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真得会输吗?”所有的人都在这么想。

  在出征之前,底层士兵是不容许有失败的念头的,所有宣传中都是出击必胜,高歌凯旋。也正因为如此,绝大多数人对劣势毫无心理准备,当真正的危局来临时,一支没有经历过失败的军队,崩溃来临的比想象中更快。

  看着屏幕上的敌我战舰数量比在飞速的失衡,吕子明知道,是做出决定的时候了。

  撤退,或是战死。

  死战,全军覆灭是不可避免的。作用是也会重创敌军,使之短期无法恢复元气,为大汉重整海防争取时间。

  问题是,东海舰队若没了。大汉还有什么海防可整?

  只有指望尚未建成的新北海舰队了么?

  吕子明想了很久,他明白,他宁愿身背骂名,也必须把这支舰队带回去。

  于是他下令:各编队依次跃迁,撤退。

  在战斗中跃迁是极为危险的举动。因为必须把所有能量从防护层与主炮转移到跃迁发动机上去,在这几分钟时间里,战舰就像一个丢弃了剑与甲的士兵,完全任由宰割。许多装甲稍弱的战舰会无法支撑过这几分钟。

  这个命令下达后,全军沉默了。

  很快,消息传来。第二编队,拒绝跃迁。第五编队,拒绝跃迁。

  吕子明怒在通迅器中高骂着,得到的是那一边平静的回答。

  “我们编队已战损百分之七十以上,根本无法挺过跃迁前的脆弱期。与其任敌军砍杀而死,不如战到最后,为其它编队撤离争取时间。”

  吕子明紧捏着话筒,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他只能大吼:“其它编队,立刻撤出战斗!不要让断后的将士们白死。”

  东海之战于四月十一日九时打响,四月十一日二十一时结束,仅历时十二小时。

  东海舰队:旗舰徐州航母重伤。琅琊、齐郡、薜郡三艘轻型航母被击沉。战列舰沉没五艘,巡洋舰沉没二十一艘,驱逐舰沉没四十七艘。其他舰只损伤一百余艘。未沉舰只大多重伤失去战斗力。

  织田联军:旗舰天下布武号轻伤。其余快速突击舰只被击毁三百余艘。虽然从损伤数量来说超过汉军,但是大多数是轻甲改装船,可以迅速补充。这些小船吸引分担了汉军大量火力,而织田主力没有损伤。

  最重要的是,他取得了高丽星云。

  第一次东海战役,以汉军失败而告终。

  一场大雨笼罩了长安,路上行人稀少,大多撑伞默默而行。这场战役的失利仿佛把整个帝国打懵了。在广场前有一些人集会抗议,但在暴雨声中,这些骂声也无力的被冲走了。没有想像中的人潮聚集,人们似乎连愤怒的力气也失去了。仅有的人们也一个个渐渐散去,最后只剩下高处的演讲者,垂头丧气的坐在雨中。

  周公瑾乘军车穿越市区,看着雨中的广场。他明白愤怒和悲哀都解救不了帝国。现在帝国的希望,在于他正要去的地方。海军学院。那里有未来国家海军的指挥官们。

  “这次没有带你心爱的专用玉石棋子?”陆伯言笑看着周公瑾。

  “没时间下棋了。我是来通知你的。收拾行装,准备上任。”

  “去哪?”

  “北海舰队。”

  “任命下来了?”

  “没有。”周公瑾高傲的扬起头,“但里面一定会有我们的位置。”

  “你这么自信?”

  “北海舰队由曹孟德大力促建,为得是把他的势力伸进海军。但陛下和朝中文武们不会希望曹魏系全盘控制这次舰队,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必然会进入这支舰队,而且一定会担任重要职务。”

  陆伯言皱皱眉:“若是有意这样安排,打仗怎能齐心?”

  “希望大敌当前,大家都会以国事为重吧。”周公瑾笑笑,“不论如何,这是你重新振作的机会。”

  周公瑾的车在路上远去,陆伯言在窗前坐下,独自发愣。

  他一直在盼着这样的机会,但是这一天真得要来了。他却惶惑了。

  这不是从前的他,从前的他只会意气风发的渴望战场,像雄狮渴望草原。

  但现在,他明白战争并不是靠傲气就能打赢,也不是只靠才华。

  战争远比一盘棋要复杂千万倍,任何一点错误就可能毁掉全局。而他所不能控制的因素太多太多了。

  他其实只是惊涛骇浪上的一艘小船而已。想战胜对手,先要战胜的是大海。

  你开始害怕了吗?他问着自己。

  五天之后,调令真的来了。如此高的效率,看来局势真得紧张了。

  他的新任命是:北海舰队重型巡洋舰“平舆”号副指挥。

  查到正指挥官的名字,陆伯言笑了,他知道,和当年的“精卫号”一样,这艘船属于自己。

  因为他的“劣迹”,所以不能直接得到正指挥的职位,但是海军指挥部显然也知道他的能力,于是安排了一位忠诚可靠却没有什么大本事的正职,也算是监督。

  周公瑾却手握重权:升任北海舰队副司令员,坐镇旗舰。显然是朝中安排用来制约正司令员张绣。就这样,魏蜀吴势力在舰队中仍是三分天下。这也是陛下的苦衷,决不敢让哪派势力独掌了兵权。

