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僵了僵,转头干巴巴地去看穆临简,见他笑着不语,我又干巴巴地回过头来,说道:“三两哥…你是三两哥吧?你把我瞧成柳遇了吧?我跟她长得像,但我不是柳遇,我叫景眉,是穆临简的朋友。”
抱着我的人的抽泣声停了一刻,复又大哭起来:“什么朋友,你是他的媳妇儿!他找了你那么久,你可千万不要亏待他,你这次可要好生跟他在一起,我跟你说枫儿他…”
“三两哥。”旁边一个冷冷的声音打断了闫三两,穆临简笑道:“临简来前不是跟三两哥写了信,小眉与小遇长得像,终不是小遇。”
闻此言,闫三两的呼吸一僵,这才松开我,泪眼婆娑道:“是、是,你说过,让我们不要告诉小…嗯,是让我们不要将人认错了。”
穆临简略一点头,又微笑道:“姊姊和小久他们呢?”
闫三两一张脸哭得皱成一团,我瞧了他好半晌,都没瞧见他长什么模样,只闻他言道:“晓得你要带小眉来,霞霞一大早,就带姥姥和小久上大镇子里置办东西去了,晚膳时候回来。”顿了顿,他复又满眼泪花地再看我一眼,忽地又“哇”一声大哭起来。
我被他惊得目瞪口呆,正琢磨着是否要安慰他,则见他抬手朝穆临简肩上一拍,道:“枫…临简啊,你先好生招待你媳妇儿啊,我、我得去哭会儿,先哭会儿…”语毕,他复又狠狠将我一抱,奔去屋里了。
我呆在原地愣了半晌,复又转头瞧向穆临简:“他…把我认成柳遇了吧?”
穆临简愣了愣,苦涩一笑,点头道:“恐怕是。”
我见他这副笑容,心底沉了沉,涩然问:“方才,三两哥说,你这些年找了她很久,那她…”
“她死了。”穆临简冷声打断道,“我将她葬在家附近的一个宅子里。是、是间小精舍,和一个大院子。”
天色明净如洗,可穆临简望着我的眸子里,却明灭不定,我瞧了瞧院里柳树,连成排的瓦房里,传来闫三两断续的哭声。
心中蓦地好奇,不知从前的柳遇是怎样一个人,能让这么多人,在她死后的五年,还对她牵肠挂肚,动辄恸哭。
我默了半晌,上前两步,扶着穆临简的手臂道:“待我去瞧瞧吧。柳遇的那间宅子。”
穆临简身子一僵,他没有回答。可我晓得每每提及柳遇,他便有些难过。
他垂眸看了看我扶在他右臂的手,又伸出左手来,慢慢将我牵住,沉声道:“走吧。”
那间宅院的墙是后来砌上的,饶是如此,也有漆痕片片剥落,如岁月斑驳。
穆临简在墨黑的大门前,忽地顿住脚步,他抬起头怔怔地瞧着这扇门,轻声问:“小眉,这世上,有没有一个人,无论他是生是死,无论他在天涯海角,总能让你牵挂,让你不能忘怀?”
我沉默了许久,终是不愿再回避这个答案,我说:“有。”
第30章
多少年后,我终于忆起了往事,才得知那一刻,我与景枫站在那扇门前,所要面对不是一段往事,而是一场宿命。
黑木门吱嘎推开,迎来满园风像承载了许多年故事。
柳绦很长很老了也不曾裁剪,木槿花白如雪,盛开了一簇一簇。
我看了园中场景,将心中沉沉思绪一压再压,挑扇轻笑道:“都说极尽富贵人,很爱简静,不想你竟古朴成这样,着实过了些。”
穆临简却沉默地走前两步,撩开垂柳丝绦,露出一方小小坟墓:“这些木槿和柳树,是在发妻去世那年种下,不想如今已亭亭如盖。”
墓碑上写着“爱妻柳遇之墓”,大捧槿柳堆簇在墓前,开得极盛。
我淡淡觑了一眼,没注意到墓碑右下方落款,只唏嘘道:“槿柳花,朝开暮死,如同缘分不过朝华一瞬,节哀。”
可他却忽然望向我,清澈眼眸闪出莫名笑意:“当年小遇也这般说,但我却忘了告诉她,槿柳花虽是朝生暮死,但却生生不息地盛放。每一次凋谢,都是为了明日璀璨。而缘分亦是如此轮回不灭。”他顿了片刻,又勾起唇角,“正所谓人生何处不相逢,侍郎可觉得是?”
