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召见。”裴孤鸿笑容愉悦起来,“估摸着是太后看我游手好闲,要给我找点差事去做。”
这时,太监传话回来,请卫昔昭入内。
太后宫里,坐着萧龙淇。
卫昔昭飞快地扫了萧龙淇一眼,看到她眼眶红肿得厉害,今日应是没少掉眼泪。亦是因此,她生出了些许不安,太后该不会是要帮孙女出气才把她叫来的吧?幸好,太后在她行礼之后,一开口就让她放下心来。
太后对萧龙淇道:“哀家还有事,你先回去吧。别整日哭哭啼啼的,谁又不是不知道你那些事情,平白惹人笑话。”
萧龙淇擦了擦眼角,勉强笑了一下,和卫昔昭寒暄两句,顺从地出门而去。
越是这样不显露心绪的,越是让人看不出真实性情。卫昔昭轻轻蹙眉,觉得不踏实。
太后打量着卫昔昭,哀声叹息:“小脸儿白得像纸,定是这两日不好过吧?”
卫昔昭报以一笑,“谢太后娘娘体恤,臣女还好。”
“在哀家面前还要逞强么?”太后和蔼地笑起来,“你救过我,此时你方方面面的难处,哀家不消多想就明白。而哀家总觉得还没好好赏赐你,今日你便说说,有何心愿?哀家能办到的,会尽力让你如愿。即便棘手,也会慢慢成全。”
卫昔昭垂了眼睑,思忖片刻,盈盈跪倒,恭声道:“臣女能得太后的恩典,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太后道:“说说吧。”语气有些郑重起来。她觉得卫昔昭求自己的事,应该是那件极难办的。否则,方才也不会说出尽力、慢慢这样的措辞。
卫昔昭恭声道:“臣女想求太后娘娘隆恩,允许昔昭不时进宫,服侍在太后娘娘左右。真正要求的,是请太后娘娘允许昔昭多陪您几年。”
“哦?”太后着实没有想到,随即会过意来,眼中不自觉地现出欣赏之色,却仍是奇怪,道,“这恩典之于哀家是很容易就能办到的。你与哀家说话也不必忌讳,说来听听,怎么不求那件终身大事?”
卫昔昭如实道:“终身大事,太后娘娘能够隆恩是臣女天大的福分,只是臣女虽然愚钝却也明白,这件事会令太后娘娘左右为难。再者,臣女觉得自己还年幼,不需早早定下亲事。另外就是,此事即便臣女求来,也极难皆大欢喜,便没有提及。”
皇帝再孝顺,可谁也说不准他一世都不会翻脸,毕竟,季青城说过,皇帝不想看到的是他们两家结亲。而两名臣子之间结亲,往大了说,就是关乎朝廷。朝廷是一个帝王的底线,不会容忍任何人碰到。
而皇帝若因此与太后反目,他想刁难谁就是谁也不能阻止的事情了。皇帝是谁也惹不起的人,实在是没必要急于求成却为日后埋下祸根。
“好,好。”太后连声赞道,“是个识大体的人,哀家没有看错你,日后多疼你几分也不是白费心思。”稍一沉吟,道,“如此,你日后便时常进宫来陪哀家说说话。哀家要为你指一门好亲事的确是难,想多留你几年却容易得很。”
卫昔昭连忙行礼谢恩。
“来人。”太后道,“稍后拟旨:卫昔昭救哀家有功,即日册封为昔昭郡主,日后常在宫里行走,陪伴哀家。”
此事,很快传到了萧晨逸耳中。
他不由苦笑,自己膝下的公主并不少,太后看得顺眼的却是一个也无,如今这样对待卫昔昭,想必会令后宫里的人惊讶不已。太后不喜欢一众孙女,甚至连他最钟爱的安乐公主也不屑一顾,不外乎是因为不喜她们的母妃这些年来在后宫争风吃醋引发的诸事。
这样一来倒是清静了,他有了极好的借口再次驳回七皇子求娶卫昔昭。
原本,他觉得七皇子是可造之材,近来诸事却让他颇为不悦。终究还是太年轻,太心急了。立七皇子为太子的念头也是因此而被搁置了。
“急什么呢?”他叹息道。
这万里江山迟早是要交给一个人的,因为锦绣无边,不想自己这些年来建造的功业会被下一代帝王毁掉,自然要慎之又慎。
迟早会交到一个人手里,能让他放心的却是一个也无。
究竟为何呢?是不是自己也和太后一样,因为不喜他们的母妃,才不能信任。
他只爱一名女子,永不可得、早已失去的那名女子。
最爱的时候,他对她说:“你若不喜我手里的万里江山,为你,我可以放弃。我只要你。”
