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太夫人第一个问道:“此事还与你有关?快说说是怎么回事。”
卫昔昭看着二姨娘,“想来你该记得吧?三月下旬,老爷命我和昔晽去了趟别院。”
“倒是记得。”阖府皆知的事情,二姨娘无从装糊涂。
“那次我奉父命,带回了我娘亲留下来的嫁妆,有十来箱,如今就放在玲珑阁的厢房里。”卫昔昭神色安然,说到这里,啜了一口茶,“因为东西琐碎繁多,我和昔晽在别院整理了整日,到第二日才返回。”
卫昔晴有些按捺不住了,“可这又和这玉扳指有什么关系呢?”
“是在一个官窑瓷瓶里,藏有几个精致的小物件儿。众所周知,昔晽有几分男孩子性情,一眼就相中了这枚扳指。又因为听我说质地极佳,便和我讨了去。”卫昔昭不好意思地笑,“我平日大手大脚的,对身外物不怎么上心,就随手给她了。后来想想,毕竟是柳家祖上的东西,老爷让我仔细收藏,若知道我不上心怕是会生气,就让昔晽仔细收着,别让人看到。谁承想,今日这东西就惹出了祸。”随后,视线锁住二姨娘,“我收在厢房里的箱子里,还有几枚与这相仿的扳指,你若是喜欢,改日我也送你便是。稍后我让沉星把明细册子拿给你看,羊脂玉、和田玉、翡翠的都有,你随意挑选。”
季青城和卫昔晽各自在心里喝一声彩——这完全是编了一个谎言,最绝的是还有理有据。随后,季青城发现了卫昔昭一个特点——越是缺理的时候,她的话越比平日说得多,态度也更柔和。
卫昔晴怯懦地道:“可是…大姐这一番话虽是面面俱到,却没有人可以证明啊。”
“我的话不能证明?”卫昔昭忽然又转为初时的凌厉,“别院留守的下人算不算人证?明细册子算不算证物?我拦着你们去玲珑阁开箱查看了么?我的话你可以不信,你自己亲眼看到的东西也会有假么?”
许太夫人和许氏对视一眼,无声地叹息。这丫头太滑头了,脑子又转得快,二姨娘算是白忙了。柳家留下来的东西都在卫昔昭手里,自然不乏古玩珍品金银玉的首饰,男子贴身佩戴的物件儿虽然不会多,可要找出几枚上好玉质的扳指还是很容易的。
卫昔昭现在已经养成了得理不饶人的好习惯,一番责问奏效之后,又开始新一番的拷问:“我倒是很怀疑你们的居心。这东西怎么会从领口滑出来?谁会信?!分明是你们妄自动手搜身!串通一气诬蔑三小姐,好大的胆子!隐约记得在龙公子手上见过?什么叫做隐约?你能确定么?!”猛地一拍桌案,喝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二姨娘和卫昔晴被吓得神色一滞。
“大姐,”卫昔晽这才抬起头来,道,“她们在茶点里做了手脚,我才会昏睡过去被她们搜身的。我只是生气,她们竟敢无中生有,做出这等龌龊之事,才不屑回答她们的问话。”
“太夫人、夫人、大小姐,”二姨娘跪倒在地,道,“妾身一看东西就会想到三小姐与男子有染,也实在是因为之前种种是非。三小姐屡次被老爷责罚,起因都是因为龙公子。府中更有不少人都看到过他们二人相形笑闹。”
“胡说八道!”卫昔昭冷笑,“你若说三小姐言行无度,那么二小姐平日也屡次出入文江院,与莫公子来往甚密,是不是也要说他们有染,是不是也要说夫人管教无方?”
这个卫昔昭!她是什么事情、什么时候都忘不了拖人下水!许氏气闷不已。
卫昔昭并没给人接话的余地,又道:“两位表小姐平日与侯爷、世子相见的次数也不会少,在你们眼中,难不成他们也都是言行不检之人?大周民风开放,是天子宽仁,到了你们眼中,怎么就会变成这般龌龊的说法?!”
