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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小身量,刚才一个走神,是撞在他腰上的,那硬实的腰杆啊,还配了剑,磕得她鼻子怕是要歪了。

“七,七叔……你?”她怎么恰好碰到这位?

萧敬远低头,皱眉望着眼前这个眼泪鼻涕一把的小姑娘:“怎么又是一个人?你家中人呢?”

“这……”阿萝没想到他直接问起这个,不免心虚,低着头:“我刚才和家人走散了。”

萧敬远闻言挑起英气的眉,审视着小姑娘,却见她耷拉着脑袋,清澈分明的眼珠儿左右机灵灵地转,便淡声道:“三姑娘,这好像是你第二次和家人走散了?”

他单独遇到了她两次,两次都是她个小孩儿家孤身一人。

阿萝想想,他说得也是实情,越发耷拉着脑袋:“我……是我不好……”

她低头承认错误。

可是说完这话,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上辈子,她是他的侄媳妇,自是该小心谨慎不敢有任何违背,可是现在,她和他什么关系?什么关系都没有!凭什么他说自己,自己就该认错?

想明白了这个,她顿时来了点底气,仰起脸,不甘愿地瞥了他一眼:“失散就失散呗,等下我自能认识回家的路。”

就是那清澈见底的眸中,那丝小小的不甘愿和不加掩饰的嫌弃,让他不知怎么,有些想笑,唇边不自觉泛起一点弧度,挑了挑眉:“三姑娘,你才多大,倒是胆大得很,仔细在外面遇了拐子。”

他倒不是故意吓唬她的,这么好看的小姑娘,在街头走着,遇到个拍花子的直接拍了去,拐到异国他乡,必然是奇货可居,能卖个大价钱。

阿萝却是根本不懂这个的:“青天白日的,哪里来的什么拐子,七叔也是,站在我眼前挡路,害我撞疼了鼻子,如今又来吓我。”

小姑娘那软软的抱怨语气,让人实在是心硬不起来——哪怕她言语间对自己有几分不喜。

“走吧,我送你回府。”

萧敬远其实今日是过来和友人来茶楼品茗的,谁曾想刚出了茶楼门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她,那么小的人儿,跟个小仙童一般白净可人,想不注意到都难。

只是没想到自己陡然出现唬了她一跳,倒是撞得她七荤八素罢了。

才不要呢。

阿萝下意识地这么想,她好不容易寻得机会,独自来到驿站送信,眼看着驿站就在身边,却被人给送回府去?

第17章

阿萝下意识地这么想,她好不容易寻得机会,独自来到驿站送信,眼看着驿站就在身边,却被人给送回府去?

她抬眼瞥了他下,擦擦眼泪和鼻涕,一改刚才小小的刁蛮,做出一副恭敬的样子来:“七叔要送我回家,自是不忍看我一介幼童流落街头,不过七叔其实不用担心,我原本不是和家人失散,只是我命家人前去如意楼买个糕点罢了,我就等在这里,少卿她就会过来找我,七叔若是有事,但请自便就是。”

这一番话说得有模有样,颇是得体,实在是和之前哭鼻子耍赖埋怨的小样子大相径庭。

萧敬远负手而立,却是挑眉笑道:“既是家人很快过来,左右今日我也无事,不如就干脆等在这里,等着你家人接了你回去,要不然——”

他幽深的眼眸中有些许玩味的笑意:“要不然,我终究是不放心。”

他分明是故意的!

阿萝几乎想跺脚了。

她压抑下心头的不满,眼珠滴溜溜地左转右转一番,想着形势比人强,只好硬着头皮道:“也好,那就烦请七叔陪我稍等片刻吧。”

萧敬远颔首,便不再言语。

阿萝站在旁边,悄悄地从眼缝里朝萧敬远望过去,只见他已经没有了原来的笑意,只是像一块木头般面无表情,整个人看上去分外严肃——想必这也是上辈子她一直有点怕他的原因吧。

其实若论起来,他长得和萧永瀚是极相似的,都是萧家儿郎,哪个模样能长得差,只不过龙生九子,各有不同,都是萧家人,都是相似的一张脸,却是截然不同的气息罢了。

萧永瀚是养在深宅中的不食人间烟火气,文弱,俊美,那眉眼间都是豪门公子的精致,而这位萧敬远,或许是太早陪着父亲戎守边关,经历了太多风霜,以至于不到弱冠之年,已经是带了冷厉肃穆的刚硬。

