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之后,卫昔昤看着酒坛,拖着小下巴,好奇地问道:“酒好喝么?”
“你尝尝。”龙渄坏笑着给她倒了一小盅酒,“记得,一口气喝进去才好喝。”
季青城无奈地摇头,刚要阻止,卫昔昤已喝了一大口酒,随即就被呛得咳嗽起来。
“没个轻重。”季青城一面帮卫昔昤拍打背部,一面指责龙渄。
龙渄笑道:“第一次喝酒都是这样,日后就好了。”
卫昔昤懊恼地看着他,“骗人,又辣又苦,太难喝了。”随后,将酒盅推到一边,只看着他们不断碰杯。
这边的三个人过节过得惬意自在,卫昔昭却是繁忙得很。
白日里,她去厨房、库房看了看备下的食材、酒水、因宴客借走的桌椅杯盘,来回核对一番,确保没出错,又吩咐下人们今日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做事。
这些本是不需要她亲力亲为的,可今日却不一样,是她持家后府里第一次待客,出了差错,就是她的不周到。
近黄昏时,李夫人第一个来了,对卫昔昭解释道:“我膝下只有两子,本不该来凑这个热闹,可既已收下了请柬,还是过来走一趟为好。再者,你迎来送往的,我也能帮你引荐。”
卫昔昭忙由衷道谢。三姨娘虽然有心帮忙,可平日里也足不出户,认识的人不会比她多几个,有了李夫人从中引荐,她也就不会使得宾客尴尬了。
宾客陆续上门,许氏看着笑颜如花、八面玲珑地应酬着来客的卫昔昭,心里别提有多不好过了。偏偏很多人还到她面前,夸奖卫昔昭容貌有多出众、一张嘴有多会说话,她不能流露丝毫的不快,还要和颜悦色地点头称是,承认自己多有福气。
若不是为了两个侄女,她又何苦受这等罪!
她心里只盼着她们给自己争气一点。乐莹言之凿凿,说卫昔昭的手伤了,应该不会是假的,那么今晚出风头的,也只能是许家的人。
那些荷花盆栽摆放在花厅外,临时打了个小凉棚,四角挂着大红灯笼。来客都是左看右看,啧啧称奇。
许太夫人是女客中最后一个到的,李夫人迎上前去,两人自然又是一番相互打趣。
临开席前,偌大的花厅之内,完全布置妥当。
自东向西,居中两张桌案,是留给季青城、裴孤鸿的;左右下手各是一列桌案,供各位女客就座。而花厅西面,则早已备下了笔墨纸砚、琴、筝等供闺秀展才艺助兴时使用的物件儿。
季青城、龙渄、卫昔昤三人相形走来的时候,卫昔昭见卫昔昤的一张小脸儿红扑扑的,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而季青城与龙渄交谈了两句,哈哈大笑,就让她更觉得奇怪。
卫昔昤如小鸟一般到了卫昔昭近前,拉低她身形,耳语道:“他们喝了很多很多的酒,醉了。”
卫昔昭闻到了卫昔昤嘴里的酒气,不由愕然,“他们醉了倒没什么奇怪的,你是怎么回事?这么小就跟他们一起喝酒?!”
卫昔昤忽闪着大眼睛,“前后也就喝了两小盅,我没醉啊。”
喝醉的人才会说自己没醉,可是,只喝了两小盅…卫昔昭弄不明白了,这小家伙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醉话?
此时不是纠结这问题的时候,估计八岁的孩子就算醉了也不会撒酒疯,不需担心什么,卫昔昭吩咐沉星照顾着卫昔昤,之后又命人去搭了一张桌案过来,知道季青城是要让龙渄一起赴宴。
季青城看到一身淡紫色的卫昔昭,顿住脚步,仍是笑,“巧了。”随后,手抬起,将一朵紫色香花别在她发间,随后审视片刻,“好看。”
卫昔昤没说错,这家伙真醉了。
幸好,季青城没再逗留,径直阔步走向居中的桌案,手敲了敲居中的桌子,“给世子坐,你我在两旁就是。”落座之后,二话不说就要酒,“蓝桥,去取。”
所有女客默契地起身、齐声见礼。
季青城却指着卫昔昭问:“你怎么不坐?”
