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花声传来,秋叶带着一块不到一平方大小的木桌面游向她们,桌面上还躺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是赵玮。赵琇大喜:“哥哥!”秋叶游过来道:“哥儿喝了许多水,晕过去了。”她脸色惨白,显然冻得不轻,说话时还喘着粗气。
珍珠嫂连忙帮着把赵玮移到大木板上来,她小心翼翼地,看到赵玮的重量并没有让木板下沉,才松了口气,忙将那块小的木板拉近了,想要爬上去,可惜那木板同样不能承受她的重量,她只能扒在上面,充当浮板使用。
赵琇重新利用自己的小身体,把赵玮喝进肚的水压了出来,她还试了试小哥哥的呼吸,好象有些弱,看看周围,心一横,给他做起了人工呼吸。
夜里光线昏暗,张氏还有些神智不清,秋叶扒在木板边上喘粗气,珍珠嫂忙着折腾那块小木板,谁也没留意到她在做什么,等赵玮呼吸恢复了正常,赵琇立刻挪开了身体,装作在叫哥哥的模样。
秋叶扒在板边歇了一会,就要回头继续找人。赵琇怕她撑不住:“你不要紧吗?”她只是笑了笑就游开了。
周围好象又安静了下来,漆黑一片,除了她们祖孙主仆四人,赵琇再没看见其他人了,只能听见水流声,雨已不知几时停了,风不大,可冷沁沁地吹过湿衣服,能冻到人的骨子里。
不远处的岸边出现了一片灯光,赵琇精神一振:“有人!”珍珠嫂望过去,大喜:“是侯爷他们!那是我们家的船!”张氏猛地惊醒,艰难撑起身体:“别去…”但珍珠嫂已经抓着那块小木板拼命蹬了过去:“救命啊!救命!”
可回答她的却是几支长长的船桨,乱打一气,将她打得懵了,手中的木板也不知几时被打掉,整个人消失在河面上。
赵琇想要叫出声来,却被祖母紧紧地捂住了嘴巴,只能远远瞪着那几条船和船上的人,任由身下的木板随着河水顺流漂下,直到再也看不见那一片灯光为止。张氏松开了手,无力地躺倒在板上,赵琇流泪看着她,很想问一句“为什么”,但又觉得,好象没必要问了。
她们没有再遇到别人。
也不知漂流了多久,赵玮开始发起热,嘴里说着胡话,额头滚烫。张氏撕下湿衣裳的一角敷在他额头上,知道这不是长久之法,再看孙女,一直呆呆地坐着,盯住河岸不放,不知是不是吓傻了。
还有儿子和媳妇,几个心腹的丫头婆子,眼下也不知是死是活。
张氏心头一片茫然,不知该何去何从。
孙女忽然坐直了身体,惊了她一下:“大姐儿,怎么了?”
赵琇却忽然向着岸边大声叫起来:“救命!救命啊!”
