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氏提出这件事,是因为已有几家上门提亲。
卫昔昭起先听许氏说了几家,报以不以为然或者说是不知所谓的态度。因为这许久以来,她的心思都只放在了瑜哥儿身上,对朝堂、京城的新贵完全不了解,也就无从知晓是好是坏重生之嫡高一筹。
许氏似乎早已料到她这般的反应,末了笑道:“这几家你不以为意,我再说一家,你想来就有个态度了。而这门亲事能不能成,也全在你。”
“哦?”卫昔昭被勾起了好奇心,“您倒是说说,是哪家的公子?我识得么?”
“自然是识得的。”许氏笑意更浓,“而且,你也算是与他有些渊源的——是宁王世子,他亲自来找的我,要求娶昔晴。”
卫昔昭愕然。这是她根本没有想过也觉得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裴孤鸿心里的人是卫昔晽,而卫昔晽到如今,走了还不到一年光景。裴孤鸿能够释然么?
不能,这是一定的。
他要娶卫昔晴,会不会又是自以为的一番好意?
不能娶卫昔晽,便娶了她的姐妹,照顾她的姐妹。
从心底,卫昔昭是反感这件事的。
曾经,她是当事人的时候,当局者迷,没办法分辨对错。
此时,她是能分清楚的,所以,她缓缓摇头,“我觉得,不大妥当。”
许氏就笑道:“我料想你就是这样的态度,所以才没有做主答应,命人请了你来商量。”
卫昔昭想到了她先前的话语,不由狐疑地看向她,“听您的意思,是您与昔晴并不反对?”
许氏笑得愈发坦荡,“这件事之于我,没有什么同意反对的,我只是看昔晴的态度。毕竟,卫家女儿出嫁,我要看的只是门第,其余的,为她们着想是心意,不为她们着想也是本分重生之嫡高一筹。”
这倒是实话。
卫昔昭听出言下之意,“那就是说,昔晴是同意的。”
许氏点头。
庶女,生母又是那样的下场——卫昔晴只务实而不求感情,倒也算是正常。
卫昔昭本想说,容自己回去想想,可是又斟酌片刻,便笑道:“既然昔晴都无异议,那么此事就由您做主吧。”
如果是别人,她真少不得要将人找到近前,细细询问缘由。可对于卫昔晴,却不需如此。那个丫头,心里最是有主心骨,做得了她自己的主。而如果卫昔晴对这件事是反对的,早就会派了身边的丫鬟去季府传话了。而她没有,那么自己就不妨顺水推舟了。
要娶她的,是宁王世子,这样的机会之于她,也许一生只有一次。
若是被人阻拦而失去这次机会,她会怎么想,她会不会记恨,谁也说不准。
找卫昔晴寻根问底,倒不如去找裴孤鸿。
离开卫府时,想到父亲,卫昔昭不由满心落寞。
父亲回来后,会是个什么心情?
她倒是将自己照顾的不错,可二妹三妹却先后丧命。甚至,还有一个死在她手里。
父亲对她们即便再冷漠,心里也是万般的难过吧?
这些事,就让许氏和父亲解释吧。
三个姐妹之间的纠葛、争斗,也只能让一个局外人来说,父亲才能冷静地接受、面对重生之嫡高一筹。
而卫府的两位少爷——
萧龙渄登基之后,便将卫昔晙打回原形,敢再用他的人怕是不多了。
而去年恩科,卫昔晧考取了榜眼,令萧龙渄很是看重,已被留在内阁。
总算是有一个出人头地的,能让人心里高兴一些。
——
自从得知季青城即将回京,季府的气氛就变得有些奇怪。
真正高兴的,是府中的下人和正房,而太夫人和二房、三房都是强颜欢笑。
季允鹤就不必提了,近来他在府中的时候已少,时间都消磨在寺中和山水之间了。
飞雨对于那些强颜欢笑的人,心中早有微词——看他们那样子,像是盼着将军战死沙场似的,这实在是让人无从接受。
卫昔昭回来的时候,飞雨正哄着瑜哥儿。
瑜哥儿看到卫昔昭,便挥舞着小手要去找。卫昔昭便满脸含笑地将他接过,抱去了寝室。
午后,瑜哥儿睡着了。
卫昔昭坐在他身边,继续给他做小衣服。
飞雨一面轻声抱怨一面走进来,“这天气,到这时候了还下雪,梅花也不凋落,真让人看不明白了。”
着实有些反常。
卫昔昭没来由地联想到了在去年离开自己的那些人重生之嫡高一筹。
苍天若是哭,是在为哪一个落泪?
