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女朋友”时,柳文渊的妻子偷偷看了一眼林蓓岚。她们两人其实年纪相差也不大,但柳文渊的妻子因为生计劳苦,看上去足足有四十岁了。乡下早婚,两个儿子都已经有十来岁。两个男人吞云吐雾地说着话,林蓓岚坐在一边,动也不敢动。

  “温兄是做哪一行的?”

  温建国脸略略一红,道:“小本经营,做点小生意。”他现在靠写稿子谋生,的确是小本经营。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柳文渊屋里的陈设。这宅子很老,以前大概是个大户人家,但现在已经相当破败,桌椅上的漆都掉光了。

  闲话说了一阵,温建国有点按捺不住,道:“柳大哥,我们村里有没有什么旧时候留下来的东西?”

  柳文渊眼睛亮了亮,但这丝亮光一闪而过,道:“旧东西?多得是,这房子就是前清时建的。那时是村里的一个地主的宅子,后来土改,才分给了我。喏,你看,这些桌子椅子都有上百年了。”

  桌子椅子的确都有些年头了,但因为太破,又不是红木的,看来以前那地主也不算太富裕。温建国拖了下椅子,向柳文渊移近一点,道:“那有没有什么字画花瓶什么的?”

  柳文渊从嘴里吐出一道烟气,道:“怎么,温兄是做古玩的?”

  温建国讪讪地笑了笑,道:“好玩,好玩而已。柳大哥,有没有这些东西,比方说,你手上这个班指……”

  他话刚说完,柳文渊的目光突然变得极其凌厉,像两柄细而锋利的刀子。温建国只觉气息一滞,几乎说不出话来。还好,柳文渊的目光马上变得随和了,道:“这个啊,老了老了,不过是假古董,光绪时翻铸的。”

  “可以给我看看么?”

  温建国很没礼貌地伸出手。他本以为柳文渊会犹豫一下,但柳文渊却一下从大拇指上拔下来,道:“你看吧。”

  这班指看上去像青铜的,但温建国接到手里才发现不是,因为太重了。他对纯金的手饰比较熟,一掂分量就知道。这班指竟然和纯金的差不多重,绝不会是青铜。虽然造型很古朴,但细细看来,却极为精致,每一个小地方都很注意,戒面上的饕餮纹线条流畅得简直像画出来的。

  大概只有清末时的工艺水平才能达到这样的程度吧,这已经是近代化的水准了,商周时肯定不会有这样的东西。湘西在战国时属楚国,那时就是少数民族地区了,不像河北山东那儿属于中原腹地。温建国略略有点失望,将班指还给柳文渊,道:“柳大哥,那字画花瓶什么的有没有?”

  柳文渊笑了:“哪有什么字画,这儿虽然出过几个读书人,不过字画早就扯烂了,也就这些破东破西的还在。温兄是做古玩生意么?”

  “好玩,好玩。”温建国讪讪地笑了笑。这堂屋当年可能也相当气派,中堂挂上一幅猛虎图,四周再挂点字画,当真有点大户人家的派头,但现在,一角堆了一些干柴,门也已经破损不堪,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鸡屎味,完全是一副乡民住宅的样子了。

  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一阵,天黑下来了。湘西山湘西山里,四周都是山,天也黑得早,墙上的有线广播突然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声音,里乡里的广播站开始广播了,一个用着广言的播音员先说了些秋耕的通知,然后开始播放湖南方言的相声。柳文渊把烟扔掉,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道:“早点睡吧,明天队里的车开时我叫你,给驾驶员一包烟就成了。”

  他趿着鞋上楼,突然又像想起了什么,扭头道:“对了,晚上不要出去,特别是不要到井台上去。”

  温建国道:“那井做什么不能用?”

  柳文渊正走上楼去,听得温建国的话,又站住了,垂下头,仿佛在想什么。温建国一时还以为他可能没听到,正要再说一次,柳文渊忽然道:“那里有妖怪。”

  ※※※

  “什么妖怪,真是乡下人见识。”

  回到房里,温建国一边解外套一边说。林蓓岚在一边道:“建国,我总觉得害怕……”

  “怕什么,这村子里的人虽然说话我们听不懂,可也不是妖怪。来,快脱衣服,我急坏了。”

  温建国一边拉开皮带,一边迫不及待地伸手来搂林蓓岚。林蓓岚脸红了红,用手推着道:“别这样,他们听到的。”

  “怕什么,他们说不定也正在做这事呢。”温建国咂吧一下嘴,突然很有感慨地道:“众生平等,倒也是真的。猫狗猪羊做的也是这事,人不论有钱没钱,做这事时也都一样,快点,快脱了。”

  “等等,”林蓓岚推开了他,“建国,刚才你注意到了没有?”

  “注意什么了,柳文渊的老婆好像智商有点问题,人也难看得要命,注意她做什么,来吧来吧。”温建国涎着脸,一只手搭到林蓓岚肩上。

  “不是,你看到那张照片了么?”

  温建国怔了怔。那张照片他也看到了,只是上面布满灰尘,根本看不到什么。他道:“怎么了?”

  林蓓岚咽了口唾沫,低声道:“我看着,好像上面的是他啊。”

  她说出的是个在现代史上也有点名气的大人物。湖南历来就出过不少名人,近代更多了。温建国吃了一惊,道:“会是他?”他想了想,又道:“不对啊,这个人虽然也是湖南人,不过和这儿离得远呢,你看错了吧。”

  “不太会,”林蓓岚摇了摇头,“我们中学里的课本上就有这个人的照片,样子一模一样。”

  温建国突然觉得嘴里开始发干,有种说不出的难受。他摇了摇头,道:“我们去看看吧。反正就在下面,很近的。”

  林蓓岚有些犹豫,道:“这样不好吧,天都晚了,要是被那个柳文渊看到,还以为我们是做贼的。”

  温建国笑了:“那就行了,管他是谁,反正不关我们的事,我们来吧。”

  他把裤子拉了下来,一下钻进了被子里。被子可能好久没用过,有些潮,但还不至于难受。林蓓岚把手伸到领口的扣子上,刚解开一个,又道:“还是再等等吧……”

  “天都黑了,还等什么,快点啊。”

  温建国把林蓓岚一把摁倒在床上,右手从她衣服下摆里伸了进去,嘴已凑到了她腮边。林蓓岚挣扎着道:“不要拉……不要,都被你拉坏了,我自己脱。”

  她脱掉了外套,不等她把衣服脱下来,温建国已经把她拉进了被子里。

  下面就是一段很冗长的性爱描写,如果单看笔法,多半会以为那是正走红的美女作家们的纯文学杰作,用了许多比喻和代称,和现在那些文学杂志上常见的差不多,说白了就是温建国的生殖器插进了林蓓岚的口腔,经过摩擦后再插进林蓓岚的生殖器。我一阵心烦,不论林蓓岚的生殖器有多么温暖湿润,现在她已经成了一具尸体,可能也已经烧成灰烬了吧。把他的信息连着翻了几条,突然我又看到了两个字:“天啊!”

  温建国传来的信息一直是以一个旁观者的态度描写的,冷静而客观,更像一篇小说,很少主观视角,但这两个字绝对是第一人称。乍一看到这两个字,我浑身一凛,一下又提起了精神。

  那是在温建国和林蓓岚的交媾描写告一段落的时候。他写道:“外面月光很亮,我正在全神贯注地准备最后一击,林蓓岚突然掀开被子,小声道:‘外面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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