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一笑十年少,不要生气了嘛,都是一只耳不好,回去我炖了它。”

小蓝猫心不甘情不愿地被我拉到柜前,赌气地横了一眼:“都是些俗物,你若喜欢自己买去。”

掌柜一下脸面挂不住了,胡子气得一翘一翘。

“不知掌柜这可否依图现制呢?”我轻摇头,转身问掌柜。

掌柜看着我的眼睛愣神了一下:“可以可以,姑娘若有图纸,只管交给我店内师傅,只要不是太复杂的纹路款式,定可在一个时辰内完成。”

我玩心一起,向那掌柜讨了纸笔,画起草图来。蓝猫总归小孩心性,看我画图,立马忘了生气这档子事,凑在我边上好奇地看了起来。

“你这画的是什么妖怪?”

“小孩家家,不要胡说!这可是古时圣兽!胡说话是会遭天谴的。”我不乐意了,明明画的是可爱的加菲猫,怎么到小蓝猫眼里就成妖怪了。

画好以后我便递给掌柜,挑了一块红玉髓让那师傅去雕刻。我和蓝猫则跟那师傅进了加工里间,亲自看他雕刻。那师傅也是巧手,叮叮当当,约摸半个时辰的工夫,一只憨态可掬的加菲猫就刻了出
来。

我拿着红玉加菲猫,满意地吹了吹缝隙里的玉石碎屑,亲手将它系在小蓝猫的紫黑色缎面腰带上。

“送给你了。这圣兽可以保佑我们小兰兰快快长大。”这玉佩可是寄托了我对蓝猫的殷切期盼,希望他多吃多睡,努力长成像加菲这样胖乎乎的一代名猫。刚才在小蓝猫的背上我就发现了,这孩子
虽然力气很大,但还是略显单薄了些。

小蓝猫轻轻抚着腰间的加菲,一时间花瓣脸上又开始云蒸霞蔚,眉宇舒展柔和开来。

“掌柜,总共要多少银两?”我问掌柜,突然想起自己身上并没有多少银子,不知够不够,有些心虚。

“小的哪敢再收姑娘银子,外面的一位爷已经把小的这店给买下了,说是只要姑娘和小爷看上的随便拿。”掌柜一脸谄媚地给我和小蓝猫端茶递水。“您二位想也累了,坐着喝杯茶,慢慢挑。”

我和小蓝猫同时愣住,这才发现店里除了掌柜,刚进门时三三两两的客户早已不知所终。什么人竟会给我们付账?难道是小蓝猫有什么熟人?转头用眼神询问蓝猫,蓝猫则是冲我摇摇头,明显也是
一头雾水。

正好奇,两个候在一旁的人齐刷刷跪下:“奴才给主子请安。三爷请主子过船一叙。”

人吓人吓死人,我往后一蹦,差点没跌进身后小蓝猫的怀里。蓝猫伸手轻轻将我扶稳。

“起来吧,你们三爷如何知道我在这?”蓝猫瞄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两个彪形大汉。

“奴才不知,三爷只是吩咐奴才们守在这,等主子出来给主子引路。”说完,那汉子便一左一右在我和蓝猫头顶各撑开一把油纸伞。雨势已经小了下来,密密横斜,隔着雨帘和街道,朦胧可见对面
水道上浮着一艘绛红色画舫。

“是三皇兄。别叫他认出你来。”小蓝猫不顾身上会被雨水打湿,侧过身来扶着我往那画舫走去。

招财猫?他要做什么?

踏上画舫,便有宫女给蓝猫行礼,撩开珠帘将我们引进去。舫内焚着麝兰香,淡青烟色缭绕,与窗外疏雨相映衬,剔红嵌螺钿漆的桃木小几边倚着一个人。象牙色织锦缎,眉如远山,眼眸细长,清
清淡淡地盯着手上白釉茶杯中悠悠打转的茶叶,墨色的长睫如黑天鹅的羽翅缓缓垂下,在眼睛下方投下一片阴影,正是那招财猫。

“启禀王爷,十六王爷到。”宫女柔柔地通报了一声。

黑色的睫毛抬起,如展翅欲飞的蝴蝶,扑扇开翅膀。

“兰茂见过三皇兄。”小蓝猫一抱拳。

“奴婢绿翘参见王爷。”我合手放在腰际右侧,屈了屈膝盖,行了宫礼。

“免礼。适才吃茶走神竟没瞧见十六皇弟进来,上茶。”招财猫执了蓝猫的手在小几另一侧坐定,眼睛却是停留在我身上。我一吓,低下头去,生怕他看出端倪。

“十六皇弟今日好雅兴,冒雨兜街,可有收获?”虽低着头,仍感觉那视线灼着我。

“彼此彼此,皇兄不也雨中泛舟,闲情妙趣。兰茂适才不过挑了个小玩意儿,还要谢过皇兄如此慷慨。”