张氏顺着她的目光望向岸边,这才发现,不远的河滩上,停留着一溜儿马车,车檐上挂着的灯笼射出的光芒,是那么的温暖而明亮。
第十四章幸运得救
更新时间2014-3-1220:02:12字数:3441
当有人将温热的姜汤递到赵琇嘴边的时候,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凑过去狼吞虎咽着。热姜汤给冰冷的身体带来了热量,让她觉得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了。
她身上的湿衣服被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脱下了,换上一身显得非常宽大的交领棉布衫子,很干净,不是新的,瞧着还有点象是男孩子的衣裳。她没来得及看清楚,就被人用一张小小的棉被裹住,然后抱到火堆旁。
祖母张氏和哥哥赵玮都不在这里,张氏在被救上岸的那一刻,大概是放松了精神,只说出一句“救救我儿”便晕了过去,至今还未醒来,赵玮一直在发烧,他们被送到一辆干净的马车上,由专人照顾了。
这群好心肠的旅人似乎是一个很庞大的队伍,不但男女随从很多,车夫护卫小厮丫头婆子都齐全,还带上了大夫。他们带的旅行装备也非常齐全,大晚上的,又是风又是雨,他们居然没去有人烟的地方投宿,反而在河滩附近涨潮波及不到的地方露营,空地上撑起了几个简易的账篷,围成一圈,护卫下人住着,主人和女仆则是住在中间宽大牢固又避雨的马车里。在外围干躁地带,他们还生起了两个火堆,一个煮食,一个供下人取暖,此时赵琇就被安置在后者边上。
火堆温暖而干躁,刚才那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又端了一碗热粥过来,简简单单的白米粥,对赵琇来说却是无上的美食,她觉得身体更加暖和了,腹中那冰凉空乏隐隐作疼的感觉也迅速消失,额头上还冒出了汗。那个女孩子用干躁的布巾替她把汗水擦干,她感激地看了对方一眼:“谢谢漂亮姐姐。”
女孩子笑眯眯地轻轻拧了她的小脸蛋儿一下:“小嘴还真甜!你大多了?叫什么名字?”边问边帮她把小棉被裹得更紧些。
“我叫赵琇,今年两岁了!”赵琇心说自己没撒谎,她已经过了周岁生日,可以说有两岁大了。虽然这个年纪也很小,但她这个言语无碍的模样,说是两岁比较不那么惊世骇俗,顶多就是比较早慧。
“真聪明!”女孩子果然没有起疑,只是惊叹了一句,就拿着空碗离开了。
不一会儿,她带了一个中年妇人过来。这名中年妇人的穿戴跟她有些不一样,她梳着丫髻,身上的浅绿色细棉布衣青色布裙简单而整洁,除去耳朵上那米粒大小的小珍珠耳钉,半点首饰都不见,那妇人虽也穿着细棉布衣裳,却在宝蓝色的褙子的袖口、下摆处都绣了别致的花草,头上梳了个光溜溜的圆髻,插着两枝镶碧玉的银簪,耳环也是碧玉珠子的,款式低调而华丽,一看就知道她的身份不一般。
赵琇看着她,猜想着这妇人会是谁,但看周围护卫看到她时的反应,礼貌有余而恭敬不足,就猜想她大概不是女主人。
中年妇人长相圆润端庄,眉眼弯弯地透着和气:“小姑娘,身上暖和些了么?可觉得有什么不适?”又问那女孩子:“烟霞,孩子可曾发热?”
那叫烟霞的女孩子答道:“刚刚额头烫得厉害,喝了姜汤下去,又吃了一碗热粥,发了汗,已经好些了,这会子还有些发热,但她神智清醒,口齿也伶俐。”
赵琇有些恍惚,原来她也发烧了吗?说得也是,她也落水了,吹了半晚上的风,身上也是冷冰冰的,生病也不出奇,她还是个小孩子呢,身体弱得很。可她居然一直没发觉,还以为是姜汤和火堆让她浑身热乎起来的呢。
中年妇人听了烟霞的话,弯下腰摸了赵琇的小脸一把,试了试额头,便颌首道:“是还有些发热,一会儿让江太…江大夫过来瞧一瞧。”烟霞应了。
赵琇忙问:“这位妈妈,我祖母和哥哥怎么样了?”
中年妇人笑笑:“二位都平安无事,只是病了,等吃了药,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又状若无事地试探:“那位太太是你祖母么?看衣着打扮,不是一般人家,不知你们是哪里人士?”
赵琇想了想,这群人跟大伯是同伙的可能性很小,不然他们就不会救他们祖孙三人上来了,就算跟大伯关系不错,大伯想害死他们小二房一事也不是可以公开告诉人的,毕竟现在皇帝对她祖父的情份不是骗人的,她不如就跟对方说明身份,以求得更多的帮助,如果确认了对方身份可信,再把大伯的恶行告诉他们。
她马上对中年妇人道:“我们是京城来的,是建南侯府的人,我祖父是郡公,我伯父是建南侯,我爹爹叫赵焯。我们一家送祖父灵柩回乡,夜里有人凿穿了我们船底,船沉了,所有人都掉进了水里。求妈妈救救我爹娘家人!”
