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铃正接了汤喝着,听了这话下时便呛到了,霁洛心上微惊忙上了前替她顺气。
益铃赶紧趴拉住他的手,双眼冒星地盯着他:“是真的?!我最喜欢吃糖醋茄子了!你做的好好吃,以后一直做给我吃好不好?”
这话说得不妥,听了难免让人觉得有歧义。
霁洛本应觉得尴尬,却不知为何看着她却怔了神,好半晌后,心上一动竟然点了头。
益铃顿时便乐了,眉儿一弯高兴地抱着他的臂膀将他拖近,仰头便凑上前去,对着他的脸印上小嘴重重地亲了一下。
“呀!”小女孩惊叫一声,脸上腾地冒了烟,一脚正踏进屋来的老人一挑白眉两声重咳。
霁洛一震,陡然回神,下一刻气血上涌不迭,便全化作热气充在了脸上。
他忙把胳膊从益铃怀里抽出,尴尬不已的俊脸上一片潮红,端了碗急急越过几人,竟一声不响地纵身跃出了里屋。
老人见他落荒而逃,一时忍俊不禁笑出了声来:“哈哈哈…你这丫头,未免也太直了,这小子如此稳重都被你吓着了…”
益铃疑惑地眨眨眼,然后想了想,揪着头发皱眉道:“他是不喜欢亲亲么?”
霁洛出得里屋,思绪却仍是不受控制,略一回想方才景象,脸上红潮竟更盛了,他忙敛心收意平复起伏不已的思绪,好半晌才松了一口气。
脑中还微微乱着,迎面便见先前追妖的几名弟子御剑驰来。
“霁洛师伯!”几人见了他立时跳下飞剑拱手作揖,他们都出自护卫长老禢达莲门下,术法修为皆不弱。
霁洛点了点头,缓了面色肃然细问,几人当即不敢轻怠,忙仔细向他详说。
道那妖物修为虽不浅倒也不足为惧,只是遁逃之能厉害,受了其中弟子一剑竟下瞬便隐了踪迹再也寻它不出。几名弟子心知妖物未能诛杀遗祸无穷,立时便跪下向他请罪。
霁洛面上沉肃,心下微忧,却也未多加责难,又问了些细事便领几名弟子进了屋。
几人一进门便见了屋里的少女,不由很是惊诧,愣了一瞬后立时曲身行礼:“弟子见过益铃师叔!”
益铃只知咧嘴笑。
霁洛本无意惊扰凡人,即便那老人武功如何高深也毕竟只是凡身,若牵扯进来必然危险,只是现下情况有异,他们都已在那妖物面前暴露,暗护不得便只能明防了,这便需得老人家配合才可。
霁洛只得将邪物窥伺欲夺这小女娃之事诚然相告,小女孩吓得脸都白了,老人家却是不信:“哪里来得这些个妖物,我和阿紫在这里住了十年也未碰着,偏就你们一来便有邪物了么!过去那些个蠢东西还说我家阿紫是不干净的东西,你们这些个仙人难道也认了她是妖邪不成!”
益铃一听便有些惶然不安,知道是因为自己才使得海水升温引来了邪物。听到后面,便只怔怔地看着小女娃了…难怪她要以为益铃会怕她…
益铃搭着两眉面有哀戚地垂下脑袋,大眼随意一转,无意间瞥见一人默默盯着自己。她被人看惯了,不甚在意,只是下瞬心里突然涌出一番极冷的寒气。
“老人家,霁洛所言句句属实,还望您为了阿紫姑娘的安危慎思一番。”
“哼,你是想恐吓我么!”老人重哼一声甩袖,冷厉道:“阿紫是我孙女,轮不到你们这些仙人多事!只要有我在,便不会容得她出半点事!”
“我们只是想除了那妖护得阿紫姑娘周全…”
“不必了,我自己会保护阿紫,你们这么多仙门贵人留在我这破屋子里我可担待不起!”
“爷爷…姐姐的伤至少还得再歇一个时辰才能动…就先让他们呆一会吧…大哥哥不是坏人…”
“哼,这么多生人,我看着扎眼!”
