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这么多人,连声“夫人”都不肯说。许乐莹和许乐芪听得心里直打鼓,才明白许氏为何在席间叮嘱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昔昭,这事情我给你处理,你去给我做碗饭来。”卫玄默温和地笑看着卫昔昭,“忙了整日,还未正经吃口东西。”
“爹爹稍等。”卫昔昭笑着去了小厨房。
许氏过来之后,见侄子、侄女垂首站卫玄默面前,暗呼糟糕,只恨这两人不知轻重,又恨自己疏忽,竟没看紧他们。
卫玄默眼角瞥她一眼,却问小九:“你是小侯爷的人,不会偏袒谁,便说说是怎么回事。”
小九恭声道:“小人奉侯爷之命,前来玲珑阁知会大小姐一件要事,途中却看到许家公子、小姐前后脚赶来。之后,许家公子便鬼鬼祟祟等在玲珑阁附近。小人怕他动了什么歪心思,要偷取财物,甚至…为防不测,便将人抓了。毕竟,大人脸上不光彩,对于侯爷也是有害无益。”
卫玄默又问许乐芪:“你一个外人,跑来内宅做什么?”
许乐芊忙接话道:“哥哥是送我过来的…”
卫玄默斥道:“多嘴!卫府内宅谁还会暗算你们不成?你们若信不过府中人,又何必前来!”
许乐芪勉强找了个借口,道:“之前听闻卫家大小姐棋艺高超,今日贪杯又多喝了酒,便求着乐芊带我前来,看大小姐能不能赏脸对弈。”
“贪杯便能夜入内宅?贪杯便能失了德行?贪杯便能鬼鬼祟祟?”卫玄默的笑,让人心底发寒,“这便是许府的家风么?”
“此事都怪妾身,是妾身没有督促他们。再者,他们在许府日常言行随意惯了,又以为都是自家人,便没那么多忌讳。”许氏极力为二人开脱之后,又转头冷声斥责,“一再告诫你们,即便是自家人,也不可失了礼数,你们却这般不争气!看你们祖父怎么责罚你们!”
“你说的是,再怎么样,他们也是你许家人;再不成体统,也轮不到我出手管教。”卫玄默语声中带着浓浓的讽刺。与许府诸多牵连,再加之也实在是怕自己不在府中的时候,许府会百般为难长女,也只得点到为止。
许氏心内稍安,场面话却必不可少,“老爷即便出手管教,也是应当的。”
卫玄默怒视许乐芪,沉声道:“日后,你不必再来卫府。你这样的贵客,我卫府款待不起。”
许乐芪明显地有些失望。那清丽的娇滴滴的美人儿,日后再也见不到了?真是憾事。
许氏气得想给侄子两耳光,厉声道:“还杵在那里做什么?”
许乐芪这才反应过来,拱手赔罪、致谢。
卫玄默嫌恶地轻轻摇头,“冯喜,你与管家一道,将这两人送回许府,细说原委。”
“是!”
许氏也要随之出门,却被卫玄默拦下,“我还有话要说。”
许氏低眉敛目,“老爷请讲,妾身洗耳恭听。”
卫玄默思忖片刻,缓声道:“自你进门,府中是非反倒多于以往,且事情一桩比一桩为人不齿。你想必是被父母娇惯坏了,着实不懂持家之道。既是如此,今夜便将对牌交给昔昭,日后让她打理府中事宜。”
许氏闻言身形不稳,倒退两步,之后跌坐在一张座椅上。虽是早就料到的事,亲耳听他说出来,还是承受不住那份屈辱感。忽然明白了一向脾气暴躁的他今日为何这般平静。他早就在等着这样的事情发生吧?如此,他才能名正言顺地让他的长女持家,否则,将她晾在一处终是有些勉强,不如这时,理所当然。
“这两日抓紧将账目核对清楚,等昔昭接手之时,你我再知会府中众人。”卫玄默看向许氏,“你可有异议?”