妇人脸色变了一变,肃然道:“我知道了。”回头吩咐烟霞:“抱她进马车,好生侍候着,我去禀报。”烟霞也一脸震惊,连忙点头:“是,曹妈妈放心。”等曹妈妈离开,她蹲下身抱起赵琇,态度已经发生了改变,不再象之前那样逗着她玩了。
赵琇被抱离了火堆,迅速送进一辆马车的车厢,车厢外头看着不起眼,里头却十分舒适,铺着素色的毡子,靠枕是绸面的,车壁上挂着绣花香包,角落里放着一个黄铜脚炉。烟霞笑着将她安置在软枕堆里,又把脚炉放在她边上,道:“你睡一会儿吧,我瞧你一定已经很累了,等明儿早上醒来,你祖母和哥哥就没事啦。”
是吗?真的吗?赵琇心里有些没底,但眼皮子却禁不住往下掉。她确实已经筋疲力尽了,睡一觉吧,睡一觉醒来,也许所有人都得救了。
曹妈妈上了一辆最大的马车,车厢内有两个人,一名二十出头的俊逸男子身着月白色云纹直裰,懒懒地斜靠在大引枕上,手握一卷诗集看着,他手边的小几上放置着一盏油灯,但他看书主要借助的,却是车壁上悬挂的一颗夜明珠散发出的光,照得车厢中如同白昼一般。在他对面盘膝坐着一名妙龄女子,穿着竹青色的绣花褙子,牙白马面裙,如云秀发间只点缀着一支白玉凤首衔珠钗,白玉通体无瑕,雕工精湛,绝非凡品。
见曹妈妈来了,妙龄女子抬头去看:“如何?可问得他们祖孙三人来历了?”
曹妈妈忙上前低声将赵琇所言一字不错地重复了一遍。妙龄女子微微一震,看向俊逸男子:“王爷?您看如何?”
那王爷却问曹妈妈:“妈妈昔日也曾随王妃见过建南郡公夫人,你道如何?”
曹妈妈犹豫了一下:“不瞒王爷,虽说老奴见郡公夫人已是数年前的事,但那位夫人尽管形容狼狈,却依稀能认出模样来,况且她身上穿着守孝的素服,如今又昏迷不醒,从头到尾不曾说过自己的身份来历,而那小小女童才多大年纪?能骗得了谁?想必身份是不假的。”
“这倒奇怪了。”那王爷神色肃然,“既是建南郡公家眷送灵回乡,怎会有人凿船害人?”他扬声叫了几名护卫来,命他们带人沿河往上搜索落水之人和沉船遗骸,又问曹妈妈:“郡公夫人和两个孩子情形如何?”
曹妈妈忙道:“江太医已经诊治过了,老夫人是力竭才晕过去的,又泡了大半夜的河水,感染了风寒,需得好生调理才行,只是她年轻时似乎失于保养,只怕后患无穷。至于两个孩子,大一点的男孩是得了风寒,正在发热,若是天亮前能退热,便无大碍,江太医会一直守在他身边;女孩儿也有些发热,却是不妨,老奴已命烟霞小心照看了。”
王爷严肃地点了点头,嘱咐妻子:“郡公夫人与郡公爷亲孙皆昏迷不醒,劳驾王妃前往照看,待郡公夫人醒来,不妨将我等身份透露一二,好问清楚事情起因真相。最要紧的是,建南侯与郡公爷灵柩下落如何?”