我怔了怔,他每次调侃我便要称我为侍郎。我也不欲跟他较真,敷衍地打着哈哈道:“师说是,凡事看长远一些,未免不好。”
浅金色夕阳下,穆临简笑了笑,忽地问:“你说那个人,找到了吗?”
我正伸手撩开一袭柳帘,听了此问,不由僵住。
片刻后,我愣愣地垂下手,默然道:“找到了。”顿了顿,我倚着垂柳,与他道:“我没了两年多记忆,你知道吗?”
“我十七岁那年,在爹爹去善州路上失踪了。后来北荒战毕,爹爹娘亲在姬州找到我,我听我爹说,那时我在医馆醒来后,只顾着流泪,什么人也不认得。他们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全都不说。后来他们将我带回永京城。我听闻当时其实是大皇子将我送到医馆,便下定决心要嫁给他。”
“后来愿望成真,不想我嫁了他三日后,便莫名其妙落了水,这段记忆连同在姬州发生一切一切,全都失去了。我落水后,顶了我哥哥身份,更又因大皇子出行,便再无机会向他问上一问。”
我无力笑了笑:“可我猜得到,那些年,我应是很喜欢大皇子。因为…”
穆临简走近一步,也撩开柳帘,斜倚在柳树上:“因为?”
我咬了咬唇,走到他身前,认真地瞧着他:“因为我这些年,总是反复地梦到一个人,在梦里,我很喜欢他,他对我也很好。在梦里,每次快要梦醒,我都会害怕。怕他就这么消失在眼前。我想,当初我之所以要那般坚决地嫁给大皇子,应当是因为,英景轩就是那个梦里人。”
穆临简闻言愣了良久。片刻后,他垂眸低低笑起来,散下额发遮住他神色,我只听见他声音有些沙哑:“原是…这样。你在姬州,又遇到了英景轩,然后你又…”蓦地,他忽然抬眸望着我,眸中腾起万千风暴看得我动弹不得。电光火石间,我已然被他抓住双肩一个反转抵在了柳树上。
我尚还未能反映,他便欺身上来,霸道地用舌头挑开我唇齿。
不是从前柔若清风吻,阵阵撕咬令唇角都要渗出血来。嘴里弥漫着甜腥味,我吃疼得喃了一声,奋力要推开他。
穆临简闻声,动作一僵,须臾他怔怔地松开了我,垂眸低语,好似在问:“为什么…”却又好像什么都没问。
我站在原地喘着气,愣神地瞧着他。
他眸中先时风暴终于平息,明眸中却浮起一派凄清色泽。他抬了抬手,却在刚触碰到我颊边凌乱发丝时又垂了下去。
“走吧。”吸了口气,穆临简淡笑了一下,“黄昏了,小久他们该回来了。”
语毕,他便转身朝那大门走去。
我在他勉力撑起笑容中,找出了一丝苦意。脚下一顿,我竟不自觉地上前一步抓住他胳膊:“你…这是怎么了?”
穆临简半个侧脸都沐浴在今日夕阳明亮晖光中,过了好半晌,他才回头来看我,又露出方才那副辗转万千笑容,哑声道:“我就是想…抱抱你。”咬了咬唇,他又问:“可好?”
他这副样子瞧得我心中一阵紧似一阵。我慢慢地松开了抓在他胳膊手。
穆临简垂眸注视着我,须臾却叹了声,揉揉我发笑道:“我随便说说,走吧。”说着,他复又转身朝大门走去。
本来修长挺拔背影在夕阳下显出一丝凄凉,我快步上前两步,一把拥住他,将脸埋在他背脊闷声道:“你难过了对吗?你别难过…”
穆临简浑身都僵住,好半晌,我与他就维持着这个姿态,一动也未动。
我喃喃道:“都过去了不是吗?柳遇五年前就去世了,你现在看着她墓,像着从前那么好,应当开心才对。”默了半刻,我又道,“就像我一般,从前那么喜欢英景轩,可是失忆后,除了在梦里能找回一点感觉,从前那些心情,再也不在了。反倒在心里记得那份好就是了。”
“你我都一样,从前有个人失去了,不如朝前看看,毕竟我、我对你…”
“不一样!”穆临简蓦地回过身,扶着我双肩手箍得我发疼,他浑身几乎要发抖,声音也又颤又哑:“你可以全部忘了,但我不可以!你可以忘记从前答应过要与谁相守,与谁共度一生,但我没法忘记!我心心念念着一个人,我无时无刻不挂念她,结果她呢…”他说到这里,愤然顿住,失神地立在原地吸气又喘气。
我愣然瞧着他这副样子,终于压不住心底怒意,失声道:“你念着柳遇有什么用?!她早就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是我沈眉。我、我任你拆穿我身份,跟着你一路来香合镇,前些日子,要在你面前作出那般小姑娘模样,你以为,我都是因着好玩么?”
