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怔震,千言尽散。
眼泪从空茫的大眼中滚落,融入寒海之水中,小若慢慢伸手握住涌入手心的海水,抬起头,缓缓于铃中对他跪了下去:“仙尊…”
白衣若雪,浮生了断,心如寒月,天地苍茫,于他,竟从始至终都只是一场错。
枉生的节,打乱了谁的定数,宿命中的劫,已然注定了悲凉。

“秋师叔!前面是什么?!”
秋雁儿拦下正欲上前的一名蓬莱弟子,正声道:“虽是一闪而逝,但我见得,那是妖阵,且不是寻常妖阵。”她淑然秀美的柳眉轻凛,一时疑,面上便凝重了几分,思略一晌细声叮嘱道:“我过去看一看,你们等在这里不要掉以轻心。”
诸弟子抱拳应:“是!师叔。”
秋雁儿谨慎地结了个蓝色结界,才御剑往方才红光一闪的方向驰了过去,顺着细细的妖气一直从云头往下降去,直至落在人间一条山道上。
一打柴的汉子正背了大撂柴火从山上下来,一抬头来见了她便傻住了。
“仙…仙女?!”
秋雁儿成仙多年,早已褪了凡胎修得仙骨,身具灵仙修为一身灵气不掩一眼望去便知不是凡人。她见那汉子腿一软便朝自己拜了下去微微一怔,刚要开口说话便见了他脚边一物。
“小心!”
那汉子趴在地上头还没抬起来,便被秋雁儿情急之下扬起的一缕急风掀到了一棵大树上,葫芦儿一样挂着荡来荡去。
秋雁儿一时未顾及打柴汉子,只两步上前用手指从地上夹起了一物,细细看了它一眼,温然笑嗔道:“小红蝎?好像是还未修成人形,但也有点妖力了…方才从妖阵中掉下来的是你么?可不许你随便伤及凡人。”
她言罢,再看了那小红蝎一眼,见到它背上恍然间竟有一点黑一点白,是如此眼熟,不由愣声道:“我…我是不是见过你?”心下一动,神情有惊:“…是在我很小的时候?”
小红蝎静静冷冷地任她捏着,也不挣扎也不动,只是听她说出这话之后,再如何冷静,身子也莫名一僵。
这丫头且还记得,而那个女人,却把它、把自己说过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秋师叔!”几名蓬莱弟子从云头追了下来。
秋雁儿闻声回神,愣了一下后出声道:“不是叫你们在那边等着吗?”
为首弟子立即抱拳:“不是的师叔,只因有峨嵋弟子追了过来有事要与师叔说,我们才立即赶来禀告师叔!”
秋雁儿微惊,忙道:“他人呢?”
“雁儿小姐!”那峨嵋弟子好不容易追上了拜寿归宗的秋雁儿一行人,听她点名立即从后往前来,双手作揖跪倒在地:“小姐随我再折回去一踏吧!尊者刚从瀛洲回来…想见小姐,望小姐能回峨嵋住一段时间。”
一听是从瀛洲回来秋雁儿眉头便蹙了,一面扶他起身一面道:“朗伯,我娘她又跟那女人去斗法了?”
那名峨嵋弟子当即垂了头。
秋雁儿心郁,凛声道:“伤得可重?”
那朗伯吞了吞口水,头更往下垂的厉害:“…不轻。”
秋雁儿眉头一结,也不多说什么了,当即修书成鹤交给了蓬莱弟子:“你们先行回去,我母亲伤重我必得再回峨嵋一踏,你们且向我师父说明了缘由,再将纸鹤交给掌门天尊复命就是。”
“是,师叔!”
“路上小心。”
“谢师叔。”
秋雁儿望着他们御剑驰远,才抬头来对朗伯道:“我们也快上路吧。”
“是,小姐。”
秋雁儿招出飞剑破风直上云头,小心翼翼地把小红蝎放了手心上:“你若真是那只小红蝎,我娘见了你必要高兴…”不经意间低头望见那汉子还挂在树上,忙挥了袖放了他下来。
“谢谢仙女!”那山野汉子心惊不已,只一个劲地趴在地上又跪又拜,口里不住念着:“果然是神仙是神仙啊…”

