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父亲也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卫昔昭笑了一下,继而,心绪转为沉重。卫昔晽知道龙渄的身世么?若是知道还愿意与他定情,那么,就只能等父亲出征回来再见机行事了。
在这时候说,会让父亲不悦,无法心无旁骛地离开;也会让卫昔晽被责罚,最重要的是,会对她生出怨怼。在这府中,亲人之间,敌对的比亲近的还多,她实在不想失去最亲近的姐妹。
“龙渄之事,只是近年来皇室血案之一。你心里有数就好,不需对旁人说起。”卫玄默叮嘱完,笑着拍拍女儿的头,“今时不比以往,你要忙的事还多着,回去吧。”
卫昔昭回到房里,勉强放下纷乱思绪,处理手头的事。
翻账册,查清以往卫府纳妾所需的银两,命人去账房领了银子,又从自己房里取了五十两,让沉星一并送到卫昔晙房里。
卫昔晙这一去,等于是被流放出去了,只是地方繁华一些。父亲如此对待此生的第一个孩子,不会好过,只是不愿流露罢了。
卫昔昭对卫昔晙没什么好感,对他慷慨,只是不想让父亲心生酸楚、失落。
再没有比儿女自相残杀更伤人心的事情了,父亲重罚卫昔晙就是因为太深的失望寒心,所以,于情于理,她都得善待卫昔晙。
卫昔昭这边有了动静,别人才纷纷掏腰包出银子,除了许氏,都比卫昔昭少出了五两或十两,是刻意给她面子。
卫昔昭因此得出结论——父亲出征之前这两日,都不会有人和自己唱反调,谁也不傻,不会迎着刀口去撞。而卫昔昤虽然年幼,表示点心意也没坏处,卫昔昭又命人将她要出的那一份送了过去。
卫昔晙在第二日便拖着还十分虚弱的身子上路了,带着沫叶去了京城。
对于卫昔昀,卫昔昭责令她禁足一个月。鉴于她以往都把禁足之事当做耳旁风,卫昔昭索性让两名婆子到正房去盯着,只要她敢出房一步,就掌嘴惩罚。这么做的另外一个好处,就是能光明正大的探听到正房的大小动静。
处理这些事之余,卫昔昭又让沉星去取了卫玄默一件日常穿的锦袍过来,又去库房找了上好的衣料,想比照着尺寸,赶出两件衣服来,让父亲带着家中的一点暖意出征。
时近黄昏,冯喜过来了,道:“老爷晚间要在书房待客,问大小姐有无功夫做几道菜。”说着笑起来,“大小姐做的饭菜可口,老爷怕是吃上瘾了。”
卫昔昭笑问:“有几位客人?”
“只一位。老爷说随意做几道菜即可。”
卫昔昭就和沉星做了六菜一汤,亲自送过去。
小九站在书房廊下,向卫昔昭施礼后,对沉星道:“耽误姑娘片刻,有事询问。”
“好啊,辛苦小姐了。”沉星俏皮地笑着,将手中食盒递给卫昔昭。
这两个人!卫昔昭没奈何地凝了沉星一眼,心知肚明,今日所谓的客人是季青城。
夕阳的光影斜斜进入室内,使得严谨端肃有所缓和,且多了几分朦胧之感。
季青城慵懒地坐在桌前透雕椅上,手握酒杯,杯中有酒。
这世间真有这样一种人,何时何地,都是优雅悦目的。
暖暖光影刻画出他修长手指的清晰线条,柔和了他的容颜,加深了浓眉、长睫的漆黑。
俊美得不切实际。
卫昔昭放轻了脚步,怕惊动他。
季青城却抬了眼睑,一双堪称美丽的眸子柔和地看着她。
卫昔昭施礼后,边摆饭边四下环顾,“家父去了何处?”
“有点事,稍后返回。”季青城喝掉杯中酒,放到她手边。
卫昔昭倒酒,随后看向他手臂,“侯爷的伤好了?”否则,昨日他也不会冒充刺客吧。
“已无碍。”季青城接过酒,忽然问道,“荷花好看?”