季青城垂了眼睑喝茶,遮掩下眼中浓重笑意。在场的许家人就要被她全拖下水了。
许乐芊忍不住气道:“你也不要一味往旁人身上找错处,还是说正事要紧。最关键的,这一番话也只是你子虚乌有。”
卫昔昭不慌不忙的,“那谁又不是呢?只凭几句话一样东西,就能给人定下这么大的罪过么?”说着起身走到季青城面前,将扳指送到他手里,“侯爷见多识广,也看看此物有何不妥,竟能让人看成罪证。”之后又款步回去落座。
东西她是故意交给他,意思很明显,不打算收回了。
季青城细看了看,扳指除了质地上乘,并无出奇之处。不是宫廷内的东西——龙渄不屑、也不能带那些东西游走民间。此物大抵是他母妃的亲眷送给他的傍身物件儿之一。
“并无不妥。小事而已,你们又何必对此事纠缠不清。”季青城将东西收起,起身就走,“柳家的东西自来不俗,我带回去好好鉴赏一番,请大小姐务必答应。”
“侯爷请便。”卫昔昭笑着施礼相送。
其余人皆是瞠目结舌。
人证被卫昔昭一通责问,有理说不出,现在证物又这样被强行带走了?
许氏权衡片刻,道:“这事情就算是虚惊一场吧。二姨娘也是出于一番好心,怕坏了门风,昔昭、昔晽也不要记恨。今日若是责罚二姨娘,以后谁真的看到不成体统地事,怕是也不敢向上通禀了。”
二姨娘惊诧地看向许氏。就这么完了?竟然要放过这个推卫昔昭下台的机会?而且话里话外的意思,倒是她没事找事了?
她亲眼见过几次了,龙渄和卫昔晽凑在一起,眼角眉梢都写着情意二字。去找来龙渄对质又怎么了?他若真心待卫昔晽,定会在心急之下将责任全部揽过去;他若只是逢场作戏,会把过错全部推到卫昔晽身上。只要几人瞒下玉扳指被季青城带走这一节,就完全可以套出话来的。就算卫昔昭再能撒谎、圆谎,就算季青城干涉,也是完全可以弄出下文的。
卫昔昭能够反将一军已经知足,现在终归不是算账的时候,确保卫昔晽安然无恙才是正事,于是也就见好就收,道:“母亲说的是,也请放心,女儿定不会因为记恨二姨娘就刁难二少爷和四小姐的。”趁机警告二姨娘也不要没完没了,不顾一双儿女。
二姨娘虽然不甘,却也不再说什么。许氏不管了,卫昔昭又出言威胁,她还有什么闹下去的余地。
许氏命丫鬟传饭,又问卫昔昭等人:“你们要不要留下来一起用饭?”
几人自然笑着推辞,趁势告辞。
等人一走,许乐芊就凑到许氏近前,摇着她的手臂,“姑姑,您怎么做起和事老来了?追查下去又怎么了?”
许太夫人瞥了许乐芊一眼,道:“你姑姑这么做就对了。今日这件事,就算闹大了,也危及不到昔昭。她脑子转得太快,哪一句话、哪一个眼神都恰到好处,就算把外院的孩子找来对质,她一两句话就扭转乾坤了——她是当家主事的人,你还能让她不说话不成?还能让她陪着做戏唬人不成?”
“最关键的是,二姨娘也不可小觑。”许氏笑容转冷,“她想在府里出头是为什么?还不是为了她的二少爷?我们若是帮她,就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后患无穷。还不如利用此事,让卫昔昭和三姨娘恨上她,帮我除掉她。”随即颓然一笑,“我在娘家养尊处优惯了,论忍耐,我比不得二姨娘;论急智为人处世,我比不得卫昔昭。日后坐山观虎斗的同时,也好好学学。”
许太夫人满意地颔首一笑,岔开话题:“世子送荷花给昔昭的事,我也听说了,用过饭过去看看。”又左右看看两个孙女,“你们住进来,什么也不需做,想着这一辈子的前程才是最要紧的。一旦有机会让侯爷和世子侧目,就不要错失。”
许乐芊和许乐莹俱是羞涩地笑了起来。
出了正房之后,卫昔晽满脸怒火地看向二姨娘和卫昔晴,“难怪这几日都百般讨好,和我套近乎,原来是等着要害我!”
“现在不是计较长短的时候,别让外人看笑话。”卫昔昭语声清冷,“都回房去,日后好自为之。”
卫昔晽明白,自己如果想帮卫昔昭坐稳持家的位子,首要一点就是不给她添乱。狠狠剜了二姨娘和卫昔晴一眼,步履匆匆地回房去了。
二姨娘有心解释几句,看到卫昔昭洞若观火的眼神,便知再说什么都是枉然,挂着满脸失落,和卫昔晴一道走了。
沉星低声道:“四小姐小小年纪,从来是很怕事的,今日怎么也跟着凑热闹了?”