街道上熙熙攘攘的,各样叫卖声此起彼伏,恰这时,有个卖花的乡下妇人提了花篮子凑过来,讨好地道:“这位爷,给家里闺女买个花儿戴吧,瞧,这都是今日才从山上摘下来的,还带着露珠呢。”

听得此言,萧敬远顿时一个皱眉,冷眼扫过去。

那妇人原本看着这小姑娘娇美,旁边的男子衣着华丽,像是有钱人家,便上前招揽生意,谁曾想被这男人如此一瞧,倒是吓得魂都要飞了:“这位爷,我,我……我搅扰了……”

说着,提着花篮赶紧跑了。

阿萝从旁看着,险些笑出来,其实她自然明白,这位萧七爷,可不是好相与的,年纪轻轻便从沙场上拼出来的,他若不高兴了,看你一眼,可不把人吓个半死。

也是这妇人没长眼,跑来搭讪这惹不起的瘟神。

“这位婶婶,你先别走,花是怎么卖?”她叫住了妇人。

妇人被叫住,看看笑得甜美的阿萝,再看看旁边的瘟神,顿时有些犹豫不决,不知道是走还是留。

阿萝上前,故意道:“这位婶婶不必害怕,我爹天生一张冷脸,其实他是没恶意的。”

说着,随意挑了里面几朵花儿,果然是十分鲜嫩的,当下满意地回首,仰脸对萧敬远道:“我想要这几只,可以吗?”

小小的眉眼间,带着些许调皮和挑衅。

萧敬远黑着脸,背着手,不言语。

他哪里能不知道,这小丫头根本是故意的。

他就算年纪大,可也不过长她一轮十二岁罢了,怎么可能当得了他爹?如今不过是顺着那乡下妇人的话,故意埋汰他显老罢了。

阿萝见他根本不言语,看起来没有出银子给自己买花的意思,当下马上心生一计,一撅嘴,委屈地道;“爹,你这是不要给阿萝买花吗?还是舍不得那银子?”

萧敬远听着那声响亮清脆的“爹”,脸上越发泛黑,他冷冷地瞥了阿萝一眼,终于抬起手,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碎银子,扔到了那妇人篮子里:“拿去吧。”

妇人见了碎银子,惊喜不已,要知道这山上野花不值什么银子的,便是一篮子花都送了,也没这么多钱啊!当下捧在手心里,千恩万谢,之后又怕萧敬远反悔似的,抱着篮子匆忙跑了。

阿萝小小计谋得逞,让萧敬远损失了些银子,仿佛心里舒服了,便摆弄着几朵花儿,又要插在头上,只是她平素这些事都是丫鬟嬷嬷来做的,她插了半响,花枝几乎要蔫了,就是插不进去。

萧敬远冷眼旁观半响,最后终于忍不住,伸手。

阿萝微怔,疑惑地看着他。

萧敬远还是没说话,却是兀自从她手里接过那花来,轻轻地替她插在了头上。

当那双有力的大手轻轻覆在自己脑袋上时,阿萝有一瞬间的怔楞,她并不知道,原来这个总是一脸严厉肃穆的人,手上竟然有这般巧劲,甚至……透着一点暖意。

不过当他的手撤去,当再次仰脸瞅过去,当映入眼帘的依然是那张万年不变的木头脸时,阿萝便觉得刚才的一切都是错觉罢了。

犹记得,这个七叔,可是一个性情冷漠的人,以至于到了年近而立,依然不曾娶妻。

当然也有人说他命硬,克妻,所以干脆不敢连累别人了。

她抿了抿唇,忽而凭空生出许多不自在,眼珠转了转,倒是想起一件事来问,好歹也是个话题。

“七叔,听说府上的三少爷前些日子落了水,生病了?”她小声打探。

“是。”萧敬远瞥了她一眼。

“也是巧了,我前一段也落了水,生了场病。不知道三少爷病得严重吗,是哪一日落得水?后来怎么治的?”都是天涯沦落人,都因为落水生了场大病,自己打听这个,他应该不会奇怪吧?

“他是上个月初八落得水,病得重,高热。”萧敬远言简意赅。

其实是,当时萧永瀚烧得已经人事不省,说起了胡话,家里人几乎以为他活不成了。

“哦……”阿萝一惊,这日子和自己差不多啊?

