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绍元轻轻放下谦儿,笑道:“三弟,别来无恙。”
禾木智压抑着激动坐在一个木桩上:“二哥何至如此?”
禾绍元坐在他对面:“这样很好,这两个月是我一生中最欢快最轻松的时候,看着谦儿一天天长大,又能远远看着沅湘,此生足矣,再无所求。”
禾木智低下头去:“二哥,我并不想…..”
禾绍元笑道:“我知道,你一直尽你所能,给我最好的,是我不甘心而已。”
禾木智双眸中含了央求:“只是二哥,能不能离了这个山洞,谦儿……”
禾绍元抱过谦儿:“三弟看看,谦儿长了八颗牙了……三弟若要逼我,日后就再见不到我了。”
禾木智一叹只能作罢,谦儿不知何时睡着了,兄弟二人说着话,说了很多,说到小时候,禾绍元轻咳一声:“对了,那年三弟几岁,大概和渥基差不多,十三?”
禾木智笑道:“二哥说的哪年?”
禾绍元笑笑:“就是你险些被烧死在御书房中那年。”
禾木智一愣,禾绍元笑道:“那日我去探望母后,她只顾和父王亲热,为父王捏着背头也不抬道,没事就先回去吧。我心中愤怒,回去的路上碰到大哥,他正在弯弓射箭,瞧见我竟调转弓箭,朝我一箭射来,我侧身躲开,他哈哈笑道,你一个病夫倒还敏捷,若我一箭射死你,父王眼睛都不会眨一下,说不定还会夸奖我好箭法,我大怒,知道那日轮到父王在御书房考量他的才学,绑了一束烟花,悄悄从后窗扔了进去。”
禾木智接着道:“那夜父王与二王后缠绵,没有到书房来,大哥也乐得逍遥,我悄悄潜进御书房看书,看着看着困倦上来,睡着了。”
禾绍元看他一眼:“火势越来越大,我打算从后窗进去,将未燃尽的烟花拿出湮灭罪证,顺便看看父王和大哥的狼狈模样,我用湿布掩了口鼻爬进去时,一个小姑娘正用力拖着你,看到我大声喊道,快过来帮忙。我却没有动,因为我想,烧死你也不错,父王最喜欢你,若你死了,我能看到父王哭。”
“小姑娘踢我一脚,继续拖着你往后窗而去,她吃力将你举起推了出去,自己跳窗走了,她当时戴着面纱,我不知她是何模样。
后来王后处处针对我,我一直秘密调查她的来历,却苦无消息,直到她杀了萨苏,我才知道她与你的前缘。我想起来那个救你的小姑娘,她在将你推到窗户外时,啊的叫了一声,当时声音已是嘶哑。
有一次打猎你拔得头筹,父王赏你一副金钩,你总在腰间戴着,钩柄是就是精铁铸的蝴蝶,想来那会儿被火烧得热烫,烫着她了,正好烫在脸上。
救你的人赶了过来,看到我趴在窗户上看,以为是我救了你,我也没有否认。”
禾木智低头不说话,只是双手微微发着抖,禾绍元笑笑:“三弟,我从未在心里当你是弟弟,我当你是对手,你险些烧死那次,你被大哥绑在刑场那次,我心里竟隐隐有些快意,我不想谦儿也成为我这样的人,我以后就隐居在此,养育教导谦儿,守着沅湘,这辈子知足了。”
禾木智抬起头,颤着双唇道:“二哥是说,那次也是婳儿救了我?是婳儿?”
禾绍元点点头:“我没猜错的话,确实是王后。”
禾木智站起身来,他的脸色苍白,双眸发红,他声音嘶哑低沉:“二哥,我先回去,改天再来看你,谢谢二哥告诉我,以前的事,就忘了吧,我们依然是兄弟。”
禾绍元点点头:“轻易不用前来,不能让沅湘知道。”
禾木智答应一声,拔足飞奔而去。
出了山洞,天地间飞舞的雪片已如鹅毛一般,地上积雪足有半尺,他飞快奔跑着,忘了自己的坐骑,只是快速奔跑,脚下不停打滑,摔倒了再爬起来,回到王宫时,满脸满身都是雪花,他一头闯进长兴宫,书案的抽屉全都拉出,里面的东西倒在地上,趴在地上仔细寻找,在一个锦盒里翻出那对金钩,看着钩柄上的蝴蝶,掀开炭盆的瓦罩,将钩柄放在火上炙烤,待到烧得通红,拿起钩柄照着手臂摁了下去,烟雾升腾而起,他看着手臂上的疤痕,眼前浮现姽婳的脸庞,苍白的面庞上,莹白的蝶展翅欲飞……
姽婳与月娜围着火炉缝制小儿衣衫时,门被一脚踢开,禾木智站在门口看着她,脸上分不清是喜是怒,目光似要杀人一般,姽婳站起身道:“怎么了这是?”