卫昔昭明白他话中所指,“百花都好看。”
季青城敛目看向桌案上的菜肴。
火腿炖肘子,雪菜黄鱼,琵琶大虾,蜜汁番茄,清炒竹笋,鲜蘑菜心,龙井竹荪。
三荤三素一汤,色香皆具,味道自然也会鲜美。
“侯爷慢用。”卫昔昭款步出门。
季青城看了她背影一眼,欲言又止,顾自饮酒。
回去的路上,沉星道:“小九说,世子被侯爷打发去了官府,处理表少爷的案子,一定会严加惩戒的。”
卫昔昭轻松许多,“如此最好,能放下心来度日了。”
“表少爷总归是官员,要等侯爷上奏朝廷之后才能有定论。小姐还要等一段日子。”
“我不心急,只要他不能再出来作乱就好。”卫昔昭隐隐觉得,小九是借沉星之口让自己心安。小九倒是了解季青城,知道季青城是不会与自己说这些的。
连忙了两日,在卫玄默与大军汇合的这日早间,卫昔昭终于赶制出两件锦袍,匆匆忙忙送到书房去。
卫玄默让随从将锦袍放进行礼,眼中有一丝不舍,“好好照顾自己。”
“嗯!”卫昔昭握住父亲的手,心生酸楚。
离别之后,再聚之前,父亲势必要经历一番沙场的腥风血雨。夏无纳凉处,冬无取暖炉。也许父亲已经习惯那一切,可她却在这时忍不住心疼、牵挂。
她拼命忍住泪水,心头很多话语,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怕一开口便会落泪。
“不必送我,等家书即可。”卫玄默反手握住女儿的手,轻拍了拍,转身,阔步离去。
卫昔昭茫然追了几步,又缓缓顿住身形,目送父亲伟岸身形消失在甬路尽头,泪水慢慢模糊了视线。
片刻后,她拭去泪水,让自己平静下来。卫玄默的儿女,不该动辄哭泣,更不该因为短暂的离别消沉。没有父亲这样的人,便没有苍生的安乐家园。她该以父亲为荣,听父亲的话,好好的照顾自己。
转身时,卫昔昭看到躲在路旁树下的卫昔晽。
卫昔晽很失落,“父亲平时总训我、罚我,可这一走,心里还是不好过。”
卫昔昭勉强笑道:“都是为你好,你比谁都清楚,自然不好过。”
“你也别难过了,想想好处。”卫昔晽环住卫昔昭肩头,“日后你持家,多带我出去走走。无暇出门的话,就让我自己出去玩乐,行不行?”
卫昔昭打趣:“你自己出门我怎么放心呢?除非有护着你的人。”
“又来了,又来了…”卫昔晽喃喃叹息。
卫昔昭遣了身后的丫鬟,声音转低:“前两日,父亲和我说了几句龙渄的身世,那些事,你知道么?”
卫昔晽愣了片刻,目光转为黯然,“知道。以往是我追着他缠着他,他总躲着我,后来没办法了,才和我说了这些,想把我吓跑。”
而结果,自然是没把卫昔晽吓跑,反倒情投意合,相互陪伴。
“大姐,我没想那么远,只是觉得他过得太苦,太孤单,我想陪着他,想让他开心一些。”卫昔晽轻声道,“说不定皇上哪日想起他来,又会让他回京做皇子,也许到那时他就嫌弃我了,觉得我没心没肺觉得我傻——我都想过的,可我不在乎。我心疼他。”
几乎没有条理可言的话语,却道尽了一个女孩的执拗、善良、深情。说没想那么远,其实已是什么都想过了。
卫昔昭听了,红了眼眶,“我心疼的却是你。”随即强扯了扯嘴角,“今日也不知怎么了,听不得一点伤感的事。”
“那我们不说这些了。”卫昔晽放开手臂,“快回房去,有事情忙,你就没功夫难过了。”说着连连挥手,“快走快走,我也赶着去昔晴房里,她找我有事。”
可怜兮兮的笑容,故作坚强。
卫昔昭顺从地转身,却是更加难过。之后又笑自己太悲观,哪里就会有想得那么坎坷?卫昔晽也许就是那个最有福气的。
玲珑阁院中,站着许氏。
许氏的视线从荷花盆栽转移到卫昔昭身上,和颜悦色地道:“我要接乐芊、乐莹过来,陪我住在正房做个伴。特意过来问问你允不允许。”
“我怎么敢不允许。”卫昔昭莞尔笑道,“要不要我帮你备车去许府?”
