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了篮子放了桌子上面,洪珠打开一看,都是新鲜的果儿,赶紧挑了些出来洗了,放了盘子里摆在了桌子上面。
徐妧端端坐下,可再没有小时候的猴儿模样,动作之间也没了急躁样,光是看着徐椀笑时候,那双眼睛里,还亮闪闪的。
徐椀在外地也带了些小东西要送给姐妹们的,从中挑了一对难得的琥珀石,拿了送到她的面前,一摊手,笑了:“这个送给表姐,拿着把玩消磨消磨时间。”
徐妧也是浅笑,接过去就在掌心揉了揉:“还好你惦记我,不然我可就伤心了。”
洪珠在桌边拿了果儿去核,徐椀瞧见,突然想起了郑何来:“这果儿还是你表哥送来的吗?真是日日月月都记挂在心上呢!”
徐妧点头:“表哥前个送来的,他啊,一天到晚的啰嗦,真是烦死个人了!”
徐椀只当她在娇嗔,不以为意:“你确定是真的烦了?我来猜猜,郑何现在是不是瘦了,也高了,这么老是惦记着你这个表妹,怕是想和你亲上加亲吧!”
徐妧闻言,原本还带着笑意的脸突然僵住了。
她奇怪地瞥着徐椀,直皱着眉头:“说什么呢,让那房人听了去,恐怕是要笑死了,我表哥和徐婼已经定了亲事了,有我什么事。”
仿佛是一记闷锤捶在了心上,徐椀蓦然抬眸:“他和徐婼定了婚事了!”
徐妧嗯了声,亲手剥了个果儿送到徐椀的面前:“好端端的,提他干什么,我现在最不待见他,白白惹我伤心。”
何止是她伤心,徐椀也是惊住了。
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前生徐妧腿脚不便,所以从一个猴儿变成安静的闺中小姐,她表哥郑何为了她可是没少干蠢事,现在她腿好了,怎么又生出这么大变数了。
不过令她更惊的还在后面,徐妧坐了一会儿,让洪珠下去,就拉着徐椀往里间来了,姐妹并肩坐了床边,徐妧直抱着徐椀的胳膊,这就靠着她的肩膀上面了。
长长地叹着气,少女揽着她的颈子,眼泪就掉了下来:“阿蛮,这件事本来我不该跟你说,但是我娘说,怕是只有姑姑回来才能帮我,老太爷要把我送进宫里去,说什么光复徐家荣耀,我爹鬼迷心窍了,也说是呢!”
亏得她才给老太爷磕过头,听他叫着娘的名字,看那愧疚模样还动容来着。
“他老糊涂了,舅舅也糊涂了?”满腔的怒火,徐椀伸手环住了小表姐的肩头,“放心,不会有那样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是有的,就是时间不定。
第47章 如意郎君
后门开着,上面挂着灯笼, 漆黑的夜里, 徐家静得不可思议。
脚步声到了后门处,老黄狗在窝里猛地抬起头来,扑棱棱起来抖了抖毛, 摇着尾巴又趴下了。随后, 一人走进了门楼。
她身形高挑, 但从影子都能看出女人模样。
徐回一身青裙, 站住了才是回头。
大门外,赵澜之抱臂靠在了墙上,他仰脸看着星空,俊秀的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并没有回头看她。
她没有动,果然,他先转头:“怎么不进去?”
徐回勾唇:“你真的不进去?要在这里等我?”
赵澜之郑重地点着头,表示自己绝对不会进去:“当年我在门前被徐家怎么撵出去的, 我还记得, 怕是多少人拿我玩笑,我不进去, 就在这等你。”
徐回也不勉强,最后看他一眼:“那你先回去,不用等我。”
这么一说,赵澜之更是叹气:“不,我就在这等, 一时不在,万一某位殿下又突然冒出来,你见了他万一生出别的什么事来,可不行,我就在等,哪也不去,你要敢把我就此把我丢下,反正我就一头撞死在你家后门上。”
哪有见过这种人,说的都是小媳妇才要闹的话,徐回真拿他没办法,往前走了几步,见他果然在门口等着,只得又走了回来。
赵澜之看着她去而复返,抱着胳膊笑:“怎么又回来了?”
徐回负手走了他的面前,点着头:“你说的也有道理,名不正言不顺的,带你进去也的确不妥,我爹没死怕是也要被气死了,这几年日日对着你这脸,看也真是看够了,倘若某位皇子殿下再来招惹我,说不定看他英姿还在,重温旧情也真说不定。”
男人扬眉,站直了:“你敢!”