月娜忙退了出去,禾木智看着姽婳,目光一瞬不瞬得看着,姽婳走了过去拉住他手:“阿智,有什么事,进来说话。怎么衣服头发都是湿的?”
拉他进了里屋脱下外袍,拿过锦帕擦着他的头发,擦着擦着禾木智一把夺过锦帕扔在一旁,紧紧抱住了她。
抱着抱着身子滑落下来,半跪在地上,脸埋在她怀中,姽婳抚着他的发:“今日是怎么了?”
怀中的人突然呜咽出声,姽婳惊道:“怎么?找到了襄王的尸首?他死了?”
禾木智不说话,只是呜咽声变成了哭声,哭声越来越大,象是受尽委屈的孩子一般,姽婳何曾见过他有示弱的时候,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禾木智此时已变成嚎啕大哭,姽婳结结巴巴说道:“阿智,阿智,你别吓我……”
她艰难弯腰为禾木智擦泪,禾木智不让,只紧抱着她,只放声痛哭,他哭了很久,抬起头掳起衣袖举到姽婳面前,姽婳仔细看着叹口气道:“你来问我就是,何必自伤?”
禾木智哽咽着:“没有这铁证,你怎么肯认,你宁愿我因二哥误会你,和你别扭,你也不肯告诉我,婳儿,究竟为什么?”
姽婳为他擦擦眼泪:“你可是堂堂王上,若让宫人听见,哭得孩子一般,成何体统……”
禾木智眼泪又流了出来:“你,到今日依然不肯说吗?”
姽婳笑道:“我腿都麻了,你先起来,我们慢慢说。”
禾木智不动,姽婳无奈道:“不说,只是不想让你觉得欠了我的,不想让你怀着愧疚或者感激待我,我只想要你的心。”
禾木智看着她:“果真?你是被我抢来的,你开头一直恨我。”
姽婳蹙了眉头:“先站起来。”
禾木智这才起来,姽婳指指双腿:“抱我到榻上去。”
禾木智抱姽婳坐在榻上,姽婳两手勾住他脖颈,仰头吻上他的脸,吮吸着他的眼泪,低低说道:“真是个傻子,傻子。”
待他的眼泪净了,姽婳唇贴上他的唇,低低说道:“我从未想过做什么国师,我此生想要的,只是一个男子而已,我做的一切,都为了他,他勇敢英武,敢想敢做,他为了羌国强大拼命习文练武,他救了我的性命,遵守对我的任何承诺。他心中有天下,我心中,只有他……”
禾木智屏息静气,不敢说话也不想说话,他只静静听着,想要的原来一直都在,只是自己没看到而已。姽婳额头抵住他的额头:“原本并无所求,只愿做了国师,远远守望着你,你需要的时候,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如此一生足矣,不想事与愿违,我成了你的王后,我并不怨恨你,只是对自己生气,没能守住先师的衣钵,违背了对佛祖的承诺,我不敢放任自己的心,惟有对你冷淡。
可是你几次都险些丧命,我怕了,怕白石神不会再给我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改了几个错字,亲们表怪我伪更,午饭前一定会更的:)姽婳和襄王的过节,前文没有提过,只是让亲们猜猜看,亲们有猜中的没?
情之切
禾木智倾身向前吻住她的唇,没说完的话无需再说,他已都懂。
不若以前的霸道和热烈,而是温和柔软,只轻轻吻着,间或唤着她的名字,婳儿婳儿,他已勿需再霸道索取以填补内心的不确定,他知道,她的人,她的心都是他的,心里从没有这样满过,每一个角落都被填得满满的。
他的唇停留在她颊上的蝴蝶处,轻轻吻着,然后伸出舌慢慢抵舔,怪不得,怪不得初见时,就觉得很美。
鼻端舌尖都是她清幽的气息和味道,已经很久没有品尝过,为了她腹中的孩子,他苦苦忍着,今日心里满得快要炸裂开来,身子里的欲望呼啸而来。
他重重吸一口气抬起头,目光触到姽婳酡红的脸颊,脸扭到一旁急急说道:“婳儿,我先出去……”
不防姽婳伸手将他拉了回去,低低说道:“我也想,想了好些日子了,可你总避着我,肚子一大,身子就有了很多变化……”
说着说着就停住了,因为抬眸间,看到禾木智正笑着,笑容里有揶揄有打趣,她本就羞窘,因今日和他解了心结才大胆说出,他那么一笑,她的羞窘就变成了恼恨,两手用力推他:“走吧,走啊,不是要出去吗?”
