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放。”扯着他走的灵玉眉眼一挑,心想,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小屁孩,洗澡我都见过了,拉个手算什么?
“喂,你怎么不懂礼仪的么?”闻武有些光火,停住脚不走了。
灵玉回头仔细研究他下的表情,确定他是有些气了,不禁讪讪的,垂了头放开手,委委屈屈的:“你不知道我见你一面有多难。这么凶,像对敌人一样,你这辈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面了…”
说着竟动了情,呼吸间仿佛萦绕着九霄之巅月桂树的清香,想来,她和他,相隔岂止是天涯和今生。
闻武只觉得解脱,使劲甩胳膊和手,异样的感觉却怎么都甩不掉,脸上残存着薄薄的红晕,语调冷冰冰的,已然把自己和灵玉划清界限:“你根本就认错人了。我从来没见过你、不认识你,连你的名字都没听说过,你这么‘热情’不太合适。”
“其实你不知道…”灵玉急切的要解释,话到嘴边却是无从说起,怔怔的看着闻武,半晌红了眼眶。喃喃的:“就算你不认识我,难道连陪陪我都不行吗,这人间我也留不了多长时间,不会耽误你什么的…”
什么叫“这人间我也留不了多长时间”?
闻武的心立刻软的一塌糊涂,心里竖起的白旗成排成排的迎风飘扬: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错把我认成你的谁,就算是陌生人、就算再不合情理,谁又能拒绝一个即将逝去的年轻美好生命。
“你想去哪儿?”闻武看着远处的高大槐树低声问。
灵玉双眸一亮:“去你想去的地方,哪儿都行。”
闻武皱着眉看她,灵玉认真的说:“去你常去的地方。”
闻武怕灵玉再扯他,双手抄在牛仔裤的兜里,淡淡的:“没什么好地方。”
其实他想到了医科大药学院的银杏林,仲秋之季金黄落叶无边无际,美得像斑斓的油画。他喜欢独自漫步其间,透过繁密的枝叶缝隙看阳光,看月色,等经过的严小可…
灵玉启发的目光看他:“你不是最喜欢银杏树?”
这回换闻武眨着眼睛呆看灵玉了,灵玉笑的简单灿烂:“我喜欢银杏,果实还能入汤剂,白果,是吧?”
闻武目光游移:“不知道。”
“怎么会?你学中医的不知道?”
闻武不耐烦:“我才大一,专业课都没开。”
灵玉遗憾的什么似的:“这样啊,课程进度这么慢啊。那么点东西你们得学几年啊,浪费时间。”
“你不懂就别瞎说。”闻武不爱听,皱了眉大步先走了。
灵玉冲他背影做个鬼脸,跳着追了上去,聒噪依旧:“我想陪你上自习、去餐厅,还想去你的宿舍…”
“男生宿舍楼女生不让进。”
“对于我这不是问题…”
“你从哪儿来的?”闻武转移话题。
“…”
“找我有什么事?”
“…”
“你怎么知道我那么多的事情?”
不待闻武问完,灵玉眼睛睁得大大的,“哇!”的赞叹一声,绕过他走进了那片银杏林。金黄、橙黄、微黄、焦黄,秋天的颜色染遍每一片叶子,繁密如盖的银杏林成了金色的海洋。微风飒飒而过,无数叶片洋洋洒洒飘卷翻飞,像轻盈华丽的缤纷蝴蝶在空中飞舞。蝶翼声空灵清晰,在天地间交织成细细密密的低语,笼罩在耳畔,落在心间,仿佛就是整个世界。
脚步踩在厚厚的落叶上,碎裂声像是在抗议,又像是经历春夏后终于归于泥土的疲倦和满足的叹息。仰头,枝桠的缝隙给天空留出点点瓦蓝,太阳的流光被筛成星星点点晒在身上。脸畔、指缝、呼吸间,是干燥的秋风挟着枯萎的芳香和尘埃的味道。
灵玉彻底陶醉在人间秋色中,闭上眼,把体重向后扔,一个乾坤倒,直挺挺的向后栽倒在地上。
身后的闻武惊呼一声,慌忙跑过去,却看见灵玉一副享受的表情躺在地上看着天,他暗暗吁口气:险些以为她又晕过去了。不禁又是担心,这么像竹竿子一样的向后摔倒,男人都不敢,她不会摔成脑震荡吧…
灵玉像睡足午觉的懒猫一样知足。视野里的闻武站在天幕下低头看着她,挺拔如他身后的金灿灿的银杏树,。
灵玉对他笑,闭上眼,拍拍身边空地:“你也躺着吧,这里不阴冷,也不潮湿,暖洋洋的真舒服啊。”
天庭里处处云气沼沼,衣角袖边都牵霜搭雾的沾着水汽,广寒宫更是阴中之阴,酷寒之地。灵玉记忆中最温暖的地方是太阴星君的身边:星君周身笼罩着温煦清宁的祥光,她小时候最喜欢赖在他身边取暖,后来她长大修成了人形,便有了男女尊卑之分,这福气随之也就没了。
“闻武,你知道天上有什么吗?”灵玉问。
闻武羡慕她的悠然自在,盘腿坐在离她稍远些的地方,说:“能有什么,卫星、飞船、太阳系、恒星、黑洞… ”
灵玉扑哧笑了:“就没想过会有神仙吗?也许月宫里真的有嫦娥、玉兔,她们还天天看着人间,看着你?”