卫昔昭以不变应万变,无言施礼,随后走向卫昔晽就座的桌案。她终归是晚辈,没道理坐到前面去。
季青城又道:“过来,离我…们近些,有什么事,能及时吩咐你。”
满堂落针可闻,众人全部看向卫昔昭。
卫昔昭觉得自己快疯了。
“昔昭,过来坐吧。”许太夫人打圆场,“侯爷、世子爷居住在卫府,和昔昭说话就随意些。”让这两个人纠缠这些问题,一点好处也无,只会害得众人都以为季青城已经看中了卫昔昭——那她的乐芊怎么办?
“没错。”季青城还算配合,卫昔昭落座之后,不再说什么。
很多人疑惑地看着龙渄,不知道名不见经传的这位俊美少年究竟什么来历,竟与季青城交情匪浅。而龙渄坐在那里,从容惬意得很,似乎这宾客云集的花厅只是他自家的书房,不见丝毫不自在。
稍后,裴孤鸿来了。当着外人,他和季青城还算客气,言辞不似私底下那般犀利。
宴席开始后,小丫鬟们鱼贯而入,奉上佳肴美酒。
许氏起身主持闺秀展示才艺这一环节。她原本是想让卫昔昭主持的,懒得受那份累,却又怕季青城又因为卫昔昭开尊口说话,就打消了那念头。
有人当场起舞,例如许乐芊;有人当场作画,例如许乐莹;还有人作诗、展示书法…等等。
许乐芊的衣服很费了一番功夫,显得她纤腰不盈一握,而一身火红在起舞之时,煞是好看。如果没有那般歹毒的心计,真真是一个活色生香的美人儿。尤其一双丹凤眼,太过妩媚勾人。
而许乐莹作画功底不错,虽然,在卫昔昭眼里还比不上季青城的一幅信手之作,却也引得众人连声称赞。
观看的过程,是一种享受。轮到卫昔晽的时候,卫昔昭的眼神格外专注。因为开场的是许家姐妹,而卫昔晽是最后压轴的。
卫昔晽今日穿了一袭鲜少上身的素雅淡青色,站在场中,煞是悦目。她似乎并没把这宴席放在眼里,在一堆乐器之中,随意选了一支长笛。
低声悠扬婉转,在这夜里,如一缕清风,蔓延至花厅每个角落。让人们的心,完全安静下来,脑海中不自主地浮现出青山绿水的田园之景。
余音缓缓消散,卫昔晽举步走回座位的时候,居中而坐的三名少年率先缓缓拍掌。
人们这才回过神来,齐声叫好。
许乐芊和许乐莹的脸色就有点不好看了,想着是不是也应该压轴献艺,而不是首当其冲。
许太夫人站起身来,“好好好!今日宴席,算得圆满,各位也能尽兴而归了。来,我们一起与侯爷、世子爷、龙公子同饮此杯!”
季青城却看向卫昔昭,“你怎么回事?为何不曾献才艺助兴?”
“侯爷不知道,”许氏忙接话道,“昔昭前些日子把手伤了,她擅长的又都是须得动手的才艺,如作画、书法、抚琴,是以,没有勉强她。”随后又环视众人,“这些日子她帮我打理内宅,也是辛苦得很,也无暇再苦练擅长的这些才艺。我这心里甚是可惜啊。”
许多人带着几分惋惜看向卫昔昭。
卫昔昭怎么想怎么不舒服。许氏这话的重点,似乎是她因为打理内宅荒废了之前所学,就算是手没伤,也不能展示什么才艺。
许氏就是卫府第一个不顾卫家脸面的人!
“是么?手伤得很严重?”季青城问道,裴孤鸿也带着几分关切看向卫昔昭的手。
卫昔昭还未说话,卫昔晽已站起身来,而先出声的却是卫昔晴:“侯爷,大姐的歌声也是极动听的,昔晴儿时听过几次,至今仍不能忘。”说着走到卫昔昭近前,“大姐,我帮你抚琴好么?”