她又推又踢,禾木智岿然不动,倾下身抱起她,吻着鬓边的发,低低道:“婳儿想,我更想,咱们回里屋床上去,床上舒服……”
将她放在床上,坐着看着她笑着,手伸进衣衫轻轻抚摸,抚摸到高高鼓起的肚子上,动作更轻,自言自语道:“我看看……”
掀开姽婳衣裙,看着高高隆起的肚子,不觉就低头吻了上去,两手捧着着了迷一般,厮缠轻吻,痴迷间手下一滑,碰到另一处柔软,手不自觉握了上去,掌下丰盈挺立,眼睛跟着看了过去,赞叹道:“果真,果真是有了很多变化……”
抱她转过身子,从身后将她纳入怀中,两手交替轻轻揉捏,吻着她的颈背,耳边响起姽婳细细的喘息,他低低问道:“难不成婳儿对我一见钟情吗?”
姽婳往他怀里靠得更紧了些,微闭了双眼:“我一直想着报仇,可国师日日对我讲慈悲为怀,我快疯了,然后想到了你,想去找你,希望你遵守承诺。可是你到中原游历,一走就是一年,好不容易盼着你回来了,我就潜入宫中找你,正好看到御书房起火,趴在后窗一看,是你,我就跳了进去。”
禾木智吻着她后背,轻笑道:“潜入宫中?那么容易?”
姽婳笑道:“后园有一处活水,是从青衣河引入,河道是暗河,我潜入水中玩耍时发现的。”
禾木智手下用力,姽婳一声低叫,禾木智道:“我竟不知,险些让你逃了。”
姽婳得意笑道:“我若想逃,你拦不住,舍不得逃罢了。”
禾木智低笑道:“那,婳儿何时喜欢的我?”
姽婳摇头:“不记得何时了,开头害怕禾绍元再加害于你,总潜到宫中,后来你去中原习武,一去两年,再回来时,我在青城山上望见,竟然一口气跑到山脚下,只看到你的背影,颀长挺拔,夜里潜到宫中,看你在湖心亭与麟安对打,又听到先王拷问你才学,你字字珠玑,我知道,禾绍元再不会是你的对手,也就放心离开。”
禾木智又低低问道:“后来呢?婳儿,我还要听……”
双手却不老实,游移着向下滑去,姽婳身子一颤轻喘着说道:“后来,总忍不住潜入宫中,你在湖心亭读书,我就潜在水下,远远看着你,看着你就觉心里欢喜,你又去中原时,我心中怅然,直到你又回来,我的心才落回原处,然后你来了国师府,我在帘后听到你与先师说你的治国理想,提及废除野蛮旧制与习俗,特意提及初夜权。我当时真想冲出去,告诉你,我要帮你。”
禾木智从她身后缓缓而入,低哑问道:“为何不来找我?为何不跟我说?”
姽婳低低一叹:“我貌丑声哑,我不想让你怜悯我,我要与你站在同一高度,是以,我答应了先师,可以守望你,可以助你,又不必仰望你。”
禾木智缓缓而动,吻着她的耳垂,满足喟叹道:“想到我孤单奋发的日子里,有婳儿一直在远处看着我,我心里觉得无比温暖。日后,我来守护婳儿,我来仰望婳儿,我用一生来弥补你前些年的孤单思念。”
姽婳的手向后贴住他的腿摩挲着,低低说道:“何止孤单思念,我也在孤单奋发,别人学习,总因懒惰被师父骂,我总因过度劳累被先师责怪,我总要学好本领,才能助你……而且,我要做真正的国师,让你心悦诚服。”
禾木智吻着她的肩:“我确实心悦诚服,那些日子去国师府,面对你时,不敢直视,说话也要颇费思量,生怕国师不悦。”
他的手向下缓缓揉捏着,听姽婳细碎低吟,轻笑道:“我甚至想过,若国师有弟子,我定大着胆子求亲,国师教出来的弟子,定不会差。”
姽婳含糊唤他一声:“我那会儿也不敢直视你,生怕失态。每次瞧见你的身影,你的笑容,我的心就砰砰急跳,念多少遍静心咒也不管用,盼着你来又怕你来,见你一次,好几日不得安宁。”
禾木智低低笑起来,动作稍微快了一些,咬着姽婳耳垂低声问:“婳儿,可有不适吗?”