斜晖散,出海回峰,天霾地暮。
云诀微仰首望尽天地,一时竟觉身上莫名地冷。
他望诸仙一眼算做示意,便踏凤归峰,心头之弦乱彻冷彻,杂声一起,便就未曾停过。想叹息,竟都难了。
玄火君三言两语打发了群仙,只说那河灵还护在海妖一族中,只是被他与云诀加护了阵法必可没事,且弱河水全被那小河灵掌握,它若不想,便是怎样强迫也出不来一点。
长天青自始至终凝眉望了云诀,见他走得寂心下便沉了两分,有些不详之感,却半点测算不出什么。
半晌终是眼见着他淡却无意地上了峰去才不动声色地松了松心弦,甩袖回了正殿。
玄火君挥了挥琉璃彩衣,撇下眼巴巴望着自己的蜀山之众,自顾御风跟着上了止水峰去。
梅剑琴早时陪益铃吃过晚饭便已带阿紫下了峰去。天色渐暗,益铃撑额坐在院中,听见墨凰通知莫名悬着的心便落回了实处,小脸上不由生了喜意,忙小心地提着裙摆到殿门处去等。
“师父!玄…”益铃一惊,顿觉失言,心弦一紧,忙消了声紧张地抓了裙子立在殿门石阶上不敢再出声。
云诀本就泠然的心只一瞬怔震,望了她一眼,如何能不颤然。
隐患不安,更加莫名生忧,半晌,他叹一声,下了雪凤之背,只做无意般给她披上麾衣,掐了暖身诀:“春寒料峭,莫受了风寒。”
益铃这才抬头来眨眼看着他,手心微湿,小声讷讷:“师…师父…”
玄火君见了她喜上眉稍,立即涌了前头来:“丫头丫头!我是你玄火君叔叔!”他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蛋,直望着她挺着的肚子嘻笑道:“能怀上你师父的孩子,你这丫头可真有本事!”
一句话说的益铃身子登时一僵,小脸上的血色裉了个干净。
玄火君原道她前尘尽忘,只一句玩笑而已,察得她脸色陡变,心头便惊了一瞬。她…
“玄火君。”云诀眉头一蹙,看了他一眼,如往常一般牵了益铃的手,转身入殿:“玄火,我止水峰上向来不留外人入夜,你若无事,可以下峰去了。”
看来,这丫头并不想让人知道她已恢复了记忆,是有什么心结在前么?
甩了甩头,玄火君心道:止水分明是知了,却也不欲勉强她,自己又瞎凑啥热闹?
下瞬只追入殿中跳脚道:“止水!如果不因为你我玄火君会这么好心跑来提醒仙门?光凭这一点你也得留我下来才对!”
“仙门若覆,你所呆的人间何存?”
“即便你说的没错,你也该留我下来,这才是待客之道!”
“不留。”
“丫头~”
“师父…”

额心一阵刺痛,千白仰头望着满天红月叹一声又叹一声。
这一日终归还是近了,罢了,轮回轮回,既能来也能去。
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紫眸中有一瞬间溢满了妖气,他挥袖扫开一片赤月,望见满天星辰中唯有包括他在内的几人能看见的那颗墨魔星闪烁隐现,便知一切都在了那人的掌握之中。
一空六万年,也难怪他等不下去了,毕竟天地相生,六界相衡,才是自然之律。
“算了,有时候没有坏人有些事还真成不了…”千白挑了挑眉,笑一声,无奈道:“我必要去见一见云诀了,只望他往后寻仇之时,别忘了我千白也只是一枚棋子而已。”
他言罢,看了看腕上从苍冥那借来的玉镯,轻叹口气,紫光一闪离了魔宫。
夜漫漫,迢迢无尽,魔星隐,苍穹冷。
如何幸福的假象,终归要渐渐冰凉,碎散随风。
苍凉环尽,誓言枯槁,纵是违天逆道万劫不复,如果不是痛的太过,她又怎会绝望?如果不是爱的太执,她又怎会不肯放,放不下,只悲入骨髓让自己这样疼?这样痛?
天若不鉴,心不惩兮。
此夜,难宁。