没想到,卫昔晴也会在这时候出声帮自己。卫昔昭觉得自己以往对她的了解太少了——这应该是个性情极复杂的女孩儿,而其中的一大优点,就是识大体。她若不是诚心帮忙,坐在那里或是说件自己不曾学过的事情,都是可以的。可她没有。
卫昔晽闻言一喜,“四妹说的对,我二人都可以帮你抚琴,你选个曲子就好。”
可是,歌喉算是天生的,算不得自己的才艺。如果要让外人看,就该展示出自己最好的一面。毕竟,卫家嫡女也代表着卫家的脸面。要做,就该是最好。
卫昔昭对两个妹妹报以感激的一笑,之后回答季青城的话:“其实手只是受了点皮毛小伤,不碍事的,这两日已经痊愈。今晚本想躲懒,可侯爷、世子若是兴致正浓,昔昭也只能献丑了。”说着话,将手上缠的棉纱缓缓除下。
青葱十指,完好无损。
许太夫人、许氏、许乐芊都是强忍着没有去看许乐莹。
许乐莹惊得手里的杯子险些拿不住。卫昔昭把她骗了!第一次,她觉得自己比许乐芊强不了多少,不同的是,许乐芊吃亏吃在明处,而她则是吃在了暗处。
裴孤鸿放下心来,笑着点头,“你若能抚琴展歌喉,自然是求之不得。”
季青城则留意到了许家人脸色的微小变化,知道某只小狐狸又把人摆了一道,含笑颔首,“我亦如此。”
古琴放在花厅中央,卫昔昭从容落座,轻拨琴弦,试了试音色,之后,动听的琴声从指间流淌而出。初时清冽甜美如泉水叮咚,忽然逆转而下,伤感而大气苍凉的曲调蔓延开来。
季青城的视线凝注在她脸上、指间,她周围所有的一切逐渐远去、消散,最终留下的,只有她的清丽身姿。
淡淡水红色的双唇轻启,柔美清脆的歌声逸出唇畔。
她在唱:
月光寒,塞外沙场,
剑斩十年马乱兵慌。
归程远,斜阳孤鸿,
难敌红尘俗世沧桑。
谁不侧目,逍遥人间,少年轻狂。
谁不倾慕,驰骋沙场,铁血儿郎。
谁人知晓,一生憧憬,泛舟湖上。
谁人看到,一生戎马,梦境荒凉。
他曾忆,烽火狼烟,豪情万丈。
他曾记,万人陨殁,一人名扬。
他曾泣,锦绣之下,知己深葬。
他曾觅,孤绝夜里,一线暖光。
血泪一肩扛,孤身回家乡。
无尽荣华后,徒留一世伤。
英雄,
曾是谁家少年郎,
孤身回家乡,
徒留一世伤。

这是大周广为传唱的《英雄赋》。
开国皇帝的兄长,是前朝治世良将,而最终,在凯旋还朝途中,被削去官爵,只身返乡。
最悲凉,是途中旧伤发作,最终埋骨他乡。
这《英雄赋》,是他的结发妻自缢而亡追随夫君赴黄泉之前的绝笔。
开国皇帝识音律,擅谱曲,在他身怀满腹不平、揭竿起义再到登基之后,便有了这一首叹息英雄一生戎马而不得衣锦还乡的哀歌。
开国皇帝以这哀歌警醒后世君王,不得亲小人远贤臣,尤其是曾为大周江山立下汗马功劳的武将,要善待,不可因为一时意气便行杀伐之举。
卫昔昭将曲调略做了调整,使得这首歌由女子唱来更容易,自然,也更动听。
琴声歌声之中,季青城想到的是自己的父亲,是卫玄默,是诸多曾被皇帝贬斥、降罪过的武将。
她在唱的,是很多人很多时候的心境。
她是不是也为那些人、为她的父亲酸楚、不甘。
她的父亲出征不久,她是不是借这支歌抒思念之情。
她又是不是在提醒众人,卫家女子,即使不曾习武,不能上阵杀敌,也不曾忘记自己是名将之后,以父为荣。
合情合景合出身,琴声苍凉、歌声伤感,却又是那般引人入胜,想她一直唱下去,即便心头悲伤,也愿意。愿意享受这一份悲伤。
只是,世间没有不绝的琴声,没有唱不完的歌。
卫昔昭淡淡一笑,缓缓离座。
忧伤的美丽的梦境被终止,让人不得不回到现世中来。
静默之后,满堂彩。
许乐芊和许乐莹则同时看向裴孤鸿、季青城。
他们没有出声,没有喝彩,可凝视着卫昔昭容颜的双眼格外地亮,闪烁着让她们觉得恐慌的光华。
那种目光,意味着什么?
她们真的不愿意去想,不愿意承认。
许太夫人和许氏的心情一样,坐不住了,恨不得立刻就走。
花的是许家的银子,费心费力地准备了这赏荷筵,可结果呢?抢尽风头的却是卫昔昭。
这叫什么事?!