许氏木然地扯出一抹笑,“老爷爱女心切,妾身理解。只是担心,昔昭持家,处境怕是会更凶险。老爷就没想过么?您这样很可能是害了她。”
“若连一府之主都不能胜任,她日后处境只会更令人担忧。”长女不似许氏,有娘家一大家人做顶梁柱,日后出嫁,能帮她的人又有几个?倒不如早些历练。这些事,卫玄默早已反复思量多时,此时也便反应平平,“你回去吧。”
这便是她的夫君,对不同的人,态度天差地别。许氏站起身,身形有些摇摇欲坠,踉跄着出门而去。
用饭的时候,卫玄默说了持家之事,又正色叮嘱卫昔昭:“许乐芪与许乐芊儿时患过时疫,九死一生,从那之后,许家人便分外娇惯。到了今日,他们就成了无法无天的性子,今日事换了旁人,是如何也不敢为之,他们却是等闲视之。日后你尽量不要离府——这对兄妹实在是不成体统,恐怕少不得还要找你的麻烦。”
“可是,女儿早已和三妹说好了,明日要去寺里上香祈福。”上次季青城提起之后,她就和卫昔晽打了招呼,把卫昔晽高兴得什么似的。此时,她不由猜测许乐芊有没有那份城府,会不会环环相扣地施以毒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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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劫持”
卫玄默犹豫片刻,还是摇头,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看还是别去了。”
卫昔昭心念转动,莞尔一笑,“女儿不可能一直躲在府中的。他们若有心算计,我们不妨将计就计。况且,他们若对我行踪了若指掌,是不是意味着有人吃里扒外?”
“你的意思是——”卫玄默会心一笑。
父女二人又倾谈多时,卫玄默才回了书房。
当夜,卫昔昭歇下之后,听说学堂失火了,小院被烧得很严重,幸亏扑火及时,文江院别处才没有被殃及。她怀疑和季青城有关,因为下午才谈及此事,可又觉得他实在不像是用这种方式处事的人,直到入睡,也没想出个头绪。
第二日一早,失火之事有了下文,学堂再次停办,别家小姐日后不能再来了。
卫昔昭准备停当,和卫昔晽一起出门上香。而这次,卫昔昀也凑热闹,要一起前去。
见卫昔晽要发脾气,卫昔昭忙握住了她的手,对卫昔昀笑道:“随你就是。”
卫昔昀恭声道谢,匆匆忙忙备车启程。
马车缓缓离开龙城的市井繁华,走上僻静的路段。
跟车的婆子在外面低声禀道:“表小姐的车跟来了。”
果然是这样,卫昔昀和许乐芊已经联手,卫昔昭只是不能确定,她们今日要如何加害自己。怕卫昔晽也被卷进是非之中,便让车夫和几名护院送她先一步去寺里。
许乐芊昨日才犯了错,今日便能离府,许府对儿孙的态度,何止娇惯二字。说起来也是,卫昔昭讽刺地想,把许乐芊罚的重了,万一她想不开有个三长两短,还怎么指望她嫁给名门望族为许府增光?
漫漫思绪中,驾车的马忽然被强行带住,发出一声嘶鸣。
伪装成车夫的冯喜在外面低声道:“大小姐别慌,我们的人稍后就到。”
虽然已经和父亲事先商量好,做了万全准备,可此时的气氛还是让卫昔昭隐隐有些不安,不由将帘子挑开一道缝隙,观望外面的情势。
有一蒙面人正骑马极速赶奔过来。
蒙面人越来越近,冯喜拉低了帽檐,手则抽出了闪着寒光的短刀。
蒙面人忽然腾空而起,身形飞向卫昔昭的马车,苍鹰般矫健迅捷。
早已蓄势待发的冯喜飞身而起,短刀凌厉地刺向蒙面人。
蒙面人竟轻松地避了过去,甚至还忙里偷闲地给了冯喜一击,冯喜闷哼一声,身形颓然落地。
蒙面人轻而易举进了马车。
卫昔昭紧张地连呼吸都停顿了。这时间不由怀疑蒙面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父亲说,冯喜曾是沙场上分外骁勇的将士,只是因为厌倦了杀戮的惨景,才甘愿屈居卫府做一名不起眼的下人。随便出手便能打败冯喜的人,许家人是从哪里寻来的?自己是不是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极度紧张之下,卫昔昭身形向后挪去,抬手阻止蒙面人趋近,开口说话,语声多了几分沙哑:“你再靠前,我便咬舌自尽!”语毕,只觉马车空间实在是狭小,闷得她几乎发狂。
“值得么?”蒙面人语声极低,研读着她眼中的果决,双眸现出笑意。
语声、双眼,都是她熟悉的。卫昔昭愕然,“你…”
蒙面人先摆手阻止她的语声,继而抬手扯下面纱,现出俊美容颜。
季青城。
卫昔昭呼出一口气,生平第一次暴躁了,这玩笑开得太大了。
马车外已经乱了起来,随行人员围了上来。
“不可妄动,万一你们大小姐被人杀了谁负责?”是许乐芊凌厉地警告声。
“是这个理,”卫昔昀应声道,“大姐的安危为重。”
沉星的声音则已哽咽,“小姐…”
季青城又将面纱戴好,趋近卫昔昭,在她耳边低声道:“此时你听我的,稍后我再跟你解释。”怕她不安,又加了一句,“卫大人知情,并不反对。”
已知他是谁,紧张的心绪便转为了不自在。他温热的气息吹在她耳畔,让她慌乱地别转了脸,无声地点了点头。
季青城抽出长剑,挥手将车帘削去一条,以便两人能看清外面的情形。
除了许乐芊和卫昔昀不慌不忙,其余的人都是满脸惊慌,站在外面不知所措。
季青城怕眼力好的看出他这“刺客”行为反常,松松圈住卫昔昭的身形,一手则指向远处,示意她观看。
向此处赶来的,似是一队官兵。
只是为了算计自己,许家人弄出来的阵仗也太大了吧?
