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穆临简到了北荒,有圣旨*沉箫城传*。这圣旨非但将他是二皇子景枫的身份公诸于众,且还册封他为灵修上将军。

圣旨一到,北荒的将士的士气也为之一振。

有个说法叫近乡情怯。

我在北荒的途中,心情一直欢欣雀跃,然而到了离军营最近的束河镇,我却踌躇地停下来。花了一日在镇上晃悠,为了凉风如水买了两幅威风的马鞍。夜里住进客栈后,我又将自己这一路风尘洗了个干净。

第二日,我换上以前最中意的湖蓝对襟长衫后,这才往北伐军营而去。

果然穆临简是个治军的奇才,养的士兵全长了狗耳朵。我这厢溜着马,在茫茫草原上连半个军营的影子都没瞧见,就见到有三个士兵闻声朝我跑来,表情凶猛地咆哮了一句:“什么人?!”

我被骇得连忙翻身下马,拱手招呼道:“这位小哥,鄙人景眉,找你们的景枫将军。”

但闻我直接道出景枫的名儿,三个士兵一愣,纷纷面面相觑,须臾又怒吼:“你是何人?!上将军的名号也是你能随便呼的?!”

我一愣。我是何人?

我是你们上将军的老婆。

不过这句话,我却是答不出的。但我若要说我是太子妃,八成也没人能相信。

我想了想,径直从行囊里掏出英景轩给的出城令往前递去,又道:“我是大皇子的一个跟班,大皇子在宫里思念景枫将军,特劳我来替他看看。

三个士兵看了我递出的出城令,半信半疑。

我见他们这般模样,又忙从行囊里掏出三张小银票,给他们各分了一张银票道:“还望三位大爷行个方便,让我见上将军一面。”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我将将一递出银票,这三个士兵眼神就猛然一亮。

须臾,他们咳了两声,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将银票收了揣在怀里,复又道:“嗯,看你这细皮嫩肉的样子,也干不出什么坏事,你且跟我们来吧。”

我心中一喜,忙连声谢了,又回头牵着如风如水,往军营地走去。

一路上我与士兵们攀谈数句,不过他们最关心的却是我这两匹马,与我说:“看你这身不咋地,这两匹马却是上好的品种,跟上将军的那匹念眉有有一拼。”

我心有戚戚焉。

到了营帐,两人将我引入一间偏帐,一人去通报穆临简了。

我将如风如水系在帐外的木桩上,怀里抱着行囊,心中十分忐忑。那两个士兵坐得较远,也闲着无事与我攀谈了三两句。

我这会儿脑子里像全塞满了东西,与他们说话,亦是十分敷衍。

不过多时,帐外就传来脚步声。

我浑身一凛,两眼直愣愣地瞪着帐帘,连呼吸都开始发紧了。

帘子掀开,帐外渗进一缕日晖**者戎装铿锵。还未等我将**看清,就见到眼前两个人影一闪,却是将将那两个士兵猛扑上来,发身将我扣住。

我一头雾水被反手押住,头被摁在案几上动弹不得。

这时,帐子里传来一个粗犷的笑声,只听他一声道:“胡三,这次你三个做得不错,我看这小子细皮嫩肉,果然是个奸细。”

我登时一愣,翻起眼皮瞅了瞅那人,因我这厢被押着,瞅不太清,只看见一团大胡子。我心中一急,连声发问:“我不是个奸细,你们凭什么说我是奸细?你们不是说带景枫来瞧我吗?怎么带了个长成这样的?”

只闻那大胡子似是呼吸一滞,片刻后,勃然嘶啸:“你以为我想长成这样?!你以为带兵打仗的都能长成景枫那惹桃花儿的模样?!”

我听了这话,饶是被押着,心中也不由生了气,忿忿然道:“谁说景枫惹桃花儿?谁敢说景枫惹桃花儿?!” 顿了一顿,我骇然一惊,又顿着声问,“他在北荒这种地方,也能惹上桃花了?惹的谁?怎么惹的?”

那大胡子拧了一把大腿,哀声道:“哎,你不知道,这事儿说起来忒心酸…”

我正竖着耳朵欲听下文,不想方才那三个小兵,终于忍不住走上前,与大胡子道:“符统领,这、这白脸小子,嗯…是个奸细。”

屋里一片静默,须臾,只听铿锵一声,像是大胡子拔出了剑,他吼道:“好你个奸细,竟然会这等鱼目混珠之术,我差点中了你的圈套!”