“为兄是孤舟独泛,不似皇弟,有佳人作伴。”半眯着眼,玩味眼神观察着我,也不向小蓝猫解释为何会知道我们躲雨在那店内。

“不过贴身侍女罢了。”

“皇弟今日挑得什么玉饰,可否一观?”招财猫总算不再打量我,目光转向小蓝猫。

“这…”小蓝猫似乎不大愿意的样子,最后还是慢腾腾地解了身上红玉髓递给招财猫。

招财猫端详半日:“这玉倒一般,只是不知刻的是何物?”

“据说是古时圣兽,可以佑人平安。”小蓝猫乖乖地把我刚才对他胡诌的话重复了一遍。

“哦?不知这圣兽何名?”招财猫追问。

“…”小蓝猫一下愣在那里,真是个老实孩子,连瞎掰都不会。

只好我来:“禀王爷,此圣兽名唤‘加菲’。”

招财猫又用那细细长长如竹叶般的眼睛打量我,仿佛为终于将我引开口感到高兴,但愿是我的错觉。

“加菲?何解?”这招财猫怎么这么多问题,蓝猫三千问都没他多。

“福禄有加,铅华似菲。故唤‘加菲’。”连我都不免佩服自己胡编乱造的本事,我真是本山大叔的嫡传弟子。

“甚好甚好。本王孤陋寡闻,今日倒长了见识。”

“王爷谦虚了,谁人不知王爷博闻强识,奴婢不过偶翻些胡书,碰巧记得些典故。”

招财猫嘴角绽开一朵笑意,似莲花初放,低头,白玉般剔透的釉瓷茶盖轻轻捋过杯中飘浮的茶叶,抿嘴品了品。热茶润红了薄唇,鲜艳妖媚。“绿翘?春绿杨芳草长亭,翠翘金雀玉搔头。此名甚妙
,人也妙!”

“谢王爷夸奖,奴婢俗人,这名字是十六王爷给奴婢取的。”小蓝猫在一边看那招财猫对我很感兴趣的样子,煞是紧张,生怕我被认出来,我的手心也慢慢渗出了一层汗。招财猫看似温和,举手投
足却给人一种压迫感,可能是天性使然的皇家威严。现在能理解那些人为什么那么怕狸猫那冷冷的脸。

第27节:第十一章 庄生晓梦迷蝴蝶

第十一章 庄生晓梦迷蝴蝶

招财猫不答话,只对着我浅笑。

如芒刺在背,一室气氛诡异。小蓝猫紧张地扯着招财猫说起时政,打算将招财猫的注意力吸引。好在回宫的水路不算很长,不一会儿船便停在了宫门前。

碍于我现在的宫女身份,小蓝猫不便搀我,只能和招财猫走在前头,我痛苦地一蹦一跳跟在后面。

看蓝猫上了岸,那招财猫突然回身向我走来,我一惊,低下头去。

耳垂一凉,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夹上来,下意识一摸,竟多了对耳环,抬头,招财猫的脸凑在离我不到几公分的距离,我吓得直往后退,差点摔下去。招财猫伸手将我拉起。我本想避开,却被他附耳
过来的一句话给震在那里。

“这京城里不穿耳洞的姑娘小姐,我只知道一个。”朝我眨了眨眼,很是暧昧,“绿翘虽好,恐怕还是‘想容’更好听些。”

原来他早就认出来了!我气得想要将那得意的脸给拧下来,可他接下来一句话却让我忘了发火。

“想容也以为那日落水是本王遣人所为?不如想想这最终赢家是谁。”说完不知塞了个什么圆圆的东西在我手上,我也不知反抗,就这么愣愣地抓着。

“皇兄既至东宫门外,何故还逗留于船上?外人见了岂不要笑话本宫待客不周。”狸猫冰片般的声音在岸边响起。我一惊,回神看去,只见狸猫瞪着我和招财猫,眼里火光迸射,隔着这么远的距离
,都仿佛能听见那眼眸里如烈火蹦豆般的噼啪声响。那架势定是认出我来了,我一缩脖子,竟有些像做错事的小孩一样回避他的眼光。

“玉静参见太子殿下。”招财猫倒是一派轻松自如地潇洒跨上岸去。可苦了我,在宫女的搀扶下一瘸一瘸地上了岸,心里还得想着等等回去怎么跟狸猫解释。

“思儒参见王爷。”上岸后我才发现不止狸猫和蓝猫,小白竟也站在岸边,看着我的脚,几分心疼,更多的是神伤幻灭。突然很懊恼,后悔自己今日避开他,出了宫去,很想冲过去伸手抹去他眼里
的伤意,那眼神竟让我的心如此酸疼。

“来人哪。将太…她扶下去。”狸猫让七喜上来把我扶进去。

“且慢。”招财猫抬手,所有人都讶异地看向他,“本王看这宫女很是乖巧,不知太子殿下可否将她赐予玉静?”

