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去跟任欣悦解释一下,就像从前样充当严小可的监护人一样,班主任老师正好进来了,站在门口大声招呼学生们:“参加大合唱的同学一会儿到礼堂集合,舞蹈队的严小可,现在就去。”
舞蹈队?!
严小可眼睛唰的睁大,目光里竟有惊恐。加上她对老师天生惧怕,紧张的声音都走了调,挣扎着说:“老师,我没参加舞蹈队,我不会跳舞。”
老师以为她故意调皮,笑了,说:“快去吧,一会儿迟到了。 ”
严小可忽然就绝望了,泪水盈满眼眶,颤抖的喃喃着:“没人相信我…为什么、为什么又这样,为什么你们总是把我当成另外一个人…”
她想起了多年前的一场噩梦,和此时此刻是那么的相似。当年她年幼、只记得害怕,可现在,噩梦正真真实实的在她身上重演,逃无可逃。

闻武立刻站了起来:“老师,严小可昨天晕倒了,昨晚都在医院,她不能参加演出了。”
岳静依目光如电的看向闻武,然后看向无助的严小可。
老师认真的观察着小可,问:“严小可,你怎么了?”
严小可的世界瞬间变得安静,静的像死寂的太空,还是她失去了听觉?面前一步步走过来的是老师,那张脸、尤其着她的眼睛,在眼前不断的放大、放大,当全世界只剩下那双巨大的、恐怖的、 黑褐色放射状的眼睛,它的瞳孔还在不停的涨大。
严小可茫然四顾,一张张陌生熟悉的脸也正看着自己,她恍惚了,不知道自己是变得糊涂了还是更清醒了,世界怎么那么陌生?这些人是谁?她又是谁?她是严小可吗?好像是的,可严小可又是谁?
但有一点是绝对的:他们口中的严小可不是她。
这些人像是她几个世纪前认识的,曾经在她的身边晃来晃去,像活在电影里,和她是互不相干的在两个空间。
还是她从另一个世界忽然掉进这个时空,变成这个名叫严小可的人。
那原来的世界哪儿去了?那个冰冷的时空,冻结了时间和一切声息,死一样的安静,静的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身体里血液的流动音,还有心脏搏动时一次次轻撞胸腔的声音。
刹那间,严小可只想回去,回到那个只有她存在的地方,那里没有人和她争执、吵架,起码那个世界她熟悉,不陌生,只有她自己。

严小可的额头布满虚汗,脸像失了血,没有焦距的眼睛渐渐合拢,身体摇摇欲坠。
闻武大步跑了过去,慌张中手“嘭”的甩到了桌角,立刻肿起个大包,他丝毫都没有觉察到疼。
就在将要扶住严小可的一刹那,严小可却忽然变得异常清醒,眼里的光闪烁着异样的妖气,不管不顾、疯狂般的甩开他,竭斯底里的冲着闻武尖叫:“别碰我!”
然后,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是情节过渡的两章,总是不停的修啊改啊,加上过年去哈皮,所以更得慢了。
诸位多多包涵啦,O(∩_∩)O~

 