第一百六十六章 月殁云阖
更新时间2012-10-3 23:06:36 字数:2972

 夜凉如水,凝月空圆,风过,心冷。
白衣轻扬,孤然独驻于幻天院内。长发翻飞,因何绪乱?
云诀静静仰首望着天上隐现闪烁的一枚星子,心头是滞,无由忧恍。
仙界,众生,只因为承诺还是与生俱来的责任?
分明无所谓喜欢、不喜欢,只是一守那么多年后,早已成了习惯,若有朝一日真要看着它覆灭在自己手里…
他又如何能承受?
云诀眸中静静散开一抹悲悯。
这么多年,头一次感觉到,天下苍生,是这样负重的一个词。
“师父?”
云诀不由一震,白衣微瑟,月下清辉淡染,在他不带半点尘埃的白袍上晕开,恍然间莫如清莲出水,圣洁难近。
益铃站在房门前呆呆地抬头来看他,有一瞬间,身上莫名一冷,竟觉得心上涌出大堆的负罪惭心,仿佛是自己有心设计,才玷污了这世上最不染俗尘的一朵清莲。
“铃儿。”云诀见她面色微白,心便一滞,不觉间一叹,缓步走过去,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可是冷了?”
益铃睁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木讷地点点头后又马上摇了头,感觉着他放在自己头顶的手,有一瞬间竟觉得心头无由地荒凉。
师父,即便心里有铃儿,在你眼中铃儿始终也只一个孩子,是不是?
云诀看着她,目光不似以往那般纯净如水,清淡无尘。
夹杂着那一点隐灭不了的覆乱,挣扎,叹息,无力。
仿佛透过她,在看一样始料不及的错节,又像在看关系仙界甚至整个天下的不定变数,又仿佛在承忍了太多悲凉惊措之后,幡然醒悟,却又只能无力地默念自己的罪孽。
一声长叹化于风中,蓦然空冷。
人之所以痛苦,在于应该放下之时放不下,应该舍弃之时舍不得…
益铃从未见过他如此复杂的眼神,心里没来由地涌出一阵恐慌,不由伸出小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袖:“师父…”
云诀目容秋霜,淡冷而又不觉间萦满了怜爱,阖目一叹,如风雪冰凝:“不要怕…”
其实早就该知道的…
他静静看她,目光如水,却又无尽苍凉:“…相信师父。”
益铃全身一震,心上莫名一疼。看着他,恍然间生出这样一种错觉,仿佛自己这一世,竟没有一刻,真正陪在了他的身旁…
风扬起云诀清腻墨乱的长发,从她脸上轻轻扫过,雪一样纯净的白衣,映着身后高悬的圆月,恍然间竟是那样说不出的凉薄,孤冷。
“师父…”益铃心上疼开,怔怔地握住他一缕长发,眸映清辉,直望进他眼底:“…铃儿…爱你。”
月光轻娆。
白衣一颤,怔然一震,他低下头来看着她执深不隽,半点无掩的一双清冽大眼,心头一时极静。
潋滟成漪、柔如月华,却又不知该不该,动容。
她的眼神如此静执无求、纯如星子,看得云诀心上一疼,千声叹尽,空自凌乱。
我的绝,终究还是败给了你的执。
他望她,声如自语:“为师原只道…世间一切皆为虚幻,心不动,人不妄动。我此生自负一身修为问鼎六界,造化无极,可却始终难以叫你断念,苦了你一世,却终没能让你认输…”
仰天轻叹,几许自嘲几许悲凉,又几许覆乱几许空惘,终也掩不尽萦绕心头的那一夕深责沉负:“铃儿…师父曾信正,曾信邪,曾信道。曾信万法、苍生,轮回、执障,曾信大爱、断情,仙心、无心…到头来竟只发现,我最想信最愿信的,却还是你。”
益铃懵然呆住,仰面看他,不觉间心悸惶然。
云诀看她一眼复杂地轻搂她入怀,叹一声,月华轻散间迷醉似疼。
益铃半是迷茫地窝在他怀中,半晌,终只咧开嘴单纯无念地笑了开来。
师父,如果有一天铃儿不小心让你痛了,伤了。你要相信,铃儿只会比你痛一百倍,伤得重一百倍。
益铃眯眼儿笑,拉了他的手覆到自己鼓鼓的肚皮上,小脸上一派毫不掩饰的喜气飞扬,满心怜子爱甚。
“师父,它们这么调皮,肯定不像你。”
心念空执,不知天道之异,悲隐劫生。
仙林寂,神鸟急,鸣声切切。
云诀心柔,满面温润。只轻轻拥她在怀中,感受着手心之下的微动,一寒一乱后,又如何能不怜?能不动容?
许久,他静静出声道:“待得它们出生,不论男女,长者名‘翼’,幼都名‘翎’,可好?”
益铃一怔:“云翼?云翎?”抬头来见得云诀目中温然,似凝笑于眼,散不开如水月华,心便恍然痴了。
翼…翎…
脸上一点点凝满笑,凝满喜,凝满感动,益铃一笑,泪终是不受控制地先滑了下来,她咬唇忍住,只抬头来看他一眼,又低头来痴痴的望着自己的小腹。
它们,是翼翎…
风起,月光轻舞。
这一生两世的执念,在它们身上,终是寻到了结果。
她紧紧抓住他置于自己腹上的手,怎生都不想放开,终,还是无声哽咽了。
因为幸福,因为动容,还是因为得到太多必然涌现的惶恐惊乱,她已分不清。

