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的毛。或者说,是狗毛。

  我坐在椅子上,不敢再去看床上。我也算受过高等教育,绝不会相信有什么超自然的东西。梦中的事绝对变不了现实,但现在的情形,只能有一个解释,我是真的光着脚走了很长一段路了。以前看过的书里也讲到梦游,说梦游的人醒来后根本不记得自己在梦中做过很多事。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也一定是梦游了。

  ……而且,我也真的遇到了变成黑色的温建国。

  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我才发现已经是上午八点。我吓了一大跳,上回迟到后被老总骂了一顿,这回准要更被骂了。我胡乱洗了洗脚,打了个的去上班。如果按成本算,今天上班实在是很亏,成本已经超过了收益。而且昨天梦游时我穿得很少,有些着凉,头晕得像踩不到实地。一进大楼,我有些战战兢兢,准备再挨一顿臭骂,刚走到我们那一层,却听得文旦在一边轻轻道:“阿康!”

  他正站在厕所门口,我抓了抓头皮,苦着脸道:“我又迟到了,真倒霉。”

  迟到的理由有很多,但后果来就很菲薄的工资,再七扣八扣,再下去只怕连饭都吃不起。

  文旦的脸上仍是很严肃,小声道:“有个警察来找你。你干什么了?脸色真难看。”

  “找我?”我吓了一跳,仔细回想一下,好像除了随地吐痰,也没干过什么犯法的事。我正想说什么都没干,老总已经从办公室里探出头来道:“阿康,你来了,公安同志正找你。”

  我有点担心我这副脸色会不会被人当成是做贼心虚,有个公安已走了出来,看着我道:“请问你是秦成康么?”

  我惴惴不安地道:“我是。请问有什么事么?”

  “有些问题想问问你,请跟我来吧。”

  我们这幢大楼来往人很杂,老总倒还有个会议室,是平时开会用的。当我跟着那个全副武装的公安走进会议室时,门口围了一大堆人,一个个都是一副同情的样子,好像我已经被逮捕了,有人还惋惜地道:“看不出来,他平时挺斯文,没想到是个失足青年。”还有人站在法院的立场上说:“至少要判六到十年,我看过《刑法》的。”老总喝道:“快回去干活!”他掩上门,对那公安道:“陈同志,你慢慢问。”

  门一关上,我就急道:“对不起,请问陈同志,我犯法了么?”

  “犯法?”那个公安正拿出纸笔来,闻声抬起头,先是一怔,才笑道:“就算你犯了法也没东窗事发呢,不用怕,是例行询问。”

  这公安倒不像我见惯的那些联防队员同志一样满面横肉,好像只会用骂人来对话一样。我坐下来道:“那是什么事?”

  “你认识温建国么?”

  我心头一震,道:“认识啊,他是我的作者,给我写小说的。他怎么了?”

  “你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我差点就要脱口而出说“昨天晚上”,但想了想还是道:“有几天了,也记不起来,不过昨天我还和他说过话,虽然没见到。”

  “噢。”他应了一声,在纸上写下了一些东西。我道:“公安同志,说实话,是不是在怀疑我?”

  他笑了:“你太多疑了,温建国今天清晨被联防队捉住了。他已经招认是他杀了林蓓岚,这次不过是例行公事而已。”

  他突然有些迟疑地道:“对了,秦成康同志,根据你和温建国的交往,你觉得他近来有什么地方反常么?”

  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道:“是指哪方面?”

  “比方说,他的心理状况。”他咽了口唾沫,又道:“因为联防队是巡逻到河边发现他的。这么冷的天,当时他在拼命喝水。你知道,那条河污染很严重,不要说喝了,连洗东西都不成。”

  林蓓岚也是死在那条河里的……我默默地想着,他见我没说话,又追问道:“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

  我抬起头,道:“他去湖南旅游回来后一直很反常,甚至脸上还擦粉,很怪。”

  “擦粉?”他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了看我,“擦在脸上?”

  “是的。”

  “他这么爱美么?”他把笔在手指上转了两下,又道:“对了,他还有亲属么?”

  “这个不清楚。他毕竟只是我的作者,我管不了他那么多。”

  他翻了翻手里的笔记本,若有所思地摆弄着手里的原子笔,忽然道:“对了,秦成康同志,你也是湖南人吧?”

  我一怔,道:“这有关系么?”

  “只是随便问问,别多心。”

  他说得轻描淡写,可是我知道,那绝不是一句寒喧的话。我点了点头,道:“是啊。只是父母早就去世了,我出来读大学后就一直没再回去。”

  “不容易啊,离乡背井的。”他感慨了一句。

  我道:“对了,温建国说了为什么要杀他的女朋友么?”

  这公安突然牙疼似地吸溜着,道:“没说什么。你问这个做什么?”

  他的话里明显在隐瞒着什么,我道:“公安同志,温建国这个人一直很胆小,我都不相信他会杀人。他到底说了什么奇怪的事?”

  他看了看我,咬咬牙,道:“温建国被逮捕后,一直语无伦次,说什么‘封印’、‘夜王’什么的,我们怀疑他背后是不是有个什么邪教组织。”

  我吃了一惊,道:“是么?他写的小说里,倒从来没有出现什么宗教迷信的内容。”

  他看了看四周,又道:“对了,你这儿有他写的小说么?可不可以给我看看?”

  “这一期上正好有他一篇小说,样刊刚到,我给你拿一本去。”

  我走到办公室门口,就听见里面叽哩咕噜地说着什么,刚推开门,他们的交谈嘎然而止,一个个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大概觉得我已经有不法份子的蛛丝马迹了。我也没理他们,到办公桌着拿了本样刊。样刊刚到,还散发着油墨的味道,我刚要走出去,文旦过来小声道:“阿康,公安局的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