情起时

凌云亭里,嫦娥的宽袖轻拂过石凳,凳上的露水变成云气消散掉,她才轻盈的坐下。修长柔软的手指在石桌上随意的旋转着,桌面上一层细密的水珠就被指尖划出了婉转的云纹水迹。
广寒宫清冷寒凉,花园里又云雾弥漫,桌椅石木、枝叶花瓣、小径阡陌上总是凝着露滴。
嫦娥托着腮,静静的看着灵玉,她已经不吃不喝不说话好几天了,整日整夜的坐在琉璃井湿滑的井沿上,一动不动,双臂抱膝,低头看着一幕幕的人间景象。整个人已经被露水打湿,发梢、睫毛上都闪着星星点点的水光。
一直等到金乌西垂夜色昏沉,灵玉还是丝毫没有和她说话的意思。嫦娥忍不住了,叹口气,宽慰她:“别难过了,上次不也是这样,事情过去的时间长了就都正常了。这回你明白星主为什么不让你去人间了吧。”
灵玉难过的额头抵在膝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以为这次得在下面呆好多年,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哪怕再晚一天,等我跳完舞再回来,她也不会受这么大刺激了。唉,都怪我,干嘛要变出个大兔子头,索性和那帮小子打一架也不会这样。”
嫦娥笑了:“凡人不过几十年阳寿,几天的时间也会有变化,要经历许多人和事,不管你什么时候回来,严小可回去以后都会不适应,别人也都会跟着她错乱一阵子。”
灵玉点点头,经过这几次下凡她也体会到时间对于那些小泥人儿太重要了,凡间的生活节奏也比天庭快很多。
举个例子,她来天界算较早的,可几千年过去了,广寒宫里里外外还是原来那些人,一个没多、一个也没少。她认识的还是那些神仙,也还是万年不长一丝皱纹的脸,想想怪没意思的。成仙何其之难,尤其是近几百年人都不养心修行了,更没成仙的新人来天庭报到;可犯天条被贬下界的却总免不了,被贬被诛的,天界的人数反而减了,愈来愈冷清了。
人间就不同了,才几年,严小可和闻武都从屁孩儿长成大人了,每天的日子都不一样,不断的认识新同学。
想到这里,灵玉心中一动:“哎呀,坏了,那闻武岂不是很快就把我忘了?”
嫦娥扑哧笑了:“闻武怎么会知道你是谁?他最多奇怪一下为什么严小可的品性一日三遍。”
灵玉呆呆的看着嫦娥,好久才悻悻的说:“忙乎了半天,闻武压根儿不知道我是哪一位!”
嫦娥以为她遗憾在人间没留下名声,笑:“他就算知道你、记住你又能如何?最多记上几十载就又一个转世轮回了,人间事都是过眼云烟,哪有长久的,何必认真?”
嫦娥宽慰的话不但没有让灵玉释怀,反而更沉默了。她看向井里,闻武和严小可又在怄气了。
自从她离开、严小可回人间大病一场后,闻武更关照严小可了,可越是关心、严小可就越认为他没安好心,越防备他,不理不睬,甚至毫不掩饰她对闻武的厌恶,两人的关系迅速降低到零下。闻武早就气蒙了:严小可一场病烧坏了脑子,彻底变了个人,从前还能吵吵闹闹说句话,偶尔也知道关心他,现在可好,把他当成全世界最坏的人,问题是他到底哪儿得罪这姑奶奶了?
这不,放寒假了,两家父母都在工厂里赶进度加班,他奉两家父母四个泰山的命令,买了快餐给她送过去,敲了十几分钟的门、喊了她半天名字,严小可在家把音乐声放得震天响,就是不开门。闻武只得把盒饭放在严家门口。他刚进家门,就听见严家的门开关的一声,忙出去瞧,却见自己买的盒饭原封不动的被扔进了垃圾箱。饶是闻武好修养也气得脸色铁青,摔门回家。