放下绣活,披了件斗篷,漫步去了后花园赏梅。
因为下雪之故,整座季府安安静静的。
许是因为不合季节,梅花点点嫣红,竟有一番触目惊心的美。
往事一幕一幕,不自主地浮现于脑海。
初次为季青城花费心思采梅花雪的时候,沉星、卫昔晽都在她身边,巧笑嫣然…
原来那才是自己最美的光景,在当时却不自知。
怎么又想起了这些?
她有些懊恼地转身回房。
盘膝坐在三位罗汉床上,眼中燃着恼火。
“将军!”
她听到丫鬟带着惊喜、畏惧还有些不置信的声音。
第一反应,是自己的幻觉。
即便他回来,也该先去正房见太夫人,没道理先回正房。
可视线还是不由自主看向门口。
一袭黑衣的男子,就在素洁雪色中走进门来,脚步如灵兽般稳健而无声息,唇角挂着清浅而欢愉的笑容。
她最熟悉而在此刻觉得陌生的夫君。
气度、气息都已不再是她记忆中的样子,唯有容颜依旧重生之嫡高一筹。
“昔昭。”他切切实实地呼唤她的名字。
在这时候,卫昔昭张口欲言,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太久的梦,终于成真的时候,原来是会让人失去言语的。

第114章 缱绻
这话可是不能听的。卫昔昭垂下眼睑,算是无声回应。
季青城便命人搬了绣墩来,扶了她一下,其实是把她按着坐下了,“久未回归的是我,又不是你。”
也算是说得过去的说法。卫昔昭想着,自己与太夫人面和心不合由来已久,此时故意做出一副恪守礼数百般恭敬的样子,反倒会让人觉得虚伪,也便顺势坐下。
直到掌灯的时候,太夫人才自寝室转到厅堂。
“娘,孩儿回来了。”季青城跪在母亲面前之际,细看了两眼。母亲哪里是有病态的样子,这样看来,之前是故意要他或者昔昭久等了。
卫昔昭在这同时,起身屈膝,行礼请安。
“回来就好,一家人总算是团圆了。”太夫人其实笑得有几分勉强。
她的确是故意的,故意让长子回门便意识到她其实不喜卫昔昭。
又闲谈几句,太夫人便端茶送客,“长途奔波疲惫,你快回房用膳、歇息吧。”
季青城与卫昔昭也便顺势告辞。回房路上,季青城问道:“娘自来也不是这种做派,你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是打趣的口吻。
卫昔昭就笑,语气也较为轻松:“只是杖责了她的爱子,又将瑜哥儿养在身边。这两件事,都算是大事,甚至是错事吧?”又奇怪地问他,“我们的管家没有和你提及此事么?”
“没有。”季青城摇头,“大抵是你以为他会事事与我细说,他又以为你会事事告知于我,以至于我对家中事一无所知。”
“那总知道我不是很得娘喜欢吧?”
“方才倒是看出来了。”季青城抬手刮了刮她鼻梁,“慢慢来。”
这可不是慢慢来就能有所改变的事。卫昔昭只是漫应一声。
回到房里,卫昔昭亲自下厨,给季青城做了几道家常饭菜,夫妻二人一起用过饭。沐浴后,卫昔昭命乳娘将瑜哥儿抱到了寝室,让季青城见见孩子。
季青城不由想起了卫昔晽,有些感慨世事无常。随即倚着床头,将瑜哥儿抱在怀里。
小小的瑜哥儿初时有些胆怯,被季青城按着小身子一动不动,小嘴儿含着手指,好奇地静静地打量季青城。过了些时候,便恢复如常,在季青城怀里爬来爬去,一双小手也不闲着,对那双掌心有着薄茧的大手很有兴趣,将一根根手指逐一把玩着。
卫昔昭见一大一小很是投缘的样子,不由笑着滑进锦被,抬手点了点季青城的眉心,“你倒很有孩子缘。昔昤小时候也很喜欢你。”
季青城笑道:“昔昤如今大了,你我有了瑜哥儿是正好。”随即又提议,“明日一起回卫府看看?”