季青城耳语道:“让他们如常赶路,不可对外人提及此事。”又带着笑意叮嘱,“好歹做出个被劫持的样子来。”
卫昔昭只是不满他与自己姿态上这般亲密,侧头瞪了他一眼,又定了定神,才显得惶恐地道:“如常赶路,若有人问起,你们只说不知。”
“这…”冯喜、沉星等人也看到了官兵,左右权衡,只觉得怎么都是不妥。
“你们想看我被贼人杀害么?”卫昔昭语声变得急切,将贼人二字咬得很重。
季青城环着她肩颈的手臂收紧了一些——竟敢趁机骂他!随后道:“你们再拖延,我便将她杀了!”语声自是伪装得沙哑,不似平时。
“还不快赶路!你们怎么这么不知轻重!”许乐芊率先走向马车,“你们若有本事,稍后再想法子也不迟。”
“快些,听我的就是!”卫昔昭也拔高了声调。
一行人忙迅速就位,尽量做出平静的样子来赶路。
走了片刻,官兵拦住了去路。许乐芪显得耀武扬威的,高声道:“各位小姐,全部下车!我们亲眼所见,正在追捕的一名逃犯躲进了一辆马车之中。倒是没看出,卫家竟有人与要犯勾结!”
卫昔昭看着季青城的眼色,厉声道:“胡说!这种事也是你能乱讲的?”心里其实很茫然,不知道季青城和父亲究竟要唱哪出戏。
“说话的可是卫大小姐?”许乐芪跳下马来,脸上有着藏不住的猥琐的笑,“莫生气,你下车来,便能证明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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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乖
“你竟敢怀疑总兵家眷窝藏要犯?你…”卫昔昭显得委屈而又慌乱,辩解时便让人觉得底气不足。
在这情形下,这种反应恰如其分。季青城拍拍她的脸,以示赞许。
卫昔昭报以冷眼,很不满地抬手打了他一下。
“这是没有的事,哥哥你是不是看错了?”
“是啊,我们都没有看到。”
许乐芊和卫昔昀下了车,你一言我一语地出言掩饰。
“什么哥哥?”许乐芪故作凛然之色,“公是公私是私,这种时候没有兄妹,缉拿逃犯要紧!”
冯喜、沉星见状,明白许乐芊和卫昔昀是蓄意添乱,事态已经由不得控制,愈发不知如何是好,后者憎恶地瞪着卫昔昀。
许乐芪又对卫昔昭道:“卫大小姐,请下车让人搜查,不要让我无法向总兵大人交待。”
“我…”卫昔昭的迟疑是因为疑惑——父亲明明说会派人跟在后面保护的,怎么此时还不来?是不是被季青城这个祸害给拦下了?
许乐芪关切地道:“卫大小姐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无妨,你尽可告知于我,我自会设法助你。”
之后,一道低哑的男声自车内传出:
“你们全部退后,否则我便杀了她!”
“怎么回事?”
官兵皆是满脸惊异,只有为首的许乐芪是装出来的。
“事已至此,也不好再隐瞒哥哥了。”许乐芊道,“方才的确是有人上了卫大小姐的马车,只是…她说要我们如常赶路,我们只得依言行事,实在是怕她被逃犯轻薄甚至杀害…”
“正是如此,”卫昔昀诚惶诚恐的,“还请各位官爷体谅。”
许乐芪诱导道:“哦?竟有这等事?我倒是想不明白了,究竟是大小姐与要犯勾结,还是怕失了名节不敢声张?”