妙龄女子有些犹豫:“王爷此番乃是奉了皇命微服出行,若是泄露了身份…”
“不妨。”王爷正色道,“郡公夫人知道分寸,况且老郡公与别人不同,若没有他老人家直言相谏,父皇不可能登基为帝,他对我们父子皆有大恩,去世后父皇曾带着我们兄弟几个亲自前往奠拜,立誓定会护他家小周全,这事儿我既然遇上了,就不能坐视不理,让他老人家死后不得安宁,骨肉离散。”
妙龄女子忙直起身肃然应下:“王爷说得是,妾身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位王爷属下的搜索工作非常有效率,很快就发现了河面上漂流的船身残骸,又在河边找到了几具尸首,更重要的是,他们找到了建南侯的船队。只是上前一打探,船队的人却说,他们确实是建南侯府护送郡公爷灵柩回乡的人不假,但不曾有同行之人翻船落水,所有人昨夜遇到风雨就靠岸停船躲避了,没有出事,若有人落河,那一定是不相干的过路者,而且他们赶着上路,天一亮就要出发,没空去搭理旁人。
前去探问的护卫并没有说出王爷的身份,只说是过路客商,在下游不远处救下了遇难之人,看着似乎是大户人家的仆役,见他们船队在此,又打着侯府旗号,才会问上一问的,见他们如此答复,心中惊讶,面上却不露,很快就返回复命了。
王爷得到了消息,脸色暗沉。他王妃见过建南郡公夫人,怎会认不出来?既然人没错,那声称没人出事的建南侯就显得分外可疑了。天亮后,他的属下找到了沉船,残骸上还留着建南侯府的灯笼,更进一步证实了赵琇所言。
张氏尚未醒来,赵玮情况好转,但仍在沉睡,河上的搜救工作还在继续进行,发现的尸首越来越多,更奇怪的是,当中有些打扮象是船工模样的人,全身湿透,倒卧河边,身上却有刀伤,皆是一刀毙命。既是沉船落水,这刀伤又从何而来?莫非真有人要害郡公爷家眷?那建南侯又为何平安无事?
王爷正觉疑惑,忽有护卫来报:“王爷,擒住两名不明身份之人,似有不轨意图!”
第十五章奇言诡行
更新时间2014-3-1320:02:17字数:3339
来的是两名持刀男子,鬼鬼祟祟地从河边石头堆摸过来,藏身在小树林中,窥视车队一行人。
车队这边既然是贵人出行,护卫自然警醒,里三圈外三圈的足有几十人在警戒,那两人刚靠近,就被发现了,报到护卫首领处,本来还以为是小毛贼,或是不长眼的流氓地痞,原只打算抓起来教训一番,也就罢了,没想到等将人擒下,竟发现他们穿着统一的服饰,正与方才见过的建南侯府家人服饰一样!
护卫首领知道事关重大,方才立时报到王爷这边来。
王爷脸色十分不好看:“可审出什么了没有?”
“属下将他们二人分开审问,有一个嘴硬,只说是无意间路过,见这边人多,好奇多看了两眼,至于身上的刀,那是碰巧带上的。但另一人经不住打,却是招了,是建南侯的管家命他们前来的。方才我们的人去找过侯府的船队,说是救了落水之人,他们是奉命前来寻找那被救之人,设法杀死的。据那人说,他们管家曾有明言,办事时避着人些,但若遇到商队之人阻挠,可以大开杀戒,只要事后别留下侯府的痕迹,侯爷自会保他们无事。”
王爷冷笑了一声:“保他们无事?谁给他这个胆子!郡公爷一生英明,怎会有个这般残暴不仁的儿子?!”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建南侯先是否认家中有人落水,接着又暗中派人来杀死被救之人,再联系到那些船工尸体上的致命刀伤,他只能得出一个结论:杀人之事恐怕跟建南侯脱不了干系!
这么一想,他难免坐立不安,立刻派人去找妻子:“问王妃一声,那位郡公夫人可曾醒了?”
下人回报说不曾清醒,他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又再下令:“把那女娃娃抱过来。”
赵琇睡了一觉,但睡得并不稳当,天一亮就醒了,然后就坐在车厢里发呆。周围的环境告诉她,昨晚上的一切并不是做梦,她真的落水后又被人救了。现在祖母和哥哥没事了吗?爹和娘又怎么样了?还有珍珠嫂、秋叶她们呢?伯父建南侯对他们小二房的恨意竟然到了要将他们一家老弱妇孺杀之而后快的地步,将来的日子要怎么过下去?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握紧了小拳头。不管怎么说,建南侯把事情做绝了,她也没必要客气。只要脱了险,有机会接触到官面上的人,她一定要告状!伯父是祖父的大儿子又如何?袭了爵又如何?她老子也是祖父的亲生儿子!就算她只是个小娃娃,不还有祖母吗?祖母受了这么大罪,总不会闭口不提这个仇吧?只要把建南侯的罪定下来,小长房再也没有爵位护身,不再有钱有势了,那时她一家人才有安乐日子过!
