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说王上王后不睦,王上常常趁夜出宫,天亮方归。
这日兰芷入宫,谈笑间对素思提及这些传言,素思当场沉了脸,命人叫姽婳速来。
姽婳一进门,素思指指地上:“跪下。”
姽婳只得跪下,素思喝斥道:“身为王后,不能劝王上勤于朝政,也不能留住王上的心,他每夜出宫,你可知道?”
姽婳低头道:“夜里睡得死,不知。”
素思气得发抖:“朝堂不安,你倒睡得安然。”
姽婳说道:“母后也该知道,王上非耽于玩乐之人。”
素思道:“我的儿子,我自然知道,打小就有担当,可自从娶你为后,竟变了个人一般。”
姽婳有些无奈:“母后若担心,不如叫王上来回话,我真的不知他忙些什么。”
这时柳兰芷端了参汤出来放在案上,笑对素思道:“王太后喝些参汤,不要气坏了身子。”
姽婳站起身道:“原来是你挑唆。”
柳兰芷往素思身后一躲:“我不过是闲话几句,王后说我挑唆,我可担当不起,王太后可要为我做主。”
素思站起身来逼向姽婳:“谁许你起来的?还不跪下,今日就跪着吧。”
柳兰芷扶住素思一笑:“我们王府后花园里,栽了两株福寿梅,如今正含苞待放,想请王太后赏脸,前往一观。”
素思点点头:“也好,我也一年多未出宫门了,走吧。”
素思走前,换了四位女官来吩咐道:“你们几个看着王后,没有我说话,不准她起来,如若不然,打断你们的腿。”
姽婳不想连累他人,只能老实跪着,月娜禾渥基沅湘三人分头寻找禾木智,却不见人影。
傍晚时分,王太后打发人回来说,今夜宿在襄王府,只字未提姽婳。
到了夜半,禾木智回了长安宫,有三个人疾步迎了上来,李沅湘劈头骂道:“找你一日了,这么晚才回来,需要你的时候,你总也不在。”
禾渥基忙制止沅湘:“三哥快去永寿宫,三嫂只怕撑不住了。”
禾木智拔脚就跑,进了永寿宫,一把抱起姽婳大声道:“让你跪你就跪吗?你何时也这般顺从了?”
旁边几个陪跪着的女官忙说道:“王后是为了我们……”
禾木智气道:“你们也配……”
姽婳一把揪住他虚弱说道:“众生平等,没什么配不配的。”
禾木智看看那几个宫人:“都起来吧,你们都是服侍母后数年的人,多劝着些。
抱姽婳回了长安宫,让李沅湘喂她吃些粥,蹲下身掀起姽婳裤腿,膝盖处全是青紫,拿来药膏为她抹上,轻轻为她揉捏双腿,待她暖和了,方问道:“为何?”
没人说话,抬头看去,李沅湘嘘了一声,原来已睡着了。
打发走李沅湘,禾木智躺在姽婳身旁,将她抱在怀中,很快睡去。
这一觉睡得香甜,戌时的更鼓传来时,禾木智犹自熟睡,姽婳却从睡梦中惊醒,在黑暗中睁大双眼,旁边床榻上并无动静,难道昨夜没有回来?
姽婳欲要起身,这才感觉搭到身后温热的躯体紧裹着她,用力挣脱出来,移过桌上纱灯,看禾木智和衣而卧,再看自己也是衣衫整齐,这才想起昨日罚跪的事。
推一推禾木智道:“今夜不用去山谷吗?”
禾木智在她挣扎时已经醒来,只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她,昔日,她是高高在上的国师,如今因成了他的王后,被母后罚跪,她的清高骄傲,都被碾入尘埃。而这一切,皆因他的逼迫。
禾木智紧闭双眼,姽婳又推推他,低低说道:“寅时已过,快起身吧。”
禾木智伸手一勾,姽婳跌倒在他怀中,他的呼吸暖暖吹在耳边:“婳儿,昨日是为何?”
姽婳急道:“先放开我,放开才说。”
禾木智只好放开她,姽婳靠墙坐着:“如今的传言你都知道吧,不理朝政出宫渔色,我知道你每日凌晨赶去视察军队,又不能被人知晓,只能担着不贤的罪名,为你遮掩。”
禾木智看着她:“婳儿又是为何?为了天下?”
姽婳摇摇头:“习惯了吧。”
禾木智看着她:“婳儿就当为我,可好?”