穆临简冷声一笑,咬着牙说:“你说对,我那个柳遇,早就死了。”
他声音孤绝,听得我浑身一寒。片刻,我又不由自主上前一步,解释道:“我不是故意那样说她。可是我…”
“你方才想说什么?”穆临简忽地冷静下来,但这份冷静里,却透着一丝令人骇然气息,“你是不是想说,你做这些,并不是因着好玩,而是因为你喜欢我?”
天灵盖似遭了雷劈,方才怒意如潮水般褪去。我恍然回过神来,才发现晚霞早已散了,周遭一片薄冥色。
心中有些苍白无力,我抿了抿干涩唇,点头怔然道:“嗯,我喜欢你,我…”
话还未说完,我忽地被穆临简横抱入怀中,他眸如冷玉,冰寒地注视着我:“你是不是总是这样?见了英景轩,便喜欢英景轩,见了我,又喜欢上我?”
我愣怔地看着他,心里觉得委屈,却不知从何反驳,只慌忙又道:“可我、可我是真心。”
“真心?”穆临简勾唇一笑,“那你证明给我看?”
我心中没了着落,讷讷问道:“怎么…证明?”
方才染了腥甜气息吻又再次敷了上来,穆临简一边在我唇上撕咬着,一边将我放在一片凸起泥地上。
他眸中有一团火,燃着愤愤怒意。
衣衫已被解开,肚兜带子也顺势滑落。他吻从脖颈蔓延到胸前,挑拨间令激起一阵阵酥麻。我心中全没了主意,茫然中却伸手摸索白日里,他给我那把风柳木槿折扇。
我还念着,那时我与他,人圆,花好。
穆临简再欺身上来时,已然撩开了我裙摆。我瞧见他衣衫半腿,露出肤色如蜜锁骨和厚实胸膛。身下灼热将我抵住。我手摸索间,却不期然触到一片薄薄软软东西,我侧目一看,竟是木槿花瓣。
茫然间我挣了挣,朝后一望,蓦地呆住了。
我倚着地方,不是别处,是柳遇那一方小小孤坟。
天地间有风吹暝色,近处一片柳色濛濛。
我望着穆临简一双烈烈如火眸子,听着他粗重带着情*欲喘气声,还有他身下腾起勃勃欲*望。
突然一下子,我不知哪里来力气甩开他箍住我手,挣扎着朝后挪了两步:“你、你不能在这里…我不是柳遇…”
穆临简忽又冷声一笑,眼中火燃得更甚,他伸手将我蛮力拉入怀中,俯身时唇便在我耳畔摩挲:“为何不在这里?在这里正好。”
第31章
我有点茫然,不明白他所谓“正好”是什么意思。水蓝天边已有月亮。六月初六,月亮倒弯着,色泽在云雾里很淡。
我脑子忽然有点犯浑,可思绪很清晰。我想早在我误食春患粉那夜,我们之间便不清不白了,哪怕今日木将成舟,那又如何呢?
穆临简眼中一团烈火,也不知他思绪是不是如我一般清明,是不是还分得清,在他眼前是沈眉,不是柳遇。
我想他此刻脑子里装得就是糨糊,他虽平日里冷静随和,可骨子里固执得要命。嗯,他脾气也不是那么好,每遇到柳遇事,便容易失控。何况来到了这座阔别多年墓碑前,面对着这样一个与柳遇相似人。
他再将身子探上来了些,唇齿停留在我脖颈,身下灼热紧抵在门户前。
我忽地也不是那么怕了,只慢慢环手拥住他,轻声道:“你要轻些…”
穆临简从喉间发出个闷闷声音,下一刻他猛地挺身,长驱直入。
没有想象中那么疼,但我脑子仿佛空了一瞬,晃眼又像是瞧见山间绵绵绿柳,像是有谁俯身在我耳畔轻叹。
穆临简在我体内停了许久也没动。片刻后,像是从沉沉水底传来他低喃:“对不起…”
“我不知怎地,可能是听到你说你失忆前…”停了一下,他又将语锋一转,“也可能,是因为带你来了这里,所以我…”
“我是谁?”我仍是茫然,只晓得拥住他背脊问:“临简,你现在怀里人是谁?”