闻武笑了:“你是说神话啊,谁能说的清?信则有不信则无呗。”
灵玉睁开眼,看着枝叶缝隙里遥远的蓝天:“你知道吗,天上住着无数的神仙,他们的岁数大得像星河里的星星,根本数不清。那里的天是万年不变的明媚蔚蓝,你更不用猜测明天会不会有雨、雪和冰雹,这些都是神仙们自己说了算;有几万条天规约束着每个天界的仙和灵,能做的事已经做了亿万年,快腻歪死了,不能做的亿万年以后也不能做。但是你可以长生不老,闻武,这样的神仙你想做吗?”
灵玉忽然转头问闻武,却见他笑得不屑:“你们女孩子就是喜欢把自己想象成故事和神话里的主角,我说想就能成仙了吗?”
“我是说如果。”灵玉追问他。
闻武笑,摇头:“还是算了,和天搭上边儿未必是好事。你看董永啊、牛郎啊,都没好下场。”
灵玉缓缓的闭上眼,闻武的话一遍遍的在耳畔回荡,声音越来越大。
作者有话要说:我又回来了。
喵,还有人咩~~~~~~~~~
我知道
秋日午间暖洋洋的银杏林里落叶铺地,灵玉闭眼躺着,静静的一动不动。她需要用这样的绝对安静平复身体里翻滚乱窜的气息。她着实被吓得不轻,即使现在闭上眼,试验台上的斑斑血迹和一只只小兔子的惨状还轮番的在眼前旋转,抑制不住又是身身冷汗和恶心,她用力的锁紧眉头,努力静心调息。
闻武以为她睡着了,看她衣衫单薄,睡的不安稳,像是在做着恶梦。想叫醒她又于心不忍,脱下外套轻轻的盖在她身上,静静的盘腿坐在旁边一株树下。
他今天过得很混乱,也是有史以来第一次翘课,为了一个不认识的女孩,下午的课恐怕也上不成了,明天呢?这个大麻烦该走了吧。
来路不明的灵玉他绝对没见过,却对她总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只因为她像淘气时的小可吧。小可在实验室里那股狠劲又浮现在眼前,冷血又陌生,让他后背发寒。
闻武苦恼的折断手中的枯枝,仰头看天,想起灵玉说的神仙,这天外到底有什么呢?不管有什么,再复杂也乱不过人心莫测,比如严小可、比如谜一般的灵玉,相比之下似乎只有岳静依最单纯。
静悄悄的午后校园人影稀落,只有操场方向传来遥远的击球声和吆喝声。严小可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银杏林边,探身看过去,遮遮掩掩的林间,那个妖冶的女孩躺在地上,盖着闻武的外套,闻武守在她身边像看护一般,怕经过的人惊了她的梦。一对美丽的少年配着诗情画意的秋景,赏心悦目的让人移不开眼。
小可牙关渐渐咬紧,不自觉的缓步进了林间,脚步踩在落叶上,沙沙的响。
闻武回头,见是小可,慌忙站了起来。小可睨眼地上的灵玉,冷笑:“真是痴情啊!优等生,你为了陪她浪漫,连课都不上了。”
“她生病了。”闻武压低声音急急的解释,迎了过去,他不愿被小可嘲讽,更不想被她误会。
“生病了还穿着裙子躺在地上睡觉?”小可敛了冷笑,转了鄙夷:“烂借口,不就是谈朋友么,敢做不敢当?她怎么就看上你了,跟着你也怪窝囊的。”
“严小可!”闻武被刻薄得挂不住:“我向来光明磊落,是就承认、不是就不是,你阴阳怪气的胡说什么?”