这些灵玉都看在眼里,不禁喃喃着:“怎么能这样,要是我才不会这样对他…”
嫦娥翩翩然飘到井边,看到这一幕,也是叹气:“这个严小可啊,虽然她因为这件事受了委屈,可是也登了天庭,她的凡胎又是被广寒宫玉兔借用,何等的仙缘奇遇,应该更加通灵才对,怎么越发的小气狭隘呢?”
这话终于说到了灵玉心里,一下子就引发共鸣:“就是啊,我对不起她,她也不能把怨气都撒在闻武身上啊,怎么不分青红皂白不讲道理的。”
嫦娥点点头:“按理说来她是应该感激闻武那晚送她去医院的情谊,闻武十几年天天护送她上学放学,处处帮她,你在人间又帮他们调和好了关系,应该更加亲近融洽才对啊,现在怎么变成一对仇人呢?”
严小可和闻武“亲近融洽”?
灵玉听着觉得别扭,想想那情境….
“算了,还是这样吧。”她肯定的用力点点头:这俩人还是保持些距离的好。
嫦娥说:“也对,都要成人了,严小可若是也像你和闻武一样的嬉闹,总是不够稳重,你和闻武走得太近了…”
嫦娥忽然顿住,她被自己无意中说出的话提醒了什么,回想灵玉方才说话间情绪的变来变去,还有她在人间的点点滴滴,嫦娥阵阵心惊:难道,灵玉对闻武…嫦娥一双妙目本是看着井里的闻武,这时缓缓的移到灵玉身上,再也挪不开了。
“你干嘛这样看我?”灵玉被看得直打寒颤,这才发现衣服都被露水打得湿透,全身冰凉,忍不住“哈欠哈欠“一串喷嚏打出。
嫦娥决定探探她,貌似无意的说:“我也觉得严小可应该和闻武保持交往距离。”
灵玉完全赞同的连连点头,嫦娥慢悠悠的又说:“闻武呢,最终是要和岳静依白头偕老的,总和其他不相干的女孩儿那么亲近会影响他们两人的感情,月老岂不是更要担心,你几次下届的辛苦不也就白费了?”
灵玉看着嫦娥,灵动明媚的俏眼变得迷蒙,一下一下不停的眨着,嫦娥醍醐灌顶的话更像一盆凉水兜头浇下,听着字字搅心,阵阵发懵。
灵玉又呆了,看向闻武。
闻武正拿着篮球出门,路过严家门前停了下来,犹豫着要不要叫上严小可,一眼瞟见垃圾桶里几个原封不动的快餐盒,气不打一处来,用力拍着篮球,满楼道“嗡嗡”响着回声,昂着头走了。
他是想叫她一起去玩儿三步上篮吧…
灵玉这样一想,就觉得胸腔里堵了一团云彩,不断的在膨胀、翻涌,她被这云气翻腾得难受。
这些都被嫦娥看在眼里,她经历过人间情爱,又看尽人间儿女情长,情起情动间的一个眼神、一丝沉默,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她心里一寒:果然,猜对了…
其实她可以发现得更早,只是灵玉调皮顽闹的本性让她大意了,怎么也不会想到她居然动了凡心,现在可怎么办?
灵玉和闻武,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天人之间,鸿沟万丈,多少先例摆在面前,思凡下届多是被诛灭。一时贪恋人间欢爱,却换来魂飞魄散,何必?唯一侥幸没上诛仙台的是王母的女儿,算是网开一面了,可也被一道银河隔得不见丈夫孩子,垂泪万年,苦多于欢。
趁灵玉现在还是情窦初开的懵懂,无论如何,彻底斩断她这份妄想最重要,严加管束起来,让她知晓其中厉害,几十年转瞬即逝,那闻武化作了骨灰,这事儿也就算过去了。
“灵玉,星君让你抄了五十万遍的两条天规你可还记得?”嫦娥正色问。
灵玉头也不抬的看着琉璃井波纹轻漾的水面,应付的答声“嗯”。
嫦娥只得提高声音:“灵玉!”
灵玉这才抬起头看着她,嫦娥以为把她的神儿唤回来了,正要开口劝诫,灵玉却问:“嫦娥姐姐你见识多,给我出出主意吧,你说我怎么才能再去人间呢,不是附在谁身上,也不是变成谁的样子,就用现在这张脸去,就叫我的名字----哎呀,对了,你不是常去人间嘛,为什么你就能去我就不行?太不公平了!”灵玉立刻变得愤愤的。
嫦娥一听就知道她转的什么心思,无非是想让闻武认识她而已。无奈,轻轻牵了她的双手,把灵玉拽离湿滑的井边,不让她再看闻武:“我是仙啊,经常到人间走走转转也算职责之一。”
见灵玉急巴巴兴奋的要插话,嫦娥神色中加了些许郑重,说:“但是,一样要遵守天规,不能和任何人交谈、来往、不能让他们注意到你,要像路边的树那样存在。”
灵玉顿时泄气了:“那还不如附身在严小可身上呢。”
“人间有什么好,什么都那么短暂,短的来不及注意到它就消失了,有什么好留恋的?”嫦娥说这话时很是不屑。
“嫦娥姐姐,你为什么那么喜欢长生不老?可是这样万万年不变的过下去,又有什么意思呢?”
“当然好啊。做凡人会变老,会长皱纹、皱纹越来越深,皮肤会像粗糙皱缩的黑橡树皮,你能想象自己长那样一张脸吗?做人还会生病、被生死病痛折磨,际遇不好时会挨饿受冻、被其他人欺辱,那么多的身不由己。升了天这些就都不是难题了。可是成仙何其之难?所谓‘开劫度人’,哪个神仙不是受尽折磨、几死几生才脱胎成神?我算容易的,可是也背了千载骂名做代价。灵玉,你多么幸运,一出生就来到天界,又被宽仁温雅的太阴星君从小照顾长大,现在他又答应度化你,千万抓住这次机会,将来脱了奴籍入仙籍,你也是位列一方的神圣,谁还敢轻视你?”
嫦娥讲的苦口婆心,奈何灵玉毫不艳羡:“成仙不就是为了升天?我已经在天上了,也长生不老了,再修行?没有那必要啊。再说,神仙也有各自职责啊,多累!我倒觉得这样一直活下去挺吓人的,上万年一样的日子看不到边,还不如像人一样,生长壮老已、痛痛快快的过完一世,苦辣酸甜尝个遍,也就拉到了。”
见她迷了心窍听不进去,嫦娥也不多费唇舌:“由不得你,这两天星君就会亲自带你修行。想再去人间,等你成了仙再说吧,那恐怕也是万万年以后的事情了。”
星主果然是星主,嫦娥此时才明了太阴为什么让灵玉抄那些天条,为什么生灵玉那么大的气,还要亲自管束,逼她修行了。
灵玉嘴上不敢说,心里嘀咕嫦娥:看你把成仙说得那么好,背地里流泪想念的还不是后羿?这样的神仙当得有什么意思,我才不要。
去人间!怎么才能去得了人间又不挨罚呢 …