“有一位好姨娘啊,”卫昔昭笑得讽刺,“她就算不想惹事也不行。”远远看到三姨娘满脸焦虑地走来,主仆二人忙迎上前去,说事情已经告一段路,让她不要心急。
“唉!我去了趟花房的功夫,怎么就出了这么大的事?”三姨娘擦了擦额头的汗,“昔晽这个不省心的!我是真拿她没办法!今日事情闹大了,岂不是连大小姐也要被她连累?”
一语中的。三姨娘虽是淡泊处世,看事情却看得透彻。
卫昔昭却苦笑着摇头,“昔晽若不是和我走得近,平日又处处帮衬于我,今日也不会让人算计。”之后又帮卫昔晽开脱,“真的是旁人无中生有,姨娘别太责怪她。”
倒不是要帮着卫昔晽骗三姨娘,实在是怕那小妮子被责怪得狠了,压不住火气去找二姨娘算账,那就更乱了。
“即便是真的,也要缓些时日再计较。”三姨娘眼中有感激,“大小姐的意思我明白,怎会失了分寸。”
“三姨娘实在是聪慧之极。”卫昔昭由衷地称赞,之后又说了几句,这才别过,回到玲珑阁。
裴孤鸿正等在廊下,看到卫昔昭,漾出舒心的笑,“回来就好。听阿海说正房里出了点事,我想去,可又实在是不懂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怕给你添乱,也只好等在这里。”
“一点小事,劳世子挂心,真是过意不去。”卫昔昭客套了一番,感谢他的厚礼,又为不能过去用饭致歉。
“没事没事。”裴孤鸿笑着走下台阶,“你喜欢这些花儿就好,快吃些东西,我就不进去了。”走了几步,又补充道,“这内宅之中,怎么一点小事就会有那么多说道?日后不会再请你用饭了,害你被人嚼舌根就不好了。”
卫昔昭感激不已。
沉星去了小厨房,和落月一起做了几道小菜,下了一碗热汤面,服侍卫昔昭用饭。
“小姐总是喜欢吃这些口味辛辣的。”落月看着卫昔昭吃得津津有味,蹙了蹙眉,“这些东西怕是会伤胃。”
沉星反驳道:“我也喜欢吃啊,这些年也没吃出病来。”
“保不齐就是你害得小姐喜欢吃这些。”
“去,才不是呢。”
卫昔昭听了只是眯了眼睛笑,依然吃得津津有味。放下筷子,刚想回房睡个午觉,许太夫人和许氏过来了。“连个喘气儿的机会都不给我。”她蹙了蹙眉。
许太夫人也不进屋坐,在院中看了半晌的荷花,笑道:“这许多花色都是寻常人难得一见的,昔昭,你可是不像话,藏在院子里,只你一个人饱了眼福。”
这又打什么主意呢?卫昔昭乖巧地回话:“太夫人的意思是——”
“我听说啊,”太夫人携了卫昔昭的手,“如今京城名门闺秀盛行举办筵席,春日赏花,夏日赏荷,秋日赏月,冬日赏雪,都能成为聚在一起的由头。我们何不效法,邀请龙城各家闺秀,举办一个赏荷宴?恰好又快到端午节了,届时各家闺秀各展才华,岂不是乐事一桩?”
“您这想法的确是太好了。”卫昔昭笑盈盈的。
许氏问道:“那你是答应了?”
卫昔昭蹙眉,沮丧地看着许太夫人,道:“可是,昔昭才持家几日而已,家父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不可铺张浪费、虚耗钱财,恨不得府中账房只进不出。您也知道,家父的性情,实在是不容违背的。昔昭又自来畏惧,实在是不敢用账房的银子举办筵席。”
直说不想给别人在季青城、裴孤鸿面前出风头的机会不就得了?找了个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也难为她了。许氏敛去眼中不悦,故作轻松地打趣,“你这孩子,怎么还与我们哭穷?老爷的性情的确是无人不知,可你手里有柳家的全部家当,也是无人不知的。你大抵是这府里最不愁吃穿的人了。”
“那怎么行?”卫昔昭愈发惶恐,“那些东西虽然值些银两,却是被反复告诫,断不可损失分毫,以备不时之需。若非如此,也不会瞒下将扳指送给昔晽的事了。”又无辜地眨了眨眼,“今日事闹开了,这心里正犯愁呢,不知日后如何交代。”
又把事情绕到别处去了。许氏虽然生气,却也真心叹服,索性不再接话。
卫昔昭忽然欣喜地一笑,对许太夫人道:“您看这样好不好?这些花,您带回府里,用来举办宴席。这样不就是两全其美了?”