帝王不该有这样的念头,有了这样的念头甚至是有罪的。可他为了她,义无反顾。
结果呢?她不喜他手里至高无上的权利,最不喜的,是他这个人。即便他为她放下一切,她也无意追随。
自那之后,死了一颗痴情的心,多了一个铁血狠戾的君王。
曾经的一场腥风血雨,今时的帝业无疆,都拜她所赐。
如今想想,他与柳寒伊应该是一种人。想要的,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不想要的,无论如何也不会屈就。
他拥有一切,却始终觉得什么都是虚的,亦始终觉得自己卑微。
一腔深情,曾是那样虔诚地要给一个人,可她不要,宁死不要。
世人见他都要虔诚的参拜,他却始终没有那份应有的藐视天下的心。
因为明白,在她面前,他始终是低人一等的。
她知道么?她毁掉的是一代帝王一世的自信,甚至无力再去尝试拥有别的女人的真情。
如今高看七皇子的母妃一眼,至于原因,太后、皇后想来都是清楚的。因为那女子的眉眼与柳寒伊有几分相似。
柳寒伊的女儿,他想见,又怕见。怕心中最深重的疼痛被清晰的唤醒,怕看到卫昔昭的时候对她母亲的思念如春笋复苏,令他夜不能寐。
已是年近四旬的人了。
正如太后所说,也许,先前一切,该尝试慢慢放下了。
可如何放下呢?
他不知道。
——
卫府,书房。
许氏正为自己辩解:“妾身即便有错,也是出于考虑卫家前程。老爷,我再不堪,也始终是一府主母,要以家族安危为重啊。”
“说的是,你没做错什么,错的是我。”卫玄默缓慢起身,“我本就不该娶你。你这样喜欢荣华富贵的人,却嫁了无意打拼的我,着实是委屈了你。”
许氏心中冷笑,今日倒是第一次有了默契,一个觉得娶错了,一个觉得嫁错了。他昏睡的时候,自己不应该守护在床前,应该杀了他!这男子永远都不知道他伤人伤得有多重。
“你回去吧。”卫玄默没心情多说话。
许氏应声称是。日后不消多想,必然还是被他冷落。所谓夫妻,到了这步田地,时常让她觉得不知如何是好。每日谄媚逢迎,她做不来;可继续相敬如冰,还怎么可能有再次怀胎生子的可能?没有儿女做依仗,她在这府中就始终不能站稳脚跟。
回到正房,就听说了卫昔昭被册封为郡主的消息,愈发觉得日子艰难,能怎样呢?最终回了娘家,去找许太夫人说话。
卫昔昭回府之后,先去书房见了卫玄默。
卫玄默刚服完药,放下药碗,指了指床前的杌凳,“这两日我身不由己,不能回府,只苦了你。”
“女儿没事,爹爹千万保重身体。”卫昔昭将迎枕垫在卫玄默背部,这才落座,道,“女儿求太后多留我几年,爹爹觉得如何?”
卫玄默眼中闪过欣慰,“如此自然最好。我最不喜见到的,就是你顾及所谓前程孝心而对七皇子低头。现下你已为自己谋取了安稳,我也就放心了。”
“女儿也有女儿的私心。”卫昔昭坦诚地看着父亲。
“我明白,你若是对青城一丝心意也无,他也不会与我道明心绪——他不是没分寸的人。”卫玄默宽慰道,“你在我身边多留几年就是了,放下与否,来日再说。”
卫昔昭想了想,轻轻点头。
回到房里的时候,见卫昔昤正在等着,拖着下巴,看着桌上的水果点心,不为所动。
“我们昔昤这是怎么了?”卫昔昭笑着拿过一块点心,送到卫昔昤手里,“这是你最爱吃的,快尝尝,是沉星做的。”
卫昔昤接到手里,却到了卫昔昭近前,依偎着她,“大姐脸色很不好,是不是要生病了?快歇歇吧,请郎中来看看。”
“嗯,我会的。”卫昔昭笑着保证。
“那你陪我吃吧,”卫昔昤把点心送到卫昔昭嘴边,“一起吃,东西也会显得更香甜。”
小小的五妹也长大懂事了,知道体贴人了。卫昔昭唇边笑意更浓,心头酸楚却愈发强烈。是这样吧,最难过的时候,连被人关心都想哭。
为何不是他,是别人。
卫昔昤忙了半晌,让卫昔昭和她分享了一盘点心,一碗羹汤,这才回房去习字画画了。
沉星等人这才有时间询问被册封的事情,卫昔昭简单说了几句。
被册封为郡主,自己就多了一份朝廷给的进项,日子是愈发锦衣玉食了,心里却觉得更空了。
这一夜,又下雪了。
第二日一早,沉星看着静静坐在窗前的卫昔昭,没多想就建议道:“小姐,不如我们去后花园,采梅花雪沏茶?”