霁洛听得他话中之意,莫可奈何,只能安排几名弟子先行归去蓬莱,他与益铃则再过一个时辰便也赶回。
众弟子虽有疑虑,但强求不得也只得受命而离。
老人甩袖出屋,哼声道:“这还差不多。”
几名弟子便只能尾随老人出了屋子。
天寒地冻,屋外的雪又覆了厚厚的一层,益铃裹着裘麾在榻上窝着,小女孩见了便去厨房生了火盆端进了里屋。
益铃见了甚是开心,喜滋滋地一边焐手一边和阿紫说着话。霁洛沿屋施了一些术法,埋下不少阵符,以防万一望能有些作用。
不多时一个时辰过去,益铃被阿紫从榻上扶下来走了几步已无什么痛觉,便开心地提议道:“阿紫,你不是说后院里现在还开着桃花,院子两边也开了寒梅么,我想着就觉得很好玩,带我去看看吧。”
阿紫腼腆地一笑,然后扶着益铃往后院去了,两人钻进棚子里,益铃果然便看见果蔬四周几棵桃花开得正盛,当下欣喜不已。
待出了棚子再走几步又立马闻了郁郁的一阵寒香,益铃喜得眉儿一弯,踩着雪洼子又向前几步,几株同人高的雪树儿便露了眼前,益铃看了阿紫一眼,亮着眸子伸手拂开了枝上的积雪,几株金烂烂的腊梅便现了原形,错杂紧密的小花儿团团簇簇,暗香一阵阵地袭人。
益铃想到什么,心思一动便要伸手去采,下瞬眼角瞥见一人走过来,便撇撇嘴缩了手回来。
“破老爷爷,这么快就来赶人…”
可是益铃抬了头去望老人,下时却陡地一震,心上像结了冰一样。
“爷爷…”小女孩望见老人眸子便亮了,小小的身子往他那边跑去。
益铃忙伸手把她拉住,想也不想地拽紧了往自己身后藏:“阿紫…他…他是坏人…”
阿紫啊了一声,一脸疑惑地抬头看益铃:“姐姐你怎么了?爷爷怎么会是坏人呢?”
“不…不知道,可他现在就是坏人…”
老人走近了便觉出来益铃在躲他,愣了一下后脸上纹路陡然上扬,他冷冷笑了一声,双眼里下刻全现了阴鸷邪诡的狠意:“小丫头,你似乎知道了?”
“你…你不是破老爷爷!你想干什么…”
“哼,把女娃娃交给我!”那人一声厉喝,陡然伸手成爪便去抓益铃身后的阿紫。
益铃心下大惊,一把将阿紫推了开来,大声唤:“霁洛!”
刹时一把飞剑从左侧驰来,力逾千斤破空长啸。
那妖物顿时一惊,就近拉过益铃往面前一挡:“有本事就出手!”
霁洛随剑而出,一跃到他面前,倏地一声将仙剑止下:“妖物!不得伤人!”
“你们这些个仙门子弟逼人太甚!胆敢再上前一步我便杀了这丫头!”
霁洛面色沉寒,冷肃的双目直直看着他:“你是何时附上老人家之身的?”
那人邪气一笑,自负道:“我邪火最擅长的便是入体附身,即便是上仙修为也难轻易看出,也难怪你不知。”他一手将益铃桎得更紧,一手暗自轻转,同时冷厉道:“先前你那弟子自以为一剑伤我,却不知是我趁势入了他体内,之后众人要离,我便在出屋时又入了这老头之身…你们暗中追我七日有余,逼得我此番只能现身,我本想等你们走之后再下手,不想出来一探却叫这丫头一眼看了出来。想来也是她命该绝此!”他言罢,扬起一掌如利爪一般向益铃喉间扣下。
霁洛一惊,冷喝道:“不得伤她!”
益铃在那妖物手里挣扎不休,却苦于大气难出发不出声。心里直叫,她明明是不死身,整个蓬莱乃至六界谁不知道,霁洛怎么笨笨地还要受这坏妖威胁!
那人倒当真停了手,冷笑一声看着霁洛:“你既如此重视这丫头,便乖乖把那小女娃交给我,一命换一命,如何?”
霁洛面上一沉:“绝不可能!”
“哼。”那人嗤笑一声:“既在意就不要摆出一副仙门人舍己为人的高尚模样!不过你不答应也没关系,我杀了她还有这老头做盾,你一样要受质于我…”
霁洛眼利如刃,寒声道:“你现下速速离去,我便不再追戮于你。”
“我最见不得你们仙门人如此自恃甚高、目中无人!”他眼中全是戾气,左手狠狠一紧便要扣下去。
霁洛心震,冷汗叠出,益铃却突然使出全身力气闷下了头来,张嘴就在老人腕上狠狠咬了一口。
那人略一吃痛一时分神,霁洛立时挥出长剑,益铃忙趁机挣开他的手转身就跑。
“臭丫头!”