徐回耸肩,也不应他,转身往里走,气得他连忙跟了上来:“虽然没有拜天地,但是你现在就是我夫人,听见没?”
借着夜色进了徐家,徐回当然是要先去见父亲的,可她和赵澜之到了后院徐昇的门前,却有个人先等着她。
王夫人来来回回踱着步,瓶儿侧立在旁,两人看见徐回,都奔了她来。
徐回站住,王夫人到了她的面前,握了她手,这都快瘫软下去了:“凤…凤白,你可算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瓶儿连忙把她扶住,徐回也搭了一把手,扶着她站稳了:“嫂子,多谢惦念,我很好,家里都还好吧!”
王夫人酸涩难忍,更觉腿软,她连忙抹了眼角泪花,直握着徐回的胳膊:“不好,不好,父亲且不说,你兄长他现下是魔怔了,我可盼了你回来,可要救救我们阿妧!”
许是院子里动静大了些,丫鬟挑了帘子出来,一问说是老太爷这会睡着了,徐回说那明个再来看他,这就跟了王夫人去了。
赵澜之被小厮带着去了前堂喝茶,徐回跟着王夫人去了她屋里,瓶儿赶紧叫人去找了徐妧回来,刚好这姑娘在徐椀屋里,两个都跟了来。
丫鬟们都被撵了下去,徐椀和徐妧拉手坐了一边。
一看见徐回,徐妧那才刚止住的眼泪就又落了下来,王夫人到底是大家闺秀,不会哭闹,就拿着手帕擦着眼泪,对着徐回诉苦。
“一打你走了,徐家没落了,这我心里也知道,避免不了的,这些年在风口浪尖上也一直提心吊胆,心想慢慢退出去也好,我们外面还收些租子,怎么也能够过。这样就知足了,你兄长那样的,你也知道,我不指望别的了,原打算好好给阿妧找一门亲事,可早上好好和他说了,晚上去陈姨娘那住了一晚上,又变卦了。谁也没和谁商量,亲事推给了徐婼,叫了人去我兄弟家,跟人家说了,口头上就给徐婼和我侄儿定了个亲。这倒也罢了,我想男人么,或许有别的考量,或许是心疼女儿,想给她找个更好的人家,结果他和老太爷商量着,说要给我们阿妧送进宫去,我…”
说到最后,竟然忍不住,哽咽得不行。
徐妧也是跳下榻了,扑腾一声跪了徐回面前:“姑姑救我,让我进宫,不如让我去死!”
徐椀赶紧过来扶她,也是抬头:“娘,可不能送表姐进宫,那里是吃人的地方,戏文里都说了,进宫了,不得善终。”
徐回坐在桌边,也看着徐妧:“起来吧,哭有用的话,怎不到你爹面前哭?”
徐妧抽泣着,一脸愁容:“怎没有哭过,我日日到他面前哭,可哭也哭了,闹了闹了,你道他说个什么,说是祖父的主意推个干净,又说是真心疼我才送我去,到时候荣华富贵,恢复了徐家荣宠,一辈子做人上人的,我没有办法,恨不得这就死了,又怕我娘伤心…”
说到此处,更是快步奔了她娘去,扑到王夫人怀里,更是大哭。
徐椀也是怒火中烧,老太爷她见了,都糊涂了,就算他有那个心,多半左右不了大舅舅了,听他那个话,分明就是想送了女儿进宫,他好借此光复徐家。
就像徐妧说的,鬼迷心窍了。
可王夫人还提到了亲事,看来这门亲事她原本就是想亲上加亲的,结果被大舅舅给截走了定给了徐婼。
徐椀看着她娘,她娘倒是平静,看她神色,也无气也无恼的。
她那样的气度,真是学不来的。
听了个大概,徐回按着自己对兄长的了解,也多少明白过来了,她就坐在王夫人屋里等着,让瓶儿去听着,等徐瑾瑜回来,就让他过来。
也没用多久,徐瑾瑜回来了,听说徐回回来了,赶紧过来了。
徐妧和徐椀就站了一边,徐回抬头看着门口,门一开,她那个满肚子墨水的兄长醉醺醺地进了门来。
徐瑾瑜喝得红光满面,走路都有点晃了。
他目光落在徐回身上,看见她就笑了:“看看,看看谁回来了,清初回来了,今早出门喜鹊直叫,我就说有喜事,真有喜事诶!”