我瞠目结舌地看着他,明明知道我是谁还敢装傻充愣说出这话,看来他今天是拿定主意要搅乱一池本来就很混乱的水。

“哈哈…皇兄还是莫要说笑。这宫女是皇上赐给十六皇弟的通房宫女,转赠不得。若喜欢,本宫再挑两个好的送给皇兄。”说完便不由分说地命令七喜把我扶回宫去。

总算可以离开那是非之地,我松了口气。雪碧一边伺候我沐浴更衣,一边让七喜给我的脚上药,一边在我耳朵边上碎碎念:“娘娘呀,您这淘气劲儿什么时候能改些呢。您是出去玩得开心了,可苦
了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太子殿下一回宫里没找着您,大发雷霆,快把这东宫都给掀了。到现在,那太监宫女们还跪着呢。”

我根本没听雪碧在说什么,反复想着招财猫临上岸前对我说的话。“最终赢家”?那次落水事件的最终赢家自然是狸猫,难道他在暗示我是狸猫一手导演了那场戏?

我心里一寒,如果说招财猫找人推我落水以引起云姬两家矛盾属于高招的话,狸猫若是真正幕后黑手,那可真是神机妙算了。能算到我不会怀疑姬娥,而会怀疑招财猫,再借我的手将所有矛头指向
招财猫,最后得到爹爹的支持,环环相扣,差一丝一分都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我心下已是一片冰凉,难怪那日,我一落水狸猫就出现了,他平时那时间都与人在书房议事,除非先知,否则怎么可能这
么赶巧。

越想心里越冷,越想越烦乱。抱头坐在床沿,揉乱了散开晾干的长发。这才发现手上还抓着招财猫塞给我的东西,展开一看,是一小瓶跌打虎骨膏,想起他那态度,心里气闷地丢在一边。想起他还
往我耳朵上夹了一对耳环,抓下一看,是一对翡翠钩耳,也一并和那膏药丢在一起。

“你今天去哪里了?”昏昏沉沉间,狸猫一把抓过我的手腕,将我整个人带到他胸前,脸上阴霾冷鸷。

想起他有可能是害我的凶手,我愤恨地欲使力推开他:“不要你管!”

我哪里敌得过他的力气,不但没推开他,反而跌坐在床上。他一个翻身压住我,将我牢牢钳制在床板和他的胸膛间。

“你说什么!”全无暖意,力道大得几乎要把我的手骨折断。

“不要你管!你不是早想淹死我了?”我奋力地蹬着没受伤的左脚想要踢他。

狸猫没想到我会这么说,明显一愣,趁他愣神儿的工夫,我使力一挣,脱开他的压制,缩到床角。只片刻,我又被一股更加强劲的力量给卷回来,狸猫重新将我钳制住,这次力道大得几乎要将我碾
碎。

“你居然怀疑我!你竟敢怀疑我!你出去跟那三癞子勾搭一日回来,就对我说出这种话!我是疯了,才会这样纵容你这狐媚子!”

说我勾搭招财猫!全身所有的血气嗡一下都冲到脑里,不顾浑身疼痛,挥拳就往他身上砸:“是!我就是勾搭人去了!我勾搭人又怎样?我狐媚子又怎样?总比你陷害杀人强!有本事你就淹死我!
做什么假惺惺把我救起来!我…唔…”

狸猫俯身狠狠地吻住我,牙齿撞击,口腔内壁登时破裂,血腥味儿蔓延开来。我使劲朝他的嘴唇咬下去,血腥味更加浓重,温热地沿着我的嘴角流下。他却丝毫没有松动之意,握着我的手腕固定在
床头,径直将舌头塞进我的嘴里,将那腥甜翻搅入我口中,不顾我拼命躲避,狂乱地纠缠着我的舌头。枕边散乱的发丝已分不清是谁的。

“刺——”布帛裂开的声音划破空气,惊心动魄。

身上衣服被用力撕扯开,某个坚硬灼热的东西顶着我的下体。我一颤,暴雨般的吻重重落向颈间胸前,脖子上的珍珠项链断开,一粒粒散开的珍珠无助地滑落一地…

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慌和凄凉包围着我,冰凉的液体顺着眼角静静地淌落,右手腕隐隐发热。