  调令到来的那天,没有上次那样的欢呼。学生们在教室中默默的注视着陆伯言,知道他此去将面对多么大的艰难与凶险。白霜还是忍不住抹了眼泪,不知是感动还是担心。陆伯言笑着看着他们:“不要苦着个脸,这不是最后一课。真正的课,我以后会在战争中演示给你们看。”

  三十天后,十亿光年号升空典礼来到了。

  敖师达站在那,看着自己的小屋被十几米高的的推土车碾碎。尘土飞扬中,杂乱无章的工棚区倒了下去,而那黑色如山的身影显露了出来。

  它身边的脚手架被直升机一根根吊向天空。数万名工人都站在远处,仰望着他们的杰作。

  这座船厂为这艘船而建造兴起,也要因它而毁灭。因为这艘船飞起时,巨大的火焰将吞没周围的一切。

  所有人都失业了,但是看着这巨人,他们还是很欣慰。

  “真想知道它飞起来时是什么样子。”阿达感叹。

  长安城最大的广场上,大军肃立,民众聚满城中各街,向天仰望,等待升空庆典的那一刻。

  敖师楚坐在战机中,手心冒汗。

  因为训练出色,他被选入了庆典飞行表演队。同时,他还将成为十亿光年号的舰载机飞行员。

  正午十二点,长安的上空响起了礼炮声。

  这声音沉重在城市空中回荡开去。震颤人心的每一响,都是那巨人腾起的倒数。

  整个国家的人们都在默默念着。

  “四……三……二……一。”

  突然间一排一百四十九枚信号弹升上了天空,曳着长长的红色光芒,像冉冉升起的一面巨大旗帜。

  大地突然颤动了一下。

  所有人开始欢呼起来。

  火焰腾起在那巨大战舰的下方,烟气向四面铺开,瞬间吞没了它曾蛰伏的工厂,将数十平方公里禁区夷为平地。在金色光芒的托举下,它开始缓缓升起。

  汉朝最大的航空母舰。世界第三大的空中巨人,它诞生时没有啼哭,只有长啸。

32 旧部

  大汉,乐陵郡,9283号星。

  陆伯言的座机缓缓降下。他望着窗外连绵无际的棚户区,感觉自己正在沉入沼泽之中。光着屁股的孩子们兴高采烈的奔来,不顾飞行器喷气口掀起的巨大的烟尘欢跳着。

  战机在地面停稳,陆伯言带人走了下来。一名随行军官查阅着电脑:“确认最新扫描资料,他的芯片信号就在这里。”

  陆伯言顺着窄小的巷子往里走,两边全是木片和铁皮搭起的窝棚,门口有一些麻木的面孔,孩子们仍然睁着好奇的眼睛跟着,在后面喊着“敬礼”,玩着模仿军人的游戏。

  在这迷宫中走了足有二十分钟,终于来到了信号指示的地方。一间在这数千平方公里的贫民窟中绝对普通的木板屋。

  他示意随从等在原地,抬起手,敲了敲门。

  薄木板门根本就没有门锁,它摇晃着后退开,把光线投进了黑暗的屋内。

  陆伯言走进屋,一股木板的霉味扑来。与此同时,他听见角落里一个机械的声音:“我的芯片注册过了,滚出去,别再来烦我。”

  陆伯言转头,看见暗处,一辆锈蚀的轮椅缓缓的转了过来,轮椅上坐着一个人形的东西。是的,他不像人,因为他的绝大部分器官都被机械所取代了。这东西没有腿,上身是完全固定在轮椅上的,一半的身体和脸都是金属,没有包裹任何的外膜,所以上面全是油灰,一颗假眼球在铁铸的眼眶中咕碌碌转着,充满敌意的盯着陆伯言。手上握着一把枪。

  陆伯言看了他几秒钟:“张隽乂,你还好吗?”

  几分钟后。

  那机械冷笑着:“帝国又要打仗了?所以你想起了我?”

  陆伯言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