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先生,请你不要扰乱赛场秩序,如果不听劝阻,我们是有权请你离场的。”
“我马上就走。”祁连头也不回地说,“请投了十二号的人举手。”
他说着,自己率先举起了手,观众席上沉寂了片刻,一只又一只手举了起来。
祁连擎着一点笑意,转过身来面对主持人:“大众评委一共三十票,其中一号选手得了三票,八号得了六票,九号得了七票,剩下十四票,除两票弃权外,十二号选手总共得了十二票——我不知道是我数学不够好,三十以内的数字数不清楚,还是贵比赛的记票器出了故障,让大家一起按错了键呢?”
主持人简直眼前一黑,此人话音落下,明天“大赛现场公然黑幕”的头条上定了,简直是一波不平一波又起。
祁连抬起头,对上台上一脸褶子的江晓媛的目光,忽然说:“你当然不是一个人,我们都会怕,谁能保证自己永远是正确的呢?大家都是凡人,凡人坚持一件事是很不容易的,每时每刻都在质疑自己,有些人质疑了两三次,路就走得夭折了,但还是总有人质疑了一千次以后,依然走到了最后。”
江晓媛忽然热泪盈眶,感觉世界上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这么汉子了。
祁连伸出插/在裤兜里的手,冲沸腾的媒体挥挥手,示意他们停止起哄,规规矩矩地把话筒放回嘉宾席,看也不看范筱筱那张铁青的脸,冲江晓媛打了个手势——江晓媛奇迹般地看懂了,他是说,把脸洗干净,咱们走。
她二话不说,立刻让过同台其他选手,直奔后台,一秒钟也不想跟这帮傻逼共处同一屋檐下了。
观众台上嘈杂一片,评委像四只被烤了的鹌鹑,僵在一起不知所措,主持人不尴不尬地站在台上,二斤的妆容也遮不住她心中的萧索。
组委会当然不可能任他们这么离开,组织者连忙派人出面危机公关,给出了一个特别扯淡的解释——“投票器的电路串了,会务人员是实习生,临场失职,没有检查好设备”。
可能全世界的错误都可以说是“实习生”和“临时工”犯的吧。
最后,本该由所有获得决赛资格的选手上台和评委合影,也因为一片混乱没有合成,决赛资格证书是组委会的组织者之一亲自追出来,在几个长枪短炮的接连轰炸中腆着脸交给江晓媛的。
这场小小的预选赛是如此的一波三折,江晓媛感觉自己都已经不是太想要这张证书了,有那么一瞬间,她中二病和公主病一同发作,想把那张破证书摔到对方脸上,撂下一句:“姑奶奶不稀罕,这废纸爱给谁给谁去吧。”
可还没等付诸行动,她就隔着人群看见了范筱筱。
范筱筱的目光好像两台机关枪,恨不能隔着千山万水,把江晓媛打成个筛子,这一刻,恐怕连蒋博亲自出面也拉不走她的仇恨了。
江晓媛心里忽然就痛快了,她立刻调整表情,露出了一个爽翻天的微笑,心说:“我干嘛不要呢?能气死老妖婆也不错啊。”
于是江晓媛好声好气地接过了主席手里的证书:“谢谢谢谢,我会在全国决赛里为咱们区争光的。”
范筱筱的指甲快把包带掐断了。
直到这时,江晓媛才从重度公主病里回过神来,慢半拍地想起自己为什么要争这个复赛名额的原因——好像是为了在决赛里刷存在感,为北京工作室的经营打广告……
幸亏范女士仇恨的一瞪,否则她差点为了一时意气忘记正事。
这回如愿以偿,未来工作室不说前程似锦,起码有了一个良好的开端。
这时,蒋老师急匆匆地从人群里走出来,他本来没想耽搁到比赛结束,这回真的要赶不上飞机了,好在行李箱随身带着,他能抬腿就走。
蒋博一把抓住江晓媛的胳膊,飞快地叮嘱了几句:“你抓紧时间,把这边工作室的后续工作处理一下,复赛还有一两个月,复赛之前我们就正式搬家——另外你那个人体彩绘是什么邪魔外道的破玩意,回去给我老实点,虚心多学点东西,下次再敢耍这种小聪明,我看你也不用干了。”
说完,他一挥手,衣摆纷飞,潇洒得好像电影镜头截图:“走了。”
“你要去哪?”一个突兀的声音突然扎进人耳朵,蒋博潇洒了一半的动作僵在原地。
范筱筱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正用一种瘆人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他。
蒋博动了动嘴唇,似乎不知道该称呼对方什么,终于没有出声。
“去哪你管得着吗?”方才还被蒋老师训得孙子一样的江晓媛突然在战斗精神下满血复活,她上前一步,拦在范筱筱和蒋博中间,“我们要走啦,离开你越远越好,跟你呼吸同一个城市的空气,真是想想都觉得委屈了自己的肺。”
蒋博叹了口气,对江晓媛说:“你怎么那么多废话?快走吧,还有好多事呢。”
说完,他看了已经把车开过来的祁连一眼,冲祁老板点点头,自己拎起行李箱,拦了一辆出租车。
“你要走?”范筱筱突然发疯似的一把抓住拉开的出租车门,狠狠地攥住蒋博的肩膀,恨不能把她掐个对穿,“你敢走?”
