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椀上前:“舅舅,你,你这是怎么了?”
徐凤白握了她的手,也是动容:“舅舅没事,阿蛮这些日子在家里都干了什么?”
她脸色苍白,许是只穿里衣的缘故,整个脖颈一览无遗,没有喉结,徐婉余光当中瞥见,自然是按捺不住的激动,更笃定了三分。
手抖,徐凤白更是两手握了她手:“怎么了?冷吗?”
眼底渐红,徐婉强忍着摇头:“不冷,就是看见舅舅这样很心疼,哪里受伤了吗?现在回来了是不是没有事了?哦不现在要在家里养伤,不用走的吧!”
徐凤白轻点着头,一遍一遍轻抚着她的手。
四目相对,两个人各有心酸。
赵澜之把水碗拿走了,再回来,看着这一幕也是暗自叹息,徐凤白一路舟车劳顿,虚弱得很,有心和女儿多亲近亲近可越发的睁不开眼。
徐椀看着她,差点落泪。
赵澜之便推着她往出走了:“阿蛮先回去吧,等你小舅舅精神头好一些了,再过来看她。”
徐凤白也是点着头,对她轻摆着手。
脸色也的确太差了些,她爹看着舅舅的目光是紧张的关切,还有些说不清的情绪在里面。这会心里已经信了七八分了,自然不能碍着爹娘在一块,赶紧退了出来,徐椀出了这房门,还觉恍惚。
似梦似幻,生怕是自己落水之后生出来的幻境。
仔细回想从前,小舅舅的确是疑点重重,李昇与她一起时候也浮现在了脑海,那声清初她听得真真切切,心下一动,这就往后院来了。
园子和十年后不大一样,只那假山池塘还在。
高处悬挂着灯笼,走近了一些,也能看见池中的鱼儿游来游去,初夏的莲叶一片的绿,偌大的池塘被莲叶一挤着,显得小了许多。徐椀看了两眼,匆匆走过。
瓶儿不在,另外两个丫鬟在屋里陪着王夫人。
徐椀掀开帘子走进去,赶紧上前请安,烛火跳跃,王夫人侧歪在榻上,头顶还缠着额带,一看脸色也是带着三分病容,瞧见她来了,连忙坐起来了。
“阿蛮,怎么到后院来了?怎么了?身边没人跟着你吗?”
“舅母,”她盯着那额带,也是关切:“哪里不舒服吗?叫了大夫吗?”
王夫人是听着徐凤白重伤的消息,又心惊又心疼,一时急着出门受了点寒气,缠了额带,才躺下一会儿不过这些怎么能对一个孩子说,也就笑了笑。
“无事,躺一会就好,你怎么了?”
“我,我来问舅母一件事,”徐椀看着她的眼睛,试探着说:“人都有娘,我也没有,以前就想问她生辰,想记着心里头。”
“你娘的生辰,呃…”王夫人低头沉吟了片刻:“五月二十五,说来也是快到了。”
没想到她竟然这么痛快告诉了她,以前问起她娘的各种事大家都不让问,遮遮掩掩的。徐椀暗自记下,也是存着诈她一诈,就是笑了:“舅母,我想给我爹绣一个绢子,上面想绣两个字可不大会,能不能教教我。”
丫鬟们多是不识字的,王夫人自然毫无防备:“什么字,我来教你。”
徐椀扬眉,一字一句道:“清初,我爹说那是我娘的名字,我想绣上悄悄送与我爹。”
女人眸光微动,王夫人轻点着头,也是心疼这孩子了:“好,你什么时候绣绢帕,过来就是,舅母教你,你娘这名字的确不大好绣,得花些功夫才行。”
没想到这么快就印证了,果然,她娘是徐清初,就是李昇口中的那个清初,也就是她小舅舅。心里那块石头终于落下来了,徐椀鼻尖微酸,连忙告辞。
王夫人让丫鬟出来送她,她忙说不用,快步走了。
离开后院,直奔了自己的园子,花桂正到处寻着她,两个人走了顶头,直问她她舅舅现在怎么样了,更是勾起了徐椀的伤心处,勉强答了几句,快步回了自己屋里。
从无到有,经历了她爹那么一回,欢喜过后也是淡淡惆怅。
也渴望过一个家,可毕竟不是小孩子了,知道凡事不能勉强,如今真以为早不在了的娘竟然就在身边,她不知道那些知情的人为什么要瞒着她,但定然是有苦衷的。
一个女人女扮男装十几年,想也不易。
徐椀躺了床上一动不动,真是五味杂陈。
委屈?