“嗯。”
瑜哥儿的小手勾住了季青城挂在颈间的吊坠丝线,寻到吊坠便要往嘴里放。
季青城抵着他额头说声淘气,大手拍了拍他小脸儿。趁着瑜哥儿笑起来的时候,将吊坠取下。
瑜哥儿见自己感兴趣的东西转眼没了,显得有点失望,倒也不计较,转而爬到卫昔昭身边,小手按着她手臂,头贴过去,小嘴儿在她脸上说不清是在亲吻示好还是在咬。
卫昔昭被弄得咯咯的笑起来,抬手擦了擦脸上瑜哥儿的口水。
瑜哥儿便要往被子里去。
季青城却将瑜哥儿抱了回去,转而交给乳娘。
卫昔昭看着瑜哥儿,有几分不舍,“他近日与我睡惯了,一时怕是会不习惯的。”
“他这习惯不改,我怎么办?”季青城笑着放下床帐。
卫昔昭微红了脸,没有言语。
季青城将她揽到身上,拿起吊坠,给她戴在颈间,“完璧归赵。”
“东西是还了,却迟了些…”她语声一路转低。
“昔昭,想我么?”低而醇醉的语声在她耳边响起。
“你觉得呢?”
“要你说。”吻蔓延。
她咬了咬唇,又蹙了蹙眉,转为不安。
片刻后一笑,调皮轻咬。
他闷哼了一声。
之后让她饱尝引火烧身的滋味。

卫昔昭乖乖地任他抱着,由他拉过锦被,裹住自己。
呼吸匀净下来,随着他躺下去,沉沉入睡。
恍惚中被灼热的亲吻唤醒,又在轻柔的亲吻下入梦。
第二日一早,卫昔昭很想赖床不起。
直到和季青城坐上轿子去往卫府,她才强打起精神,脑子也勉强能正常思考了,对他道:“你回来的正是时候,也帮我拿个主意——裴孤鸿要娶昔晴,依你看,他是怎么个心思?”
季青城思忖片刻道:“这大抵不是他的意思,是宁王的主意。”
这次凯旋后,父亲被加封公爵,季青城则被委以重任,掌管京城兵马。与卫府或季府结亲,都是与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重臣攀上了关系。
而宁王虽然也随军出征了,功劳却不如季、卫两家。
这样一想,宁王王妃提议裴孤鸿娶卫昔晴,就是完全说得过去的事情了。
“怪不得。”卫昔昭顿悟,随即汗颜,自己近来不知是真的迟钝了还是心思恍惚所致,许多事总是想得太简单,总是只看表面。如此看来,卫昔晴想来是早就想到这一点了,为了这一点,她才愿意嫁给裴孤鸿。
这样一来,她也就不再只是纠结于裴孤鸿的心思了,对这亲事是自心底的赞成了。
到了卫府,卫昔昭径直去找卫玄默,父女两个说了半晌体己话。
府中诸事,许氏已详尽地告知于他,他心里是什么情绪,卫昔昭不得而知。只是卫玄默并未说谁对谁错,反而反过头来安慰卫昔昭,让她不要一味沉浸于往日哀思,一切往日后看。
随后,夫妻二人与卫玄默在书房用饭。
翁婿两个让卫昔昭讶然而又发自心底的高兴——做女婿的没个发自心底的恭谨,做岳父的没个架子,对话都是言简意赅,喝酒似喝水爽快。
是在沙场上并肩作战的人,想要一点分歧也无是不可能的,如今回到京城,一时难以调整好心态面对彼此又一个身份,的确还需要时日调整。
饭后,许氏亲自端来了茶点,对卫昔昭使了个眼色。
卫昔昭便寻了个借口,去正房与许氏说话。
许氏兀自叹息一声,语声有些无助:“昔昭,你说说,你若是我,如今可该怎么做?”