出租车司机奇怪地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几个客人啊?上不上车了?”
蒋博微微垂下眼,敛去眼睛里翻涌的、浓重的悲哀。
他忽然弯下腰,把行李箱塞进车里,然后掰开了范筱筱的手——这并不困难,范筱筱从未料到他竟会反抗,在他做出“掰”的这个动作的瞬间,她仿佛就已经脱了力。
蒋博不再看她,径自上车关门:“师傅,去机场。”
他终于没有对范筱筱说什么——他实在已经无话好说。
第63章
如果世界上所有的事都能用快意恩仇解决就好了——喜欢谁就敬谁一碗酒,不喜欢谁就当面锣对面鼓地跟他打一架。
可惜,这种情节连武侠小说里都没有了。
江晓媛目睹了范女士歇斯底里的扭曲表情,有点爽,但还是感觉没有爽到点子上,因为这种打击显得有点迂回,不如当面抽贱人一个大耳光来得解气。
可是蒋太后再怎么纤细柔弱,也是个老大不小的汉子,怎么能当街殴打一个老太太呢?
既不合法,也不像话。
江晓媛倒是很想亲自上阵,可她一来没有立场,二来天生武力值为负数,还真不见得打得过谁。
这样看来,还是做坏人方便,因为可以不要脸、不守法,也不用考虑像不像话。
祁连把车开过来,摇下车窗:“走,我送你回去。”
这时,范筱筱仿佛感觉到了江晓媛凝视的目光,气急败坏地转过身来,江晓媛条件反射地冲她露出了一个高贵冷艳的微笑,一手拉车门,同时冲范女士挥了挥手里的决赛通行证,甜蜜地说:“范老师再见,谢谢范老师。”
范筱筱双眼中冒出神似疯狗的红光,在江晓媛看来,就像两盏喜庆的大红灯笼,极大地缓解了她的憋屈,她长出了一口气,关好车门,把复赛资格随手丢在了后座上。
祁连含着笑看了她一眼,顺手扭开了车载音乐,开始播一段不知所云的民谣。
余晖遍洒,天幕低垂,一时间,连在城里开车这种猪狗不如的苦差事,都好像变得美妙了起来。
祁连:“看来我未来收益有保证了,江老师。”
江晓媛把座椅往后调了调,伸长了腿,而后伸了个漫长的懒腰。
她一整天神经都很紧绷,此时终于放松了下来,还觉得有点吃不消。
“刚才蒋太后还说我耍小聪明。”江晓媛嘀咕了一句,半真半假地抱怨说,“回去还有一大堆工作,一想起来就觉得累。”
她抱怨了几句,从比赛刚结束的心浮气躁中缓缓沉静了下来,将自己一整天的作为反省了一遍,感觉自己确实是耍了很多小聪明。
有些人天生爱较真,遇事死磕,不撞南墙不回头。
还也一有些人,完全走另一个极端,可能也不是故意偷懒,就是遇到坎坷时,会在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本能地圆滑闪避,像是天生比别人多装了一对转向轮。
江晓媛显然属于后者,她善于并热爱抖机灵,偶尔也会因此而沾沾自喜,可是仔细想想,这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习惯。
她忽然说:“那个中途离场的嘉宾到底是谁啊?其实她说得很有道理,我有短板,在台上还不敢把短板亮出来,这次侥幸过关,下次遇到还得栽……平时接触的男客户真是太少了。”
江晓媛话音突然一顿,祁连等了半天,没等到她的下半句,等红灯的时候一偏头,却被她眼睛里幽幽的绿光吓了一跳:“你要干嘛?”