我默了一默,心中顿时没了言语。

大胡子听我没作搭理,又亡羊补牢地叫嚣:“将他放开,给他看看证据!”

背后的手一松,我方直起身子,只见有一个士兵往桌上放了三张银票:“符统领,这是他贿赂我们的银子!”

我一瞧这情状,“嗬”了一声,穆临简养的兵还真够洁廉。

大胡子冷笑三声,又对我说:“帐外的马匹也是你的吧,你一副寻常衣装,却牵着两匹绝世好马。依我的经验,能配得上这马的,除了景枫上将军,嗯,我也勉强算上,再无其他人了。你说,这两匹马,是否是你们上将军赐予你,让你来打探情报的?!”

这大胡子眼力倒是不错。这两匹马,还真是一上将军赐我的。

如今的*瑛朝有两个上将军,景枫已在北荒,另有一个叫做莫子谦,乃是我的赐马之人。

但他这厢问的上将,分明是指窝阔敌军的统领——泊奚将军。

我默了一默,知道与他解释只会越描越黑,说道:“我跟你说不清楚,我包袱里有太子给的永京出城令,你将我把它转交给景枫将军,就说我叫景眉,让他来见我。”

大胡子又冷笑:“昨个儿我们抓了一个奸细,包袱里还有皇上的圣旨呢。他说着,他又“哼”了一声,道:“我最烦你们奸细装清高这一点,每次被识破了,就说我不配审你们,要见英景枫,见见见、见鬼去吧。来人,将他给我押下去关了!”

说是关起来,其实只是换个营帐。

这营帐比先前的小很多,无甚靠垫,还*出一个*。帐外有士兵把守。

我因心情十分郁结,进帐后,再没有说话,只寻了个角落猫着。

显见,帐中另外一个比我关了久了些的已然十分淡定了。见我一来,他默默地观察了我一会儿然后热心地上来攀谈,说了句我听不明白的窝阔语。

我呆了一呆,问:“啥?”

这人看样子年过而立,五官端正。他一愣过后,笑道:“你别装了,都到这里了,谁不晓你与我一样是奸细。”

我十分委屈地与他道:“你错了,你是个奸细,我不是个奸细。我是景枫的妻子。”

那人闻言,登时又大笑起来:“我昨日还说我是瑛朝的老皇帝的使者,这招没人信的。这景枫将军从前就干过奸细这活儿,抓奸细一抓一个准。”

我听了这话,悲从中来,不由往角落挪了挪,将身子更猫起来。

谁料那人却是一副从容淡定的模样,见我没搭理他,也就寻了个角落打起盹来。

第64章

我踌躇了一下,以为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我来北荒,穆临简本不知情,更何况军中的管制,我也摸不太清。若我这厢追来,还没见到穆临简就被人给剁了,这也忒有些吃亏。

想到此,我又往那奸细处挪去,小心问道:“你说,咱们这样,到时候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那奸细并未睡死,听得我这一问,他抬起眼皮,淡定道:“还能有什么下场,先饿你几日,等你的意志力磨没了,再严刑拷问一通。”

我浑身一凛,擦了擦额头的汗,又问:“那我们,可还有机会见到上将军?”

奸细又凉凉瞅我一眼,说:“你可以先去阴曹地府等着他。”

我颤了两颤,无限悲思。又在一旁猫了一会儿,我才打起精神问:“大哥,我瞧你这般胸有成竹,怕是早有良策,心想可以逃出去吧?”

奸细瞟了我一眼,不说话。

我又道:“现如今,你我二人就如一根绳上的蚂蚱,外面上万的士兵,你若有能逃出去的良策,有个人帮着你,岂不更好?”

奸细又瞟我一眼,忍了忍,然后问到:“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嘿嘿笑了两下,神秘说:“我说出来,你铁定不信。”

奸细说:“你且说说。”

于是我说:“我是上将军景枫他老婆,这厢赶了好些日子的路,来北荒寻他来了。”

那奸细听了这话,并未作出一副惊讶或鄙夷的形容。帐子里静了一会儿,我且惊且喜地问:“你相信了?”

