忍不住站在一旁吃瓜。
“祝英台”先是往保泰的方向爬行两步,可把小世子高兴坏了,又蹦又跳的拍手叫好:“快过来,我带你回裕亲王府,一定好吃好喝的养着你!”
胤祐张大了嘴,露出个“原来如此”的表情:“哇哦!”
可是,保泰话音刚落,“祝英台”像是对他抛出的橄榄枝并不感冒,慢慢悠悠的掉了个头,竟然开始往回走。
胤祺忍不住在心里赞道:“不亏是一只富贵不能淫的好龟,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尽管此时的他还不知道什么是“富贵不能淫”,但心里的想法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站在中间当裁判的胤祐又露出个不可思议的表情:“哦哟!!!”
“祝英台”往回走了两步,似乎对五阿哥和宁寿宫也没什么兴趣,于是再一次掉头,朝着胤祐站的位置一步一步爬过来。
这次胤祐露出惊讶又雀跃的表情:“哇,果然是我养的”
他话音未落,“祝英台”就缓慢而坚定的从他脚边绕过去,继续朝着平时晒太阳的那块大石头前进。
而这时候,保泰忽然冲过来,一把抓起了“祝英台”:“别反抗了,乖乖跟爷走吧,爷不会亏待你的。”
胤祺也从另一头冲过来:“它不愿意跟你走,你把它放下!”
吃瓜群众胤祐、“梁山伯”、“马文才”:“???”
保泰不敢放,但也不敢跟五阿哥吵起来。于是,他就看向胤祐,试图让胤祐给他撑腰。
胤祐看看他,又看看胤祺,“祝英台”只有一个,一女怎么能二嫁,要不他还是自己留着吧。
他走上前,正要从保泰手里拿走“祝英台”,哪知道小表弟情急之下开始口不择言:“七哥,你上次亲我的时候,说过的我要什么玩具你都会给我!”
胤祐急了,赶紧去捂他的嘴,这次没敢用嘴,而是用手:“你已经拿了好多玩具了,这是乌龟,又不是玩具!”
保泰说:“我不管,你亲了我,就要对我负责唔唔唔唔唔”
这次吃瓜群众变成了胤祺:“什么什么,谁亲了谁?七弟你该不会”
胤祐急死了,一只手死死地捂住保泰的嘴,一只手不停地在他七哥跟前摆动:“我不是,我没有,你别听他胡说!”
胤祺一脸“我懂”的点点头:“那祝英台还是给他吧。”
胤祐:“”
最后无奈之下他只好松开手:“五哥,你听我解释,那天额娘要给他在胳膊上放一个孙悟空,他一直哭一直哭,我就”
另一边,保泰已经拿着乌龟迅速跑远了。
胤祐凑到五哥耳边说道:“祝英台可坏了,他把池塘里的小鱼都吃光了,咱们让它去吃光裕亲王府的小鱼。”
于是,“祝英台”就这样身负重任,被保泰装进了笼子里,准备晚上出宫的时候一并带走。
今天的天气很好,秋高气爽,月朗星稀,正是赏月的最佳时候。
于是,乾清宫的家宴摆在了院子里,周围花团锦簇,大家一边吃吃喝喝,一边欣赏月色,一边陪着陪着太皇太后聊起家常。
宴会之前,康熙特意让人传话,叫德妃也一起来。皇上大抵也是心软,像让她趁这个机会见见六阿哥和五公主。
德妃现在还是戴罪之身,不敢太过招摇,安安静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眼睛一直盯着六阿哥,偶尔看一眼太后身旁的五公主。
康熙着重夸奖了大阿哥胤禔,说他这几个月来骑射功夫精进许多,下月初九的木兰秋狝,叫他一定要好好表现表现。
大阿哥一掀衣袍站起来,落落大方的向康熙行礼:“儿臣多谢汗阿玛夸赞,定不负汗阿玛的厚爱。”
惠妃看着儿子,意气风发,少年得志,怎么看都觉得是众阿哥里最出挑的,喜悦之前怎么也藏不住。
再看看皇上身边的太子,安静到近乎没有什么存在感,整个人看上去心事重重,却还要努力的掩藏,看着就怪客人疼的。
这时候,宜妃又来到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身旁,高调的向他们公布了一个喜讯:“前些日子太医来给臣妾诊脉,说是喜脉。”
皇太后听了自然高兴:“哟,宜妃这是又有喜了。”