“哼,我懒得管你的事情,我是来找她。”小可盯着睡熟的灵玉,恨意陡升,发自骨髓,藏都藏不住,追问着闻武:“她是谁?是谁?”说话间目光陡的射向闻武,同样的森寒。
闻武偏过头,口气也很硬:“不知道!”
严小可仔细辨析着灵玉的脸慢慢走近她,轻缓的声音像是自言自语:“我认识你。你从来都没正眼看过我,你看不起我,我不过是你高兴时的游戏,但我就是知道你是她。你这个魔鬼,你变成什么我都能认出你,你身上的寒气藏都藏不住,就像那个地方一样…”
小可的不知所云让闻武阵阵发毛,觉得她中了邪般,眼看她就要走到灵玉身边,闻武抢步上前挡在两个女孩中间,担心的问小可:“你在说什么,小可?”
“你躲开,和你无关。”严小可气势凌人:“我要在清醒和时候和她面对面的算总账,凭什么我的人生由她摆布?凭什么!”
“莫名其妙!”闻武轻推小可往林外走。他不知道两个女孩之间有什么夙仇,但小可近乎错乱的癫狂一定是灵玉招惹起来的,隔开着两个人才是王道。真要折腾起来,轻飘飘的灵玉身患绝症,必定是吃亏的那个。
小可挣扎,一出手就是不顾一切的拼,闻武不得不加大力道拖她出了林子。小可拧不过,发了狠,低头向他的手背咬过去。闻武不妨,“啊”的惨叫一声甩开她跳了起来,手背上乌青的两排牙印,有两个已然破了皮,殷殷的血渗了出来。
“疯了你!至于吗?”闻武不可思议的看着严小可。
小可的嘴里有淡淡的血腥味,目光也染了这腥气:“你干嘛拉着我?她是妖怪是妖怪是妖怪!”
“我看你才是妖怪!”闻武用力按着手背止血,尖辣辣的疼像是细针扎在心上,火气被这疼撩拨的忍都忍不住:“没见过你这么幼稚无礼的人,简直就是疯子!”
小可爆了:“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袒护她!我是疯子也不用你管!就因为她漂亮是不是?因为她对你好,拉你的手?原来你不过就是个花心好色的俗人,装什么乖巧清高?”
“对!我就是俗人!”闻武也爆了:“你千万别看高我,哦,对了,你从来也没把我当什么好人。我做什么都是你最看不上的,你每次搭理我就是为了看我哪里变得让你更讨厌对不对?”
“知道我讨厌你你还总在我面前晃?”
闻武狠了:“对,我自作自受我活该!我脑子进水了才会和你上一所二流大学,放着好好的工程师不做当什么中医大夫,有结果吗?你领情吗?根本不会!以后我离你远远的让你清净省心,不,从现在开始,请你离开这里,灵玉是来找我的,是我的朋友,我不许你对她不客气。”
最后一句异常响亮的敲振着严小可的鼓膜,回声阵阵。她没有听错,闻武,这个一直以来似乎对她很好的人,为了那个妖精在驱赶她。
剑拔弩张的两人之间忽然静寂空旷,像烈火烧焦的大地,被荒凉的风吹着。
闻武听到自己的话才意识到他说了什么,已是悔青了肠子。可是吵架的当口,他只能硬着头皮撑着,不改口不低头。
小可的眼里升起了薄薄的雾气,闻武英俊的脸这一刻变得那么遥远、那么俗不可耐、那么让人失望。
“这辈子我都不要再见到你…”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微微的颤。恨极了此时自己的软弱,她转身就走,很决绝,在眼泪掉下来之前。
瘦小的身影越走越快,最后跑开。闻武呆呆的面对着她消失的方向,一口气呼出去忘了再吸进来,负压的胸腔像是被外界的空气压扁了,无力撑开。
“你喜欢她,是吗?”有清灵的声音在耳畔问,似乎带着忧伤,是灵玉。
闻武叹口气,不答,转身看到灵玉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边,依旧披着他的外套,一双大眼睛定定的看着自己,黑漆漆的想往他心里看,没有了见她以来的嬉皮顽劣。
灵玉笑笑,改问为说:“你喜欢她的,是吧。”
闻武掩不住的沮丧:“不想提她,你饿了吧,我陪你吃饭去。”
灵玉看着小可消失的方向,悠悠说:“她却是喜欢你的。”
闻武怔了怔,苦笑摇头:“开什么玩笑,我是她最讨厌的人。”
灵玉黯然,仰头看天:“我错了,你这么好,喜欢你的人又那么多,我来干什么呢?”