卫昔昭转动着手里的茶杯,轻声问道:“沏茶给谁喝?”
沉星不由咬了咬舌头,真想给自己一巴掌。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么?
这时的萧龙渄,正坐在卫昔晽厅堂的座椅上。
“你不帮忙给国公爷、侯爷上下打点,怎么却来了我这里?”卫昔晽不满地道,“难不成你也是那等人走茶凉、落井下石之人?”
萧龙渄应道:“父皇已有了决定,国公爷就快被放出来了,青城也有他的去处,我还忙什么?”
卫昔晽连忙问道:“侯爷日后要去哪里?是不是真的一文不名了?”
“他,他算是要换一条路去走。”萧龙渄面色极是复杂,语气中含有一丝庆幸,“他哪里是能被埋没的人,功名迟早会回来的。”
“可他与我大姐呢?日后又该何去何从?”卫昔晽最记挂的还是这件事,满心盼着两人能有个好结果。要知道,在季青城最初与卫昔昭来往的时候,她就憧憬多次,因为觉得没有比他们再般配的人了。
“再等等吧,现下不是促成此事的时机。”萧龙渄说这话,其实没有几分把握。
卫昔晽叹息,“那就听你的,慢慢等吧。”她再懒得动脑筋也能看出来,那件事千丝万缕,实在不是朝夕间就能出现转机的。
——
转过天来,卫昔昭病了,身体一直发热,整个人昏睡的时候居多。请了几位郎中,开过几副药方,都不见效。
沉星每日急得跟什么似的,白日就在京城四处游走,寻访哪里有医术精湛的郎中。
这日无意中遇到了小九,两人一见,俱是红了眼眶,都是因为担心各自的主人所致。
小九说道:“季府那些人,都在埋怨少爷,少爷觉得心烦,独自搬去了别院。每日一坐就是大半晌,他心里不好过,我知道,却是没法子开解。”
“好歹你家少爷还能坐着,”沉星边说边擦眼泪,“我家小姐却是昏睡不醒,老爷急得跟什么似的,连宫里的太医都请了几位,还是不能退热。我这心里怕啊…”
“竟有这等事?”小九连连摇头叹息,随即面露喜色,“你别急,曾给少爷医治毒伤的那位老郎中近日也在京城,我设法去找,帮你将人请到卫府。”
“真的?那太好了!”