不甘?
恼怒?
最后都变成了庆幸,有苦衷也好,什么都好,最重要的是,她再不是没有爹娘的阿蛮了,她是有爹有娘有来处的人了,从前也想过,自己为什么姓徐,现在突然都明白过来了。
那是她娘对俗世做的最后抗争。
徐椀起身,在花桂的笸箩筐里翻腾出针线来,拿了又不知所措。
有心这就去问一问,又怕挑明之后生什么事端,心里像有只猫儿在抓一样,可什么都不做的话,又是坐卧不宁,心有不甘。
有一把火,就在心头烧起,烧得她心肺都要炸了。
扔下针线,腾地这就起来了。
花桂一直在门口徘徊,想要去前院看看,又怕赵澜之还没走,去也见不着人,来来回回踱着步,正是烦躁,小徐椀已经快步走了过来。
她忙上前:“小小姐干什么去?”
徐椀打开房门,这就往出走:“我去看看小舅舅。”
一听她要去探望徐凤白,花桂连忙提了灯:“等等,我给你提灯。”
说着忙追了上来,在前面照着路。
到了前院,洪运还在门前守着,一问,赵澜之果然还没走,来来回回能看见他的影子投射在窗上,花桂这就拉了徐椀的手,直扯着她:“要不,咱们先回去吧,今天有点晚了,明天咱们再来。”
徐椀推了她,径自上前:“你在外面等着我,我说两句话这就出来。”
说着双手捧了自己的脸,揉了揉,还抓了两下头发,上前推门而入。
徐凤白这会烧起来了,赵澜之拿着手巾拧着水,才过去给她擦着脸,回头瞧见女儿去而复返,也是愣住了。徐椀看见他们这副模样,眼睛这就红了。
快步跑过来,她直接扑了床前:“爹,舅舅!”
徐凤白半阖着眼,嗓子烧得都要发不出声音了:“阿蛮,怎么了?”
一抬脸,徐椀眼中已经含泪:“舅舅!我做了一个梦,特别特别可怕,我梦见我爹去什么地方运粮,去了就没有回来,我没有娘了也没有爹,就在府里长大,虽然不愁吃不愁穿的,但寄人篱下也没有人管我…这个梦像真的一样,就像是我真的那样长大了,我们将军府搬到了更小的地方,舅舅把我嫁了不认识的人,后来还和什么皇子殿下的牵扯了一起,获罪进了大牢…舅舅,能那样吗?能像我做的梦一样吗?阿妧披头散发的,姐妹们不等嫁人家里就被查封了,我…我…”
说到此处眼泪刷的落下,所有的委屈全都翻涌出来,抓了徐凤白的手,轻轻晃着她:“我还梦见,我就在这个宅院里,被人欺负,掉进池塘淹死了…我不会水,可是没有人救我…”
说到最后,已是控制不住的颤抖。
徐凤白拼了力气反握了她手,目光灼灼:“阿蛮不怕,阿蛮不怕,有舅舅在,断然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断然不会。”
赵澜之在旁,也是拥了女儿入怀:“这是个梦,别怕,阿蛮不怕。”
徐椀还提到了运粮,他看向徐凤白,四目相对时,她眼也红了。
借此机会,徐椀闹腾了一番,好说哄着,才让花桂带了她回去,赵澜之把她送到门口,再回来,徐凤白已经闭上了眼睛,一行泪悄然在她脸上划过,到底还是落了软枕间,消失不见。
他俯身,将手巾放了她的额头上面:“什么事,等伤养好了再说。”
徐凤白不睁眼,指尖微动:“吹了灯吧,我想睡了。”
她总是习惯了一个人,赵澜之却是不许她这般苦着自己,伸手覆住了她的眼睛,像哄女儿那样,回身坐地上陪着她了:“天黑了,睡吧。”
话音才落,泪水已然湿了他的掌心。
徐凤白肩头微动,终于也下定了决心。
“澜之,退路铺好了,凤白也该退了。”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什么也不想说~
第37章 勇猛一哥
似有脚步声在床边,虽然很轻, 但是徐凤白耳力极佳, 一下就睁开了眼睛。起初她以为是瓶儿,入目的身影小小一只,徐椀双眼微肿, 蹑手蹑脚地靠近了过来。
窗外才渐亮, 院子里偶尔能听见小厮走过的动静。
微风吹过窗棱, 沙沙的响。
赵澜之天快亮了才走, 瓶儿一早来看过她了,才闭一会眼,又被惊醒了。
时间还早呢,四目相对,徐凤白勾唇轻笑:“这么一早,怎不多睡一会儿。”
徐椀抱了圆凳放在床边,就坐下了:“一会儿该去东宫了,趁着没走, 我来看看小舅舅, 今天儿特别好,要是能出去走一走, 可是好了。”
正经得躺两个月,徐凤白看着她,眼中都是笑意:“在屋里看着就知道,是个好天儿。”
徐椀拿过她手,在她掌心写下椀字:“舅舅, 你说我娘为什么给我起这个名字,看看表姐她们徐妧,徐婼,徐婳,徐芷,从前我觉得从名字上看,我和她们就不是一家人,为何偏偏是这个椀字呢!”