闻武似是而非的听不明白,主要是不想纠缠着小情小爱说个没完,他问:“你下午有什么打算,我还有课,陪不了你多长时间。”
“你这是在赶我了。”
“不是的…”
“为什么我每见你一面就会更舍不得离开?”灵玉歪着头,苦思冥想的问自己。闻武刷的红了脸,不敢搭言。
“我喜欢你,闻武,是认真的喜欢。你要记住,有个叫灵玉的女孩愿意为了你被天打雷劈,可惜你不认识她,她也就没了被天谴的福气。”
灵玉依依不舍的寻找着他额头那弯浅浅的指甲印——他三岁时第一次见面她挖破的伤痕,现在像初一的月亮那样轻浅,要仔细找才能找到。
炽热的目光让闻武手足无措,尴尬的偏开脸只会挠头。他从没遇到过这样的表白:没有铺垫暗示隐喻,一上来就直接搬着炮冲着他轰“我喜欢你”,何况两个人从见面认识到现在不过几个小时。
他从来都认为,只有像自己对严小可那样的感情才能称得上真正的喜欢:默默的关心、帮助、坚持十几年。即使这样,他也不敢保证自己能为了严小可承受天打雷劈。如此郑重的誓言怎么能如易就能说出口,闻武无法理解这个漂亮女孩另类的脑筋。猛然间又醒悟了:灵玉自知时日无多,所以能放开心怀不顾一切的热烈表达。
同情心立刻泛滥,闻武说:“你想干什么,我可以陪你。”
灵玉眼睛倏地的亮了:“真的?”
这目光让闻武立刻就后悔了,灵玉已经开心的去牵他的手:“和你在一起就好,我不会耽误你的事,只要一个下午的时间。”
娇软的话被她理所当然的说出来,毫无扭捏羞怯。灵玉就这样执着的注视着闻武,笑容像春水结成的冰花,温暖美丽、且坚定异常,因为带着憧憬,光彩照人。
闻武心中强行建起的那道壁垒忽然就化了,对她反感的心跳也悄悄的缓和成了绵绵的细雨。他被这猝不及防的陌生心境吓到了,忘记了甩开牵着他的纤巧小手,同时想起了那四个字:怦然心动。人已然呆了。
“你在想什么?”灵玉笑问。
“你像一个人。”闻武说,应该是像某个人的某个时段更贴切。
“谁?”
“你不认识。”他想起高一那年落雪的冬夜,天才严小可对他说:“粉身碎骨也是我替你去”。
灵玉笑得神秘且得意,像偷偷揣着世上最珍贵的宝石:“我知道。”
就一次
闻武这一天彻底逃课了,陪灵玉去了这座城里最富盛名的古迹。他请了导游,可导游刚介绍了两个有关城门的典故,就被灵玉一连串的问题问得破绽百出不能自圆其说,灰溜溜的回去翻历史书去了。
灵玉兀自在气愤:“混饭吃也不能这么偷懒吧,编故事骗人太够呛了。闻武,我给你讲。这个古城最早有人居住是在春秋末年,战乱中的逃兵藏匿在山里,后来渐渐成了村庄…”
王孙公侯、士兵乞丐、金戈铁马、市井生活,历史的点点滴滴由她娓娓道来,亲历者一般。闻武听得赞叹连连,不知不觉的跟着她逛遍了整个古城,夜色昏沉两人才离开。
闻武一只脚刚迈出门槛,就看见路对面两百米开外的公交站台里公交车“哧”的一声关上门,笨重的缓缓启动。正是末班车,车里灯火通明,一个乘客都没有。
“糟糕!”闻武暗叫一声,挥舞着双臂大步猛跑追了过去,高声喊:“等一等,喂,等一下——”。
实在是距离太远,他追到站台边车已经开出去好几百米了。
灵玉没追,瞧着那辆正加速驰离的公交清脆的打个响指,公交车猛的被定了格停在那里。司机被惯性重重的甩在方向盘上,好半天才能直起身。环顾周围,明晃晃的灯光把车厢照的叠影重重,外面是暗得分不清天地森林的漆黑一片,他忽然想起最近谣传的这山里的几件恐怖故事,已是惊恐不已,他不停的给车子打火,就是打不着,一身冷汗。
闻武看呆了:刹车声、制动减速过程都没有,这车就定在那里了。
灵玉轻拍他肩:“愣着干吗,它等咱们呢。”
“哦。”闻武本能的拽了灵玉的手大步奔了过去。
司机师傅一个人正簌簌发抖,见有搭车的大学生,忙不迭的打开车门热烈欢迎,恰好车子一切又恢复了正常,不禁长长的嘘口气,油门踩到底,往市区方向逃之夭夭。
闻武坐下来才发现他还拉着灵玉的手,慌忙撒开。灵玉歪着头笑,水汪汪的眼睛不离他,闻武不禁红了脸,偏头看向窗外的夜色。
车里三个人,司机师傅聒噪无比,借着和两个学生攀谈壮胆,声音洪亮。
灵玉忽然看向车窗台,目光如电。闻武奇怪,也看出去,只见黑压压的深山里飞起几只鸟。他问:“看什么呢?”