奸细说:“我昨日来就说我是瑛朝皇帝的跟班,户部尚书沈隶的远房外甥。”

我无望地看着他,心中渐渐沉寂。正打算继续猫着另想法,只听那奸细又道:“也罢,我这计策,本来就需两个人,你且附耳过来。”

这奸细倒也是个人才。昨日才来,就早已把穆临简练兵的规律摸清。

且说每三日,北伐军都会去附近的一条浅河操练水上行军。到那时,军营这边的看守就最为薄弱。虽则每日申时三刻,都会有两名士兵来探查我二人是否安在,但这就是个契机。

奸细说的法子是到一日后的申时,北伐军去浅河操练,两个士兵来查探时,他先将那两个士兵打晕,我们二人换他们的军服出帐。

奸细此刻身上还藏了三个火折子。碰巧去我们帐外不远处,有个堆柴火的地方。到时我们出了帐,先不忙跑路,而是点火烧了那柴火,余下的人士调虎离山,这才趁混乱逃之夭夭。

我以为,这计策虽冒险,却不失为一个良策,便点头应了。

头晕眼花地饿了一天一夜。到了第二日未时,果然听得军号长鸣,战士集结朝浅河而去。

得到申时三刻,我与奸细互看一眼,打起精神。

两名前来营帐探查的士兵武艺虽不错,但身手却快不过奸细。奸细讲他们打晕后,我二人迅速换上军装,作出一副镇定模样朝帐外走去。

士兵离去后,广辽的军营分外寂静。也不知是否是我多心,总从这寂静中,嗅出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我手里攥着火折子,与奸细来到柴禾堆放处。

奸细望风,我点火。

事后告诉我,女人的直觉,往往是准确的。

我把火折子往柴禾上一扔,先时还能见的那堆柴禾熊熊燃烧,不料我二人才跑了几步,就听噼啪几下猛烈的脆响。

还未等我反应过来,又听得一人大叫:“围起来!”

正此时,那奸细忽地回头看我一眼,问了句什么我没听清。然则还未等我反应过来,他忽地伸手将我一推,大吼了一声:“你快逃!我挡着!”

我此刻脑子里全然乱作一团,眼里只见得不远处忽地出现不少士兵,全朝我们这边奔来。

我忙在慌乱中捋出一丝清明,心想此刻敌众我寡,即使有奸细帮我挡着,我也并不能够全身而退。所以,我脚下一顿,反而朝反方向跑去,寻了一堆草棚处猫着。

外面兵器碰撞,呼喝***北荒草原上,打斗带起的风力极劲。

我从草棚堆里探出个头,这才瞧清了状况。原来我们方才点火的那堆柴禾早被人动了手脚,外面一圈是干柴,里面的柴火全然被水浇湿了。也正因如此,那柴禾燃了一燃,就发出噼啪声熄灭了。

这情状,只能说明一点——有人料到了我与奸细的行动,来了一招请君入瓮之计。

我心里暗骂了一句,这是哪只深谋远虑的王八羔,猜对了我们的计策。

那边厢,奸细的武艺虽然高强,然而他只身一人肯定拼不过数十上百的将士。不过须臾,他就被包围起来。我透过人群的缝隙往里望,见奸细面前站着的一人,正是昨日抓我的大胡子。

大胡子仰天大笑,得意道:“左副领,上将军说的一点不错,你今日必有所动!”

奸细也回以淡定一笑:“你们景枫将军倒是料到了我的计策。”

呃,我收回刚才“王八羔子”那句话。

大胡子继而又端出一副恶狠狠的模样,危言耸听:“如此,你只得两条路可走了,一是你的小命留在此;二是入我们北伐军到灵修上将军的麾下。” 说着,他又揶揄道,“不过你这人怕生怕死,只喜安泰,我看你也没什么气节要留命于此。”

奸细听了只一笑置之,并不答话。

众人对峙,风力苍劲。

过了须臾,只闻那奸细淡然从容说:“如果我选第三条路呢?” 话音刚落,只见他以迅雷之势操了两块木头,手*轮空一扔,脚尖点地,顿身而起。

木头得力,竟将包围的士兵处打出一个缺口。士兵们退了两步,还未能反映,就见得奸细的身影一闪,夺过他的腰间大刀作己用。

奸细武艺高强,手持大刀挥了几挥,竟然势不可挡。

就在我以为他要就此逃脱之时,见得一青衫身影凌空如飞鸟。利剑出鞘,铮铮而鸣。

青衫人身法极快,倒提着剑几个起落,不过片刻,就与奸细过了十余招。

我看得眼花缭乱,虽有些不明所以,但也瞧出那青衫人渐渐占了上风,把奸细拦了下来。且*我还觉得,那青衫人的身影,貌似有点儿眼熟。

两人过招之后,落地负着手,皆不言语。

我抬手捏了捏额角,青衫人是个熟人,他正是我千里迢迢来寻的灵修上将军。

过了一会儿,只见那奸细先开了口:“上将军好心机,特地不搜身给我留了火折子,又以柴禾诱我逃脱。左某输得心服口服。”