椀,形同碗。
徐凤白看着她的小脸,也是唏嘘。
小姑娘九岁了,渐渐退去了些稚气,和曾经想过的一个模样。
得知有身孕的那时候,人远在边疆,身边全是男人,难以想象怎么能把孩子生下来,更无法想象,那样的身子如何在战场上奔走。
李昇另娶,她一怒之下挑了赵澜之带走。
从来这样,心意决然。
第一天喝得醉醺醺两个人滚了一起去,醒过来之后只想打发了他去,觉得自己孤独一生也没什么,谁想到他脚前脚后跟着她,哪怕就是营帐中是一个小兵,也心甘情愿。
也或许是他缠得她太紧了,有了第二次就有第三次,这个赖子,撵了也不走。
忽然间有了阿蛮,徐凤白也是吓了一跳。
仔细打算一番,这个孩子怕是不能要,这就追着赵澜之抽了一顿,给他撵走了,她说孩子不能要,要去打掉,他红了眼,开始的时候跳脚说她要是打掉,他就真的再也不回来了。
后来又跟着她,说的确来的不是时候,但是打掉的话这样太伤身子,他更得守着她。
她铁了心将他打发走,之后一个人来到边镇上,得了半日空闲。
边关小镇上面,民风开放。
女人时常出来走动,多半穿着颜色鲜艳的裙子,性格爽朗。
买了一套当地的女装,在客栈换上了,徐凤白将长发放下来,简单绾了长发,到医馆寻了个老大夫,讨一碗落子药,原本打算心一横,这就落了去。
那日天气也很好,微风拂面很是清凉。
老大夫已是快七十了,让她在堂里等一会儿,去拿药。
巧的是刚好一个女人领着三个孩子进来找大夫,她年纪不大,头发乱蓬蓬的,裙子上也都是布丁,前面一个男孩跑得飞快,一口一个大夫的,后面跟着个小女孩五六岁的模样,白白净净很是可爱。
女人怀里还抱着一个,走不动了,差点摔倒,她下意识就帮着搭了把手。
这女人把怀里那个小的放了一边,赶紧道谢。
老大夫被吵了出来,赶紧给看了看。
言语间听着他们说着闲话,女人是个寡妇,男人去年战乱死了。
她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虽然艰难,但是也熬着日子。
孩子不哭不闹烧得脸通红,另外两个就焦急地站在一边,过了片刻,药童请了她进去,说是汤药熬好了,徐凤白转身进了内室。
桌子上摆着一个木碗,里面大半碗的落子药,上面还飘着红花。
她盯着那碗药,看了许久。
人生来就分三六九等,可不管哪一等,对孩子都一样,只要自己活着一日,总能让她也活着,只要把她生下来,总有办法的。
生下徐椀之后,她念着那一碗药,庆幸不已,也希望早产的女儿能够身体安康,起了乳名阿蛮,也让她姓了徐,取名徐椀,愿她历过风雨,一生平顺。
天知道,每次她看着女儿的小脸,都忍不住想笑。
许是身体上的疼痛,让人更加珍惜眼前的,徐凤白握紧掌心,抓住了徐椀的手指头,勾了勾:“陶碗虽然精致,但是易碎,木碗摔也摔不坏,不是很好么。”
徐椀想了下,也是笑:“嗯,很好,”她看着徐凤白:“我是不是来得太早了,小舅舅不用管我,多睡会儿。”
徐凤白轻摇头,眼底都是她的笑脸:“没有,舅舅见了你很高兴,多坐一会才好。”
话是这么说,但她精力有限。
不多一会儿瓶儿过来撵人了,徐椀虽然不舍,但还是退了出来:“舅舅好生休息,等我从东宫回来再看你。”
也是该走了,花桂在门口等着她。
她特意留了花桂在家里,说是有人送她,一个人往出走。
不管怎么说,也许现在不是相认的最好时候,否则爹娘不会瞒着她。
那就再忍忍,人在身边就好。
就这么想着,也是心满意足。
出了前院,刚好卫衡带了人也出了厢房,一撞见,他似怔了怔。
这还是回来之后,第一次见到,徐椀对他笑笑,为了之前怀疑他而感到歉意,他站住了,等她过去,这才一起走了。
天边的云朵,都被晨光映红。
少年一身锦衣,身上佩玉叮当作响。
徐椀见了礼,走得不快:“昨个就听说你们回来了,很高兴,看见你很好也终于放心了。”
卫衡低头瞥着徐椀,觉得她步子太小,只得走一走停一停:“你这是在关心我?嗯?小东西?”