 

 


你是谁

修行开始了。
灵玉绝对不是个好学生,太阴不再像从前那般纵容她了,加了许多规矩和约束,好在对她的管教还算宽和,以温和的告诫居多。
可惜灵玉本就逆反什么成仙修道,如今又因此没了从前的自在,渐渐开始抵触反抗。

太阴清朗的声音缭绕在清暑殿里,殿外墙角的草丛里藏着虎背熊腰的吴刚:他不是星君收的弟子,进不了大殿,只能蹲在这里偷听、偷学。奈何身量太过强壮高大,藏得好辛苦,加上蝼蚁蚂蚱知了不停的爬上身捣乱,吴刚被搅得总是不能专心。

“…自三代以下者,天下莫不以物易其性矣。”

“星主,你总说‘不可以物’,不能被外物役使、左右,要本性纯然,那我不想成仙,你强加于我让我修行,不就是对我‘以物异性’?‘小惑易其方、大惑易其性’,用成仙这个‘大惑’让我改变本性?”
从古到今、天上人间,没几个弟子敢对师傅如此不客气的顶撞指责,灵玉的目的无非是想惹太阴生气,最好是大怒,把她打发了,她就自在了。
太阴不但不恼,却极其赞赏的用戒尺轻点灵玉的额头:“果然聪敏,成仙得道也是一惑,且是大惑,极少有人能想到这一层,又能无拘的畅所欲言,足见你秉性纯朴磊落,天具慧根,不修道太过可惜了。”
揭竿起义后没被镇压,反而受到表彰,灵玉崩溃得想揪光所有头发:“又这样!星主你又这样!你能不能骂我一顿!啊?”
太阴一派悠然谦和,不理她:“现在诱惑你、让你心乱、改变心性的不是我,而是你心中滋生的贪欲:贪玩、贪乐、贪恋,由此生出嗔念、必将一无所得。我更不是诱你成仙,而是让你养心,离开世情的迷惑,用你的悟性参破世间的至理,心静如镜,大道自成…”
太阴和缓的话语声说着大道理,灵玉听得昏昏欲睡,一手支着头就要睡着。
太阴的戒尺就毫不客气的打在她的桌案上,“哐”一声巨响,灵玉一个激灵忙坐正。
欲睡不能,灵玉痛苦的心生感慨:一个老师带着一个学生,这学生多可怜啊。还是世间好,上课时几十个学生在一起,打瞌睡溜号比这容易千万倍。那时还有好学生闻武,作业功课全抄他的,现在,抄谁的?谁敢让她抄?
灵玉心中不安分的蝴蝶就扑扇起了翅膀,心已然飞了:算算时间,此时闻武也在上课,这节课应该是他最喜欢的化学,他还是一边听讲一遍做习题吗?闻武那么聪明,老师讲的他其实早就自学了,上课听讲对于他是浪费时间。不知小狗可可有没有跟着他上学…

太阴这次没有打断灵玉的走神,静静的站在她身后看着她。
空阔的大殿下,她小小的背影发着呆,托腮歪头看着殿外氤氲升腾的漫天云雾。
灵玉这次回来,变了很多,会发呆、也会沉默、却不再疯癫蹿跳作弄人,她的心思和精力像是被别的什么事儿吸引走了。
太阴没有用读心术去读她的心事,不用读他也猜得到,索性就当不知道吧。
所谓润物细无声,要收拢一颗玩野了的心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一切,都要慢慢来。