姽婳笑笑:“快走吧。”
禾木智低头一叹,起身要走,姽婳在身后叮嘱道:“天气越来越冷了,柜子里有新做的斗篷。”
禾木智脚步一顿,转过身来坐回床上:“今日不去了。”
姽婳说声不行,禾木智已坐下来,手摩挲着她的膝盖四周:“还疼吗?”
姽婳用力推他:“回你的床榻去。”
禾木智偏躺下来:“我老实睡觉,绝不碰你。”
姽婳不说话,身子离他远了些。
第二日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姽婳惊觉自己窝在禾木智怀中,慌忙避开,出去叫月娜说要沐浴,禾木智翻个身又合上眼,很久没有睡得如此香甜,再小睡一会儿。
睡到正午方起,正用午膳时,月娜进来说:“外面传话来,说是襄王在书房候着。”
禾木智放下碗筷起身,姽婳要说吃完再走,想起他昨夜因斗篷不去军营,就紧抿住了唇。
夜里禾木智早早回来了,笑对姽婳说道:“婳儿可去过南部县?那里竹林清幽气候温暖,最适宜养生,二哥请了封地,我准了。”
姽婳有些发急:“纵虎归山,万万不可。”
禾木智笑道:“防着谁也不用防二哥,婳儿多疑了。”
姽婳沉默着,直到就寝时方说道:“那你答应我,南部县不可有军队。”
禾木智笑道:“二哥身子弱,厌武喜文,就是给他他也不要。”
姽婳说声但愿吧,翻身要睡,禾木智叫了声婳儿:“膝盖可还疼吗?”
姽婳说道:“有沅湘这个郎中在,好多了。”
禾木智跳下床来蹲下身道:“再给你揉揉。”
姽婳也不躲避,睡意朦胧说道:“我并不在意。”
禾木智低着头:“可我在意。”
姽婳说声随你,靠坐着渐渐睡了过去。
禾木智看着姽婳睡颜发呆的时候,襄王府内却不太平。
柳兰芷服侍王太后歇下后,回了屋中,禾绍元手里捧一本书,头也没抬道:“王太后要住到何时?”
柳兰芷笑笑:“她老人家愿意住到何时都行,这样热闹。”
禾绍元抬头看看她:“果真妇人之心,你以为,王后会一直跪着?”
柳兰芷握紧了拳头:“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禾绍元笑笑:“心里懂就好。”
柳兰芷看着禾绍元:“关你何事?”
禾绍元放下书本:“不关我事,今日跟王上请求,以南部县为封地,过了冬至就动身,这些日子怕是要你操心劳累。”
柳兰芷叫起来:“我不去。”
禾绍元笑道:“你不是说过,嫁乞随乞嫁叟随叟,自然要去的,再说了,岳丈以为你我夫妻恩爱,要让他老人家放心才是。”
柳兰芷嗤笑道:“离了王城,你就甘心吗?
禾绍元笑得温和:“我能活着已是万幸,有何不甘心?”
柳兰芷冷哼一声:“你的书房中,满满几架子,不是兵书就是方略,只是包了诗词的外皮,哄傻子呢?”
禾绍元阴沉了脸:“我的书房,不是你能进的。”
柳兰芷一笑:“不如,我们联手。”
禾绍元站起身:“我没有兴趣。”
柳兰芷道:“等等,你拿走江山,我只要一个人。”
禾绍元笑了:“你要王上?”
柳兰芷捏紧了拳:“你既知道,为何要上门求亲?”
禾绍元又坐了回去:“你我不欢喜换了众人欢喜,岂不值得?”
柳兰芷愤恨不已:“你这样的人,娶妻何用?”
禾绍元笑得开怀:“若是岳丈知道你不安心侍夫,心里装着另一位男子,该当如何?”
柳兰芷气得身子发抖,禾绍元道:“还有,王太后在此,人多眼杂的,万一知道你的夫君床笫无能,兰芷这颜面……”
柳兰芷拿起桌上一个瓷盘砸了过去,禾绍元接在手里:“早些歇息,明日一早送走王太后,仔细收拾行装,你如今尚无跟我联手的资格,还是安心做你的襄王妃。”
柳兰芷叫道:“你狼子野心,我要告诉王上。”
禾绍元摇摇头:“我们兄弟情深,你说了,王上也不会信。”
柳兰芷跺脚道:“明日就进宫说去,你书房中的书就是凭证。”
禾绍元笑道:“王上待你妹妹一般,若是你随意乱说,挑拨我们兄弟情分,王上定以为我娶妻不贤,日后会低看了你,你尽可一试。”
柳兰芷两手发颤:“你滚……”
禾绍元施施然出了门,柳兰芷待他走远,再忍不住伏案低泣,哭声压抑凄苦,唯恐被人听了去。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不是对柳姑娘太心狠了?