看见我流泪,狸猫慌乱地松开我,用手拭去我脸上的眼泪:“云儿…我…我不是故意的…弄疼你了是不是?你,你不要哭,我不伤你了…”他小心翼翼地捧起我的眼睛轻轻吻下。我闭上眼
别过头去,眼泪不争气地滑落。他犹豫了一下,给我盖上被子,轻轻抱住我,一边替我擦着眼泪。

冷,全身冰冷。他碰我一下,我抖一下,就像水面漂浮的冰片随时会裂去。

“云儿…对不起,我一时气昏了头。你莫要生气,我…我不动你了。我不知道那三癞子跟你说了什么,但真的不是我遣人推你入湖。”顿了片刻,“我如何舍得,便是我自己淹死也无妨,只是
你…”我心里一紧。

“我知道你是怀疑我如何立刻知晓你遇难,你可还记得父皇赐给你随身所带的这滴血暖玉?这玉和我身上所佩之冷玉原是一对,和普通玉石不同,能相互感应,若是你遇险,身上的暖玉便会开始慢
慢凉去,而我这冷玉便会开始散发灼热。故当日你一落水,我便知晓,急急离了书房前去寻你。”说完又轻轻拢着我晃了晃,我什么感觉都没有,只是觉得很冷,牙齿不停地打战,使劲攥紧手心却捏不
出一丝温暖。

“今日…今日原是我不对,一时找不到你心急,又看你与那三癞子一同回来,气昏了头,才说错了话,伤了你…”仿佛在观察我的表情,我转过身去,“云儿,莫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后面他说了什么我完全模糊了,只觉得额头灼烫,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右手腕又开始疼了,慢慢便没了感觉。昏昏沉沉睡了去,梦里总有个女子抱着我抽抽嗒嗒地哭泣,反反复复说着一句话:“容
儿,娘对不住你啊…”

浑浑噩噩醒过来,就觉身上没有一丝力气,睁开眼睛都像用尽全身能量。

“娘娘醒了!殿下,娘娘醒了!”雪碧这么激动做什么,我不过睡了一觉。

门外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越靠越近。

“云儿,云儿!”

再次睁开眼,就见狸猫眼窝深陷,眼睛下一片青灰的阴影,衬得凤目更加细长,颊上有些许青青的胡茬,脸上有不正常的潮红,几缕乌黑发丝颓废散乱地垂在胸前。

看见我睁开眼睛,一阵狂乱喜色浮现:“陈太医,快!给娘娘诊脉!”

陈太医给我把了脉,捋捋胡子高兴地说:“恭喜殿下,娘娘热烧已退,只要好生调理便无大碍。”

狸猫命人打赏了陈太医,便靠坐在床头,将我的头轻轻托起枕在他的臂弯里,端起药来喂我。可能因为从来没有做过伺候人的事情,动作有些生硬,舀了一勺药细细地吹了吹递到我的唇边。我全身
一点力气也没有,反抗不了,连转头都使不出力。

他一边给我喂药,一边絮絮地说着什么。我闭着眼不想看他,脑袋里昏昏的,没认真听他说了什么,只听到最后将我放平掖上被角说的一句:“云儿且好生歇息,若有事就让下人们叫我。我回麒麟
居去了。”

又昏睡了一个晚上,第二天起来精神好多了,才听雪碧说,我那天睡去,高烧三天三夜,狸猫急疯了,太医们诊断都说是淋雨染了风寒,查不出其他病因,说是按理该退烧了。狸猫将方师爷传进东
宫,不知方师爷开了什么方子,吃了一帖便退了烧,人也醒了过来。

据说狸猫衣不解带地照顾了我三天三夜,最后没扛住也染了风寒,昨天被小蓝猫强拖回去躺着,听见我醒来便屐着鞋又奔了过来给我喂药。原来昨日他面色潮红是因为生病。传染了他,我一点也不
愧疚,想起他强吻我还差点粗暴地强要了我,我便会后怕地颤抖。

在我昏厥的三天内还发生了一件事,便是太子和玉静王在东宫门口为争一宫女发生口角的绯闻在宫里宫外是传得沸沸扬扬。

第28节:第十一章 庄生晓梦迷蝴蝶

第二天,那唯恐天下不乱的招财猫写了一首诗,里面有两句:“万人丛中一握手,使我衣袖三年香。”①本就很引人遐想了,更让人跌破眼镜的是诗后的小注:“忆东朝门外庭湖雨景。”这“东朝
门”便是东宫大门,而诗句中的一个“香”字更是让人浮想联翩。