“是什么事?”卫昔昭正色询问。以往可是很少见到许氏这个样子。
许氏苦笑不迭,“你自来都晓得,我这两年是费尽心思对你与昔晴、昔昤做得尽量周到,求的不过是一家和和气气,日后我也好做人。可偏偏…偏偏我娘家在后面拆我的台…”之后话锋一转,“你婆婆昨日出门做客,你可晓得是去了谁家——是去与我娘说话了,我听那边下人的口风,怕是两个人一个心思,要将乐芊送到青城身边做妾。”
“啊?”卫昔昭没想到,那个因为季青城而神形憔悴变了心性的许乐芊,在这时又成了自己的难题。
“真不知她们是怎么想的,唉…乐芊的心思,无人不知,你不需想也能猜出,只要有一丝机会,便愿意留在青城身边。这两年死活不肯嫁人,大抵就是抱着这么一点念想。如今倒好了,不等她自己张罗,两家的人便开始商议此事了。”
许太夫人又这份心思,想以此而使得许府在许乐莹的事后改变如今处境,也算是情理之中。卫昔昭不明白的是太夫人怎么会愿意促成此事——这对季府有什么好处?她实在是想不清。
随后又释然,不过是多收一房妾室,无论来日怎样,就算是到了最差的一步——季府会因为许乐莹而出了什么事,太夫人也完全可以说是许府一心讨好,跟她没什么关系。
许氏迟疑地打量着卫昔昭的神色,沉吟许久才又道:“两位太夫人若是一拍即合,那…你就要早做打算了——她们先一步有了默契,这事情定会被宣扬得满城风雨。不等乐芊进季府的门,怕是就已经坐实了妾室的身份。”
句句是实话,都是她要面对的难题或尴尬处境。
如果事情被宣扬开来,而她与季青城不同意的话,那么,她少不得会被人说成是善妒之人。话再往严重里说,她就是犯了七出之条。
她的婆婆,卫昔昭真的不理解了,甚至觉得不可理喻——给季青城张罗个妾室,于太夫人又有什么好处呢?
真正莫名其妙的事。
回季府的路上,卫昔昭一直笑笑地看着季青城,“将军今日就要有喜事,妾身先给你道喜了。”
季青城的手自她腰间滑至腹部,“要有喜了?”
卫昔昭忍了片刻,终是忍不住扑哧一笑。实在是服了他,竟能想到那件事去。勉强敛起笑意,她才说道:“是太夫人要给你添一房妾室,这可不就是喜事么?”
“添妾室做什么?”季青城拧了眉。
“还是痴恋你几年的女子。”
季青城想了想,便知她说的是谁,随后甩出两个字:“不要。”
卫昔昭对他这态度着实喜欢,可也知道,这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这件事,我做主,你不必记挂在心。”季青城又叮嘱了她一句。回府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去了太夫人房里。

第115章 怒
太夫人房里。
太夫人语重心长地道:“不过是添一个妾室,往轻里说,不过是可以当做摆设的人,接入府中又怕什么呢?我还不是为着你好,想让你早些开枝散叶。你不在京城的日子,昔昭经历了不少事情,身子骨是不大好的——你也不看看她现在瘦得成了什么样子,来日定是子嗣艰难,不早做打算怎么成?”
太夫人是将话往内宅扯,季青城却将事情与外面挂钩:“总归是兵部侍郎府中的人,怎么能来季府做妾?这话传出去,旁人岂不是要说我眼高于顶,对爹的名誉也有损。娘,这件事您就听我的吧。”
“我看啊,这件事你就听我的吧。”太夫人的语气也转为不容置疑,“人是什么都能忍,忍不了过不了的那一关,不外乎是个情字。乐芊那孩子在龙城便对你有意,实在是怪可怜的。若来了府里,也不会与昔昭争什么,而且还不似昔昭手上那么多事,能够心无旁骛的服侍你——哪个男人身边不是三妻四妾,你又怕什么呢?”随即又问,“是不是昔昭和你说什么了?”
季青城却不顺着话题说,只强调自己的想法:“昔昭在府中这许久,里里外外都不遗余力的打理,身子不好,何尝不是因此而累的。”说着站起身,“许府那边,就烦劳您回绝了吧。”
许太夫人加重了语气:“我做不到!”
季青城语气依然平静,却也不容人质疑:“娘,我也做不到。”
母子二人不欢而散。
第二日,卫昔昭记挂着卫昔晴的婚事,便又回了卫府一趟。
恰好,卫昔晴就在正房和许氏说话。
许氏寻了个借口,出去了,给姐妹两个说话的时间。
其实卫昔昭是来想问问卫玄默的意思,眼下这情形,她便笑着问卫昔晴:“父亲得知后,是怎么说的?”