穆临简愣了愣,须臾再叹一声:“沈眉,你是小眉。”
我慢慢点了点头:“嗯,我是沈眉。”默了一下,我又道:“你知道我是沈眉便好了,但你此刻要将我当作柳遇,也没关系。我可能、可能不知道你所说真心是什么。我觉着,要像你这般五年都心心念念着一个不在人,着实有些不容易,我也许都做不到。可我起码能做到在喜欢你时候,对你好些。”
心中有些疼,我忍了忍,终是说:“但也仅此一次,你日后不要因为柳遇这么对我了,也不要再将我当作她。我不大愿意作别人替身,即便我对你感情及不上她,即便我从前喜欢过别人嫁过别人,我感情,也不比她卑微。”
穆临简身子猛地一僵。片刻后,他从我身体里抽身而出,拾了散在一旁衣袍递给我,哑声道:“夜凉了,穿上吧。”语毕他携了自己衣衫背过身去。
身下有残留感觉。我换衣裳时,才发现没有落红。
夜色如水,柳绦轻扬。
我换好衣裳,正要撑着站起身来,旁边穆临简忽然伸手将我一拦。
他盘着腿,沉默地坐在我身侧,仰头看着天上一弯明月道:“对不起,是我、是我太自私了。”他复又垂下眸,喉间动了动,“你说对,五年过去,好多事情都变了,比如柳遇不在了,比如你嫁了人,又失忆了。可我太固执,总是执着于从前一层不变事物。以为自己坚持,其他人理所当然地要坚持。我这么自以为是,其实很不好,对吗?”
“嗯。”我点点头,“霸道,不讲理。”
穆临简默了一阵,又道:“对不起。”
“也没什么好对不起,我早知你是这样脾性了。”我道,“那日我们一起去瞧史小妹妹,你让我在林子里抚琴给你听,说那是柳遇从前抚过曲子,后来你不知怎地,便也不在搭理我了。其实我后来晓得是怎么回事了。因为我跟柳遇长得像,而我嫁给过英景轩,你心里便不大痛快。我当时想,你可真霸道啊…”
“我…”
“不过这也无妨,你能动怒,说明你还是在乎我。往后我就老让自己记着,切莫在你面前又提起大皇子。别看你平日端一副从容模样,你遇了朝廷之事冷静,你遇了旁人随和,是因为这些事,这些人,都没往你心里去。若是谁碰了匿在你心里事情,你便容易露出你真脾性。”
“我今日也不是故意要提英景轩。你问我,为何这几日,要作出个小姑娘模样,我也不瞒你,我作出这副模样,非但因为我以为这样能讨你喜欢,也因为我反应实在太慢,上前天你揽着我睡时,我才发现自己是喜欢你。”
“我想,既然我喜欢了你,那我从前喜欢过谁,发生过什么事,便不该瞒着你。我也晓得你会动怒,何况今日是在柳遇墓前。不过我既然决定跟你坦白,便不在乎这结果。因我既然喜欢你,那么无论是你在朝为官那副模样,还是你私底下有点霸道,有点任性,可能偶尔,还有点孩子气性情,我都是一样喜欢,一样能接受。”
“霸道,任性,孩子气。”穆临简转头看着我,涩然一笑,“原来在你眼里,我这么不济。”
我一愣,忙摆手道:“偶尔,偶尔罢了。平日里你对人极好,凡事也能考虑得周到。只是这世上,又有谁能在所有人面前作出一副和善好脾气模样,人终是需要有个人互相扶持包容,且在他面前,可以展现完完全全自己,虽然不那么完美。不过人无完人嘛。”说着,我又挠挠头,讪笑道:“我更不济,好贪小便宜,好凑热闹,游手好闲,也没有姑娘家该有样子。不过我脾气挺好,呆在你身边,将将可以合得来。”
“嗯,你脾气好。”穆临简伸手理了理我额发,“还很善良,将我也看得透。”
我点了点头,乐道:“嗯嗯,我挺善良,最多使小坏,大坏事一件也不做。”
穆临简笑了笑,英气眉头一蹙,他伸手抚过我眼角:“这里还带着泪,我刚刚…将你弄疼了?”