江晓媛往旁边一靠,没有收回目光,细长的手指在膝盖上轮番敲打了个遍:“我觉得有些人长得特别帅,特别适合做模特。”
祁连:“……别闹,我不化妆。”
江晓媛似笑非笑:“我没说那特别帅的人是你啊,帅哥。”
“……”祁连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心肌梗好,还是心跳过速好。
他意识到江晓媛这是调戏主持人没调戏够,把台上那套搬下来给他用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沉着应对,江晓媛又放低了声音,说:“以前都没有人在大庭广众之下为我说过话的。”
她上句话还十分没正经,这句话又突然一本正经。
祁连有点难以适应,一愣之后,只好有些生硬地说:“那说明以前你也用不着……要是累了,就不要回去工作了,我请你吃点什么去庆祝一下?”
江晓媛:“怎么,想约我?”
祁连险些把车拐个“s”形。
这么多年,他难道真的除了跟着灯塔助理的指示满世界捡人外,就没怎么和姑娘相处过吗?
江晓媛前仰后合地大笑起来,连日来的阴霾都涤荡一空,她种种的挣扎与彷徨都到了头,锲而不舍地拨开了横亘在眼前的迷雾,为自己趟出了一条清晰明了的路。
江晓媛洗过了脸,此时完全就是素颜的,可是没有人会觉得她难看,即使不着脂粉,她也能明艳逼人。
她似乎依稀找回了自己从前的生活状态……在另一个时空的状态,然而又并不特别一样,究其原因,可能是因为那时候她心里没底吧。
祁连说得对,人类潜意识里对自尊与自我价值的追求近乎本能,像猫吃鱼狗吃肉一样,大多数时候,只是不肯面对自己的无力才自欺欺人的。
江晓媛以前就是这么调戏小鲜肉的,可是调戏了祁连两句,她突然觉得有点不合适,感觉再这么说下去,要把自己也兜进去了,连忙有点紧张地戛然而止。
“回工作室吧,”江晓媛说,“一时也想不出想吃什么,咱们自己回去做。”
祁连:“……是‘我’回去做。”
江晓媛又忍不住嘴贱:“是呢,这么贤惠,将来谁娶了你呢?”
祁连耳根微红,但已经从无措中渐渐冷静了下来,他一点也不想体会她那气死范筱筱吓死主持人的嘴炮,决定以不变应万变,笑而不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江晓媛:“……”
她的喉咙好像忽然被空气堵住了,连忙转向车窗外:“哎哎,前面有一家超市,每天五点以后打折,我们去那边。”
祁连:“好——你冷不冷?”
江晓媛就伸长了胳膊,把后座上祁连丢在那里的一件男士外套卷过来,不修边幅地裹在身上。
未来亚洲第一造型工作室的大股东和执行官,把名不见经传的旧轿车停在了超市那人满为患的停车场上,进去扫荡打折果蔬菜肉。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江晓媛都觉得她能通过预选赛是个奇迹。
无数人企图把她撸下去,又有无数人要把她拉上来,她跟整个无所不用其极的组委会作对,最终却戏剧性地拿到了预选赛资格。
如果是以前,蒋老师把这边工作室的后续工作全都推给她,江晓媛心里可能是有些犯怵的,但经此一役,她虽然没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但已经无所畏惧了。
慢慢的,江晓媛不意外地发现,她居然真的已经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
客户从一开始迟疑地问“蒋老师怎么没来”,到她收工的时候主动问她要名片和联系方式,“小涅槃”成了她的艺名——江晓媛也不知道自己一个一米七还要冒出头的大高个怎么老被人叫“小”涅槃。
时光如水,转眼又过了一个多月,初冬的气息已经临近,日理万机的蒋老师终于缓过一口气,行色匆匆地飞了回来,回来第一件事是检查江晓媛的工作。
蒋老师要求她对每天的工作都做工作日志,做了什么方案,怎么想的,怎么修改的,最终效果怎么样,客人的评价等等,事无巨细,全都要备份。
江晓媛提心吊胆地看着太后那张板成了“白板”的美男脸,不知道凑个“红中”能不能叫来“发财”。
她一边不着边际地胡思乱想,一边冲旁边的祁连做了个鬼脸。
足足看了半个多小时,蒋博把她的工作日志一放,端起茶杯喝了口水。
江晓媛连忙睁大了眼睛卖萌,让自己看起来像小鹿斑比一样无辜,心说:“平时训我就算了,别当着帅哥面啊,我的英雄形象往哪搁?”