雪纷飞
王太后素思乐呵呵回到王宫,闭口不提姽婳罚跪之事,柳兰芷唤了一位女官来:“这几日宫中可有动静?”
女官回到:“一切太平。”
柳兰芷哦一声:“王上可回来过?”
女官笑道:“王上这几日都在宫中,没有离开。”
柳兰芷蹙了眉头:“白日夜里都在?”
女官笑说声是,柳兰芷烦躁摆摆手,说了声去吧。
她站在廊下,看着天地间飞舞的雪花,很快地上积了薄薄一层,看着那莹润的白色,心里舒畅了些,理理鬓发回到中厅,进门就看到禾木智含笑的脸。
她脚步顿了一下有些局促羞窘,禾木智招呼道:“兰芷来了,快进来坐。”
兰芷依言坐下,这才看到素思脸色有些不自在,素思猛喝几口茶,笑说道:“这孩子竟是个实心眼,我不过吓唬吓唬她,她怎么就跪了一日一夜?”
禾木智笑道:“母后既然说了话,她哪敢不从,若不是我次日回来,只怕要跪到今日了。”
素思烦恼道:“我是不喜欢她,可也不会折磨她,这可如何是好?膝盖可落下了病?”
禾木智道:“幸亏沅湘医术好,这几日好多了。”
素思叫人进来吩咐道:“快,请沅湘姑娘来,我要好好嘱咐几句。”
柳兰芷心中冷笑,这王太后如此糊涂,墙头草一般,风吹到那边,她就倒向那边。
禾木智一笑转了话头:“二哥请求了南部县为封地,说是过了冬至就走,兰芷知道吧?”
柳兰芷点点头:“听说那里天气温暖,对他的身子大有裨益。”
禾木智笑道:“我的二哥,就交给兰芷了,二哥从小受尽冷落,还请兰芷心疼体贴他。”
柳兰芷笑语晏晏:“他是我夫君,王上放心。”
素思叹口气:“那就赶快回府准备吧,要收拾的物事怕是不少,缺什么了,打发人来说一声。”
柳兰芷只得起身告辞,跟禾木智行礼时,心里无限酸楚。
扶着侍女的手出了永寿宫,听到前方有嬉笑之声,笑声纯净欢快,柳兰芷心中一动,寻着笑声过去,前方空地上,李沅湘正团着雪球扔姽婳,一边扔一边嚷:“这可是今冬头一场雪,姐姐,你可真闷,女官们都不敢和我对打,你就和我对打一会儿,就一会儿。”
姽婳静静站着,笑看着李沅湘胡闹,李沅湘一转身,看到远处有一位聘婷的人儿,红色镶金的斗篷,滚了银白的毛边,站在雪地里分外好看,跳起来抱一个雪球,边跑边嚷嚷:“这位美人姐姐,过来和我对打。”
待走到她面前仔细一瞧,叹气道:“原来是你啊,扫兴。”
柳兰芷被勾起的几分顽闹之心,瞬间消逝,缓步走到姽婳面前:“王后好兴致。”
姽婳点点头:“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确实好景致。”
柳兰芷笑笑:“不想王后也有雅趣。”
姽婳笑道:“听说襄王领了南部县为封地,南部县四季温暖,不会下雪,襄王妃今日可尽情观赏。”
姽婳因天地间银装素裹心情畅快,才跟柳兰芷随意说话,她本无意,柳兰芷却有心,一声冷哼道:“是,我碍了你的眼,如今被打发的远远的,你自然十二分得意。”
姽婳咪了双眼看着越来越大的雪片,鹅毛一般飞舞着,笑说道:“我没有襄王妃那么多的心思,襄王妃在那儿,于我都一样。”
李沅湘抱着雪球跑了过来:“襄王要去南部县?我看看去。”
她说走就走,姽婳摇头而笑,嘴里说道:“真是调皮,孩子一般。”
柳兰芷一声冷笑,抬步走要时,瞧见禾木智带着人远远而来,也就与姽婳一起抬头看雪。
禾木智到了近前,柳兰芷蹲身行礼,禾木智说声免了,瞧着姽婳一皱眉头。
柳兰芷心里一笑,她每次进宫都着意装扮,今日出门时看要下雪,特意换了红色,再偷眼瞧王后,一身的石青,看上去素净得可笑,她看禾木智过来,有意与王后并排站着,谁美谁丑,看不出的,除了瞎子。
禾木智指指柳兰芷:“瞧瞧兰芷,再瞧瞧你……”
柳兰芷的笑就带到了脸上,禾木智拉起姽婳的手:“大雪天的,就不知道披个斗篷吗?手都是冰凉的……”
柳兰芷的笑容一僵,姽婳笑笑:“此处是王宫内最开阔之处,赏雪景最好。”
禾木智一叹:“你呀,待雪停了,到青城山上看,岂不更妙?”