我想了半刻,道:“有些疼,但也没有那么疼。”
穆临简笑意缱绻,像在夜里散发开来。他侧过头去瞧旁边垂柳,唤道:“眉儿,等过些日子,我便娶你,可好?”停了一下,他又道:“我需要了结一些事情。待事情了结,你我一同辞官,你穿凤冠霞披,我将你娶进门。”
你穿凤冠霞披,我将你娶进门。
我喉间蓦地一哽,抬头怔怔地瞧着他:“那我从前嫁过人,你也不嫌弃了?”
穆临简点头道:“不嫌弃,一直就不嫌弃,我…是吃醋了。”
一下子我心里百味陈杂,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直到穆临简又伸手抚过我眼:“怎么又哭了?刚刚不是还好好。”
我慌忙起身将泪花一抹,与他道:“我、我这是欢喜。我这些年,还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没人要了,前几天我知道自己喜欢你,觉得好不容易酝酿出朵桃花,我已经够欢喜了。没想到你竟愿意娶我,这么样真好,真。”吁了吁气,我复又道,“我们早些回家吧,你家姊他们该等急了。”
穆临简笑起来,“嗯”了一声,帮我拍了拍衣衫上灰:“回去吧。”
刚走了两步,我复又叫住他,迟疑半晌终是问:“你说你要娶我,那你是不是也喜欢我呢?”
穆临简神色一顿,片刻竟蹙着眉笑起来:“嗯,喜欢。我还以为你知道。”
我一愣,先点点头,后又摇了摇头:“有点知道,不过你没跟我提起过,我便没敢确定。”默了一默,我又回到柳遇坟前,深深给她作了个长揖,拜了三拜。
再回身已觉岁月静好。穆临简立在柳树旁,抽着嘴角看着我:“你这是…在作甚?”
我乐颠颠地凑上去,诚实道:“我给她拜拜。要我说,她可真是个好人啊,保佑着你也保佑着我,成了这么桩美满事。我打算在北荒这些日子,日日来拜祭她,给她送些瓜果,烧些纸钱。”
穆临简继续抽着嘴角:“别、别了,不用了…”
我义正词严道:“你别这么说,就算你要娶我,先来后到我们也得讲,礼数也得顾及。因此退一万步说,我也该唤柳遇一声姐姐。”
看来我果是不该常提及柳遇。先才还随和穆临简,这会儿望着我怔了半晌,终是扶了扶额头,道:“那什么,我们回家吧…”
夜里香合镇,行人极少。待回了穆临简家,宅子里透出阵阵饭香。
穆临简含笑看了我一眼:“若我家人将你认成小遇,你也不要介意。做平时自己就好,他们极好相处。”
叩门三声,宅子里传出个小孩子声音:“来了来了!”朱红门哗啦一声被拉开,一个模样甚可爱矮个子小胖墩在面前怔了好半晌,愣然招呼了穆临简一声:“小叔好。”
顿了顿,他又转过头来看着我,一双黑眼珠子滴溜溜直转。突然,他眼中有异彩乍现,转瞬即逝。下一刻,他猛然扑入我怀中,嚎啕大哭道:“小婶!!”
我悲催地抚了把额头,看了看地上圆墩墩倒霉园子,柔声道:“呃,小久是吧?我是你小眉婶婶。你瞧我这不是来了吗?你别哭别难过了啊。”
园子一愣,顷刻松开我,跑到我身旁拉着我手,一边愤怒着仇视穆临简道:“小婶我不是在自己难过,我是在为你难过。”
我一愣:“为我难过。”
倒霉园子拽了拽我手,将我朝他身后象征性一拉,伸手挡在我面前,对穆临简怒道:“小叔你别装蒜!我瞧见小婶裙子上有泥痕,你说,你是不是一个冲动忍不住,在外面就把她给那什么什么了?!”
第32章
我有点发懵,茫然看着穆临简言笑晏晏地蹲下身。
他伸手抚了抚倒霉园子发,淡淡道:“那又怎样?”
我彻底呆了。
倒霉园子个头极矮,还不及我腰部,圆墩墩模样,闪忽忽眼。
他瞅瞅我,又瞅了瞅穆临简,嘶声嚎道:“你太坏了!我憋了这么多年都没碰过我小婶!你敢碰我小婶!我告诉你,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宋小久仇人,我跟你势不两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