接下来的时间,对于她们来说分外难熬。待到曲终人散时,笑容是再也挂不住了,仓促地离开花厅。
卫昔昭留下来,盯着下人将花厅收拾停当。
沉星走到卫昔昭近前,低声道:“莫公子在外面,说是赏花,却只看着花厅门口,有好一会儿了。奴婢估摸着是等您呢。”
卫昔昭看看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的卫昔昤,“你送五小姐回房吧,我出去看看。”
沉星称是,挽着卫昔昤的手走了。
莫兆言站在小凉亭的大红灯笼下,一身落寞,脸色却很平静。
卫昔昭走过去,“公子怎么站在这里?”
莫兆言浮现出俊朗的笑容,“许久没见到你,想等等看。你瘦了,可是太累?”
“还好。”卫昔昭咬了咬唇,迟疑问道,“上次提亲的事,昔昀是怎么与你说的?这些日子了,我也没顾上问她。”
“她说,卫大人不想早早给你定下亲事,说若是我执意前去,卫大人少不得将我撵出府去,且不会再帮家父鸣冤。”莫兆言语声转低,亦转为苦涩,“我自然不敢再坚持。只恨自己无能,想错了路。”
“怎么说?”卫昔昭对他的想法有点好奇。
“圣上宽仁,虽然圈禁了家父,却不曾为难过我,我仍可考取功名。我该做的,是发奋读书,来日凭借自己救家父出苦海。”莫兆言转脸看向别处,“可我之前却想走捷径,想让卫大人成全我此生夙愿,着实可笑。”
“这么想,很好。”
隔了一世光阴,隔了一场生死,他想明白了,她却愈发难过。只是也晓得,眼前这文弱书生心智不坚定,不知何时就又会变了心迹,甚至还会走上遭人利用的道路。
“昔昭,你方才的歌声、琴声我听到了,很动听,也很让人心生怅然。”
“因为英雄是顶天立地的男儿,英雄苦,所以词苦曲也苦。”
“若有一日,我功成名就,昔昭,你…”莫兆言语声顿住,沉吟好一会儿,才低声问道,“你在我提亲之时,会答应么?”
自然不会。对他的那份心,早已冷了,死了。可卫昔昭没有说实话,“那岂是我点头摇头就能算数的事。还是要看父母之命。”
莫兆言凝视着她的眼睛,“只说你,你会答应么?”
卫昔昭却垂下眼睑,“我不知道,真不知道。”
“我不能一掷千金,不能送罕见之物讨你欢欣,我有的,不过一腔情意。昔昭,我是真心的,想一生伴着你、护着你,想给你一世安好。”
是这样熟悉的话语。不论真心假意,他的话,与前世如出一辙。
什么都没有,你拿什么护我?又拿什么给我一世安好?卫昔昭很想直言反问、还以最刺心的讽刺。随后又觉得可笑,前世不是最喜欢听他说这种话么?反驳又是何必,用话语来报复么?太轻微。他还没付出代价,就使得他受伤逃避,不是明智之举。
卫昔昭转身,抬头看看夜色,“天色已晚,公子回去歇息吧。”
莫兆言无从分辨她的心迹,她说的话,要么模棱两可,要么就是逃避。这不是心急的事。他点头,“你也是。告辞。”
看着他的背影,卫昔昭的手紧握成拳。
有时,想看到他。看到他,才能提醒自己,丝毫也不能大意,不要把任何人放在心上。出了寥寥数人,不要相信任何人的话语,不要把任何人的言行记挂在心。这世间太虚假,肯拿出真心的人太少。
可看到他,又是无法忍受记忆的折磨。观望前世,看着另一个自己,被他和卫昔昀把自己当做玩偶一样,可以信手拈来,可以随意丢弃。
长发曾被他轻抚,想剪掉!手曾安放在他掌心,想砍掉!
是如此的厌恶,无以复加。
厌恶前世的自己,蠢、笨、自以为是。
是的,也许该怪的只有自己,可他与卫昔昀,却是鲜活的记忆源头,他,尤其如此。
卫昔昭闭上眼睛,深吸进一口气,漫步游走到别处,身形融入卫府夜色。
不知不觉,竟已走到后花园内。她暗自苦笑,不知何时,在看到莫兆言的时候才能平静以对,不再如如今这样心神紊乱。
转身之际,有人故意轻咳一声。
卫昔昭吓了一跳,见是季青城,就转为紧张。今日面对的可不是什么侯爷,而是一只醉猫。
“每次你见到莫兆言,都会异于平日。你告诉我,这是为何?”季青城说着,走到她面前。
卫昔昭强作镇定,“有么?没有的事,侯爷多虑了。”
“你的眼睛,骗不过我。”季青城语声笃定,“你伤心。”
卫昔昭索性顺着他说违心话:“我的确是伤心,伤心二妹曾想利用他伤害我,一直耿耿于怀——毕竟,儿时到如今的姐妹情分是无法淡忘的。”
“为此伤心,也合情合理。我不懂的是,你为何来到了后花园,要去找裴孤鸿?”本是疑问的话语,他语气却是意味着认定如此。
卫昔昭失笑,“我还没问侯爷为何出现在我身后,侯爷倒先问我要去何处。”之后举步要走,“我这就回房了。”
季青城拦住了她,“在你心里,院中这些人,可有轻重之分?”