很快,一个更具爆炸性的绯闻诞生了——那日太子和王爷争的宫女其实就是那“香草美人”,“香草美人”乔装成宫女出宫私会玉静王,不想却在宫门口被太子逮个正着。太子急火攻心,一回去便
病倒在榻。这谣言传得绘声绘色,一下便闹遍整个京城,甚至有人说二人夺王位是假,为美人才是真。茶余饭后讨论的尽是这三人的香艳绯闻。

北街菜市一角,卖猪肉的王二跷着二郎腿往地上啐了口唾沫,一边剔牙一边与那卖豆腐脑儿的李四攀谈:“那王位谁坐咱是看不清,不管谁坐,俺就赌那皇后定是那香草小妞占了去!格老子的,要
是老子也能见见这小妞,别说杀猪,就是杀人俺他妈的也去。”

“你说这话就不怕被你们家二娘听了去?”李四麻利地抹了把桌子,油手蹭了蹭围裙,开始捣鼓手上的豆腐脑儿。

“格老子的,别跟我提那臭婆娘!——”还未说完,一声杀猪般的嚎叫便淹没了未尽的话语。

“说谁臭婆娘?什么小妞?今天你这死鬼不跟我说清楚就别想跑!”李四贼笑着看那二娘拎着王二的耳朵家去。

雪碧婉转地把宫内外的传闻告诉了我,小心地盯着我的脸,生怕我有什么过激反应。

我困倦得很,不耐烦地随意摆了摆手,“走自己的路,让别人打的去吧!”说得雪碧一愣一愣。

这几天狸猫染病住回麒麟居,我终于不用再见到他,开心还来不及,哪管那些无聊的绯闻,谁爱传谁传去。

狸猫跟我隔离开的第四天,七喜那丫头终于忍不住,跟我念叨起来:“殿下生病了,您也好歹去看看,这成日里连面都不露一下算怎么回事!王老吉说每日殿下一醒来便问娘娘是否来过,奴婢听了
心里都不忍,您怎么就这么狠心!这事儿万一传到有心人耳里还不知要怎么诽谤娘娘。奴婢还听说那侧妃娘娘日日端茶递水候在殿下榻前,伺候得妥妥帖帖。”

一通话下来,无非就是怕我没有把那爷伺候好,日后会失宠。我心下想:若狸猫永生不来找我,才是我最开心的事情。当然不便明说,经不住两个丫头紧箍咒一样嗡嗡嗡地念叨,我决定去看看他。

撩开雾帘,麒麟居平时缭绕的麝香味此刻被浓重的中草药味所掩盖,重重帷幔斜掩的花梨木床榻前,姬娥正轻拧棉帕为倚床之人拭去额间薄汗。

那人挥了挥手,姬娥一怔,回了一句:“是。”便起身退出,一步三回首,眼里有掩饰不住的失望和关切,到了门口看见我有些意外,随之幽怨地欲向我作揖,我朝她摆了摆手,便踏了进去。

几天不见,脸庞消瘦了,两颊微微凹陷,眼里有几分血丝,皮肤更是苍白得连皮肤下细细的静脉都可以看得清,披着半透纱衣倚在床前,颈间锁骨若隐若现地浮着,下半身盖着锦被,被子滑落了一
半在床侧,手里拿了一本折子,不时咳嗽两声。

“妾身参见殿下。”

“云儿!你终于来了!快平身…”他激动地起身欲搀我,还未说完,一阵突如其来的猛烈咳嗽生生将他后面的话截断,他轻轻将脸别过去怕传染了我。

不知为何,大概是平日里看惯了他的嚣张跋扈,第一次见到他这样脆弱,有些于心不忍,一时竟忘了前几天发生的事情。

走了上去,坐在床沿,轻轻地一下一下抚拍他的背部,帮他顺气:“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殿下还是多注意休息。”我拿去他手中的折子放在一边。

狸猫突然转过身,将我搂在怀里,“云儿,你不生为夫的气了?”狡黠的光芒一闪而过,眼睛弯弯的像月牙,月华如流水般四射。

原来是假装的,卑鄙!居然利用我的同情心,我生气地要挣脱开他的怀抱离开。哪知他力道大得不像病人,根本动弹不得。

“你!你居然骗我!”我愤恨地转过脸去,不看他。

“云儿不生气,我…我不这样,云儿如何肯过来。”语气里竟有一丝腼腆,“云儿,你还是关心我的是吧?”小心翼翼,又有几分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