她疑惑地望向萧敬远,忍不住再次打探道:“听说他病好了后,性情和以前有所不同,可是落下什么病症了?”

萧敬远闻言,拧眉,沉吟片刻。

他想起了前几日偶尔间听说的事。

母亲是极喜欢这位萧家三姑娘的,大嫂也是十分中意,所以早说定了,想让这位小姑娘以后进萧家门,当萧家的孙媳妇。而最和这小姑娘般配的,自然是三侄子永瀚了。

如今小姑娘竟和自己打探永瀚的事,那意思自然是再明显不过了。

况且——萧敬远又想起那一日,他在园子里看到的,一群小丫头小男孩的,这小姑娘唯独追着永瀚问东问西,根本不顾永瀚的一脸冷淡。

这显然是小姑娘也对永瀚颇有好感了。

他默了半响,低头再次看了小姑娘一眼,却见那双灵透含水的眸子正巴巴地望着自己,仿佛能直接看到自己心里。

“他身子还好,医治得当,虽近来性子有些奇怪,不过总不至于落下什么病症的,三姑娘尽可放心。”

他这么对小姑娘说,为自己的侄子说项。

“喔,那就好……”阿萝琢磨着这件古怪的事,想着看来萧永瀚的落水,和自己的落水果然是有干系的,按理应该是两个人都落水,都拥有了上辈子的记忆。

可是,他为何对自己厌恶冷淡,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就算再不喜自己吧,为何听到《绮罗香》三个字竟是无动于衷?

萧敬远听她心不在焉的话语,低头看过去,却见她拧紧了秀气精致的小眉头,在那里一脸沉思,分外苦恼的小模样。

他忽然有种冲动,想伸手,去拍拍她的小脸,替她拂去那苦恼。

萧家子嗣众多,他有许多侄子侄女,年纪参差不齐,也有一些跟着他习武练字的,可是却没有一个,让他有这种感觉。

没什么缘由,就想帮她,不让她有一丝一毫的烦恼。

也许……是她长得实在太精致了吧,这样瓷娃娃一般的小姑娘,合该每日眼里带着笑的。

正想得入神,忽而间,听得耳边传来一阵喧嚣:“让开,让开,抓贼啊!”

话音落时,便见一个粗布汉子左右冲撞着往前奔去,人群被纷纷分开,而在后面,有几个伙计模样的正气急败坏地追着:“拦住那人,那人是贼!”

可是粗布汉子身形颇为灵活,一会儿踢翻了路边瘫子挡路,一会儿抢过行人手中的干货来洒向身后,弄得街道上竟是鸡飞狗跳乱作一团。

而就在这混乱中,萧敬远忽觉得哪里不对,猛地低头看过去,只见原本站在脚边的小姑娘,已经是没了踪迹!

他心猛地往下一沉,万不曾想到,自己也是身经百战的,竟不曾提防,犯下这等疏忽!

当下不敢多想,连忙往人群中寻去。

第18章

却说萧敬远这边已经去寻找阿萝,但其实阿萝根本没跑远,她是趁乱躲到了茶楼的柱子里面,等听着外面动静,知道萧敬远已经在到处寻找自己了,她才探头探脑地溜出来,怀里揣着那封信,往旁边的驿站跑去。

也没指望能瞒萧敬远多久,好歹先送了信,再被送回家。

谁知道她刚走到驿站前,就碰到了适才卖花的乡下妇人,却见那人正笑嘻嘻地望着自己:“这位小妹妹,你爹呢?”

阿萝假意笑道:“我爹啊,就在茶楼前站着呢。”

那乡下妇人噗嗤笑出声:“小丫头,别装了,刚才那根本不是你爹吧,我瞧着那位公子还算年轻,哪可能有你这么大闺女,怕不是拐来的?你别怕,大婶我就带着你回家,找你家人去。”

说起来也怪,怎么一天之中有两个人要带着她找家人?

阿萝自然是不信的,笑着道:“大婶,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是。”

说着,转身就跑,谁知道刚跑出几步,就听得那妇人喊道:“一,二,三,倒!”