“你平日也注意调养,看你这脸色,跟个死人似的。”小九嘀咕完这一句,转身走了。
沉星摸了摸脸,不以为意地一笑。
第二日,小九将老郎中带到了卫府。老郎中开了一副药方,又叮嘱沉星,把冰块用手巾裹着覆在卫昔昭额头,再吃两副药,大抵就好了。末了叹息道:“我能医治的是身体的病,你家小姐的心病才是最要紧的,否则长期心结难解,还是会养病成灾。”
老郎中离开卫府,由小九送返住处。他本就是爱与人闲聊的性子,路上自然说了卫昔昭的病情。
小九听后一言不发,回到别院,却是一字不落地转述给了季青城。少爷住在别院,似是在等着什么,闲来翻阅的书籍也换了样,应是在准备什么。这些小九不想理会,觉得眼下最重要的是卫大小姐的安危,大小姐若是出了事,那么少爷怕是也会被毁掉的。
——
卫昔昭自己觉得现在这样其实很好,只想就这样昏睡下去。睡着了多好,不会有身边的烦扰,不会烦恼惆怅。偶尔的梦境,回到了龙城,回到了那样美好的时光。
这晚服了药,被沉星拖着梳洗了一番,只觉得累,径自回到寝室,换了白绫衣裤,盖上锦被,阖上眼帘,慢慢睡去。
何必为难自己呢?她累了。好了就又要被府中杂事缠上,又要为日后筹谋准备。快过年了,想歇息几日。过了年再打起精神度日吧。
沉星等人最怕看到的就是这情形,却是无从宽慰,更不能坏了规矩强拖着人下地,无言地熄了灯烛,轻手轻脚退下。
今夜,卫昔昭的梦中,有她熟悉的季青城手心的温度,轻柔滑过脸颊。
真好。
她心中暖暖的,意识却提醒她是在做梦,于是反复默念,不要醒来,不要醒来。
还是没来由地醒了。
恍惚中看到坐在床畔的暗色身影,便又疑心自己还没醒,带着怯意探出手去,触摸那熟悉的身影的衣袖。
实实在在地抓住了他的衣服。
她收紧了手,借力坐起身来。
“青城?”轻轻的、怯怯的语声,似是害怕惊醒自己。
季青城握住她的手,“是我。”
卫昔昭投入到他怀里,环住他肩颈,深深呼吸着他的气息。
“好些了没有?”季青城在她耳边轻声地问,手带着眷恋,一遍遍拂过她的如云长发。
卫昔昭用力点头,眼泪也在同时大颗大颗地滚落,滑过脸颊,落在他的衣襟。所有的隐忍,在见到他的时候,全部溃散,化成脆弱。
她紧紧地环住他。
就这样,就要这样。不想再伪装坚强,想到四处逢迎就觉得疲惫。为什么?其实只是因为他那一句——不要等我。
不要她等,意味着的究竟是什么?那么再去坚持什么,还有什么意义。
想要的,其实只是个答案,想让他亲口说,你等我,等我娶你。
若如此,即便一生,她也等得起,支撑得住,可恨的是他不说。
明白他是为自己好,还是忍不住要责怪。
怪他不懂自己。
“别哭。”季青城托起她的脸,试图拭去她的泪,大颗大颗的泪却似断了线的珍珠,似是不会停止一样。
“不哭,昔昭。”他语声一哽,手捧住她的脸,双唇滑过她眼下眼角的泪,滑过她脸颊上的水痕,吮去她唇边的咸湿。
她微微侧脸,双唇与他相碰,微微张开嘴,笨拙的试探的吮吻,轻咬。
每个日夜每个时刻的相思在这瞬间抓牢了他,击垮了他仅存的一丝理智。
唇舌焦灼,所有的心疼不舍全部化为一吻。
想把怀里的人揉进自己的身体,却因为她的瘦弱太过怜惜,只敢轻柔相拥。
卫昔昭把脸埋在他肩头,等呼吸匀净下来,才在他耳边问道:“如果我总是这样,你看得下去么?你心疼么?”
“你不该如此。”她如今该是活得最逍遥自在的人,因为她是多年来能入得了太后的眼得到太后眷顾的人,“昔昭,活着不该只是为一份缘为一个人。”
“我知道,所以我才只是病了,而不是哭闹着寻死觅活。”卫昔昭咬了他的耳朵一下,“季青城,你今日要给我交个底,否则我不许你走。”
“交什么底?”
“告诉我,皇上都与你说了什么,告诉我你日后的路,把我不知道的都告诉我。我心里有数,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卫昔昭与他拉开一点距离,“你若不告诉我…”
“你要怎样?”他有了一丝笑意。还是第一次,被她威胁。
卫昔昭强行扯下他腰间玉佩,素手又滑向自己腰间系带,“不告诉我,我让你明日就娶我,因为你我…”
季青城轻轻笑起来。她任性起来,实在是让人大开眼界。
“别闹了,你正病着,好生将养才是正经事。”他说着,伸手要取回自己的玉佩,“我明日再来看你。”
卫昔昭把拿着玉佩的手伸进锦被去,将玉佩放在腿下,“休想。你再不答应,我就喊人了。”停在腰间的那只手,也作势要解开衣服。
她此时想到的是与他初遇那夜,不觉得自己过分,至多算是扯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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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区电路一大早出问题了,把电脑烧坏了。现在用的是朋友的电脑…倒霉过,就没这么倒霉过,各种泪奔…
明天这章补齐一万字,章节名标注刷新的时候就能看追加的内容了。

第九十章(八十九章已追加字数)
多年前,萧晨逸为了柳寒伊无心朝政,甚至有弃天下退位让贤的意图,使得朝堂人心惶惶,后宫嫔妃惊慌失措。
太后在那时的恐惧,比任何人都要深重。
所以,她召见柳寒伊,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使得皇帝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是在与柳寒伊说话的时候,萧晨逸过来了。
那时的萧晨逸年轻俊逸,却无现今的沉稳霸气。
今日的卫昔昭像煞了柳寒伊,却无当年那女子看到萧晨逸时的冷淡疏离,只有恭敬。
连物是人非都算不上。人已不在了。
自己的儿子,他明白了没有?千帆已过,不复昨日沧海,再做什么都是徒劳,终究换不回当年。
无从挽回。
太后意味深长地凝视着萧晨逸。
卫昔昭恭声道:“臣女不耽搁太后娘娘与皇上说话,先行告退。”
“好,你去吧。”太后点头。
萧晨逸落座后,深凝了卫昔昭一眼,“去吧。”待人走了,沉默片刻才出言道,“方才听说母后宫里有故人前来,就过来看看。”
太后语声中隐有悲伤,“她已经走了。”
萧晨逸问道:“要去何处么?”