草丛里的吴刚纳闷了:清暑殿里刚才还话语机锋的,此刻怎么悄无声息了?
太过安静,吴刚都不敢呼吸了。他蹲得两腿发麻,毒日头下汗如雨下,咸咸的汗味又招来无数飞虫绕着他飞。眼看坚持不住,只得蹑手蹑脚的溜开,大步跑到清凉的花园里,抓过木桶打了井水兜头就往身上浇,淋了个透彻。井水冰寒彻骨,吴刚禁不住打个哆嗦,这才大呼一声:“痛快。”
几个路过的仙娥笑他的憨态,笑声轻灵,吴刚不禁红了脸,局促的整理着湿哒哒的衣服,转身要走,却看见凌云亭里闲闲的坐着嫦娥,笑吟吟的,显然看了他好久。
吴刚讪讪的,更别扭了,脸上努力装出坦然样,迈步上了凌云亭:“仙子姐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嫦娥无聊的玩着青葱指缝间跳跃闪烁的金色阳光,懒懒的说:“看着这口井。”
“看井?干什么?”
“看着它,别让灵玉去它跟前,不然看到人间的热闹,难保她什么时候管不住自己就跳了下去。”
吴刚折服:“对对,还是姐姐你精细,想得周到。”
嫦娥笑的轻飘飘的,这哪里是她想到的,是太阴主吩咐的。

吴刚琢磨琢磨,忽然有些不平了:“人间有什么好,比天庭也好?灵玉怎么就惦记着放不下?咱们这些人白和她一起玩儿了几千年了!”
“不过是尝新鲜,她长这么大玩来闹去也就这些老熟人人,出了这广寒宫,天庭里等级森严,神仙个个威严神武,谁个有闲情和时间理她?”
吴刚觉得嫦娥说的夸张:“瞧姐姐你说的那么严重,我和她不也一样没品没级的,也没觉得多被瞧不起。”
嫦娥这回叹气了:“你不是仙,没品没级,可你是人,哪个会小瞧你?灵玉不过是只宠物兔子,是天庭奴籍里的,这怎么会一样?所以说,她能被太阴星君收留是她的福份,换做其他神仙,哪里会让她这么自在逍遥,还带她修仙出奴籍?”
吴刚瞬间被怜惜的潮水淹没,满脑子都是灵玉可怜的模样,不禁责怪自己粗枝大叶的不体恤她。
平时他还总惦记谋算着欺负她,多惭愧啊,大男人和无依无靠的小兔子游戏中吃了点儿亏而已,怎么能耿耿于怀?
这些天他还一直在为星君偏心她、只带她修行怄气,原来他竟是错了:奴籍的生灵要想像他现在一样,怎么也要修炼几万年才行。
可怜的兔子,从小就没爹妈疼爱,太阴主偏爱她那是因为她最弱小,最需要帮助。
好在灵玉从来不在意这些,要是换成人间的那个严小可,还不得气死哀怨死?
吴刚又是惭愧又是怜悯,心软的一塌糊涂,恨不得和灵玉互换身份。

嫦娥看着他脸上神情变来变去的,扑哧笑了:吴刚样子凶猛霸道,其实最好骗、最心软的就是他,也是最好捉弄的。
“吴刚,你最近变懒了,很少看见你伐月桂树了。”
吴刚叹口气:“我最近时间不够用,星君和灵玉说的话我半句半句的听着,想破头壳也不明白。可是灵玉说的一句话我觉得很有道理,我和她都在天庭,都长生不老,还修个什么仙?成了仙不也就这样?”
嫦娥摇头,正要答话,就看见琉璃井里忽然闪现一丝碧幽幽的绿光,嫦娥一惊,来不及说话,飞掠过去定睛看,哪里有什么绿光,吞吞吐吐一井的水光云气而已。
嫦娥不敢大意,放眼在人间大地上寻找那丝转瞬即逝的妖光。
吴刚也是只来得及捕捉到一闪即逝的光影,忙跟了嫦娥站在井边,两人一起搜寻着人间的山川大河、楼角巷道,不敢有丝毫怠慢。
嫦娥修为深,先找到了,可她没有指点给吴刚,因为那束妖光正绕在严小可和闻武的身边,她怕吴刚看见会冒失的告诉灵玉,那灵玉又怎能在天界坐踏实?

严小可和闻武正在争执,两人之间的积怨一直被表面的沉默和太平掩盖压抑着,已经积压到不可不爆的地步,终于,一只兔子给他们创造了机会,把新仇旧恨清算个干净:
“这是实验小组的同学凑钱买的兔子,是大家的兔子,每个人都有义务和责任养两个月,轮到你你就得养!” 闻武厉声厉色的说着严小可,颇有欺负人的高压架势。
严小可憎恶的看着闻武怀里那只小白兔血红的眼睛,她也说不清为什么对兔子有这么强烈的反感,让她养兔子,这不是存心难为她?可她生来口拙,只是执拗的拿眼对抗着闻武。
闻武却想惹得她和自己像从前那般爆吵,于是话越说越过分,直说的他自己都不忍再说了,严小可却还是缄默,只是在忍,眼里的冰寒中渐渐旋起暴风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