那妖侧身避开霁洛一剑,一出手便对益铃劈去一道妖紫光刃,益铃背对两人毫无所觉,霁洛心头大震想也不想纵身过去一把将益铃推开,刹时整个妖刃全落在霁洛右臂之上,削肉见骨一片鲜血淋漓。
“大哥哥!”阿紫惊呼,小脸猛地白透。“爷爷…不要做坏事!”
小小的身子爬起来便哭着冲过去。
“阿紫…不要过去!”霁洛忍痛换左手拿剑,飞身上前阻止阿紫。
那妖物一脸兴奋,连着十几道光刃向霁洛劈去,霁洛运力去挡,再去拦小女娃已是不及。
老人眼泛红光,噬血冷邪,直看着小女娃向自己跑来,正要伸手去抓却突的身体一僵,竟自己扬手对着胸口就是狠狠一掌。
口吐鲜红,妖物咬牙切齿地怒骂:“死老头!不知死活,你杀了我自己也会死!”
可右手自顾扬起丝毫不曾停滞,对着心门竟又落下狠狠一掌。
“老不死的疯子!”
那妖物暴喝一声,终于在掌风落下的电光火石间飞出了老人体内。
“爷爷!”
小女孩哭着跑过去,却又不敢碰老人,只能不停地摇拽他的灰袍:“爷爷…醒一醒…不要吓阿紫…爷爷…”
那妖物落地化形,终于现了原身,全身妖气的年轻男子,双手成爪,白得吓人的脸上一块块斑驳红紫的蜥蜴鳞皮。
“吞火邪蜥?!”霁洛一震,不由惊声:“难怪你这妖物如此费心想要得到她!”
吞火邪蜥天生与邪火为伍,至妖至邪,极难修成完完整整的人形,身上必要留下妖形兽迹。他若能得到阿紫,便可同时拥有千年难成的化骨鬼火和完正人身。
“知道就好!今日我对这女娃娃势在必得!”
他一手卷起妖风成飓,凌厉狠绝地扫向阿紫,化成一巨大蜥爪迎面朝她抓了过去。
“阿紫,躲开!”霁洛一面大喝一面飞身向前,口中沉念数句,剑上仙气倏地荡开数丈:“风殉,叶鸣!”
两人大招相碰,气流涌荡,阿紫听见霁洛大喝哭着起身跑开,却没跑几步还是被妖风扫到,小小的身子倏地被扫出数十丈,竟直直飞了出去!
益铃被霁洛推倒在地上,恍恍惚惚地挣着刚爬起来,一看见那小小的身子摔飞出去忙飞奔着去接。
却不想那矮屋左侧再出数丈竟是一处陡崖,那小小的身子被扫飞过来正摔在崖壁上,立时便往下滑。
“阿紫!”益铃飞扑过去一手拽紧崖边一株老藤一手伸过去一把抓紧女娃儿一只小手。
刹时,一阵剧烈的烧疼便从手心里猛地窜起。益铃疼得钻心险些就甩开了手。
“啊——阿紫…太疼了…我握不住,你自己抓姐姐的手…抓…抓紧了…不要放…咝——”
“姐姐…”
女娃儿哭着抓紧益铃的手,眼泪一颗颗地涌出眼眶:“姐姐…我…我还是放了吧…”
豆大的汗珠从额上一直冒出来,益铃抖着唇咬紧牙关才能憋出一句话来:“…不…不许放…听姐姐的话…”
霁洛心急如焚,听得那边益铃一声惨叫剑法全乱,几番拼力也只与那蜥妖斗得两败俱伤一时难分,身上多处受伤再难凝神力拼,他转身回头向崖边飞奔而去,竟不管不顾地便要去救那两人。
那妖物看在眼里不由冷笑,自然不会放过这良机,一招蜥艳火爪毫不留情地向霁洛后背抓去…
却是千均一发之时,听得一声破空长鸣,墨凰瞬间驰来只一招便把那妖物毙于爪下。它飞身过去巨翅一扇立时将益铃和阿紫都扇到了崖上。
两人几个翻滚堪堪止下身子,霁洛一步上前去扶益铃,阿紫抽咽着爬起身来也忙去看益铃。
她一被霁洛扶起小脸上全是汗水,整个右臂抖颤不停,唇和脸都白得吓人。
“姐姐姐姐…你的手怎么样了…姐姐…”
霁洛伸手点住她两处穴道暂封神经缓下痛觉,左手伸出便要去看益铃的右手,益铃呆在一边好半天才止住身子不抖,好歹争气没飙出的眼泪在看见霁洛鲜血淋漓的右臂时全涌了出来:“呜呜呜…霁洛…你疼不疼?”