卫昔昭如实道:“没有,一视同仁。”
“不相伯仲?”季青城再次求证。
“的确如此。”
“我呢?”
“侯爷所说的院中这些人,难道不包括你么?”卫昔昭一面回答一面四下观望,很是心急。平时下人似乎随处可见,怎么她需要人在近前的时候,就连一个都见不到了?
“你我相识已久,言辞怎么这般吝啬?”季青城扣住了她的手腕,以便阻止她不停挪动的身形,“旁人待你格外不同,你都不晓得么?”
“我…我不晓得,觉得世子、侯爷都是府中贵客,实在是不觉得有什么不同的。”卫昔昭的手极力挣扎,想摆脱他的钳制。抬起头来,却见他格外轻松地样子,眸子亮晶晶的,含着笑意看着自己挣扎。
“那怎样才能让你将我与旁人区分开来呢?”季青城笑问着的同时,环住了她身形。一臂间就能将她环在怀里,如此轻盈柔弱。空闲的一只手,覆上她如云发丝。
距离的拉近,让卫昔昭意识到自己在他面前如此弱小,身高只到他肩头,再加之力气微小,强弱分明。就算自己回到前世的十五岁,头顶至多也只到他下颌位置。她恼火,却害怕出言不逊惹得他得寸进尺,低声道:“再不放手,我可就喊人了。”
回应她的,却是被更紧的抱住。
酒香、杜若香、灼热的气息,凉如水的月色,紧紧的拥抱。
一切,都在诠释着暧昧不清。
卫昔昭强迫自己冷静,故技重施,放松下来,抬起头淡淡笑问:“侯爷到底要做什么?不需强来,我依你就是。”
季青城面容趋近她。
卫昔昭强压住向后躲闪的本能,身形不动,双唇却无意识地抿紧。
“怕了?”季青城笑了。
“没有。”卫昔昭继续说违心的话,“侯爷想怎么样,我又能如何。”说完心里想着,这样他总该觉得无趣了吧?因为他似乎不喜欢别人太过顺从,太顺从他反倒会没兴致再气再逗别人。
只是今日的季青城是不和她也不和自己讲道理、讲理智的——
他的容颜趋近,双唇准确无误地落在她唇上。
卫昔昭愕然地睁大了眼睛。向后躲,后脑被他扣住,动弹不得。身躯连同手臂,被他箍得更紧,毫无挣扎的余地。她只能用力咬住唇瓣,除此之外什么都不能做。
青涩而毫无章法的吮咬,到品尝到甜美的悸动,再到不满足浅尝辄止而近一步的强势的索取,想汲取更多的属于她的甜美。
男子的气息,透过唇齿,分外强烈地传递给她,让她恐慌;彼此双唇的触碰带来的感觉,如惊涛骇浪一般,迅速蔓延至全身,让她觉得肌肤滚烫,失去力量。
头脑如何也不能清醒,不能思索自己能想什么办法逃离此地,逃离开他。
僵硬的身躯转为柔软,连唇齿都丧失力气。他无法去分辨是她从心底变得柔软,还是挣扎不过所幸顺从。他只是为之欣喜。
撬开她唇齿,生疏而强势地攻城略地。呼吸无从控制,急促,灼热。
卫昔昭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叶小舟,没有着落地漂浮在属于他的氛围、气息营造出来的汪洋大海。
一切,都变得虚无缥缈。
最终唤醒她意识的,是心弦的颤动。
狠狠地用力呼吸,拼命扭动身躯,贝齿扣住,咬住了他的唇。
季青城终于松开了她,却仍是握着她的手,“要记住。你与别人不同,我在你心里,亦应如此。”
卫昔昭已经没力气回答了,用最后的一点力量点了点头,扬手挣脱。
他没再挽留,松开了手。
卫昔昭后退几步,才知道自己该往哪个方向走,急匆匆离开,之后,无意识地加速,快步跑到了玲珑阁门前。这才觉得安全,她缓缓蹲下身去,用双臂环抱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