穆临简默了一默,忽然说:“我本没有十分把握。我不知为何你为了救另一个奸细,宁肯自己留下对敌。其实若以你的身法,你若及时逃走,我要留下你,还有些困难。”

我愣了一愣,另一个奸细?说的是我?

那奸细大笑:“上将军何须自谦?即使我不救她,你想要拦下我也是轻而易举。再者说,我救那人,也是为了自己着想,还怕得罪了上将军,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此话出,只见穆临简面露诧异之色。须臾,他转身看向草棚这边,淡淡说了句:“你是何人?出来。”

在我千里迢迢赶来北荒的路上,我曾幻想过无数次与穆临简的重逢。

也许我们会在茫茫草原上邂逅,又或者当守卫的士兵把我领到他面前时,他会又惊又喜,喜极而泣地并为我的深情感动得不知所措。到时候,我会温顺地伸出爪子拍拍他的胸口,欲拒还迎说:“其实你不必太欢喜,我只不过想来瞧瞧你,如今看你尚还安好,我就也放心了。若是不方便,我可以明天,哦不,今夜就离开。请不要挽留我。”

可如今我才晓得,以上那些纯属我的幻想。

原来现现实中他令堂的无比残酷。

我从未有像今天一般,这么不愿见到穆临简,以至于我头上顶的几根稻草我也不愿拂去,只盼着那稻草,能掩盖我萧瑟的身影。

我身着笨拙的戎装,猫着腰,垂着头,慢慢地挪到穆临简面前,双眼直直地盯着他的脚尖。

等了片刻,只闻他的声音有些迟疑:“你究竟…是何人?”

听他这语调,倒像瞧出了我的身形,又不敢置信。

事情都到这这地步了,我也只能破罐子破摔。咬了咬牙,我抬起头来朝穆临简咧嘴一笑:“哈,好些日子没见,我方才远远瞧见你的英姿,觉着你没有胖,也没有瘦,体态保持得挺不错。”

啧啧,我从未在穆临简脸上瞧过如此丰富的表情。只见他愣中带喜,喜中带惊,惊中带好笑,好笑带薄怒,薄怒带薄怒。

我觉得吧,行军打仗,如此大动肝火是不好的。是以,我体贴地伸出手,帮他把额角的青筋摁了摁,又把早前想好的台词默记了一遍,与他道:“其实你也不必太欢喜,我只不过来瞧瞧你,如今见你尚且安好,我就也放心了。若是不方便,我最多明天,哦不,今晚…嗯,头怎么有点晕?我看我还得先吃点东西,歇一夜。”

话毕,我又
讪讪地朝穆临简看去。

穆临简此刻早已敛去了方才百转千回的神色,面无表情地看我一眼,朝奸细拱拱手说:“劳左副将先去歇息,景某…临时有些事要处理。”

奸细的脸上满带笑意:“理解理解。”

穆临简转而又看向我,不冷不热地与我道了句:“跟我来。”

我早已用余光将周围人诡异的目光扫视了一通,听闻这句话,如蒙大赦,忙颠颠地要跟上去。

谁料我方才迈出一步,顿觉头晕眼花,脚步飘飘。

脚下像踩在棉花上,还未来得及唤穆临简一声我就径自晕了过去。

对于这突如其来一晕其实我也十分惊讶。

第65章

帐子里有人低语,我偷偷将眼睛睁开一溜缝,将穆临简正与一行军大夫交谈。

我素来体贴,见他正忙,便决定再假意挺尸,只将耳朵竖起听他们言语。

却听穆临简顿了一下,又再三确认道:“她果真没事?”