说来也是邪了,阿萝听得那声响,也不知怎么,眼前一阵阵发黑,整个人身子虚软,便是怎么拼命硬撑也是不行,就这么哐当一声,倒在地上。

脑袋变得晕沉沉起来,而就在彻底陷入昏迷之前,她听到那个妇人焦急担忧地道:“乖闺女,你这是怎么了,可是饿坏了?走,娘带你回家去!”

坏了……还真被萧敬远说中了,她被拐了……

阿萝醒来的时候,率先闻到的是一阵阵让人作呕的腥味,耳边传来的是男女肆无忌惮的话语声。

“这个小丫头模样好,年纪又不大,若是倒卖出去,怕是几百两银子都是有的!”

“怕只怕她有些来历,你我偷鸡不成蚀把米,我瞧着,当时陪在她身边的那个少年,并不是好相与的。”

“嗤,那又如何,还不是着了你我的道!依我看,便是再有权势,也不过是官家不懂事的少爷,这点把戏就把他糊弄过去了。”

阿萝无奈地睁开眼,初时并不能适应这略显昏暗的光线,待到慢慢看清楚了,这才看出,此时自己处于一座破庙中,身边是掉了胳膊的佛像,还有那三条腿的供桌。

而就在靠窗的草垫子上,有对男女一边煮着个刚宰杀的鸡,一边讨论着要把自己卖个大价钱的事。

女的便是那妇人,男的就是那粗布汉子。

看来,这是拐子坐下的一个局了,怕是早瞄上了自己。

她暗暗叹了口气,抬起手,悄无声息地摸了摸身上,身上衣衫还算整齐,也并没有丢什么,只是脚上的那长命脚链,已经不知所踪了。

当下多少明白,她今日出门,并没有什么金贵物,只有那脚链,如今是被拿走了。

一时又想起自己写给爹爹的信,忙在胸口处摸索了一番,果然是没有的,想必也是被拿走了。

幸好那信中并没有什么关键言语,应不至于让那拐子知道了。

她默默地重新闭上眼睛,回忆着这一切,心中不免充满自责。

若不是非要逃离萧敬远,怎会落得这般境地。

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阿萝没想到自己会遭遇这等现世报。

暗暗叹了口气,望着那透过破败窗棂射进来的些许光线,她现在该怎么办?

若是老祖宗或者母亲哥哥知道,必然是十分焦急。

年迈的老祖宗,身怀有孕的母亲,若是一个不好,有什么三长两短,她又该怎么办?

谁会来救她,那个居心叵测的大伯,还是远在天边的父亲?

阿萝苦涩地笑了下,她知道这些人都指望不得的。

至于报官?等官府寻到自己,自己是不是已经被运往异国他乡,卖出个大银子了?

就在这番绝望中,她脑中便浮现出那张面无表情的木头脸。

七叔……他会救自己吗?

自己之前嫌弃他,还惹下是非,在他看来,自己被拐根本就是咎由自取吧,这样的自己,他还会帮着自己吗?

她努力地回忆了上辈子自己对这位七叔的认知,最后稍松了口气,想着他会来的吧。他那人,虽然对家中子侄十分严厉,可其实在朝堂间处事公允,为人正直,断然做不出见死不救的事来。自己是在他眼皮底下失踪的,以他的品性,怎么也该寻到自己,落个心安。

这么一想,她顿时放心许多。

一时悄悄往那两个男女看过去,知道这两位应是带了自己去贩卖,只要自己识相,不要太过哭闹,他们也不敢太为难自己。

正想着,那个粗布汉子恰好转身看过来,便注意到了阿萝已经醒来。

他忙跑过来查看,凶狠狠地道:“你这丫头,爷这是带着你去享福,你可要知道好歹,若是胆敢不听,仔细爷一巴掌扇死你!”

那妇人见了,也凑过来,笑嘻嘻地道:“你这贼汉子,仔细吓坏了小姑娘。”

说着,她放软了语调:“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可觉得哪里不好?肚子饿了吗?若是饿了,娘这里有烤鸡给你吃。”

阿萝心知肚明,不过面上却故作懵懂茫然:“你,你怎么说是我娘?我这是在哪里?”

妇人看她不哭不闹的,也是笑了,便过去说道:“你之前在街上摔倒了,我把你救回来,你爹娘是不要你了,没办法,我便把你接回我家,想着以后你做我女儿。”

阿萝听着这话,心道这种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鬼才信呢。

不过现在她也只能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