玄火君叹了一声,掩门退回了房内,没有看见不远处,幽林寂寂,有一人同叹一声,眨眼间出手定住了双鸟。
他见云诀眸中微光一敛,便知他已知了,身一闪,驰远了些。
云诀心头是忧,竞乱纷起,轻轻擦去益铃鬓边泪水,自将她送回了房内。
“师父?”益铃莫名不安,蓦地伸手抓住了他的长袖。
云诀轻扶她上榻,盖上被子掖了被角,对上她惶切的大眼,滞一瞬,温然点头,目中是满满的怜爱。
铃儿…
益铃眼见他转身而去,眼中分明是乱,乱过之后却又极静。
阖上门扉的刹那,心弦倏紧,一下子堆满了莫名的惶恐。白衣一离间,心窒如绝断。
师父…
你不会再叫铃儿疼,铃儿痛了,是不是?
月光殁,轻云阖却凉如泪。

神鸟之息瞬敛,断如消。
天云忽暗,静聚成乌云点点,似有凝重。
白衣曳地轻响,缓缓滑过满地仙云,静静步来,于林前蓦然止下。
云诀静一刻,顿了顿,道:“先生为何而来?”
清秀少年于迷情林中走出,声音悠然:“你怎的不问我,为何能进你蓬莱结界?”
云诀凝声未语,目中清绝无尘,半晌,只道:“先生本是散仙,除妖魔的结界又如何能挡。”
千白不觉一笑:“倒也在理。”
许久静默之后,又道:“…那两只神鸟似乎有话要对你说,不巧被我听了几句,见它俩为难的很,便一同转告了你吧。”
云诀看着他,目中的淡然起了涟漪。
“天道在变,魔星已现,在你看来,这魔星所谕,会是谁?”
“…先生想说是谁。”
千白无奈一笑:“云诀,你心下明明清楚,只是不肯相信罢了。”
“我已信了她,自是不会再信其它。”
“你当真信她么?”
云诀抬头来看了他一眼,一意声凝:“是。”
“可是她会相信你么。”千白叹了一声,两指静静于身后点开了玉镯。“云诀,你终还是要再伤她一次。”
“她注定是魔界之主,墨魔星之继者,若再成魔,饶是她心志再坚,也定回赎不了。”
“她不会再成魔。”
“是啊,她是你的弟子,你自然不会再容得她错过一次,再错一次。”
云诀抬眸。
“可是若这一次,她宁可成魔呢?”
云诀一震,眸中忽冷:“铃儿不会想成魔。”
“为了你,她可以成第一次,就可以成第二次。”而这一次,是你逼她的。
“六界,苍生,铃儿念及,不会容得自己涂炭生灵。”
“可是她到底,不如你心狠。”千白望他,凝声幽然:“因为她舍不了,她腹中的孩子。”
云诀一震。
“据我所知,你所修玄清之力,此时此刻,全在她腹中的两个孩子身上。如此你觉得,以她凡人之身,能安然无误地生下它们吗?”
“除了你,没有人将绝欲仙诀玄清之术修至过顶层。因而也没有人知道,你若破真身所失之力会去哪里。”千白叹,目中凉:“雪凤墨凰察觉之时,那力原要冲破她丹田封印进入她的体内,此一来,她必再成天魔。”
云诀震然,面上如罩寒霜般叫人难以看清。
“可现下,你六层的功力被两只神鸟引渡在两个婴儿体内。玄清之力,冰魂冻魄,出生之际便是它醒来之时,她若只是凡人,必不能承受,魂飞魄散不在话下;若一时解开她的封印,她必成魔,婴儿可安,可她再回不了头。”
“云诀,你仙门势大已久,但六界相衡才是天律,若要留这两个孩子,她不死,便注定要再成魔界之尊。可你身为仙界之守,当如何取舍?”