不知是不是看懂了江晓媛的眼神,蒋博居然没有训斥,只是简单地一点头:“嗯。”
江晓媛:“啊?”
她等了半天,没下文,小心翼翼地又追问了一句:“没啦?”
“还有什么?”蒋博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难道你还等着找骂?”
江晓媛:“……”
她听见旁边祁连的闷笑,很想默默捂住心肝,感觉自己已经被蒋老师训成了一个不骂不舒服的贱人。
蒋博:“饿死我了,找地方吃饭——就咱们小区门口那家吧?”
祁连痛快地答应:“好,我定位子。”
江晓媛横眉立目:“不行!”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小区门口有家法式餐厅,环境还算优良——主要是没人去——口味顶不正宗,经过江晓媛的公主舌头鉴定,认为此地是“又贵又难吃”的典范。这年头开饭馆的,仿佛只要沾了一个“法”字,就能摇身一变成皇亲国戚,人均至少五六百打底。
蒋博的柳叶眉高高挑起,这回改成江晓媛扮演“白板”了。
在她坚定不移的铁公鸡政策下,最后,三个人排着队来到了麦当劳。
“你早晚会胖死。”蒋博咬仇人一样地将一根薯条腰斩,随后他默不作声地抚慰起自己的饥肠辘辘来,吃了六七分饱,蒋太后意志力惊人地擦了嘴,不肯再碰任何垃圾食品了,“我请人做了宣传册,第一批广告已经打出去了,这几天反响还不错,访问电话基本每天都有,也开始有一些订单,决赛开始以后,应该会更好——到时候你还要专心参加比赛,肯定不能分神,咱们得招人了。”
祁连:“经费够吗?”
蒋博:“暂时够的,放心,后续盈利有保障。主要是工作室规模扩大以后,很多事都要拉上正轨,不能像以前小作坊一样,我们得有专业客服人员、财务人员,还得有技术团队,现在招人迫在眉睫,以前你那份从网上抄来的章程就不能再用了,得重新拟一份,关于权限、人员调配等问题,我们需要重新讨论,我这次回来就是这事。”
江晓媛叼着一根薯条,将他的话琢磨了几秒钟:“就是说,你想在这里开第一次股东大会是吗?”
蒋博:“……”
“好的,”江晓媛从兜里摸出一根唇膏,在餐巾纸上一笔一划地写上,“股东大会正在进行,谢绝拼桌。”
祁连提醒:“江总,会议纪要怎么办呢?”
江晓媛摸出手机,把祁连和蒋博两个人拉进了一个讨论组,凑到嘴边说:“涅槃工作室第一届股东大会现在开始,请与会人员注意录音保存——没事,不用担心流量,他们家有wifi,就是平时鸡贼不告诉顾客,我已经弄到密码了。”
说完,她点击发送,祁总和蒋总一人收到了一条语音信息。
蒋总冷笑:“你脑残吧?”
祁总则非常会捧臭脚:“你太有创意了!”