霁洛全身震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睛略过她血肉全无、白骨立见的小手,沉如星子的双目竟不受控制的湿了,他看着她的眼泪心上整个一揪,一把将她拉进怀里紧紧摁住。
阿紫窝在这边揣完眼泪,瞥见躺在地上的老人又忙爬起来奔了过去。“爷爷!”
霁洛、益铃这才惊醒,忙起身去到老人身边。
墨凰透白晶亮的眸子从头至尾很有深意地看着霁洛。
“爷爷…爷爷…你怎么样了…”
益铃和霁洛合力将老人扶了起来,霁洛立时拿出固元丹喂老人服下,老人重重咳了一声,固元丹伴着一口血被咳了出来。
“爷爷!”
老人好半天才慢慢抬了眼皮,却是看着霁洛嗤笑道;“你这小子看着挺聪明,怎么也变傻了?我五脏六腑都被震碎了…吃这些个药又有什么用?”
“爷爷——”小女孩一听,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老人叹了一口气,费力地抬起胳膊去摸了摸孙女的头:“傻孩子…别哭了…我又不真是你爷爷…”
小女孩哭得更凶了:“爷爷就是爷爷…”
老人眼中一湿,也露了点水光,下瞬却又倔强地隐去了,他厉声对霁洛道:“我知道你们本就想带她走,但仙门讲家世讲修为讲根骨…阿紫虽然天生奇能但根骨极差,武功我是半点也教不会她…哎…我怕她去了你们蓬莱被你们看不起啊…”
“老爷爷…不会的,益铃就没有修为…但大家都对我很好…”益铃眼眶红了好几圈,突然就觉得老人不那么讨厌了。
“我不相信…”老人抖手去抹阿紫的泪珠子,声音突然间老怆:“她是我唯一的牵挂了…你们要想带她走,必须认她作义女…好好待她…否则老头子决不答应让她跟着你们去那什么仙门受气!我知道你们是真待她好…也不嫌弃她脸上的丑印子…”
“爷爷!阿紫不要父母只要爷爷…爷爷不要离开阿紫!”
老人狠狠敲了女娃儿的头一下,怒喝道:“说什么混帐话!你想气死爷爷是不是!还不快跪下给你义父义母磕头!”
女娃儿哇地一声哭得浑身颤抖,看见老人铁青的脸委屈地不停抹眼泪,扑通一声跪到地上抽咽着给霁洛和益铃磕头:“女…女儿叩见爹爹…叩见娘…”
霁洛心里五味杂全,明知不妥也不忍心出声拒绝,益铃抽着鼻子伸手拉阿紫起来。
老人这才笑了,抚了抚女娃儿的头,眼中一片灰蒙,长长地叹息一声后,深有沧桑之感地缓缓道:“我这一生所有的牵挂便都了了…若说遗憾…便是至今没能报了她的恩…”
“老爷爷…”益铃抽着鼻子去扶老人的肩。阿紫泣不成声,霁洛也不由低下了头。
“那一个小小娃娃的恩…这么多年过去了…爷爷我这辈子是还不了了…”老人似回想起什么,左手颤抖着去掀右手上的袍袖。
几人心下哀戚,凝了神去听他说,抬眼见他拉起袖子,刹时露出了新旧两个伤口,一个是益铃之前咬那妖物时留下的带血的牙印,另一个则是内陷的伤口,周围一圈有些参差,明显也是牙印。
几人不明所以,老人看着那大小不一的两个印子却突然全身一震,颤声道:“这…这个新的…是是谁咬的?”
益铃低头使劲揣泪珠子:“对不起…老爷爷…是我咬的…”
老人猛地回头看着她:“是…是你?!”
他一把握住益铃的手臂将她拉近,紧紧看着她的眉眼全身都开始颤抖:“是你!是你…真的是你…”
三人俱是惊震,老人却望着益铃一瞬间老泪纵横:“你还活着…好…好…好啊…小娃娃…小娃娃…大叔我对不起你…当年护不了你…”
“老…老爷爷?”
“…你还记得吗?我曾经是断梦山的寨匪…我叫大宁…当年…当年你还是小娃娃…是你救了我…替我服下了二当家的撕魂裂魄丸…你疼得在地上打滚,我这块肉就是被你当时咬下来的…”
益铃又惊又怔地看着他,一脸错愕。
“这牙印…不会错的…不会错的…大叔我终于在有生之年又见到你了…见到你了…”老人一把抱住益铃,全白的须发一阵阵颤抖,哭得跟个孩子一样揪心。
“老爷爷…”
“小娃娃…小娃娃…”老人抽泣不止,血一口口地跟着唤声涌出嘴角:“…阿紫…爷爷报不了你义母当年的恩了…你一定要替爷爷把恩报了…好好孝顺她…好好照顾你娘…知道了吗?”