那大夫答:“上将军尽可放心,眉姑娘一路奔波,本就劳累,如此一日一夜未进食,虚乏过度所以昏晕,睡一会儿再吃点东西,便也就好了。”

穆临简闻言,吁了口气,“那便好。”

我听了这对话,甚感宽慰,我今日烧他军营,打他士兵,本是严重破坏了他们军纪,但见他对我的身体这般忧心,我待会儿醒了,只需装一下虚弱,他便应不会与我计较了。

我这么想着,正打算悠悠地、缓缓地再度睁眼,却闻得帐子里,穆临简叹一声,迟疑道:“我却仍不能太放心,因方才我整理她的行囊,瞧见了数十副药材,她远远而来,衣裳首饰都带得甚少,唯独这药材占了行囊的大半地方,我怕她身子染疾却有意瞒我。”

我呆了一呆,身子染疾?

不明因由地有一股不祥的预感渐渐从背后腾升而起,我的额际登时汗如雨下。

那行军大夫答道:“有此事?不知将军可否将那药材给老夫一瞧?”

穆临简道:“嗯,我手边备了一副,原是怕她醒来要喝,打算吩咐下去熬了”,说着,又有一阵窸窸窣窣点选药材的声音。

我躺在床榻上,浑身发僵,心思乱如麻,可还未能想出办法,却已然听那行军大夫的声音已然沾了些喜气:“呃,这药…上将军,原来这药竟是…”

“景枫!!” 我一个激灵便从床上翻身而起,茫然四处张望,“景枫!你在哪里?!我为何瞧不见你?!”

屋内没人搭理我。

我又再接再厉地抖瑟着身子下床,一边赤脚慢慢往前走,一边伸手摸索:“嗯,原来我躺了这般久,一转眼天都黑了,为何不点烛火?嗯?难道你军饷不够用了?”

想来穆临简怜惜我,总算是接了我一句话。

然而他接的这句话却道:“天还没黑,军饷也够用,你费心了。”

我摸着胸口吐了口气:“这便好,这便好…不对”, 我一个顿住脚步在原地晃了晃,难以置信道,“若天还未黑,为何我却什么也瞧不见了?难道,难道…”

我“难道”了半天,却没人将我这句话接下去。

我只好摸索到桌子边坐下,又道:“嗯,我听说有种病叫做夜盲症,我觉着我可能不甚染上了,景枫你不必为我挂心。”

穆临简面无表情地瞧了我一眼,我目光茫然地掠过他,冲着空茫处笑了笑。

穆临简默了一会儿,却没管我,而是又问那行军大夫:“是什么药材?”

我浑身汗毛顿时炸起,忙以手撑额,悲催道:“既然我身子不行,也就不陪你们了,你们好聊,我且先回歇上去歇一会儿。”

言罢,我灰溜溜地起身,欲躲到被衾里去,心里只盼着那老大夫能明白我装瞎子的目的,是为了让他不将那药材的名目告诉穆临简。

不想我才走了两步,那老大夫却乐呵呵地笑了几声,说道:“未料眉姑娘竟想给将军一个惊喜,却让老夫唐突了。”

我悲从中来。

穆临简听了这话,似乎更加迟疑:“惊喜?究竟怎么回事?”

我掀开被衾一角,萧瑟地往床榻上爬。

既然那大夫瞧出这药的名目了,我阻拦他也没法子,不如借他的口将此事说了,让穆临简晓得我此行,是非他不嫁,就连安胎药都备好了。

如此,也算作是推波助澜了。

谁成想到那大夫顿了好一会儿,却并未直接回答穆临简的话,而是直起了身朝穆临简先施以一揖,再道:“恭喜上将军,原来夫人有喜了!”

我浑身抖三抖,一个没坐稳,又从床榻上跌下来。

这回,连穆临简也全然懵了,他愣了半晌,回头看了看我,又转头看向老大夫:“有、有喜了?”

老大夫笑答:“也怪得夫人不远老远赶来,原来是想跟在将军身边养身子,连安胎药都备了这么多。” 说着,他连声道贺,将桌上的安胎药用牛皮纸包好,又说道“将军且小心照看着夫人,老夫这就去亲自为夫人熬一碗安胎药。”

言讫,他暧昧地瞧了我与穆临简各一眼,掀帘出了帐子。

我爬回床上,以被衾掩面,几欲遁形,却被快步走来的穆临简一把将被衾夺去。

这种紧要关头,我万不可输了气势,见他气势汹汹,我亦抬起头,回瞪着他。

我二人大眼瞪小眼了半晌,却听穆临简不动声色问了句:“你此刻夜盲症倒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