“父亲说由母亲做主便是。”卫昔晴稍稍有些羞涩,但目光沉静,笑道,“大姐对家中的人,看得最是通透,我心里是怎么想的,大姐必然明白。”
“我明白。”卫昔昭点点头,叮嘱了一句,“日子总归还是要你自己经营,我也相信,你会尽心。”
卫昔晴便又笑着点头称是,“我求的,也只是嫁的体面一些,日后能过衣食无忧的日子。”
卫玄默今日去外面办事了,卫昔昭等了些时候,见还不回来,便告辞出门,途中细细想了一番,去了宁王府中。
宁王王妃待人很是客气有礼,得知卫昔昭是来见裴孤鸿的,便要亲自为卫昔昭带路,“他在后花园里住着——他想的多却想得开,不是什么明白人。将军夫人来了正好,若能提点他一二,是最好不过。”
卫昔昭心内狐疑,面上笑着阻止了宁王王妃,“不必烦劳您,找个人带我过去便可。”
裴孤鸿住在后花园一处幽静的小院儿。
有人进去通禀,迟迟没有出来,卫昔昭便径自去了室内。
到了室内,不由惊讶。
这要定亲娶妻的人,在室内悬着卫昔晽的画像,陈设中有许多卫昔晽喜欢的物件儿。
不知为何,卫昔昭心里升起了一股无名火。
这算是什么?做出情深意重的样子来给谁看?
萧晨逸驾崩之后,卫昔昭曾去过柳园,那里和此处亦是大同小异,可又有什么用?他曾真正为那份思念付出过什么?她看了没有感慨,只觉讽刺。
此刻亦是,讽刺之余,心头还有几分轻蔑。
裴孤鸿正歪在醉翁椅上喝酒,看到卫昔昭笑道:“我不想见你,因为我知晓你是来做什么的。你是来为你的四妹看看情形,劝说我娶了她之后好生待她,是不是?”
“倒也不全是。”卫昔昭笑着走到一幅画前,抬手取下。
“那是我在龙城时就画下…”
卫昔昭将画像一扯为二的声音,打断了裴孤鸿的话语。
裴孤鸿看了急起来,摇晃着起身,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疯了不成?”
卫昔昭转身之际,又将桌案上的水晶雕饰拂下地。水晶发出悦耳的声响,碎在她脚下。
裴孤鸿愈发生气,铁青了脸要指责。
“糊涂东西!”卫昔昭冷声道,“我三妹自有人每日惦记着,还轮不到你来惺惺作态!”
裴孤鸿怒道:“混账!跑来我这里撒野!你给我滚出去!”
“我是来救你这条烂命的,若不是你与昔晽一度算是亲近,谁要理会你?!”卫昔昭亦是寒了脸,“你每日想着的是谁?是当今皇上的亡妻、如今追封的唯一的皇后!皇上能给予她最为尊贵的身份地位,你又能给她些什么?!即便是她是枉送了性命,你又为她做过什么?那些害她的人,你帮她惩戒了几个?到底不还是皇上给她报了仇么?”
一番话让裴孤鸿理屈气短,沉了多时,才颓然坐在地上,“我是曾尽力要帮你,却是很难找到线索,你也不透露什么…”
“没为她做过什么的人,就不要在这里做出一番深情款款的样子来!恁地可笑。”卫昔昭语声愈发讽刺,“昔晽在最后,也不曾提及你什么。她是被人算计之下丢了性命,可生前却并非过得不好。她可曾与你私下里来往诉过苦?她再好再坏的日子都不曾提及你,如今你又何苦让她在地下都不安心?”语声一缓,又说到当下,“你与昔晴的婚事,两家算是都同意了,今年你们大抵就要拜堂成亲了。婚后你最好善待昔晴,若还是这副不成器的样子,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倒是我自作多情了?”裴孤鸿瞪视卫昔昭半晌,颓然地蒙住了脸。
卫昔昭懒得再看他,转身便走。与宁王王妃知会一声,出门上轿。
路上,卫昔昭心里还是憋闷的慌。
细想想,昔晽生命中这两个男子,萧龙渄也好,裴孤鸿也罢,她其实都不是很喜欢。因为在卫昔晽生前,他们不曾真正做出努力去改变她,只一味纵容她的性子。这样,就与没有尺度的溺爱孩子没什么差别。如果他们曾劝告并且努力地去改变卫昔晽,那么她也许就不会一直辨不清人心,带累了旁人,还落得那样一个下场。
平日总是不愿细想这些,而一旦细想,心里便是闷得厉害。理不清的无头帐,让她无从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