九阿哥还不满一岁,她这又怀上了,效率不可谓不高。其他宫妃纷纷投去羡慕的目光,或真情或假意的向她道贺。
胤祐对宜妃娘娘又要生弟弟或者妹妹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兴趣,他现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太子身上。
身为众皇子中年纪较小的,胤祐坐的位置距离太子很远,并且只能看到他的背影,看不清他的脸。
尽管如此,他也敏锐的察觉到了,太子哥哥虽然脸上笑着,但是却并不开心。


第38章
家宴上很热闹, 后宫妃嫔聚在一起争奇斗艳,比恩宠、比美貌、比孩子……那些没有地位、没有孩子的庶妃,平日里就算是登门向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请安的资格也没有,一年到头也见不着皇上一面, 只能在宴席上想尽办法表现一下。
大家怀揣着各自的想法与目的推杯换盏, 皇子公主们要么低头品尝美食, 要么安静的坐在额娘身旁,要么被带去太皇太后和太后跟前请安……一般而言, 宴会到了后半段, 他们才有自由活动的机会。
胤祐现在不用李熹或者孙嬷嬷喂他吃饭了, 他虽然筷子用得还不怎么灵活自如, 但已经可以熟练地使用勺子吃饭。
他低头吃一口东西就要抬起头来看一眼太子哥哥那边,看到太子哥哥被乌库玛嬷身边说话,后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又看到阿玛低头同他说了句什么。
与别人讲话的时候太子哥哥脸上总是带着微笑, 自己坐下来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却又消失不见。
胤祐低头吃了一口东坡肉, 抬起头来, 视线却被人挡住。
他顺着那人的胸膛往上看,就看到了六阿哥愁眉苦脸的样子。
“六……六哥!”胤祐的手抖了一下, 勺子上那块他咬过一口的东坡肉又落回到了碗里。
胤祚低头, 正好看到这一幕。胤祐尴尬一笑,不动声色的将碗护在自己跟前:“你你你,你自己不是有吗?”
胤祚不由分说,屁股落下来占了他一半的垫子,两个孩子挤在一起。
胤祐给自己做了片刻的心理建设, 最后还是大方的将碗推了过去:“要不, 给你咬一口?”
胤祚将头扭到一旁:“谁要吃你的, 你自己吃。”
“呼呼……”胤祐手上就像装了弹簧,刚伸出去又缩了回来,松了好大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他低下头,把嘴张到最大,一口把剩下的东坡肉全都塞进了嘴里,腮帮子鼓鼓的,嚼啊嚼,嚼啊嚼……肉太大,嘴又太小,肉在嘴里半天嚼不烂也咽不下,浓浓的肉汁从嘴角溢了出来,粉嘟嘟的脸颊随着他艰难的咀嚼动作一上一下的抖动,简直可爱到爆。
胤祚却一点也没有被他可爱到,反而眉头越皱越深,眼神甚至有点嫌弃,最后却还是无可奈何的伸出手,一下一下拍着他的后背:“慢点吃,我又不跟你抢。”
胤祐:“……”
在兄弟俩一个使劲儿拍背,一个使劲儿咀嚼的不断努力下,胤祐可算是把嘴里那块肉嚼碎咽了下去。
另一边胤禩不知道何时溜了过来,端起一旁的汤碗递给他:“来,七哥,喝口汤缓缓。”
汤也是胤祐特别喜欢的,龙井竹荪炖鸡,这一大口下去,小家伙那叫一个满足。
胤禩又拿了帕子递给他:“擦擦。”
胤祐接过来擦了擦嘴:“谢谢八弟!”
胤禩冲他甜甜的笑,过去与他头挨着头,两个小家伙凑在一起说悄悄话。
胤祚烦死他俩了,自己心事重重都没人关心一下。他站起身要走,却被一只手扯住了衣袍:“六哥,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现在没有了。”胤祚从他手里拽回自己的衣服,继续往回走。胤祐和胤禩两个人一左一右,又把他按在了垫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