“不用。”许氏有点意外,“怎么二话不说就同意了?还以为你不喜欢她们姐妹的。”
“我喜不喜欢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一定会将她们接过来。”卫昔昭不难猜出许氏的打算,“我不同意的话,你少不得找人多嘴杂的场合提及此事。为免落下忤逆尊长的坏名声,我还是痛痛快快答应的好。”
过日子,尤其是当家做主之时,得到的好处坏处是均等的,都得平静接受。
“果真是冰雪聪明。”许氏也是一笑,“我本打算端午节宾客盈门的时候,再次提及此事的。”
卫昔昭轻声地笑,丝毫城府也无的样子,“不必那么麻烦,累到你就不好了。”
许氏出门的时候,卫昔昭猜想着她怀孕之事有没有确诊——那日生了点气就晕了过去,也只能是怀孕的征兆,不然许氏可不是那么心窄的人。却没想到,她在把脉之后没个动静——是还没确诊?若是郎中言之凿凿,许氏就会打消去前院的念头;恐怕就因为没确诊,她才去了前院自讨没趣。
许氏不知道的是,因为她不了解她的夫君,才怎么做都是错。武将出身的人,是把什么话都当成军令来说来做的,心意定了就不会再更改。自然,卫昔昭也只是在这段日子才慢慢了解了父亲的性情。所以,才能让许氏摸不清方向,要么忍,要么就出错。
“小姐,”落月出门回来,脸上写满疑虑,“不知是怎么回事,萧先生搬去了兰苑,说要在那里教书。”
“那侯爷呢?”
“侯爷搬去了老爷的书房。听人说,等世子回来后,也要搬去和侯爷同住。”
这是不是意味着,父亲要他们照看府邸?谁都知道,他们两人不合,也正因为这一点,才可以相互牵制,不至于在府里闹出风波来。
这制衡之道,父亲倒是信手拈来。卫昔昭弯了唇角。
“还有一事,”落月又道,“莫公子这些日子都不曾让人来请您下棋,奴婢好奇就去打听了,原来是病了。二姨娘和二少爷都去看望过了。”
“好事啊。”卫昔昭语声不自主地多了几分漠然。多在病床上躺几日,若是有心智的,也能看穿看淡一些事。这病,恐怕与卫昔昀脱不了干系。不知卫昔昀是怎么和莫兆言说的取消提亲之事,言语想来很难听吧,不然也不至于把人伤得病倒在床。
——
裴孤鸿回府后,得知要搬去书房,气冲冲地去找季青城,“你自己愿意住哪儿我不管,为何要我陪着你?这可不是公事,你管不了我!”
“谁要你陪我了?”季青城像是在看着一个疯子,“谁又一定要你搬来了?”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卫大人的意思,你听不听都随你。若想搬出后花园,自己另寻个住处。”
反过头来嫌弃自己?换做平时,裴孤鸿早就发火了,今日却乐得如此,之后仍是不解,“那卫大人又是什么意思?”
“你我说话总归有点分量,万一府里出了什么大事,也能主持公道。”季青城继续整理手边的书籍,“有一个人搬来,做做样子即可。”
裴孤鸿闻言笑起来,转身就走,“能不搬就好,我命人准备酒席,请大小姐看看我带回来的两条锦鲤。”他是故意说给季青城听的,故意气他。
季青城蹙眉,冷声警告:“日后不可再受贿!”
“谁受贿了?都给银子了!上次被你踢碎的那些物件儿,也都付了银子的——对了,这笔账你得记着,早晚得还给我。”裴孤鸿道明自己是清白的,快步走了。
又用这种借口接近卫昔昭。早晚把他这条路断了!季青城手里的书扬起,最终,只是轻缓地放回到桌案上。
近正午的时候,许乐芊和许乐莹来卫府居住。许太夫人亲自送两个孙女过来,之后顺理成章地留下来用饭,在季青城看来,不外乎是与许氏商量着如何把卫昔昭搬下台来。
结了那么深的仇,却不能不让许家人进门,相反,还要表面上和和气气的。季青城现出玩味地笑,卫昔昭的日子,也真不轻松。
卫昔昭过来的时候,季青城有少许惊讶,她不请自来的时候太少见。
“侯爷搬来此处,我来看看有无需要添减的。”卫昔昭打量着房内的陈设,“侯爷用不着的,我命人送到库房去。”
话说的好听,其实还不是怕他将房里的物件儿随意扔到别处。季青城道:“竟还有心思记挂这些,难为你对卫大人的一片孝心了。”
卫昔昭见只是书架上的书籍有所更换,其余皆维持原貌,放下心来,态度愈发柔和,“侯爷以为我该记挂什么事呢?”