那不是也要将两个孙女一并带回去?如果离开卫府,又要用什么理由把季青城和裴孤鸿请去?许太夫人终于知道女儿为什么这么痛恨眼前这个小丫头了,在她身上占到便宜,实在是太难了。思忖片刻,笑道:“何必这么费周折。既然是我出的主意,这事情就交给你母亲来办。”说着转向许氏,“家中给你的嫁妆算得丰厚,你还拿不出这些银两么?”
“是。”许氏的笑容有些僵硬。
“这样也好。”卫昔昭对许氏道,“来日老爷回府,女儿就禀明此事,到时候再从账房取出银两还给您。如此,眼前宴席的花销,就权当是府中和您借的。”
许氏又能怎么说?勉强挤出一丝笑,“怎么都好。”
许太夫人和蔼地问道:“昔昭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到时候是弹琴还是作画?也让我开开眼界才是。”
卫昔昭笑道:“琴棋书画是各家小姐都精通的,昔昭所学也只是皮毛。到时候只照应宾客就好,让表小姐和几位妹妹助兴就好。”
“还是准备准备吧,你是卫家嫡女,不带头助兴总是不妥当。”
许氏扫了一眼卫昔昭的手,“可不就是这个理。你到时只看热闹,岂不委屈了你的一双巧手。”
末一句话,让卫昔昭没来由地心头一惊。
许太夫人落实了这件事,便不再逗留,出了玲珑阁,又回正房交待了一番,就回许府了。
许乐芊、许乐莹得知此事后,期待又兴奋,却是十分害怕到时候被卫昔昭抢了风头。
第二日一早,许乐莹带了一名丫鬟,去了玲珑阁。
趋近院门,就听到沉星正在恨声责怪着谁:“好端端的,你让小姐亲自下厨做什么啊?你看看,伤得这么重,没有十天半月的怕是好不了。你这个不中用的!小姐到端午节的时候怎么作画?你担得起这份责任么?!”
随后,是卫昔昭的语声:“好了,也是我自己不小心,怨不得旁人。你小声些,这么高的嗓门,是要嚷得阖府皆知么?”
许乐莹心头一喜,脸上的笑容愈发愉悦,款步走进院中。
卫昔昭有些慌乱地把右手藏到背后,声音也有些紧张,“有、有什么事么?”
食指、中指上缠裹着厚厚的面纱,面纱渗出的刺目鲜红,没能逃过许乐莹的眼睛。她故作什么都没发现,语气十分友善:“是有些好奇,到宴会那日你要展示什么才艺。”
“这府里的大事小情已让我焦头烂额,哪里有时间准备。”卫昔昭勉强笑着,“而且到时候我迎来送往的,就算是有心,恐怕也没时间给众人助兴。”
“那多可惜啊。”许乐莹细细打量着卫昔昭的衣饰,忽然趋近,手指向裙衫一处,“哎呀!这是不是血迹?你怎么了?受伤了么?”
随行的丫鬟也凑上去,细细观看,可不就是鲜血。
卫昔昭叹息一声,伸出右手,“你看到了,我也就不瞒你了。昔晽为了昨日的事不高兴,我就想给她做几道菜,却不想切伤了手。原本是真想作画助兴的,现在看来也只得作罢了——伤得不算轻,几日间哪里好得了?总不好为了一时高兴就连身子都豁出去。”
“倒也是这个理,只是的确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许乐莹说着,伸手摸了摸卫昔昭裹着纱布的两根手指,“伤到骨节没有?”
卫昔昭触电般地缩回手去,很疼的样子。
“表小姐,”沉星很不满的样子,“伤到哪儿您也不能伸手就碰啊。我家小姐方才疼得不行,在小厨房缓了好半晌才肯让奴婢包扎了起来。”
“十指连心,自然是要受些罪。”
沉星吩咐小丫鬟:“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把房里的好药材都找出来!”