姽婳摇摇头:“很好,很舒服。”
禾木智拥她在怀,缓缓冲撞着,若安静碧波中行舟一般,只轻轻摇荡,过了很久很久,窗外雪花无声飘落,天地间一片银白,雪光透过窗棂,宽大的床上青色的锦褥间,两具身子依偎交缠,火盆中炭火哔啵轻响,恍然间,不知今夕何夕。
月娜站在檐下,仰脸看瑞雪飘飞,她听到了王上低沉痛哭,听到王后柔声低语,再后来就没了声息,天地间一片静谧,不由微微笑起来,王后身为女子,性子却坚硬隐忍,王上爱她却不够懂她,今日,终于是懂了。
从今以后,就该如此刻一般,安安静静的,多好。
天色将暗时,门吱呀一声开了,月娜忙回头,王上神采奕奕走了出来,笑道:“烦月娜添些木炭。”
月娜答应着要进去时,禾木智又道:“王后睡着了,月娜轻些,别吵醒她。”
月娜点点头,笑说知道,招手让小宫女端了炭火过来。
禾木智负手站了一会儿,看着厚厚的积雪,眼眸黯了一下,这样的天气,会冻死人的。
姽婳醒来时,禾木智靠坐在她身旁,揉揉她的发笑道:“醒了?”
姽婳点点头:“嗯,这一觉睡得踏实。”
禾木智为她掖一下被角:“冷吗?外面雪下得很大。”
姽婳伸个懒腰,又往被子里缩了缩,打个哈欠又闭上了眼睛,禾木智揉揉她脸笑道:“不能再睡了,天都黑了。”
姽婳坐起身来靠着他,看了看窗外,雪光映照得窗户一片亮白,笑笑说道:“这么大雪,明日一早要看看去。对了,可有渥基的消息?”
禾木智笑道:“放心吧,有得力的人跟着,每一处都有人暗中照应,确保他安全,只是要吃些苦,他愿意的。”
姽婳点点头,禾木智搂了她肩头:“我不放心的,是二哥。”
姽婳不说话,禾木智笑道:“婳儿不问问,我怎么会知道,那年御书房大火,救我的是你。”
姽婳翻个身看着他:“对啊,你如何就知道了?可是姜婆婆吗?她如今听沅湘的了,是不是沅湘看你我别扭……”
禾木智摇头:“是二哥,二哥如今,带着孩子住在离人谷的山洞中。”
姽婳瞪大了双眼:“他借机勘察地形?”
禾木智笑道:“二哥对沅湘的心意,婳儿可知?”
姽婳摇摇头:“怎么会?沅湘知道吗?”
“沅湘知道二哥对她的心意,可是沅湘心中,没有男女之情,二哥如今,执意要自己带着谦儿,远远护着沅湘,二哥这一腔深情,和婳儿当年对我一样,不求半分回报。”
姽婳沉默着看着窗外,禾木智叹口气,半晌姽婳低低说道:“这么大的雪,若是孩子缺衣少食,如何是好?”
禾木智手在她肩头抚摩着:“二哥执意如此,若送些什么过去,只怕会逼走他,我也想不出法子,又担忧他和孩子。”
姽婳手搭在他手上:“是啊,孩子才半岁大,阿智,容我想想办法。”
禾木智低头在她脸上连亲了几下:“婳儿肯关心二哥,我十分高兴。”
姽婳嗯一声:“我是顾念孩子,还有他对沅湘一腔痴情,令我感动,不过,他这个人,还是要防着的。”
禾木智抱紧她,笑道:“随你。”
……
雪盲症
第二日,国师受邀来到长安宫。
沅湘听了姽婳一席话,低头半晌无语,好半天抬起头来,眼眸中一片水雾,低低说道:“他有他的执着,我有我的坚持,我会以我的方式关心他,尤其不能让孩子受罪。”
姽婳点点头:“我听后都十分感动,沅湘只怕要心疼了。”
沅湘带着眼泪微笑道:“确实心疼,只是无关男女之情。”
姽婳看着她:“沅湘若后悔了,我们有的是法子。”
沅湘摇头道:“我打小的心愿如今达成,每日充实快乐,怎么会后悔。”
姽婳看着她:“一直想问,沅湘为何?”