平平静静的,根本没把许家人放在心上的样子。季青城也就话锋一转:“离心存杂念之人远一些。”
卫昔昭为之一笑,“不曾与谁近,又如何远?”
此时,去玲珑阁传话又跟来书房的阿海却在门外出声道:“大小姐,世子爷还等着您呢,快些过去吧。”
“你吵什么?你又急什么?”沉星语气中尽是恼火。
似被人戳穿了谎言,卫昔昭汗颜。
季青城勾出浅浅笑意,“何为近,何为远,你可曾分清楚?”
“世子先送荷花,又盛情相邀,若不去登门酬谢一句,就是失了礼数。”卫昔昭有些底气不足,“这似乎不是远近的问题。”心里却是怪季青城——你把人抓来同住在书房,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么?也不知怎么回事,裴孤鸿还是安稳地住在紫薇苑。
“别去。”她去了,就是一两句能推脱掉的事情了,季青城太了解裴孤鸿的性情了。
不去,裴孤鸿的面子往哪儿搁?自己又成了什么人?自以为是、端架子的人么?卫昔昭不置可否,笑着告辞。
季青城却展臂拦住了她,“为何不答应?”
卫昔昭暗自叫苦不迭,直言道:“如果侯爷是我,又能如何?今日是私事,改日世子以公事为由遣人去传,我也是推脱不得的。”随即,又不解而不满地看向他,“侯爷为何这般计较此事?”心道:若要说避之不见,第一个应该是你,可不是裴孤鸿。
“心里不舒服。”季青城凝视她,“你就是根木头。”若换了寻常女子,怕是早已在他和裴孤鸿之间犹豫甚而做出取舍了,她倒是好,什么都没意识到。
在卫昔昭听来,他却是前言不搭后语,完全不明白话中深意。正要追问的时候,小九走了进来,禀道:“侯爷、大小姐,正房来人找大小姐,似乎是出了什么事。”
季青城吩咐:“把人叫进来。”如今出事就是有人要算计她,这是根本不用想的。
进来的是茗烟。茗烟道:“大小姐,夫人和许太夫人请您过去,做主查清一事。”
季青城落座,问道:“是什么事?”
如果是卫昔昭问,茗烟是不会透露的,可季青城就不一样了。茗烟恭声道:“是四小姐和二姨娘手里有件证物,证明三小姐与外院的人有染。夫人如今不当家主事,就请大小姐过去查明真假。”
卫昔晽中招了。
卫昔晴今日请卫昔晽过去,应该是二姨娘早就开始谋划的事情。看起来是打压三姨娘和卫昔晽,其实真正的目的是打压她,能用这件事给她扣上理家无方、纵容庶妹私通男子的罪名。最终的目的,是和她争夺持家的权利。卫昔昭暗暗叹道:好深沉的心机。二姨娘轻易不出手,一出手就试图一举得逞。谁会想到,她连三姨娘的家世都不顾及了,是许氏给她撑腰的缘故吧?
而所谓证物,应该就是那枚玉扳指。
卫昔昭转身要去正房,季青城却对茗烟道:“你先下去。”语声多了几分冷意。
茗烟有心让卫昔昭快些赶去,却不敢违背季青城的意思,只得不甘地退出。
季青城问:“你打算怎么应对?”
“没打算,若说有,大概就是胡搅蛮缠去。”卫昔昭说的是实话。
“上不得台面,却也只得如此。”季青城站起身,愉悦笑道,“我同你一起。”
龙渄与他交情匪浅,他这么做,也是想确保万无一失。卫昔昭欣然点头,却还是应了一句,“侯爷这是信不过我么?”
季青城打趣道:“怎么会。你颠倒黑白的本事,我是由衷钦佩。”她能让许乐芊和卫昔昀打在一起且能把责任撇的清清楚楚的事,他身边的侍卫到今日还津津乐道。
卫昔昭也不介意他语声中的戏谑:“在侯爷眼里,我是没办法做好人了。”
“好人有什么好处?稍不留神,就会变成窝囊、任人欺辱之辈。”
卫昔昭认同之至。
到了正房,许乐芊一见季青城,忙敛起幸灾乐祸的笑,羞赧地别转脸。她的脸还未完全消肿,这时也实在没想到季青城也会过来。与她相较,许乐莹就显得端庄得体,先是笑着施礼,又与卫昔昭客气地寒暄两句。
季青城径自坐到客座。因为卫玄默的关系,只要在这府中,他就以客人或是晚辈自居。
卫昔昭看到被人强按着跪在地上、绑了双臂塞住嘴的卫昔晽,心里就动了怒,明眸流转出锋利光芒,环视众人:“这是谁的主意?”