第一百六十七章 夜雨滂礴
更新时间2012-10-5 0:53:24 字数:3406

 骤然间身上一冷,益铃从榻间惊醒过来。
手腕上本隐了形迹的墨玉镯不知为何闪烁了两下,转瞬即逝。益铃怔怔地看着手腕,呆滞一瞬,心下有些轻恍。
她有些懵懵然地坐在榻上,下一瞬偏头抚了抚自己的小腹,才豁然咧开嘴笑了。
翼翎…益铃…
小声叹了口气,眼角不觉间堆满了欢喜和幸福。师父…铃儿等这一刻等了好久…你终于肯不避讳地接受铃儿了…
真好。
不由又咧开嘴,大眼纯然无念地弯成了月牙儿。
益铃再伸出手抚了抚鼓起的肚子,感受到腹中的小东西动了动,更觉心上漾开了一圈涟漪。
她怜爱地摸着肚皮,正欲再躺下,左腕银铃却忽地颤动了一下。
益铃一怔,似感觉到什么,不觉间微震,有些隐隐的激动,愣一刻,才回过神来念了几声打开了乾坤铃。
一阵红光轻闪,赤纹黑边的乌木令牌倏地一声从铃中飞了出来。
赤月令苏醒…小夕…小夕复生了?!
益铃不由震,眼中难以置信地萦上彻喜。
小夕复生了…他没事…太好了!益铃激动惊喜,看见赤月令寻主心切从房内飞了出去忙掀开被子追过去一把抓在手里。
“小夕没事了…”不觉间便笑了。
益铃感受着手心里乌木令牌上的赤纹慢慢炙热起来,心上喜,眉眼慢慢舒展了开来。小夕没事就好了…
情不自禁地在心里唤了一声墨绸,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益铃一怔。
月光轻散,圆月隐隐,仙云慢慢重叠成障。
她独自立在房门前,恍然间抬头来看见一个灵巧的白影于远处倏然腾起,似是望了自己的方向一眼,轻叹不及,下一瞬便飞身映月,眨眼驰去。
是…千白?
蓦然轻愣,益铃怔怔地立着。风扬起她单薄的衣衫,月辉清冽,不觉间莫名地冷。
不安、惶然从心头潮水一般侵袭推开,手脚有些冰凉。
益铃几分空茫地抬头看了看慢慢被厚重仙云遮盖淹没的圆月,没来由地蜷身一瑟,心上那样荒凉的冷了开来。
师父?
她如失了魂一般讷讷地走入了院中,感受着自己灵兽的所在,又缓缓走出止水殿,步入了林中…

风冷,夜暗,云稠。
墨凰凝望云诀,久久后鸣一声,白眸悲切。
“他说的都是真的,若要留下孩子,益铃只有再复魔身,否则,必灰飞湮灭。”
白衣寒,林风彻。
云诀目中如空洞一般,黑得彻夜难回,冰封的眼底之下蓄满了无人可见的哀伤和荒凉。
灰飞湮灭…再成天魔…
原来,他真的错了…从一开始,他就错了…
一生师徒她不是他的劫,他才真的,是她此生的劫难。
月光冷凝,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墨发在风中散乱开来,他仰面望着凝起的乌云,声音竟依旧淡冷决绝:“如果真是如此…”
“如果…真是如此?”
雪凤墨凰一震,倏地回头,看见那纤瘦的人儿呆愣愣地立在不远处,绿衣被风吹乱,嘴巴轻合,大眼空窒无神。
云诀一震,风骤然寒彻,云更暗了。
“师父…你想说什么?”益铃无意识地喃了一声,眨了眨眼,茫然地抬头来望着他,隐隐颤抖的声音,是紧崩的心弦,还有倾天惶惧之下的一丝企求。
“铃儿…”
云诀没有回头,白衣倏然鼓动,将他所有的悲与疼,伤与痛,愧怼与自责,心窒与空惘,全部封埋在了孤冷如月的寂寥中。
“…听师父的话。”
顿一刻,脑中嗡地一声,益铃全身一抖,懵然呆在了原地。
风轻轻吹过。
幸福纵是虚幻,拥抱后又该怎样割舍?
百年苦痛,往承再负,谁的心经得起千劫得而一昔碎散?
云诀身子一震,千言万语,全在看见她眼泪落下的刹那,湮灭待尽。
“师父…铃儿不懂你的意思…你在骗铃儿是不是?”益铃看着他,睫毛一颤,泪水静静滑落下来,她退一步,腿微晃,小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裉下来:“这不是真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