走到桌前,脚下一软还差点摔倒。
不过还好,徐回及时起身扶住了他,他对着妹妹笑,身子一低这就要坐下。可屁,股还没沾椅子的边,身后的椅子咣当一声落了地。
站直了,回头,徐回也放开了他,就好像刚才踹了椅子的人不是她一样。
徐瑾瑜眨巴着眼睛:“干什么啊,不让为兄坐啊!”
他呼出的气都是酒味,年轻的时候,他就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徐回推开他,自己反倒坐了另一侧的椅子。
眼看着自己妻子女儿都在,心里也知道是个什么事,徐瑾瑜轻抚着额头,头疼得很:“诶呦,都要站不住了,清初既然回来了,有什么事明个再说,我回去歇歇。”
说着转身就要走,可惜徐回怎能让他这么走,她勾脚一绊,徐瑾瑜冷不防被拦这么一下子踉跄着这就一下摔倒了。
徐回见他不配合,更是回手拿了桌上的凉茶,上前泼了他一脸:“徐瑾瑜,现在可清醒些了?嗯?”
她站在他的面前,看着他狼狈地抹着脸,也不敢起身的窝囊样,更是恼怒。
茶碗随手扔了地上,徐回一脚踹在他的肩头,只踹得他瘫了地上,一把年纪的男人了还捂着脸哭了,说什么你踢我干什么,我都是为了徐家好什么的。
徐回也不言语,拎着他的领口给人扯了起来:“徐瑾瑜!你窝囊一辈子了,你该干的我都替你干了,现在让你守着这个家,你也守不住?哪个给你出的馊主意,让你把阿妧送进宫去的?你的骨血,你亲亲女儿,疼在心坎里的,就这么疼的?她生下来时候,你怎么跟我说的,你说她要星星就给她星星,她要月亮就给她摘月亮,现在你舍得给她送宫里去,中邪了?”
男人向来最怕她,生怕她打他脸,光捂着脸,连忙全招了:“婼儿娘说她有一个远房亲戚今年发达了,能和宫里通上气,也没说现在就送,秋天选秀时候就行,那些皇子皇孙的,选了进去,我想也是妧儿福福气,再说咱们家现在也不顶事了,如果出个皇妃贵妃什么的,不也是光耀门楣么。”
这话一出,更是气得王夫人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徐妧和徐椀连忙上前扶了她又掐人中又按着的,徐瑾瑜看见王氏这样也挣着要过去看,徐回放手,将他一推,叫瓶儿又去叫赵姨娘和陈姨娘过来。
不多一会儿,赵姨娘和陈姨娘都带着丫鬟过来了,进了王夫人这屋里,瞧着这番光景也都明白了三分,赶紧上前来揖了一揖,问大姑娘好。
这么多年,徐凤白在徐家说一不二,没想到她竟然还能回来,陈姨娘更是慌了,直给徐瑾瑜使着眼色。
可这会王夫人昏了过去,掐着好容易转醒了,又是哭。
徐瑾瑜正忙着哄,哪里顾得上她。
徐回坐回了桌边,看向陈姨娘,轻描淡写地:“听说,你娘家那边出了个发达的亲戚,说是能托个情,选秀的时候选进宫里?”
陈姨娘见她这么问起,也是连忙回道:“是呢,是我…”
不等她说完,徐回已是笑了:“这是好事,那你回去准备准备,秋头上选秀,把徐婼徐婳一起送了去吧,一个光宗耀祖,两个更能保险一些。”
话音一落,陈姨娘不紧不慢地:“婼儿已经定了婚了,你哥哥亲自给定的,婳儿还小,还不满十三呢!”
徐回嗤笑一声,目光冰冷:“可下了聘了?”
王夫人横拦竖挡的,自然是没有,陈姨娘:“这…”
徐回往后一靠:“今年不满,那就过年送,正经嫡女还未订婚,徐婼又定的什么亲,你这当娘的急着赶着的,这么急,不然先给妧儿定了,回头让你婼儿还过去给人做妾。”
徐回这话说得不重,但是却戳中了陈姨娘心底那根刺,她知道自己这个姑子厉害,不敢再惹,连忙跪了下来:“婼儿,婼儿还小,婚事也真不急,婳儿不满十三,自然是先给大小姐定亲事。”
低眉顺目的,全然是温婉贤良之态。
徐回却不为所动:“徐婼和徐婳说到底还是我徐家人,什么时候定亲自然有人衡量,你却是留不得了,徐家没落,既然你娘家发达了,明个一早就让人送了你回去,省的你在这院里乱嚼舌根,吹什么枕边风。”
说着,她回头看向自己兄长:“手心手背都是肉,你现下说说,送哪个去宫里?你妻子被你气厥了去,你妾在这跪着,要送哪个走?嗯?”