“呜——爷爷!阿紫知道!阿紫会的…爷爷不要死…不要离开阿紫…”
“老人家…”
“无憾了!真的无憾了…”老人又哭又笑地抱着益铃,一手拍在霁洛的肩上,一手伸过去牵住了阿紫的手。
阿紫陡地一惊忙要把手抽出来,老人的手却放在上面再没一点变化了…没有受伤,也没有被烧殁…
“爷爷——”

第一百二十四章 寒梅残落
更新时间2012-7-31 23:25:30 字数:3203

 冰天雪地,寒风戚戚。
霁洛犹豫之后还是燃了个明火咒将老人的尸身化成了白骨灰末,细细地移装入了坛。
“阿紫,你爷爷的骨灰…你亲手去埋了吧。”他将骨灰坛轻轻地放进小女孩手中,温声叹道。
“呜…嗯…”小女孩抱着骨坛,泪珠子不停落下来:“爷爷…阿紫让你睡在你最喜欢的暖棚里…就睡在桃花树下好不好…”小女孩一边哭一边埋头往那温泉棚里去,细细的雪花不停落在她单薄的小身子上。
益铃看着那小小的身影,抽红的鼻子使劲吸了吸,想着师父哪天要是不在了…
“哇——”不要,不要,绝对不要!
霁洛不知她由彼及己,脑袋里愁惨着自己也失去亲人的惨境,只以为她看着小女孩心里难免哀戚,便忍不住伸手轻轻揽了她入怀。
“呜呜呜…霁洛…”她揪着霁洛的衣襟埋头大声哭了好半天,才抽抽噎噎地揣着眼泪和霁洛一起进了暖棚里。
阿紫亲手挖了坑埋下骨坛,手烧桃木立碑伴在小丘旁,跪在地上一边哭一边给木碑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益铃刚止下的泪珠子又滚了几圈,霁洛叹一声,牵着她半跪在地,也给老人行了辞别的礼。
三人走出棚子,益铃望着雪地里的墨凰赌气地说:“你要是不肯让他们乘你就一个人回去好了!把益铃丢在这里,看看我师父会不会把你丢出止水峰!”
墨凰瞥了眼益铃缠满白布的右手,头上的长毛耸了耸,过了好半晌,才极不情愿地搭下了一只翅膀。
益铃这才揣了泪珠子,抬起大眼亮晶晶地去望霁洛。
霁洛会意,左手抱起小女孩,足尖轻点踏飞了上去,待将她轻轻放在墨凰背上,转而又纵身下来。
益铃右手全不能使,即便墨凰垂翅也难轻松爬将上去,他微微蹙眉,把手伸给益铃。
益铃睁着比兔子还红的大眼,眨了眨明白过来正要把手放上去,心上却突的一动想到了什么,她皱着眉头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又往暖棚那边跑了去:“…我就来!”
霁洛不明所以,想了想,终纵身跟了过去。
却见益铃费力地吊在温泉棚外那几株寒梅上,踮脚伸着左手努力地在采几枝开得正盛的梅花。
“师姐,让我来。”他一步上前,也不问缘由,只伸两指轻夹用力一折,梅枝便应声而断。
益铃悉数接在手里握好,哭红的眼里这才微微有了些单纯无念的轻喜。“谢谢霁洛…我们走吧。”
霁洛微微一笑点了头,与她并肩行至雪地中墨凰身侧,左手用力一带将她抱起,便踏翅而上至了小女孩身边。
“爹爹…娘…”小女娃红着眼睛无助地揪住两人衣角,紧紧不放。
益铃咧嘴一笑大眼里又汪了水,重重对她点头。霁洛看她们一眼没有说话,许久后,终还是对着女娃儿轻点了头。
墨凰轻哼一声抖了抖毛,耸耸黑翼腾然而起,迎着风雪向蓬莱岛上疾驰而去。巨爪里抓着那颗早忘益铃遗忘了的小小凌霞球。
天寒雪冷,仙岛浮踪。
霁洛归了蓬莱将此事细细禀了长天青,小女娃不经试炼无法拜入宗门便直接由霁洛亲自教导。长天青看霁洛受伤如此之重眉头一皱再皱,亲自为他疗伤许久后才放心地缓了目中忧色,让人扶了他,并带着女娃娃回青沙峰上霁洛的住处木横院里养伤歇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