赵琇咬牙下了决定。
烟霞听见动静,掀了车帘探头进来,见她已经起身,便笑说:“这么早就醒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你祖母和哥哥还睡着,不过已经吃了药,病好多了。”
赵琇大喜:“真的吗?”又问:“可有救上了什么人?”
烟霞顿了一顿:“出去搜救的人还没回来呢,我也不知道。我去给你打水洗漱。”便放下帘子离开了,不一会儿捧了热水和布巾回来,侍候着赵琇洗了脸,漱了口,又去给她拿早饭。
但她回来时是空着手的,脸上十分肃穆:“赵小姑娘,我抱你去见我们主人。”然后替赵琇重新裹上小被子,就抱起来去了另一辆马车。
赵琇也曾好奇过,这个车队的主人是谁。她睡了一晚上的马车事实上是丫头坐的,别看烟霞穿戴得如此朴素,可是马车里的装潢绝对跟朴素二字不搭边儿。连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都坐这么好的马车,主人家的身份定然非富则贵。
她被抱进那辆大马车的时候,脑中第一个念头是:“好大的马车,比刚才那辆大一倍也华丽一倍!”第二个念头则是:“帅哥啊,比自家新爹都要帅些,而且一看这气度,就知道是上位者。会是哪家王公贵族吗?”
帅哥靠在引枕上,双眼盯着她看不说话。赵琇也不知该说什么,要行礼吗?可她不知道对方是什么身份,也不知该如何行礼,然后想起她现在还是个小娃娃,礼数不足也是合情合理的,于是就省心了,继续睁着圆溜溜的双眼跟帅哥对视。
但帅哥沉默的时间太久了,赵琇有些不安,回头看看,烟霞早就出去了,车厢里没有旁人,她是不是应该主动一点?毕竟人家是她的救命恩人。
于是她坐直了身体,大声对帅哥道:“是您救了祖母、哥哥和我,谢谢您了。请问您能再帮帮我吗?我爹娘也掉进河里了,不知道他们是否平安,还有我们家的仆人…”她的声量越来越小,最终几不可闻。帅哥看她的目光实在太奇怪了,莫非她表现得太出格了?这个年代没有这么小的孩子表现得这么妖孽吗?
帅哥看着她不安的模样,忽然笑了笑:“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我叫赵琇。”她小声回答,“今年两岁了。”
“是么?”帅哥翘起嘴角,“可我怎么记得…建南郡公次子之女,是在郡公爷去世后才过了周岁的?”
赵琇心里发虚,只是面上还作懵懂状:“是呀,过了周岁就是两岁了!”
帅哥哑然失笑,这话倒是没有错:“以你的年纪,竟这般聪慧,只怕四五岁的孩子都不如你伶俐,我在京中竟从未听闻,倒也是件奇事。”
赵琇低下头,小小声辩解:“为什么您要听闻…我一直在家里…”
王爷想想也是,若是男孩子,周岁就这般聪慧,有名声传出是正常的,但女孩儿有这般美名却是意义不大,更何况郡公爷去世后,赵家人一直守孝,谁会给这小女孩扬名呢?
他觉得自己真是想太多了,晃晃头,重新正色问:“昨夜你跟曹妈妈提过落水时的事,能不能给我再讲一遍?”