“大小姐怎么会与人勾结呢?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啊。依我看,是那要犯见大小姐貌美…”许乐芊似是为卫昔昭开脱,其实是隐晦地承认了后一种说法。
安上莫须有的罪名,就会与卫府结仇,他们不敢,之前的铺垫,还是要让她名节尽毁。这一番筹划,可谓费尽心思。
卫昔昭期许地看向季青城,觉得他也是时候为自己澄清了。
季青城却道:“实不相瞒,我的确是爱慕她容貌,才手下留情没有杀她。你们可要想清楚了,是要她与我同归于尽,还是放我和她离开。等我尽了兴,自会放了她——如此美人,我也不忍心杀害。”
冯喜怒声道:“大胆狂徒,你可知她是卫总兵的掌上明珠?你若敢毁了她名节,日后定被挫骨扬灰!”
“那我现在就杀了她!”季青城见卫昔昭被气得不轻,怕她出言搅乱自己的计划,抬手掩住了她的嘴。
他到底是来帮自己还是来害自己的?卫昔昭极力挣扎着,发出含糊不清地声音。
卫昔昀和许乐芊听了,现出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的笑。
许乐芪原本觉得逃犯的声音不对,此时见里面的人按计划刁难卫昔昭,便打消了疑虑。
其他人则是心急不已,生怕卫昔昭出了闪失,日后无颜再见卫玄默。
“人命关天…”许乐芪一跺脚,“你便将人带走吧!唯有一点,断不可伤了卫大小姐,否则我定会将你千刀万剐!”
沉星从众人中站出来,眼中含泪,却斩钉截铁地道:“你若带走大小姐,便一并将我带上吧!”
“难为你如此忠心,稍后便成全你。”臂弯里的人已经急成了要炸毛的猫,季青城连忙附耳道,“等人将真正的狂徒带至此地,便可真相大白。听话。”
卫昔昭这才安静下来,呼吸却不能瞬间恢复平稳,带着几分气急败坏,打开了他的手,抬头看向他。她倒是可以不计较太多,只是心疼外面真正为自己担忧的冯喜、沉星。
绯红的脸颊,微张的嫣红双唇,轻蹙的黛眉,水光潋滟的明眸,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娇弱身躯…这番不经意现出的无助、妩媚,没有任何预兆地搅乱了季青城的心绪。
似是一颗小石子落入湖心,引发阵阵涟漪。
季青城的手落在她容颜,寸寸滑过如玉肌肤,拇指轻柔摩挲着柔软唇瓣。
卫昔昭抿紧了嘴,气得直咬牙,手伸向他的脸。这次是真的想把他的脸抓花。
季青城捉住她的手,歉意地一笑,毫不费力地将她揽紧,“乖。”随即蹙眉,竟然在这种时候走神,也不知中了什么魔。
他的一个字引得卫昔昭嘴角一抽,哄卫昔昤哄得把谁都当孩子了不成?决定只要他在龙城,就再也不做这种以身试险的事情了,她可禁不起他这样捣乱。若是按照她事先和父亲商议好的,事情就简单的多了,哪里会有这么多旁枝末节。
“你还在里面做什么?!是不是吃了豹子胆,要在这里欲图不轨?!”许乐芪没耐性在这里耗着,满脑子美人在怀的画面——按计划,里面的人会将卫昔昭送到他的住处,他既能及时享乐葬送掉卫昔昭的清白,日后又能将她纳为妾室,每日欢好。
正室的位置,即便他有心,也是不能给卫昔昭的——名门闺秀,哪里会受得了这般羞辱,拜堂成亲后岂不是要日日冷脸相对?为妾便不同了,地位卑微,只能小心翼翼地服侍他。他一面想,一面暗道女人心毒——这可是许乐芊连夜想出来的计策。
季青城不理他,只留意着周围的动静。鼻端萦绕着她清浅的香气,很是好闻——又是蹙眉,像是无法克制自己了,注意力总也离不开怀里的人。
许乐芪刚要再次警告,有人发出惊喜的呼声:“世子爷?!”