二姨娘忙起身答道:“是妾身和四小姐的意思。实在是因为三小姐言行粗鲁,我们怕冲撞了太夫人…”
卫昔昭冷笑,“你们刻意选在这时候说出此事,还怕冲撞到谁么?寻常人都把家丑不可外扬挂在嘴边,你们却生怕外人不知道家中是非!如今府里是谁持家?你们刻意闹到正房安的是什么心?!事情还没个结果,你们就敢对三小姐动手?依我看,就该先把你们惩戒一番!”之后看向两名钳制着卫昔晽的婆子,“三小姐也是你们能动的么?是不是活够了?!”
分外凌厉骇人的气势,两名婆子为之惊恐,慌忙松开卫昔晽,跪在地上连声告罪。
许氏温声道:“昔昭,先坐下。正事还没查清,就先为这等小事动怒,实在是不值。”谁不明白,紧要关头最缺少的就是时间,时间拖得越久,能想到的对策越周全。而现在很明显,卫昔昭十分擅长转移人的注意力,她才不会成全。
季青城却很享受现在这情形,眼中闪过笑意。卫昔昭此时的小模样,是他最乐意见到的一面。
卫昔昭亲手扶卫昔晽起来,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示意她什么也别说。随后,在一旁落座,闲闲啜了一口茶,才冷声对二姨娘道:“说说吧,怎么回事?你可要想清楚再说话,若被我查出是你无中生有,可别怪我不顾往日情分!”

第六十七章 歌、吻
许太夫人笑眯眯地接话道:“要说昔昭这孩子,冷下脸来也是真吓人。不要说一个姨娘,就连老身都有些打怵了。”暗指卫昔昭危言耸听、不让人说实话。
二姨娘的头埋得低低的,怯怯地道:“太夫人说的正是,妾身这心里真是怕得厉害。大小姐若是信不过妾身的话,那此事就忽略不提吧。”
“我若是笑脸迎人,旁人又少不得说我太过轻描淡写。”卫昔昭很无奈地叹息,“我这也是照猫画虎,学着夫人的做派。现在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许氏对卫昔昭发火的时候,要比卫昔昭此时的态度更强硬,对这一点她自然无从辩驳,忙将话题拉回正题:“好了好了,什么做派有什么打紧的,说正事吧。”
二姨娘摊开掌心,将玉扳指送到卫昔昭面前。
卫昔昭接到手里,凝视片刻,“此物…”随后道,“你先说是怎么回事。”
二姨娘道:“今日四小姐向三小姐请教作画的技巧,恰巧妾身也在。姐妹两个后来用了些点心,都乏了,就在美人榻上睡着了。妾身给三小姐盖毯子的时候,见这枚玉扳指从领口滑了出来。”语声一顿,指向那枚扳指,“大小姐什么新奇物件儿都见过,一看就知,这是男子所戴的样式,且品相极佳,一看就是戴了很久的。妾身隐约记得,在龙公子手上见过此物。就算不能确定是龙公子的,试问男子随身之物却被三小姐贴身戴着,是为何故?妾身实在想不出旁的解释。”
卫昔昭一直静静聆听,敛目凝视手中扳指。的确是她曾见过的物件儿,可此时自然是绝对不能承认的。室内短暂的沉寂之后,她问道:“说完了?”
“是。”
“三小姐怎么说的?”
二姨娘道:“三小姐张口就骂抬手就打,妾身也无从询问,也是因此,才命下人强行绑了三小姐。”
“唉!你这傻丫头。”卫昔昭看向卫昔晽,很是感慨的样子,“这有什么好隐瞒的?你对她们说出实情又怎么了?此事虽与我有关,却也不是见不得人的,又怎么会给我惹上麻烦?”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惊讶不已,甚至季青城都报以疑惑的目光,实在搞不清楚她在闹什么——好端端的,怎么把自己也扔到是非里去了?
卫昔晽的惊讶只有瞬间,随后低下头去,决定按卫昔昭眼色行事,一言不发,装哑巴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