赵琇眨眨眼,有些谨慎地把昨晚那番话又重复讲了一遍,但王爷却摇头:“不止这些,你如此聪慧,想必知道的不仅如此吧?你可知道,我半夜派护卫沿河岸往上寻找其他落水之人,发现有几名船工爬上岸后皆死于致命刀伤,而建南侯府的船队也否认有人落水了。可就在刚才,我的护卫抓到两名持刀靠近的歹徒,发现他们居然是建南侯的人,说是来寻被救之人的。”
赵琇的脸色变了,小拳头握了握,坐直了身体正色道:“我不知道这件事,但昨天傍晚我爹爹不舒服,见有风雨,祖母就让伯父停船靠岸过一夜,伯父不许,继续行船。我祖母的一个丫头春草下底舱取东西,一直没回来,我的奶娘下去找她,遇过一个可疑的人,他脸上有血,带着刀从底舱出来,等他走了,我奶娘下底舱,发现春草被人杀死了,底舱被人凿穿了很多个洞,进了很多水。祖母让人向伯父他们求救,叫船工靠岸,可是伯父不但没停下船,反而还加速离开了。我们的船后来翻了,很多人都掉进了水里,我奶娘把我放到木板上,另一个叫秋叶的丫头把我祖母和哥哥救了送过来,说要回头救其他人,就没再见过了。我们顺着水流往下漂的时候,看到伯父把船停在了岸边,我奶娘游过去喊救命,他们却用船桨把她打进了水里。我祖母捂着我的嘴,不许我叫,因为叫了就会没命!”
王爷神色凝重。赵琇年纪虽然小,但听她说话有条有理,显然有早慧,而她这番话的可信度也非常高,结合建南侯的诡异言行,他可以确认其与这桩血案脱不了干系。虽然早知道如今这位郡公夫人并非建南侯生母,但继母也是母亲,赵焯更是他亲弟,如此不孝不悌,欲置母弟子侄于死地,建南侯也太过分了!
王爷再次看向赵琇:“你可知道,建南侯为何如此憎恨你祖母和父母么?”
赵琇有些迟疑:“好象是…钱老姨奶奶,就是伯父的亲娘,她想跟祖父合葬,但是祖母不许;还有…祖父一去世,伯父就把我祖母还有我爹娘哥哥和我赶到一个很旧的小院子里住,后来分家,伯父只给我爹分了一千亩地,五百两银子,我爹娘很生气,但祖母说,只要能过安生日子就行,钱多少不是问题;还有…”她皱皱眉头,“春草…她看到伯父的孙子泽哥儿独自进了他庶出弟弟的房间,出来以后,他弟弟就死了,他娘说这是祖父舍不得小孙子,带走了他弟弟,是他弟弟的福气,可是祖母说,祖父绝不会弄死子孙的,他很疼我们…泽哥儿的娘就哭着求祖母别把这件事告诉人。”
王爷听得有些瞠目结舌:“你…”
赵琇缩了缩脖子:“她们觉得我还小,常常在我面前说很多事…”
王爷有些哭笑不得了,想起自己的儿子,忽然有些感慨:“有时候在孩子面前,真是不能太大意啊!”他重新用不一样的眼光看赵琇,越看越惊奇,就算有早慧,但能把别人的话全都听明白了,也不是寻常孩童能做到的,难不成世上真有受到上天偏爱之人?
他轻轻拍了拍赵琇的脑袋:“好孩子,我都明白了,放心吧,我会帮你找到你爹娘的,你祖母和哥哥也会没事。”他叫了烟霞进来:“送她到世子那里去,让孩子们在一处玩。”
世子?赵琇盯着这位帅哥,心想他难道是位王爷不成?