他可真是…
徐椀忍住想打他的冲动,装作没听见。
卫衡走得也很慢:“我二哥有心让你舅舅替我背黑锅,不过真的那样的话,我就连你也对不起了。”
徐椀蓦然抬眸:“背什么黑锅?”
卫衡一时失言,轻咳了声:“没什么,听说你在东宫伴读,李显那絮烦的主很难伺候的吧?刚好我也要进宫了,送你过去。”
徐椀心下微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好呀,谢谢卫衡哥哥了,听说哥哥和我舅舅一路杀敌,真是勇猛。”
一下变成卫衡哥哥了,卫衡似乎很喜欢这个称呼,直催着她快走:“果然腿短走不快,勇猛这个我喜欢,你卫衡哥哥我,的确很勇猛,”出了大门,又等她:“快些走,快些走,一会儿我给你讲讲所见所闻,你肯定没有听说过,不要太崇拜我,也不要太感动。”
徐椀一心记挂着那个黑锅的事,礼貌地笑笑:“哥哥不用等我,我自己能上车的。”
出了门才看见,门口停着俩辆车,顾青城一手挑着窗帘,目光淡漠,正远远瞥着她。
他俩指敲在窗上,似是不耐。
她点头算是见过礼了,才要走过,车上的车夫已经过来请她了:“请小姐上车,大公子说送小姐去东宫。”
那边卫衡也停下来了,他忙着对顾青城打着招呼了。
站了车边,人也是笑脸相对:“哟,大公子在这等我呢!”
可惜少年端端坐在车内,自成清贵,也就淡淡相对,无心相谈。
徐椀连忙拒绝了车夫:“不用了,替我谢谢大公子。”
说着快步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卫衡回头瞧见了,也是笑:“回见,我先送这小家伙儿去东宫,也去见见太子殿下。”
他脚步也快,几步就追上了徐椀。
徐椀上车,很快那车帘落下,遮住了所有目光。
他们先一步离开徐家门口,马车缓缓驶离,顾青城这才放下了窗帘。
车夫上前:“大公子…”
里面传出指令来:“去东宫。”
卫衡这小子总是出其不意,上辈子和他对着干了一辈子,这辈子又是杠上了,不过他性情还是知道些的,本来和徐凤白离京,应当是他去,故意使了心让卫衡替他去了,不出所料命运已经错位。
前世和徐凤白一起上战场的是他顾青城,回京之后李昇也是寻了个错处,让徐凤白步步失了实权,今生换做卫衡,又不知出什么错处。
顾青城坐了车里,单手抚额。
李昇的心思不难揣测,他有心落下徐凤白,伺机抹去他痕迹,然后让她恢复女儿身入皇子府,只怕徐凤白如同那时一样不会配合,青城那边战事未平,卫衡不能顶上的话,怕是他还要亲自去一遭,绕了一圈子,他还是旧时路。
让车夫快走,少年念及刚才徐椀那亦步亦趋的模样更是头疼。
急着赶着到了东宫巷口,始终落后一步,顾青城先行下车,一眼瞥见前面两人模样。
卫衡负手而行,倒退着脚步还逗着徐椀:“那兔子不拉屎的地方,没粮没水,小爷我被困在山谷里面,有吃有喝,也活得好好的了,知道为什么吗?”
徐椀记挂着多打听一些事,自然配合他:“你好厉害,饿了渴了怎么办?”