卫昔昭歉然地笑,“我身边的人都是急性子,有点什么事就比我的脾气还大,让你见笑了。”
许乐莹看着卫昔昭脸色也不大好,不疑有他,笑着告辞:“那你好好养伤,我就不打扰你了。”
等人走了一会儿,躲在院外角落处的落月笑着走进来,“走远了,放心吧!”又捏了捏沉星的脸颊,“看不出啊,装得火急火燎的,连我都担心小姐是不是假戏真做真受伤了。”
沉星开心地笑起来,“还不是跟小姐学的。”说着陪同卫昔昭回房,拿了浸过水的毛巾帮她擦去脸上、唇上可以涂抹的水粉。
卫昔昭则只顾着把手上沾了血迹的面纱除下,喃喃叹道:“幸亏杨妈妈今日要给我炖鸡汤,没有新鲜的鸡血,许乐莹是没那么轻易相信的。”
沉星频频点头,“就是,一双眼都闲不住,她可不像她姐姐那么好对付。”
“总之,没人会天天惦记着把我这双手弄伤了。”卫昔昭展颜笑起来,“换快干净的纱布来,做做样子就好了。”
四月就要过去,春日也就要到头了,白日里的阳光、风中已有了夏日的焦灼。
卫昔昭每日上午和杨妈妈等几位管事一起处理府中杂事,一面学习,一面摸索门道着手处理。其实她懂得,几位管事妈妈只是奉父亲之命,向自己传授打理家务事的技巧——即便没有持家之人,她们再加上管家,也能把卫府打理得妥妥当当。
卫昔昭是用心学,几位妈妈也很喜欢她一点即透又不端架子的好心性,办事自然是更加尽职尽责。
而每日下午,卫昔昭都闷在房里做绣活,想着快些把季青城给自己的那幅图绣好,否则摆在那里,心里总是记挂着。
萧先生那边,她专程去打了声招呼。
萧先生人在府中,知道这大小姐小小年纪却是真的繁忙,自然没说别的,只让她专心忙正事,等闲下来再传授给她满腹学识。
至于旁人,卫昔昭都以忙为借口,谁都不见,是怕自己手伤的事情穿帮,想安安稳稳的到端午节那一日。
许氏自掏腰包,把银子交给卫昔昭。卫昔昭却又转手让管事妈妈送回给她,说只要是关于宴席的事,直接吩咐下人去办即可。态度很明显,她的银子,由她自己决定怎么花,卫昔昭是不会介入的。
许氏也只好亲自督促着下人装点花厅,又亲自预备酒水,再命下人分发请柬。只要有些名气、背景的门第,都受到了邀请,届时府中主母、小姐都可到卫府赴宴。
端午节前一日,许氏又请了郎中把脉,心里终于踏实下来——真的怀孕了。虽然心里高兴,却没声张,准备过了头三个月、胎相平稳了再公之于众。
端午节当天的上午,府中已经布置得喜气洋洋,许氏亲自去了紫薇苑和书房,邀请裴孤鸿、季青城晚间到花厅赴宴——毕竟是过节,中午还是在家中过节比较妥当,不好让一众人把一整日的时间都消磨在卫府。
裴孤鸿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季青城正在看卫昔昤写字,漫应了一声,许氏怀疑他很有可能没听到心里去。也没关系,大不了到时候再遣人来请。这么想着,她告辞离开。
卫昔昤写了一张大字,抬头看向季青城,见他无意识地看着窗外,就扯了扯他的衣袖,“青城哥哥,你在想什么?”
季青城收回视线,“在想——你和你大姐的不同之处。”
卫昔昤惑道:“不同之处?我和大姐有相同之处么?根本就没有啊。”
季青城笑,没说话。之于他,自然是有的,最起码,曾经以为是有的。以为自己把她们一视同仁,把她们当做一个可爱或美丽的异姓妹妹来帮忙、照顾。
可妹妹与女孩,是两回事。卫昔昤是妹妹,无条件地满足她的愿望,宠着她,哄着她;可卫昔昭,是女孩,帮助她,牵挂她,有时候也气她、生她的气。
完全不一样的。
卫昔昤不会时时浮现在他脑海,不会在想见而见不到的时候心生失落,或者担心——担心她有没有如裴孤鸿那样的人缠住,担心她会不会觉得别人很好,比他出色,比他更让她开心。
他轻呼出一口气,唤来小九:“去把龙渄请过来,我和昔昤陪他过节。”
“酒也是不能少的。”小九了然地笑着,出门去准备了。
午间,两大一小坐在桌前,季青城和龙渄畅饮,卫昔昤则像只贪吃的猫儿一样,呼噜呼噜地闷头吃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