烟霞抱着她去了另一辆马车,比方才帅哥那辆略小一点,但还是比烟霞的马车大许多。车里有个三四岁的小男孩伏在小桌子上看书,听见动静,抬头望过来。
赵琇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那双象黑玛瑙一般幽深而又莫名清亮的眼睛。
第十六章广平王世子
更新时间2014-3-1420:02:16字数:3414
小男孩有些好奇地看着赵琇,歪头问:“你是谁?”又去看烟霞。
烟霞微笑着将赵琇放在小桌子另一侧的软毡上,道:“这是赵老郡公的小孙女儿,王爷叫奴婢把她送过来,与世子一处玩耍。”
小男孩认真打量起赵琇:“赵老郡公是你爷爷?我以前见过他,是个白胡子老头,说话很大声的,还会耍长枪,耍得很好看。”
赵琇心想我一穿过来,这位便宜爷爷就已经死了百日,还真没见过本人,祖母和父亲那里也没什么画像之类的东西,要是有人问起一定会穿帮。以前她装小婴儿不会说话,也没人问她,现在她说话一溜一溜儿的,迟早要遇到这种麻烦的,那时候可怎么办?赵琇的原身非常得宠,按理说应该是对祖父有很深印象的。
于是她就摆出一副好奇的表情:“你真见过我祖父吗?我没听他提过你。”
“当然是真的!”小男孩不服气地一瞪眼,“我是广平王世子高桢,我在皇爷爷宫里见过老郡公爷好几次啦,他对我很好的,我去年过生日,他还送了我一匹小红马呢!小红马跑起来可有劲儿了,父王答应我,等我再大两岁,就亲自教我骑马。”
赵琇干笑:“是吗?你真厉害,我祖父原来还送过小红马给你,他都没送过给我呢。”心里想的却是自家真不知走了什么运,居然被个王爷救了,还是皇帝的亲儿子,虽然不知道身为皇子为什么要带着老婆孩子微服出巡,但这至少是个信得过的靠山。要知道当今皇帝对她那位便宜爷爷可是感激得紧呢,听说要不是便宜爷爷向先帝进言,他这个皇帝很可能就做不成了,这么说来,包括他和他的后妃儿女在内,都是建南侯府天然的靠山,问题在于现在是建南侯府内部争斗,他们会偏帮哪一方还真是说不准,就算他们愿意替小二房张氏母子出头,也不可能对小长房秉公惩处的。
这么一想,赵琇就有些郁卒。
烟霞不知几时下了马车,又送了一盒点心和两碗新做好的热杏仁茶过来:“世子饿了吧?这是刚煮的杏仁茶,点心是从家里带过来的,出门在外没什么好东西,世子且将就着,待到了大城里安顿下来,再让厨房给你做好吃的。”
广平王世子年纪虽小,却是一点都不娇气:“这个做早饭就不错,还要什么好吃的?”又让赵琇:“咱们一起吃吧,曹妈妈煮的杏仁茶很香的,点心也非常好吃。”
赵琇也是腹中空空,当下就答应了,两个孩子一起吃起来。赵琇喝了一口杏仁茶,忽然想起祖母和哥哥,忙问烟霞:“姐姐,我祖母和哥哥醒了吗?”
烟霞笑道:“我这一早上光顾着侍候你了,哪里知道别的?你先吃早饭,我这就给你打听去,可要好好跟我们世子相处呀。”便掀了布帘出去了。
广平王世子又问赵琇:“你祖母和哥哥也来了?你们不是住在京城吗?怎么会来?”
赵琇不知道该不该跟他直说,但真要说实话,似乎又太麻烦了,就含糊地道:“我们原想回老家去的,半路遇上一点事,才会碰到你爹。”顿了顿,“你们要往哪里去呀?你们不也是住在京城吗?”
没想到广平王世子小小年纪倒是嘴紧:“我父王带我出来玩儿。”又问:“你哥哥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可有习武?会骑马吗?会不会耍长枪?”
赵琇心想我也不知道,就回答了小哥哥赵玮的名字和年纪,然后请广平王世子说一下他遇到自家祖父建南郡公时的情形。广平王世子本来就对老郡公印象深刻,非常有好感,当即非常详细地描述了几次遇见他的情形,连他穿的什么衣裳,喜欢用什么兵器,跟大人小孩子说话分别是什么语气,有什么口头禅都没漏下,让赵琇好好恶补了一番对祖父的了解。
两个孩子一边聊天一边喝杏仁茶吃点心,就把早饭给对付了。烟霞又钻进了车厢,这回她带来了好消息:“郡公夫人醒了,王妃让奴婢带赵姑娘过去呢。”
广平王世子有些不舍,郑重对赵琇说:“一会儿你再来找我,咱们还在一处聊天玩耍,如何?”