“不论去哪里,也不再与宫中有关。”太后语声愈发沉痛,“皇上忘记了么?是你亲自拟旨,将她逐出皇族的。”之后险些落泪,“这些年与她遭遇相同的人不少,哀家又能说什么呢?即便是哀家最疼爱的女儿,也只有坐视不管。”
萧晨逸语声转为低沉,“原来母后一直在责怪儿子冷漠无情。”
太后眼角缓缓滑下一行泪,“你二人都是哀家的骨肉,哀家一生也只有你们两个儿女,难道还能厚此薄彼么?只是你是皇上,皇上无戏言,收回成命便会有失天威,还能怎样呢?”
又能说什么呢?还能怎样呢?两句话说尽了太后的无奈、伤悲。看到太后落泪,萧晨逸连忙离座,走到太后面前,缓缓跪下,“儿子不孝,母后保重。”
总是这样,总是在她伤心时跪在她面前,一如最寻常最孝敬的孩子。可也仅此而已,他能做的只有这些。认错,却从不曾做出什么弥补的举动。恁地无情。
所以才有她如今诸多举动,所以,她才会将爱分出一部分给女儿,才开始在一些事情上限制皇帝行径。
“罢了。”太后转移了话题,“卫昔昭这孩子的前途,皇上就让哀家做主吧?”
萧晨逸不说话,也不起身,仍是直挺挺跪在那里。
太后摇头苦笑,“你放心,哀家不是要把她指给谁,是要把她留在身边调教几年。”如果有那份心,又怎么会直言道出呢?
萧晨逸这才答应:“母后做主就是。”
能做主的事,是要在他划定的一个范围之中。如果他不是皇帝,如果自己不是太后…太后想,自己少不得会责骂这个最是一根筋的儿子的吧?
太后心里气着,也没让萧晨逸起身,沉默半晌才又道:“卫昔昭,她不是柳寒伊,皇上是明白这一点的吧?”
萧晨逸带着几分讶然抬起头来,“母后的言下之意…您怎么会这么想呢?儿子再糊涂,也不会对故人之女动什么心思的。”
“事关她,皇上何时清醒过,又何时不糊涂了?”太后的手缓缓搭在萧晨逸肩头,“哀家知道你有多不甘,所以才这样的害怕。”
萧晨逸缓缓垂下头去,慢慢伏在太后膝上,半晌才道:“母后不必害怕。她的女儿,儿子尽力——善待吧。”
她的女儿,也是卫玄默的女儿,更是他的儿子执意要娶的人,所以那善待二字才说得迟疑。
“哀家信你。”太后心疼地拂过萧晨逸的头,为他这一时的脆弱犹豫而不忍,“随着年岁渐长,你总能看开一些事的。一定会的。”
“母后会帮我的,儿子知道。”
这一刻的萧晨逸,只是个心怀歉疚的孩子。即便已不再年少,仍是感念、依赖于母亲这么多年来的扶持教导。他们母子之间,纠葛是非太多,却仍能给予彼此最深重的信任。
他生平唯一得到且从未失去的,似乎只有母亲这份长久的关爱。所以明知母亲日后要涉足自己不愿被人踏入的禁区,也愿意尝试尽力接受。
他也明白,自己此生与儿女之间,永无可能生出这样浓厚的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