两个人南辕北辙的评价几乎异口同声,说完,他们俩又互相看了一眼,祁连笑而不语,蒋博忽然有点心塞,唱黑脸的时间长了,他自己也觉得自己不太会说人话了。
最终,按照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蒋总的意见被镇压了。
于是初冬夜里,三位未来总围坐在一家麦当劳的塑料小桌边,一边厚颜无耻地蹭人家的无线网,一边在面对面的情况下,以微信群里发语音信息的形式交流,开玩笑似的开了“亚洲第一造型工作室”的首届股东大会。
星辰大海的征程,闹了半天是从原始人伐木做舟开始的。
第64章
这场股东会开得时间还挺长,伴随着无数盒炸薯条、炸鸡块与炸黑暗料理,为涅槃工作室奠定了一个“油腔滑调”的基础。
首届股东大会在一个小时四十分钟后圆满闭幕,江总意犹未尽,临走还打包了两盒辣鸡翅,一边往回走,她一边对蒋博说:“哦对了,蒋总,你过两天再去那边的时候,顺便帮我看一下有没有合适的出租房。”
蒋博听了,摸出手机,翻出一堆图片给她看:“喜欢哪个?自己挑一个吧。”
江晓媛:“……”
“怎么了?”蒋博眉一挑,“我不用租房吗?前一阵子没时间,就看了这么几套,你要是有喜欢的就先挑走,到时候我还可以让收拾工作室的工程队顺便帮你把房子也简单收拾一下。”
江晓媛:“……贵吗?”
蒋博没吭声,瞥了祁连一眼,祁连作为投资人适时地开了口:“房屋租金就算在工作室的日常开销里,员工福利,将来要是招来有本事的人,工作室也可以通过提供员工宿舍的方法留住人才。”
蒋博嗤笑一声:“祁总的殷勤献的真是见缝插针。”
说完,他往前快走了两步,甩开了其他两个人,在小寒风微扫的初冬夜里,拗出了一朵遗世独立的白莲花造型。
祁连好整以暇地不吭声,江晓媛早就习惯了他的阴阳怪气,没顾上搭理他,连忙把租房信息都传到了自己的手机上,准备第二天早晨天亮就要给奶奶打电话,看她的意思。
还没来得及请示,江晓媛已经自顾自地畅想起来了——要租一个什么样的房子呢?
最好是离工作室近的,小区环境和治安要好,要有电梯,这样老人家上下楼都方便,附近必须有大医院,最好还有可供人活动的小公园……能不能要个三居呢?哪怕是小三居也可以,奶奶住一间,她自己住一间,剩下一间还能留给她做个小小的工作室。
唉……要求太多了,会不会太贵?
她越想越激动,恨不能跟着蒋博去亲眼看个究竟。
别人都说找租屋的过程很烦,江晓媛一点也不觉得烦,自从她到了这个倒霉催的世界,住过城市棚户,黑心网吧,美发店小仓库,技校宿舍……还有工作室阁楼。
总而言之,没有一个地方是正常住人的。
她颠沛流离得太久,时常有飘萍转蓬般脚不沾地的感觉,眼下突然要有正常的房子住了,心里仿佛完成了某种仪式一样,有种无法言说的激动。
哪怕租屋只能算是个“临时停车位”。
就在这时,江晓媛忽然感觉一道视线投到了她身上。
她停下来,疑惑地回头四下张望了一下,什么都没看见,于是蹭了蹭脖子,收回了疑神疑鬼,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欢喜得收敛一些,不显得那么“范进中举”。
“我走之前肯定还要找陈老板吃顿饭,”江晓媛自顾自地说,“要是能把陈老板也骗到我们工作室来就好了,我做发型的那几手还是跟他学的。”
祁连:“再过两三个月他家孩子就生出来了,除了我,哪个肯跟你抛家舍业地到处跑?”
江晓媛笑起来,这个冬天至此,一点也不寒冷。
第二天,江晓媛还没从被窝里爬出来,就给奶奶打了电话。
她把每间房子都细致地用自己词不达意的语言描述了一遍,说得口干舌燥,最后兴奋地问:“奶奶,你说哪个好?”
奶奶淡定地说:“找个便宜的。”
江晓媛:“……”
不知是年纪大了,波澜不惊了,还是老一辈人崇尚含蓄,反正无论是相聚还是分离,无论她是取得成就还是遭遇失败,无论江晓媛那张跑火车的嘴把事件描述地多么惊涛骇浪、热血沸腾,到了老太太那里,仿佛都成了风轻云淡的日常,听她说话,江晓媛永远听不出一点激动或者义愤。
江晓媛:“这个走的是工作室的账……”
奶奶:“那就更别挑了,你在外面做事,少占公家便宜。”
江晓媛:“……”
“公家”是什么鬼?
江晓媛:“奶奶,我们都自己开工作室了,还进了全国造型师大赛的总决赛,厉害不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