赵琇答应了,由得烟霞抱起自己,转到了另一辆马车上。
这辆马车比先前王爷和世子坐的那两辆都要小些,看起来只比烟霞的那一辆稍为舒适些许,空间倒是不小。赵琇一进去,就看到靠近外侧坐着一位年轻的美人,穿着竹青色的衣裳,头上簪着白玉凤钗,眉间略带几分倦意。烟霞将赵琇放下,对这美人恭敬地口称“王妃”,赵琇就知道她是广平王之妻了,果然是一对璧人。
赵琇跟着烟霞喊了一句“王妃”,就把注意力都放到了里面半躺着的祖母张氏身上,她身边还睡着小哥哥赵玮,看起来似乎还未清醒,脸色也透着青白。赵琇担忧地爬到祖母身边,挨着她看小哥哥:“祖母,哥哥怎么了?他还病着么?”
张氏惊讶地看了孙女一眼,当着广平王妃的面,她不好多说什么,便答道:“你哥哥吃过药,已经好些了,只是昨晚他在水里泡得久了,又吹了风,还要养上些时日才能好呢。”
广平王妃温柔地笑道:“夫人有这一对聪明伶俐的孙儿孙女,真叫人羡慕。您放心吧,王爷与我这回带出来的江太医,医术十分高明,他既说了不妨事,小公子定然会药到病除的。”
张氏客气地再次向她道谢:“谢王妃吉言。这回若不是王爷与王妃高义,只怕我祖孙三人就要惨遭不测了。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您客气了。皇上常常提起郡公爷恩义,今日您一家蒙难,我们夫妻没遇上便罢了,既然遇上了,万没有不伸援手的道理。您请放心,王爷已经派遣手下护卫,沿河搜寻令郎令媳与一众家人的踪迹,想必很快就会有消息的。”广平王妃看了看赵琇,“令孙女昨儿晚上担忧了您一夜,眼下令祖孙想必有很多话要说,我就不打搅了。”
张氏非常客气地送走了她,连烟霞也出去了,车厢里只剩下张氏祖孙三人,赵玮还在昏睡中。
赵琇小声对张氏说:“方才王爷叫了我过去,问我昨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都跟王爷说了。”
张氏神色一凛,拉过孙女的手:“好孩子,你老实跟我说,怎么一夜不见,你忽然伶俐了起来?”
关于这一点,赵琇早已想好了应对之法:“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昨儿刮风下雨的时候,我跟奶娘待在舱房里,迷迷糊糊的好象睡着了,然后就看见了祖父。”
张氏眉头一皱:“胡说!你怎会看见他?子不语怪力乱神!”
“这是真的!”赵琇努力睁大一双真诚的双眼,“祖父不就在前头伯父船上吗?跟我们离得其实也不远,他为什么不能过来瞧我们呢?祖父他就跟以前一样,留着长长的白胡子,一身黑底绣红纹的衣袍,说话声音很大。”
这是刚刚从广平王小世子那里听来的,现炒现卖,但张氏一听,眼圈就红了。那正是老郡公生前最典型的形象,她以为是孙女太过想念老郡公,才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由得哽咽了:“是么?你真瞧见你祖父了?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赵琇道:“祖父叫我快跑呢,他说船进水了。”
张氏听得正伤心,忽然顿住:“你祖父跟你说船进水了?”
赵琇点点头:“可是我听不懂,又想念祖父,伸手想让他抱抱我,祖父的手一碰到我,就从我身上穿了过去,根本没法把我抱起来。他就叹气说,只有小孩子能看见他,他本想去找哥哥的,哥哥能明白他的话,但哥哥醒着呢,没办法,他只好来找我了,可要是我听不懂他的话,又有什么用呢?如果我们再不跑,就真的跑不掉了。他说完大力拍了我的头一下,我就醒过来了。醒过来后,我觉得脑子里好象多了些什么,想事情也明白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