徐瑾瑜听着陈姨娘百般推诿,自然也缓过来一些了,他这个人向来懦弱,也是害怕,脸色煞白煞白的,直看着王夫人。
有人撑腰,有人给出气,王夫人这会儿好一些了。
她看着那边跪着的陈姨娘也是气不打一处来:“老爷们耳根子软,不劝好的,竟劝坏的,你怎不送你家姑娘进宫去,主意打到妧儿身上来,来人,瓶儿!叫人过来,给我掌嘴!”
这屋里可是热闹起来了,也没什么事了。
徐回给徐椀使了眼色,母女两个这就走了出来。
外面皎月当空,徐椀提灯走在前面,她脚步不快,细腰微动。
徐回走在她的后面,想着刚才糟心的一出,也是触景伤情。
出了园子了,忙是叫住了女儿。
“阿蛮,”徐回长长地叹了口气,见她回头,才又开口:“你想找一个什么样的夫君?你的婚事,可有什么想法?”
徐椀刚才走这一路,也是在想这个问题。
少女提高了灯,映着她的脸红红的:“如意郎君不时时有,可我还是想,或许还能遇见,称心如意,我喜欢就好。”
徐回上前,被女儿这副模样逗笑:“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徐椀回头看了一眼,意有所指:“不会有小妾的人。”
徐回扬眉,对女儿的觉悟轻轻颔首。
很有默契,她也那么想:“好,娘定让你称心如意。”
为着这份默契,母女两个正是站了一处笑,一声尖叫不知哪里传入了耳中来。
“快来人啊!老太爷不好了,快来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君在此\(^o^)/~
第48章 阿蛮之心
老太爷没了,他最后的一口气, 终于在见到女儿之后, 咽下去了。
徐回在他屋里,最后的那一刻,他忽然在混沌当中清醒过来, 跟她说, 让她走, 走得远远的, 也骂了徐瑾瑜,说他窝囊,浑浊的泪在他脸上滑落,他看着女儿,怎么看也似看不够。
徐昇想起女儿幼时的模样,也是叹息。
儿女都在眼前,他最后的嘱托,终究是温情的, 最后也闭上了眼。
徐家上下, 都一片哭声。
徐瑾瑜离开老太爷的屋子,更是摔了石阶下面去, 哀嚎着说自己没有爹了,再没有爹了,死亡的恐惧令他无比清醒,坐了地上捶胸顿足地哭。
还是王夫人赶紧抹了眼泪过来了,因为早有准备, 后事办得也是有条不紊。就是陈姨娘才挨了打,借着老太爷的由头好一顿哭。
前院后院所有的人都过来了,验明正身,果然已经断了气了,也给穿上了寿衣,哭声这才一声高于一声。
徐瑾瑜赶紧让人去报丧,徐家上下,一时间都沉浸在了哀痛当中。
脱去锦衣华服,徐椀也披上了麻衣,她和几个姐妹们在一起,因为是女子不必去近前,也是姐妹几个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多半都只是哭,没个主意。
这一晚上,只是哭了又哭,硬生生熬了一夜,第二天又要入殓。
灵堂设立好了,女人孩童们就在帷幕后面哭,徐瑾瑜在前面忙作一团,徐回也跟着侄女们跪在了帷幕后面。
身为女子,按着古礼,是不许去前面的。
她为人子女,尽着最后一点本分,也或许是父亲生前,她付出太多,未有遗憾,心中虽然悲痛,但却是一滴眼泪也未曾掉落。
战场上看惯了生死,她麻木地跪在那里,低着头。
徐椀却是不同,昨晚上她还见过的一个人,活生生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活着时候,他能呼吸,手脚能动,死了还是那些胳膊腿,却变成了一滩死肉,没有魂魄,也再没有生命。
别的人都还活着,偏偏这个人,死了就再没有以后。
就像她,那时候的溺水感一下又浮现在了脑海当中,真是令人窒息。
人终有一死,一想到早晚有一日,不管是因为什么,都会死,到时候,别的人都还活着,偏偏你长眠了,什么都不知道了,这世上再没有你,那样太可怕。
徐椀和徐妧靠在一起,也是哭得狠了。
前面也不知道都有谁来过,致襚、致奠,回礼都在哭声当中进行,跪得腿都麻了,也不知过了多久,从早上跪到晌午,才有各丫鬟过来,领了姑娘们出去吃饭。
