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一徒,一生只一徒,一徒就一生。他对她的责任,终归是还未尽完。
云诀长叹一口气,无可奈何地承认,她伴他九年,十数年纠葛,作为师父,他再也放她不下,难以弃下她了。
是因这百年清修比之过往从未有过的漫长,还是茫茫中好似失了什么只觉满心空寂,或是心上的怜意总也牵着他念着这个孩子,他已分不清,只是隐隐知道,自己看这个孩子,可能比自己所想所知的,还要重上那许多。
厚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明显带了不满与愠意:“闻弟子言你百年来终肯离峰下来我自是喜的,不想你一出关竟就真的来了这里!”长天青语气中分明有怒意:“云师弟!你就真真如此重看这孽障东西吗?!”
云诀咳了一声,没有说话。
长天青正要发作,但见他淡淡仰首遥望穹苍,满目是冰凉死水,一身的清冷萧绝,竟生生将长天青摄在了两步之外。
“大师兄。”他淡淡地唤了他一句,竟连声音都是死的。
长天青张口一顿,心上不由一滞。
他这百年闭关竟是闭出了这一身的空绝萧寂,且浸满了轻寒空悲,比之百年前纯粹的清冷无念无端多出了那么深的寂意。竟是任谁见了心上都不免要感到冷瑟。
长天青面上不由郁结:云师弟,即便你再怎么视这孽障如己出,九天玄仙的修为在身你也不该因了一个孽徒受如此大的影响才是!
见他低头回首又去望那玄门镜上的小小身影,长天青不免又要升起怒意。一步上前就要再斥说于他,却见他脸上忽地现了一抹生气,虽是一闪而逝。
果然偏头就看见镜中原本埋头抖瑟的稚子,此刻正抬起了头,眼中深深的怯意,深深的不安,深深的麻木与茫然。
她的眼神何以如此空茫?云诀惊怔在原地,心上莫名一紧,身上的悲寒无形间又重了一层。
长天青循着那眼神也觉察了些异样,百年间他也未曾怎么来过此地,心道一囚百年难免不能忍受变得几分痴傻:“想来是长时见不到一个生人,受着点饥寒,久了就如此模样了。”
“受着点饥寒?”一声抑满怒气的冷哼从两人身后响起,长天青回头一看是洛紫,心上因她语气有些冷了脸。
“师妹,你来做什么?”
“铃丫头受的苦在大师兄眼里看得可真轻!”洛紫没有回长天青的话,只瞪着眼睛看向云诀大声说道:“寒海玄冰牢,里面的彻骨之寒是仙尚且不能抵住更何况铃丫头此下凡人之躯?冰牢中百年如一日的莹白狭小冰冷,不见一人不闻一声,铃丫头每日在其中不是被生生冷死就是饿死,如此反复…逾今百年?!云师兄,洛紫真的后悔当日为她求了情!”洛紫透白的双瞳中溢出了泪:“若是要受这样永生永世的折磨,来换一个不灰飞烟灭的虚无苟活,我洛紫宁愿她当日就那么自散了魂魄!也好过如今每日死死活活、生不如死!她这一百年来还没疯颠我自是佩服她的!”
云诀脑中空了一瞬,轻颤的双眸无言地轻轻阖上了。他体内的真气肆乱了一瞬又慢慢恢复了平静,轻轻咳了几声,白衣轻旋,转身就要离去。
洛紫气不过,带着哭腔在他身后喊:“云师兄!冰牢的滋味铃丫头先前就尝过了!她明知这囚禁会是怎样的一种苦,还是选了顺着你们让自己这样也要活着!但是,你知道她至今为止死过多少次了吗?!这样的折磨,这样的折磨,就算她亲手伤杀了一千人命也该偿清了吧?!云师兄!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她受多少苦吗?她可是你从小一点点带大的呀!”她本可以不用背负…可是为什么她要这么傻…这个笨丫头,当初选择活,是要有多大的勇气?其实你若自私一回,选了散灭,也是好的呀。为什么?要让自己承受这么多?
洛紫泪流满面,一向飒爽的面上水迹纵横:洛姐姐真的不忍心,再看你这么受苦了…
一口血涌上喉头,云诀像过往一样用强大的仙力去压制。
“不得为祸苍生;不得受人利用;不得轻言生死。”
“…铃儿能不能…只应下前两条…”
对于她小心翼翼地低求,他的回应是重重的一耳光。
心上忽的有些冷,阵阵疼过,云诀周身一时未能抵住轻颤,一口血又涌了上来,一百多年的病缠他已是本能地运力去抑制不适,却不知为何此一次未能压下…他再走一步,终归还是吐了一口血出来。
“云师弟!”长天青忙纵去扶住,云诀淡淡抬手隐去白衣上染上的腥血,寂然地避开长天青的手,却突的真气一乱,眼前一黑,脑中太过昏沉身子不受控制地倒下去。
长天青郁结,忙抱起他往青沙殿驰去。临走不免要呵斥洛紫:“你我皆知云师弟自来重看这个孽徒,你又何以要说出这许多来!他难道还不知么?仍未出得病缠初期仙体其实甚虚,你胆敢再说此话来扰他我必要惩你!”
洛紫怔在原地,看着地上血迹好半晌也未回过神来。眼看两人离去,再看镜中静静抱膝傻坐着的少女,突的脑中纷乱。
那年那境预仙石上的那一句话忽然窜入了脑中,她有些犹豫地摇了摇头,然后低头去看不知何时紧握在手的天书。
错了…是哪里弄错了?