姽婳不说话,禾木智脱下斗篷为她披在身上,系好了带子,快步走了。
柳兰芷心中结了冰一般,冷眼盯着姽婳:“王后对王上有情吗?”
姽婳点点头:“自然是有。”
柳兰芷摇摇头:“我不信,王上如此对你,我为王上不值。”
姽婳笑道:“你如今已是襄王妃,何必苦苦执着,襄王性子阴冷,襄王妃多劝着些才是,日后有了儿女,襄王能因舔犊之心淡泊些,则是羌国之福。”
柳兰芷心中一惊,她自负腹有诗文,从未将姽婳放在眼里,以为她不过是因国师一句话,就好运做了王后,此时听她话语,似对禾绍元野心有所察觉……
姽婳笑看着她:“襄王妃不用装糊涂,你是聪明人,和襄王同床共枕,岂能不知?”
柳兰芷吸一口气:“同床共枕,王后可知,那是怎样的同床共枕?如此病弱之人,也要娶妻,真正可笑。”
姽婳裹了裹斗篷:“难道?”
柳兰芷冷冷一笑:“这下你更得意了?”
姽婳摇摇头:“襄王妃夫妻不睦非我所愿,只是,襄王心机深沉,是不是……”
柳兰芷笑得凄然:“是与不是,足以说明他对我的心意,逢场作戏罢了。”
姽婳默然,柳兰芷转身欲走,姽婳说了声等等,看着她道:“事已至此,你们夫妻如何,端看襄王妃如何去做。”
柳兰芷恨声道:“我没有你这样好的运气,白白拣了一个王后,王上对你又……你放心,我不会认命,也不会任人宰割。”
姽婳点头:“如此甚好。”
她看着柳兰芷远去,唤了人往沐阳宫而来,禾渥基回宫后,每日在书房埋头读书,今日沅湘去叫他赏雪玩耍,他死活不肯,看来,他依然在为柳兰芷伤情。
姽婳进了禾渥基书房,笑说道:“有件事跟渥基说,襄王夫妇冬至后要去南部县,以后南部县就是襄王封地,怕是经年不归,渥基得了空,就去看看襄王妃。”
禾渥基手中的笔掉在地上,怔忪一会儿,弯腰捡起笔道:“如今再去见她,把二哥搁在何处?还是不见了。”
姽婳拍拍他肩头,看着书案一角的小像沉吟道:“沅湘不知到哪儿疯去了,渥基可能陪我赏雪去?”
禾渥基摇摇头,姽婳拉起他手:“走吧。”
柳兰芷回到襄王府,听到书房中有笑声传来,走近了隔窗看去,李沅湘看着一个坛子,搓着手说道:“这梅瓣上采下的无根水,融化了埋在地下,来年烹茶最好,对你来说煎药最好,你去南部之前,我隔三日来一次,好好为你调养,去了南部县,也要按时服药,知道吗?”
禾绍元背对着窗户,衣袍上斑斑点点都是雪花融化的痕迹,点头说道:“李郎中吩咐,莫敢不从。”
李沅湘白他一眼,禾绍元哈哈笑起来,他面对柳兰芷的时候,泰半是不苟言笑,即便是笑,也是冷笑讥嘲,为何今日笑声清朗如此开怀?