谁也没有心情吃,徐妧哭得嗓子也哑了,平时老太爷最是疼她,虽然也埋怨过他,但是毕竟骨肉亲情,是真伤心。
徐椀也是难过,勉强吃了一点。
歇了一歇,心里惦念着她娘,赶紧出来寻找。
洪珠直跟着她,走了灵堂前面才看见人,徐瑾瑜跪在灵前,正抹着眼泪烧着纸,她娘双臂垂在身侧,就那么站着风口处,怔怔看着棺椁。
徐椀看见了,也是唏嘘。
正要上前,又有客来,小厮丫鬟们都纷纷见礼,男人一身素白,身侧也跟了两个人,脚步匆匆直往灵堂来了。
他和徐椀打这么一个照面,目光灼灼。
徐椀认出他来,正是二皇子李昇,她对于爹娘和李昇之间的事多少知道一些,赶紧看向徐回,她娘似乎并未察觉,还站在那里。
徐椀连忙快步走了她娘身边,抓住她手扯了扯:“娘,来人了。”
徐回回头,看见李昇,心里知道女儿是在提醒她,也浑不在意:“嗯,没事。”
她长发高绾,一身白衣,并未披麻戴孝。
比起几年之前,还是那般身形,却是多了三分女子的柔色。
赶上这个当口,真是柔弱之姿更甚。
可偏偏,徐回却没有那种悲痛的神色,她拉着女儿的手,这就往外走,李昇站住了,看着她竟是往自己这边走来了,更是先酥软了些去。
徐椀抬眸看着自己娘亲,不得不为她折服,心里更是多了些底气。
徐回脚步不快,她就像没看见李昇一样,径自走过他的身边,擦肩之时,他身后不知情的侍卫叫了一声大胆,人也没有回头。
李昇转过身来,皱眉。
很快,徐瑾瑜迎了上来,不过寒暄两句,迎了前堂去。
出了大门,徐回才放开徐椀,让她回去:“你爹一早进了东宫了,我去寻你爹,你先回去,困了就回屋里睡一觉,累了就歇歇,熬过这一夜就好了。”
徐椀送她到门前,想到院里那人,也是担忧:“没事吗?二皇子看你的样子,我觉得他不像是真来致奠的。”
想也知道,二皇子是什么身份,一个没落的将军府,老太爷没了,除了旧部念着旧情能过来,他怎么会来。
必然是得了徐回回京的消息,借着奔丧来见的。
她都能想到,徐回自然也想得到,不过她不大在意,既然回京,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拍了拍女儿的肩头,她点着头:“没事,他如今自顾不暇,不会怎样,你只管等着,爹娘都不会有事的。”
徐椀是相信她的,这就点了头,转身回了院里。
因着大丧,徐家上下的丫鬟小厮都特别忙乱,一时间各房人手都不够,徐椀也让花桂洪珠洪福去前面帮忙了。
晚些时候,姐妹几个连着王夫人和陈姨娘赵姨娘等人依旧跪了帷幕后面,一直到了晚上,中庭和灵堂都点上了红烛,寂静的夜里突然安静了下来。
若是吵闹还好些,一安静下来,灵堂后面诡异地很。
王夫人让姨娘们连忙带了自己的孩子,先回去,她身边只一个瓶儿,忙带着徐妧和徐椀两个往堂口去了,前堂还有客,她本意是去找花桂,让人跟着徐椀的,可走了门前一问,说是花桂不在,只洪福洪珠在前面伺候着。
王夫人让瓶儿陪了徐妧先回去,这就拉了徐椀的手,要带她进屋。
在外面就听见了,李昇还在,徐椀不待见他,不想进去,就缩了手:“前堂有客,舅母就叫一个出来陪我就好,我在这等着,不进去了。”
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王夫人转念一想,也好,这就独自一个人进去了。
夜风徐徐,吹拂在脸上,徐椀听着她离开的脚步声,被风一吹立即打了个冷战。
漆黑的夜里,院子里光只是白灯随风摆动。
她的目光忍不住转到灵堂那边去,一时间后颈也觉冰凉,背后总觉得是有人在看着她,哪里好像还有哭声,怪渗人的。一想到老太爷安安静静地躺在棺椁当中,那也是她最终归宿,恐惧打心底冒了出来,难免胡思乱想。
微风又起,徐椀蹲了下来,这就抱住了双膝。
她也不敢抬头,就那么蜷缩成一个团,在心里默默祈盼,盼着洪珠和王夫人快些出来。越是在意,越觉得害怕,飞快在心中数着数,时间像定住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