随着疾行的骏马趋近,许乐芪看清了为首之人,含笑容颜,白衣绝尘,确是裴孤鸿。在他身后,是几十名神色冷峻的侍卫;在他身侧的马上,驮着一个被捆绑的黑衣人。
一行人到了近前,裴孤鸿将身侧的黑衣人丢到了地上。
许乐芪和许乐芊看了,惊愕地张大了嘴,活似生吞了苍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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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笑
“是不是眼熟得很?”裴孤鸿笑颜依然悦目之极,周身却散发着寒意,目光也是锋利得让人心惊。
事先收买的人怎么会到了裴孤鸿手里?!许乐芪不能置信,走到近前凝眸细看。没错,是前些日子季青城的手下抓获的那名江湖客,罪名是私通官员狐假虎威。他听闻此人武艺高强,便连夜上下打点,将人弄到手里,又许以重金,这人才答应今日劫持卫昔昭。
本该劫持卫昔昭的人在地上昏迷不醒,那么马车上的人又是谁?是不是在等着揭发他?又或者,卫昔昭事先就知道此事?
祖父、父亲若是知晓此事,不死也要脱层皮…
种种猜测、预料,让许乐芪不寒而栗。
若是连性命都保不住,还想什么美人在怀。马车上的两人,一个也留不得!
“这人…似乎是在大牢里见过,世子爷怎么…”许乐芪一面笑着出言敷衍,一面慢慢退到马车近前,猛地抽出腰刀,用尽毕生所学、全身气力,挥出一刀。刀穿过帘子,极速刺向车厢内。
在场众人都没有料到这一刹那的惊变,不由齐声惊呼。
面不改色的,只有裴孤鸿。这种情况,季青城应付起来绰绰有余,毋庸置疑。
马车发出声响的同时,车盖从里面被挑开,季青城身形凌空而起,蒙面的黑纱已除去,俊颜晃过众人的眼。他揽在臂弯中的月白身影,正是卫昔昭。
身形下落之际,季青城手中长剑刺向许乐芪。
不过一瞬间,手势已变幻多次,剑身发出道道光芒,交织成袭人杀气。
许乐芪可以看出这一剑涵盖了十几种招式,也可以看清剑尖刺向自己哪个部位,却偏偏无从躲闪。
季青城与卫昔昭落到地上,除了轻摇的衣摆,一切静止。
许乐芪盯着直指自己眉心的长剑,面无人色。双膝一软,垂首下跪之时,惊觉眉心处已出血。
一滴刺目鲜红,落在他膝下平地。
随后,他又觉得手臂、肩头、胸膛疼得钻心,敛目打量,看到官衣已被划出几道长长的裂痕,血正缓缓渗出。
出招快,剑锋利。
许乐芪明白,就在刚才,他等同于死了几次。或者说,他已经死了。
在短暂的沉寂之后,人们齐齐看向季青城,包括卫昔昭。
季青城此时在笑。唇畔逸出风情线条,容颜宛若冰雪消融;凝视长剑的星眸,似在看着情人,目光温柔如春江水。
谁都知道他是冷酷的杀手一般危险的人,可谁也敌不过他笑容中的魅惑。不能不被温暖,不能不动容。
青城笑,倾城笑。
难得一见,见过便不能忘,似是最美妙的蛊毒。
反应平淡的,只有卫昔昭——在初次惊艳之后,平日也没少见到他的笑,已经慢慢习惯了,且无处知晓他平日待人极冷淡,也就不觉新奇。她只是对方才的事心有余悸,下意识地去留意他的神色。
而最先恢复如常的,是季青城。他将长剑抛给冯喜,语声平静:“方才得罪了。”
冯喜之前恐慌、愤怒至极,可在得知自己是败给了季青城之后,自然心服口服,报以释然一笑。
沉星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原处,双手蒙住脸,喜极而泣。
季青城环着卫昔昭纤腰的手微动。
卫昔昭一只手还扯着他的衣袖,意识到之后,忙松开来。之前对他的不满,因为这微小举动,全部消散。
季青城慢慢放开她,卫昔昭离开他身侧,款步去安抚沉星。
裴孤鸿留意到了两人微妙的举动,唇角向下,勾出不悦,语声亦是**的:“真假刺客已经分明,把总许乐芪罪责难逃,来人!将他捆了,送还给巡抚大人发落!”
“侯爷、世子爷,下官是想出其不意救下卫大小姐,你们误会了、误会了呀!”许乐芪的语声和身形一样,抖得厉害。只是生死关头,不得不申辩两句。
裴孤鸿语调愈发寒凉:“再多话,我此时就给你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