他嘻嘻笑着,脚下也不停:“打了兔子,喝它的血,吃它的肉…”
正说得来劲,顾青城已然走了过来。
绕过徐椀,他对上了卫衡的目光,只嗤笑一声,拂袖,快步先行进了东宫:“徐将军为了救你差点送命,是挺厉害的。”
卫衡:“…”
作者有话要说:小修了一下~
第38章 哥哥哥哥
一过晌午,李显就困了。
徐椀站在他身侧, 给他研着磨, 才瞧着他手里还拿着笔,打了瞌睡了,不由失笑。
紧看着两眼, 李显脸一动, 这就要趴案子上面了, 她赶紧伸手。
李显直接枕在了她的手心上, 他脸贴着她手还蹭了蹭。
也当真是心疼他,这么大一点,三更就起,轻轻托着他的脸,慢慢引着他趴了案子上,一回身就坐了他的身边。
在他身边多日,对于李显字迹的模仿,可谓得心应手。
这是徐椀的新发现, 她两只手都能写字, 为了方便,左手还特意模仿了李显的字迹, 两个人整日在一起,偶尔会帮他做些课业。
身边没人,生怕太傅这会回来,正是一心二用偷瞥着门口,李显趴案子上嘿嘿笑了起来。
徐椀无语地看着他, 发现他这会儿是在梦里笑,也不知道梦见了什么,笑得这个开心,不管怎么样的孩童,都有童心,才写了几个字,耳边又听见脚步声,忙推了李显一把。
李显立即清醒过来,连忙坐直了。
课业推了他身前,两个人都装作无事的模样,进来的却是淑娴姑姑,天气渐热了,怕孩子们中了暑气,特意送了冰块来。
齐齐松了口气,李显又伏身趴下了。
徐椀继续帮他抄写课业,他看着她,捧脸:“阿蛮,表叔说你是个特别好的人,他说和你在一块,任何人都会觉得舒服的,我现在也这么觉得了。”
笔下一顿,徐椀回眸:“这真是他说的?”
李显点头:“那是当然。”
为了让她进东宫来,顾青城可谓用心良苦。
他为了报恩认了兄妹,待她也算是上心了,不以为然地笑笑,才不放在心上。
和卫衡走了一路,听他讲了许多小舅舅的事,发自心底地敬佩。
他虽然没有说那是什么黑锅,但是她多少能猜到一些,闲言碎语当中,还有李昇的事,都暗暗记了在心里,蛛丝马迹地,也能看出来,那位对她娘,有着不为人知的掌控·欲,只怕不好退身。
和李显一起说了会儿话,有心再打探些消息,他说不出个一二三了。
俩人就扯着闲话,和寻常的一天一样过。
因惦念着家里,晌午一过,立即和李显说了,要回家看看舅舅,李显自然是欢快地送了她先走,之前在卫衡的车上就说过,他在东宫待一会儿,走的时候尽管去叫他就好。
徐椀出来,让淑娴姑姑去叫卫衡,她就在东宫门口等着。
晴空万里,几卷白云飘在空中,日头稍微偏过一点映着她,影子斜了过去,被拉得老长。
卫衡和顾青城并肩而出。
徐椀连忙上前见礼,卫衡快走了一步,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等急了吧,走吧,我送你回去,顺路给你买点好东西。”
听着这还要再逛逛,徐椀点头,跟了他就走。
身后的脚步声似乎顿了顿,不过她没有回头,出了东宫,车边却是侧立许多侍卫,宫女太监都围着卫衡的车,有两个人正哄着什么,一看这阵仗,三人都站住了。
果然,车帘掀着,安平正在车里坐着。
她抬眼瞧见他们出来了,欢快地跑出来,跳下了马车:“卫衡哥哥!”
直直跑过来,一下扑了卫衡的身上,被他点着脑门推开了:“你干什么来了?”
安平跳着,直往他身上扑:“你回来了怎也不回去,我能干什么来,找你啊!”
卫衡推着她,让她上车,回头又来叫徐椀:“你也上车吧,没事,我先送你回去。”
徐椀下意识地就后退了一步,连忙拒绝:“不用不用,你送公主就好,我自己回家。”
卫衡哪里能肯让她一个人走,又来拉她:“走吧,绕不多远。”
徐椀回头,顾青城已经要上车了,她赶紧跑了过去。
一把拉住他的袖子,回头还对卫衡笑了笑:“我和我哥哥一起走,不用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