沅湘笑了:“姐姐难道也如王上一般,认为我遭过大难逢过大劫,并非如此。只是从小随父亲行医,看到人们在疾病中,或者感染瘟疫,又或者地塌山崩,很多时候医术只能解去身体上的苦痛,精神上的苦痛却无药可医,我钻研医术之余,苦苦寻找良方,有一次碰到一位得道高僧,他给我讲解佛经要义,我如醍醐灌顶,若是人们有了精神上的皈依和信仰,就会减少许多痛苦,从此以后,我陷了进去……绍元他,从未问过我为什么。“
姽婳笑道:“看来襄王确实知你,沅湘,若有一日……”
沅湘坚定摇头:“不会有那样一日的,生活中任何的变化,都不会让我失了本心,绍元也知道这些,是以从未纠缠逼迫过我。”
姽婳了然:“可是他又放不下,是以远远看着你。襄王此人,无情到极致,却也痴情到极致。”
沅湘默然无语,只双手紧紧绞在一起,姽婳心中一叹,笑说道:“沅湘,我们看看雪去。”
来到檐下,月娜忙过来阻拦:“国师和王后还请再等等。”
姽婳笑道:“为何要等?”
有一人进了院子笑道:“等我,等我下朝,知道你要出去看雪,一早嘱咐过月娜。”
沅湘在旁一笑,姽婳有些赧然:“这么多人跟着,有什么不放心的,真是。”
禾木智才不管众目睽睽,过来一把将她抱起:“走,想去哪儿?永寿宫外的园子?”
姽婳点点头,窝在禾木智怀中,沅湘摇摇头跟在身后,伺候的人都站着没敢动,月娜摆摆手:“各自忙去吧。”
这才都散了,只月娜和紫莹跟着。
来到园子里,禾木智将姽婳放下,搂住她肩笑看着沅湘:“我们这样,是不是很好?”
沅湘点点头:“姐姐总算苦尽甘来。”
禾木智笑道:“沅湘心中可有些羡慕?过一个月婳儿再生个胖娃娃,沅湘……”
沅湘摇摇头:“王上勿需馋我,有国师庇佑,千万户家庭都可以象王上王后这样,恩爱甜蜜。”
禾木智看看姽婳:“婳儿,我惭愧了……”
姽婳笑道:“不用再劝沅湘了,我们不若襄王懂她。”
三人静静站立,极目处银妆素裹,好半天姽婳开口道:“这样,沅湘去找襄王,接谦儿到宫中来,由我亲自抚养,必定视若亲子,该严厉则严厉,该呵宠则呵宠。”
禾木智看着姽婳,手臂一紧低头吻在脸上,沅湘笑道:“襄王不会愿意,只是,我也有了一个借口,也好看看他去。”
沅湘告辞出了王宫,马车停在青衣河畔,步行进了离人谷,山洞中幽暗无声,她摘了纱帽缓步而行,寻到禾木智所说侧洞中,木桩木榻犹在,火堆中灰烬已凉,坐下来抚着木榻,王上来过后,他已猜到自己会来,带着孩子冒着风雪走了,青城山横亘数十里,又到何处去寻?
她坐了很久,站起身方觉手脚冰凉,出了山洞已近午时,大雪过后阳光异常耀眼,照在白雪上十分刺目,沅湘走了几步就觉眼前一黑,心里明白是一时大意,染了雪盲症。
戴上纱帽闭了会儿双眼,再睁开就觉刺痒难忍,眼前依然是一片黑暗,苦笑一声摸索着往外走,被积雪埋着的枯草绊了一下,身子往前栽倒下去。
有一双手接住她,她跌倒在一个温暖的怀中,这样熟悉的气息,她低唤道:“绍元吗?”
来人没有回答,只是抱起她疾步而走。
她想要睁开眼睛,那人用手捂住了。
沅湘攥紧他衣袖:“绍元,天寒地冻的,谦儿受得了吗?王后想将谦儿接进宫中亲自抚养。”
禾绍元不说话,只抱着她飞快奔跑,耳边传来叩门声,不多时门吱呀一声开了,姜婆婆惊叫一声:“怎么了这是?”
禾绍元抱着沅湘就往里闯,姜婆婆想要阻拦,禾绍元沉声道:“国师染了雪盲症,若拖延的话,可能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