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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这么一层道理。那你……”

“我不是警察。”

“哦。”保安帮忙开了暖气就走了。

她独自留下,戴上鞋套手套,先在别墅一层看。

四周挺干净,有好几处痕检员留的标记。凶手清理了血迹,但逃不过痕检员的眼睛。

她绕过楼梯往上走。楼上黑漆漆的。

她找到卧室,四处看了看,没哪里不对,也没什么可杀人的东西。纳闷之际,外边突然一声响雷,四周陡然陷入漆一般的黑暗。

甄暖吓一跳。她赶紧扑去摁开关,可来来回回好几下,灯也没亮。

开关劈劈啪啪地响,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格外清晰,叫人渗得慌。

跳闸了吗?

甄暖有些害怕,摸出手机照亮。楼道黑漆漆的,死一般的寂静。她跟着微弱的光线,扶着墙壁下楼。

落地窗外透出隐约的天光,外边的树枝全在北风里摇晃,仿佛无数人影在墙壁上跑。

甄暖心跳如擂脚发软。她不知道开关总闸在哪里,想给那个保安打电话,可身后突然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很沉,在安静的大厅里晕开。

是个男人。

甄暖背脊发凉,脑子里突然蹦出关小瑜的话:“凶手常有重返现场的习惯。”

她头皮发麻,看准大门的方向,关掉手机屏幕,拔腿冲出去。

可身后的人跨出一步便伸手抓住了她的肩膀。

第40章 chapter40

甄暖身体发麻,脑子却异常清楚。她想起言焓的指点,顺着那人手掌的力量,转身就朝他□□踢去。

四周漆黑一片,对方却感应到她的动作,异常敏捷地闪身躲开;手上一用力,把她往他跟前拉。

甄暖暗叫不好,一时情急什么防身术也想不起来,张口就往他手上咬。一嘴下去,尝到他手上的薄荷香皂味和混杂的浅浅烟草香,手背的肌肤紧实而有力。

她这一口咬得特狠,男人始料未及,颤了一下,意志力却强,并没松开。她见没用,反而慌了神,斗着胆子要下狠口,听到低低的一声笑:

“还合您口味吗?”

甄暖傻了眼,立即松口,连连后退,不料小腿肚磕到一截椅子,重心歪了。眼看她要倒下去,对面的男人轻笑一声,伸手把她拉回来。

她一个趔趄撞向他怀里,在即将碰到他身体时,被他的手稳稳扶住。

他对付她,像拎个布偶那般简单。

她一颗心七上八下地窜跳。

“我看见你要踢到椅子,过来拉你。”他语气揶揄,“你以为我要来干什么?”

甄暖不吭声。

后边拦着椅子,前边堵着他高高的身子,居高临下,男人沉润如瓷的嗓音从她头顶降下来。

距离太近;她可以闻到他身上浅浅的香味,感到他散漫却不容抗拒的气势。

黑暗让她的感官加倍灵敏,嘴唇上还留着他手背粗粝紧实的质感。

她脑子懵了,又急又慌,全身都在冒热气,蒸腾到脸颊上。她不习惯和人离那么近,进退不得。周遭黑漆漆的,她也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转。

发愁之际,他却不再等她回答,命令:“站着别动。”

她呐呐地用力点点头,想他看不见,又赶紧“哦”一声。对面,言焓似乎极浅地笑了一下,很快,甄暖感觉面前紧迫的气势消散了。

她用力眨眨眼睛,隐约看到他转身走开。

她赶紧拿冰冷的手搓搓发烫的脸蛋,深吸好几口气;见他走远,又害怕起来:“队长,你别留我一个人呀。”

影子停了一下,缓缓问:“我又不会走远,你怕什么?”

她脸一红,又听他说,“检查一下电闸,很快回来。”

她独自站在黑暗里,缓缓平复发红的脸颊和不稳的心跳。

客厅的灯柱闪了一两下,骤黑骤亮,明明灭灭,终于彻底亮起。

言焓从门廊后边出来,一身长风衣,不是沈弋的衣服了。胡茬刮掉,下巴干净利落。手上也带了手套。

甄暖低声咕哝:“抱歉,我以为是坏人。没咬疼吧?”

她那么用力,没疼才怪。

“没事。”言焓不介意,甩了甩被咬的手,咂舌,“就是最近太忙,两天没洗手了。”

甄暖的脸一下子灰掉,呆呆地瞪着他,悲哀又可怜地问:“上厕所也没洗手嘛?”