灵玉转回头,笑:“一阵黑风。”
这笑轻浅,有一丝不屑,消失在灵玉少见的沉默中,透着些许不轻松。闻武不禁多看她一眼,灵玉接着刚才的话题问正开车的司机:“你怎么知道这山里有老虎?”
司机师傅谈兴正高:“前些年老虎绝迹了。今年九月的时候森林警察发现野兔、獐子、老鼠成群的死,像是被猛兽吃了,就有人说是又有老虎了,估计还不是一只…”
灵玉想像那场景又是一阵恶心,唇角抿紧,眼光多了寒意。
回到市区夜色正酣,灯火奕奕,人海车流熙来攘往,灵玉去牵闻武的手:“我怕和你走散。”
闻武没说什么,他也无话可说。只是讶异于自己的转变竟然如此之快:这个精灵般美丽顽皮的女孩子对他坦率不加遮掩的喜爱和执著确实让他心动、难以抗拒,也让他开心欢喜。最主要的还是他的心,灵玉眼光流转间的光华和灵气,让他情不自禁的跌落其间。这感觉来的那么熟悉自然,仿佛相识多年,仿佛生来应该如此。
就想到了严小可,灵玉活脱脱就是她性格好时的样子。
小可离自己却是越来越远、越来越陌生,也越来越厌恶他了。今天她咬他时更是带着莫名的恨意,她也会因为灵玉的出现和他之间画上绝交的句号吧,想必她只会做得更绝。
灵玉欢快的在人群中穿梭跳跃,闻武纠结着心思被她拽着走。眼里是灵玉夜色下荡漾的长发和白色衣裙,闪着光泽一般;胸口闷闷的想着捉摸不定的严小可,还有和她一路走来十几年的点点滴滴。 他对自己忽然就厌恶了,十六岁的小可能信誓旦旦的说“粉身碎骨也是我替你去”,他呢,却在十九岁时为一个主动的女孩几个小时就转变了心意。
闻武长叹:灵玉,你要是严小可该多好;或者说,小可若是也能像你这样对我该多好。
他停住脚步,用双手分开和灵玉相牵的手。灵玉愣怔,不明白他怎么了,眼里的快乐像退潮一般散尽,笑容却更甜,四下看:“怎么不走了,到了?”
两人正走在行人稀少的步行道里,路两旁高大的国槐封闭了头顶的夜空。闻武的手又抄在了兜里:“我要回学校,你呢,去哪儿,我送你。”
“我住的地方远,你去不了。”灵玉笑。
闻武想了想:“那我帮你找家好点的宾馆,你一个人不安全。”
“其实你是关心我,是吧?”灵玉问,眉眼笑得弯弯的。
闻武疏离的表情:“这是男士的责任…”
“对于一个你迫切想摆脱的女孩也会发扬到底吗?”灵玉问得快。
闻武答得更快:“会。”
“你就那么讨厌我吗?” 灵玉黯然,仰视闻武英气勃勃的脸。
目光太过幽怨,闻武不忍看、也不敢看,躲闪着,鬼使神差的说出一句:“不是…”
“其实你喜欢我的,在心里,对不对?”
“不是!”
“是的是的就是的!你假装讨厌我是因为你喜欢我、所以害怕我逃避我,”灵玉施展自己吵架时的伶俐口齿一鼓作气的往下说:
“你害怕自己脱离计划的喜欢一个莫名其妙来路不明的女孩,这和你想象的不一样。你喜欢的人其实根本就不是她,是另外一个人,你彻底不知道。就算她站在你面前你都不会多看她一眼、反而觉得她是疯子,就算她告诉你一切你又怎么可能相信呢,只会是疯话。可我跟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又是何必呢,根本就不会有结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