李沅湘盖好瓷坛一抬头,指指窗外道:“哦,你家王妃回来了。”
禾绍元没有回头,只嗯了一声,笑说道:“沅湘捂一会儿手,我们再去取些。”
柳兰芷掉头就走,回了屋接过婢女捧着的参汤,喝几口蹙了眉头:“不对……”
婢女忙跪下请罪,柳兰芷将汤碗地给她,笑容有些怪异:“不关你事,此事蹊跷。”
披了斗篷到了梅园外远远看着,听到李沅湘叽叽喳喳说着什么,禾绍元笑声朗朗,间或说一句:“沅湘小心些。”
柳兰芷心中疑惑更浓。
夜里待禾绍元回到屋中,笑说道:“不想王爷也是怜香惜玉之人,知道自己无能,明明喜欢着沅湘姑娘,也不敢提亲。”
禾绍元瞧了瞧她:“你猜到了?确实如此,再喜爱,我也不能害她终身。”
柳兰芷冷笑一声:“不能害她终身?我的终身就不是终身吗?”
禾绍元坐下倒杯茶:“你的终身我管不着。”
柳兰芷气极冷笑:“若是沅湘姑娘知道,该做如何想?对了,沅湘姑娘可是郎中,说不定能治王爷的病。”
禾绍元手中茶盏掷在墙上,咬牙说道:“你既不安分,我这就进宫请旨,明日就动身去南部县。”
柳兰芷抹去脸上飞溅来的茶渍,木然坐着,心中越来越恨,恨到极处潸然泪下,只觉自己是天地间最可怜之人。
她为何
大雪初融,禾绍元执意上路,柳兰芷泪别王城,来到南部县,终日郁郁寡欢。
二月二后,王上下了旨意,三月举办羌国头一次科考,举国权贵哗然。
颁下旨意这日夜里,禾木智回到长安宫,姽婳没有睡下,禾木智笑问:“可是在等我吗?”
姽婳点点头:“渥基午后跑来,说是要悄悄参加科举,看看能得个什么名次,我才知道。此举将改变羌国格局,触动权贵利益,你小心些。”
禾木智说声知道了,姽婳笑笑:“那就早些睡吧。”
如今夫妻二人,虽日日同房而居,依然是不同榻,禾木智虽国事繁忙,夜里回来也常常跟姽婳说说话,说的多是朝堂之事,他也想说些别的,姽婳却懒得应对。
谈到国师,姽婳每每见解精辟,这时候禾木智看着她,心中恍惚回到了昔年的国师府。
一个高高在上,一个恭敬有加。
心里钦佩日盛,待姽婳日渐一日得客气起来,有时候想与她顽笑几句,总觉唐突。
第二日,御书房奏折高垒,理由不一目的相同,反对科举。
禾木智推至一旁不予理会,隔些日子,各部落头人奏折陆续到来,菩顶仗着自己是王上嫡亲的舅父,从流沙部赶了来,对禾木智说道:“王上效仿汉人也得有个限度,羌人自古以来武力当国,亲贵大臣都是习武出身,一兴科举,弄一帮只会咬文嚼字的无用文人,于国不利。”
禾木智笑道:“如今羌国太平,自当文武并举。”
菩顶气冲冲道:“到时候中举的如何安置?,听说汉人没有部落,只有郡县,难道羌国也要效仿?”
禾木智点头:“舅父也有英明时候。”
“英明?”菩顶叫道:“王上这是要坏祖宗根本,令所有亲贵寒心。”
禾木智手指轻叩椅子扶手:“既是亲贵,当为国为民,孤意已决,休要再议。”
夜里,领议政露佛得请了菩顶去,几盏美酒下肚,菩顶将禾木智说过的话一五一十告知,露佛得心惊不已,他当年投效参商部,乃是法卡提拔,在他心里,禾日勒易于掌控,宁愿禾日勒做王。
菩顶走后,他思前想后,若科举得行,中举之人皆是柳翊楚门生,怪不得柳翊楚不争名利一心兴学,原来意在如此,果真汉人奸诈。话说回来,若非王上支持,他又能如何?
露佛得想尽了办法阻止科举,亲贵在他示意下,到上书房或痛哭流涕或破口大骂或触柱撞墙,央求者有之威胁者有之软硬兼施者有之,甚至惊动王太后劝说,禾木智其心不改,总是一句,孤意已决。
眼看到了二月末,领议政府中设了盛宴,邀请了各位亲贵大臣,禾木智因盛情准备亲往。
姽婳竭力阻止:“不可,眼看科举在即,要防止有人狗急跳墙。”
禾木智笑道:“此次科举,领议政从未反对,因有他的支持,亲贵大臣们才不敢异动,这次一定要去。”
姽婳想了想:“既如此,我也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