言焓怔了一下,笑出声:“逗你玩的。”

“……”甄暖瘪嘴。稍一回想,当时就感觉那手干干净净的,肯定是洗过的,还打了肥皂泡泡呢。

她很快打消掉这无聊的想法,像说他的肉香扑扑的很好吃一样。

而言焓甩着手,思绪忽而停滞一秒,不受控制地想起刚才她咬他时的感觉,牙齿细细小小的,嘴唇柔软温热,鼻息急促滚烫。

他轻轻敛瞳,有些不悦,下意识再次甩了一下手,可虎口处又痛又软腻的触感挥之不去了。

言焓很快撇去这无聊的心思,回头见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问:“既然害怕,还一个人跑来?”

“我要还原死亡过程啊,不是你教我说要看现场吗?”她振振有词。

他眉心微锁,转身去客厅:“那也要注意安全,找人陪你一起。”

她跟在他身后,声音很低:“大家都很累啊,能多休息一会儿是一会儿。”

言焓没作声了。甄暖想,他应该也这么想,所以才一个人过来。

两人在此处碰上,气氛还真是,别样的微妙。

痕检员们在有发现的地方都留了数字标记,只是肉眼看不出它们代表的是何种发现。

言焓在客厅里来回走动,一处处指点:

“沙发背后的灯柱……这……沙发扶手……这……沙发背……有少量喷溅型血迹;茶几、地毯……滴落型血迹;沙发腿,”他稍稍躬身去指,“有刮蹭型血迹。”

喷溅型代表施暴地(人的血压会在出血瞬间把血液喷射出去),

滴落型是伤者或带血的凶器移动时滴落造成,

刮蹭同样是字面意思。

甄暖发现他能精确地指到每个地点:“你怎么知道?”

“来之前看过痕检员拍摄的照片。”

只要留下血迹,不管凶手如何清洗都会被检测出来。

“你把所有图片都记下来了?”甄暖惊讶。早些年,她的记忆只能持续几分钟,过了就忘,过了就忘。

“奇怪吗?”

她用力点点头:“哦,我很羡慕记忆力好的人。我就很差,总是要用小本本记。”

“别难过。”他轻笑着安慰,“这是天生的。”

“……”

言焓拔脚往客厅边缘走,走几步踩一脚示意:“离开会客区,这里的地毯有1处滴落型血迹,厅边的装饰墙壁上有一处模糊的血指纹,是死者的。

血量较少。”

他五指展开,在干净的墙壁上轻抹一下,继续往前走。

甄暖心里盘算,死者在客厅遭受第一次击打后,滴了少量的血,往这边走过来。她摸了一下头上的伤口,扶了一下墙壁。

他绕去墙的另一边:“台阶,以及装饰墙的这一面,多处喷溅型血迹,地上大量滴落型血迹,以及一大摊血。”他指一下几步外的楼梯,“那边也喷溅了一些。”

甄暖明白,死者跑来这儿后遭遇了第二次击打,受伤严重。

装饰墙的这一边是休息区,可以烤火。

言焓继续走,“地毯上1处滴落血迹。壁炉边大片零散刮蹭血。”言焓陈述完,弯一下唇角,“到你了。”

“我?”

“死者受伤和死亡的过程。”

甄暖抿抿唇,言焓描述的很清楚,这一点都不难,便把刚才的想法一五一十说了。

言焓安静听着,不自觉多看了她几眼,就像弟兄们私下议论的,她真很漂亮,不犀利,不艳丽,是温和柔软的美。黑子说,“把小猫儿搬到我们办公区摆着,每天看几眼心里都舒服”。

的确看着舒服。

她似乎被保护得很好,清明透彻的眼睛一眼就可以看到心底,干净无尘,有些不谙世事,像孩子;心是如此,脸才会长成这样清纯懵懂,嫩嫩憨憨的,反过来又叫看见她的人莫名生了想保护她的心。

大家都挺保护她的。

队里男人多,私下说话难免粗一些,不入流的玩笑更是常事,但很少对她。

想到这儿,他忽然发觉不经意间站到相信她的那一边去了。一开始对她持怀疑之心,结果却反而被她收买?

言焓收回目光,寡淡地弯了弯唇角。

甄暖在他面前有点儿紧张,努力平复砰砰乱跳的心,她讲了几句,把包里的死者头颅照片翻出来,铺到茶几上给言焓看:“……死者在客厅遭到第一拨击打,力度较轻,受力面集中在头颅右侧。

死者还可以行动,她跑到台阶上,遭到第二拨击打,很重,集中在脑后和颅顶,是致死伤。这时候她不能再动弹,很快死去。

从台阶到休息室的壁炉边没有多少滴落血迹,说明血流基本停止,人已经死了。

第三拨击打在脸部,起毁容作用,形成于死后。”

“嗯。”言焓唇角噙着半分笑意,“我也这么想。”

甄暖稍松口气,又听言焓接着问:“凶器呢?”

他语气随意,甄暖却头皮一紧,刚要答“正在找”,蹲在茶几对面的言焓开始在口袋里摸东西。

甄暖赢得一丝喘息的机会,闭了嘴,假装在耐心地等待。

他从风衣口袋里摸出一盒烟放在茶几上,又继续摸。

那是个古典优雅的檀棕色盒子,上边一个遒劲飘逸的“道”字,甄暖疑惑地皱眉。

他见状,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也是一愣。

“换衣服太急了。”他苦笑。

所以带错了烟,也忘了火柴……

他两边兜都摸了,又摸到胸口内衬,终于掏出一个米白色的纸盒子,却是极其上等的沉香。

甄暖瞪着,抽根烟,还真是奢侈哇。

他上下左右摸了个遍,这件衣服里终究是没火柴,烟瘾来了,忙活半天却无果,稍稍负气:“啧,今天见了鬼,是抽不成烟了。”

甄暖赶紧低头在口袋里翻腾翻腾,摸出个东西递给他:“我这儿有火柴。……点酒精灯用的。”

白色的火柴盒上还印着C-Lab的标志。

他竟孩子气般感恩地笑了,从烟盒里拿出一只叼在嘴里,刚要点燃,甄暖轻声说:“云烟很烈的。”

言焓顿住,含着香烟不方便说话,挑了挑眉:所以呢?

甄暖低眸揪着手指头,不吭声。

他等了半刻,笑了,把烟拿下来,逗小孩儿的语气:“这个秘密我们不要告诉别人。”

像是玩笑。

她却听出另一层意思,呐呐地问:“为什么带错了烟,平时不抽这个呢?”

“民众见了会误会。”他散散地说,“警察这种职业,一人不恰当的行为会连累整个群体的形象。”

甄暖“哦”一声。

认识他不久,却见他在工作中抽过好几种烟,牌子很杂,很普通。唯一的相同点是,很烈。

抽烟的人都有固定的喜好,没见他那么用烟的。现在看来,茶几上这盒才是他私下的喜好;其他的都看不上,随意而已。

见他要把烟放回嘴里,她拿指头戳了戳沉香盒子:“不把这个加进去吗?”

他夹着烟的手指停在半路,黑眸清沉,里边的笑意慢慢消失。

他静静道:“不喜欢。”

或许是夜色柔软,甄暖不知哪根筋不对,缓缓道:“这可以缓解香烟毒害,喉咙会舒服。”

“不喜欢。”他还是那句话。

她问:“怕会上瘾吗?”

“这倒不会。”

“那为什么不喜欢?”

言焓把那盒沉香握进手心,收回胸口的内衬,缓缓一笑:

“它太温柔,像女人。”

……

装饰吊灯的光从他头顶打下来,浓眉之下,一双眸子清黑而安静。

甄暖不太明白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见她纳闷,无所谓地一笑,从盒里摸出一根火柴刮亮。

呲啦一声摩擦,火柴在他手中点燃。

青烟升起,甄暖闻到木质的香味。阳光般的味道,她很喜欢。

他含着烟低头,温暖的火光照在脸上,将他清俊的脸染得明媚而寂寞。眉峰清锐,鼻梁挺拔。

他垂着眼,睫毛轻颤,吸第一口烟时习惯性地蹙起眉心。

甄暖静静注释着,不可自抑地发觉,他这个时候的样子很性感。

这性感像火柴的香味,袅袅绵绵,又清又醇,那缠绵的味道如阳光般明朗,又如黑夜般沉润。

她察觉自己走了心思,狠狠一惊,又羞又恼,心生排斥,不经意往后挪一点,拉开和他的距离。

言焓察觉到她在躲,轻轻一笑:“抱歉。”手指把烟挪到离她较远的地方。

甄暖并不讨厌烟味,且她早注意到,言焓从不在人前抽烟,开会时会议室里也不允许烟雾缭绕。但她并没解释。

“继续。”他认真下来。

她知道他说凶器的事,面露难色:“死者头上至少有两种奇形怪状的凶器。”

他被她的措辞“奇形怪状”逗乐,弯一下唇角:“这么说,要找出凶器还挺为难。”

他一眼看穿她的小心思,她脸微微发红。她蓦然意识到,每每在他面前,她都像幼稚园小孩般简单。

她厚着脸皮,点点头:“唔,是蛮为难的。”

她慢吞吞给自己找了一大堆理由:

“虽然从伤痕形态可以推断致伤物的种类、轻重、质地什么的;但人体的弹性和韧性很强,不能完全反映出致伤物的特征;施力的方向和大小也会影响伤痕形成。再说,有些凶器有很多接触面,比如斧头,有背有刃有棱边……好多的。”

言焓好笑:“我就说你一句,你搞这么一大堆来伺候我?”

甄暖无声地瘪瘪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