“我没事。”
长天青把气压下,也不说话,不由分说地给他喂了几颗丹药。“你想将她放出来放就是了,现下也不过是个凡人而已。何必要抑在心里徒惹自己心郁。”
云诀知道他这话不过是心疼自己。淡漠地摇了摇头:“罪深孽重,放不得。”
是放不得,而不是不想放。长天青叹息:“你长时滞在止水峰上,难免冷清心寂,既已出了关,不若就出去走走,也好过你闷在殿内仙体更虚,失了生气。”
云诀面无表情地咳了数声,面上罩了薄薄一层霜雾,竟让人有些看不清晰:“我是要出去一踏。”
听他言长天青倒有几分讶然了,他本意是想让他离那丫头远些,弄个眼不见为净,免得扰了心绪来伤身。
“我对她的责任,终归是还未尽完…大师兄,我欲去寻混沌兽。”
长天青不免又要心惊气怒:“你终归还是想放她,连蓬莱的脸面也不顾了。你离师兄的事如若昭之于众,你让少仙情何以堪?你二师嫂的仙誉又将置于何处?”
云诀望了眼窗外,神色上难言的萧索之意静静化了开来。语气却是从未有过的冷绝:“百年冰牢刑,该受的,她已受,不该受的,也不能叫她再白受。”说他纵息也罢,放不下也罢。他自是再给她一个机会,她若悔了改了,这么些罪也无再受的必要,她若…仍不能断念,他也是不会心软的。
长天青不知他心下所想,凝眉许久,几多纠结,最终还是见不得他伤神。“也罢,你心下不忍,定还当她是自己门下弟子,想护护就是了。”
云诀垂下眼睑,面无微波。

第一百零一章 逝者未逝
更新时间2012-6-30 21:32:21 字数:2992

 “首座师叔!”一内门弟子匆匆御剑而来,脸上难掩惊喜。“弟子有事禀报!”
离少仙反应不大,懒散地放下折扇眉都未抬:“直接说就是了。”
“宁师叔…宁辞剑师叔没死!现下回到蓬莱了!”
“你说什么?!”离少仙一跃而起:“是宁师兄?!”
“真的是宁师叔么?!”在近的几名资深弟子包括先前传话的那位,多是清渡昔日之徒,听到此话无不惊震,无不雀跃。
“你快去禀报掌门天尊,我这就去看看!”离少仙说完飞身而起,疾速御剑驰向山门。
“太好了!宁师叔有幸未死,若师父还在定要心喜万分!”余下弟子在原地不免喧声哗然。面上都是掩不住的高兴。
一青衫男子踏步而过,沉静肃然的面上一贯稳重,闻声行了过来:“是有什么喜事么?”
众人见了他微收了喧哗姿态,但也未掩饰己间眉目飞扬:“见过霁师叔!”
他是掌门天尊师祖继百年前仙魔之战后所收的三位新徒之一,名霁洛。行为处事与当年的师父颇有相似,同样微显冷肃,但他们对他却难抑亲切之感。天尊师祖也尤为看重他,且将当年赐给清渡师父的仙剑无锋也转赐给了他。
“回师叔,百年前仙魔之战中宁师叔被当时天魔所害…”
“你胡说什么呢,后来不也有传出说是被…被那位师叔么?”
几人皱眉私议了几句,霁洛也未过多在意,只是随意问道:“‘那位师叔’是指此下禁于仙牢内发白年老的昔日罪徒落花倾城么?”
众人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如此清楚,想来也是,霁师叔虽入山不过八十余年却已和首座师叔他们一样得道成仙,师祖信他重看他,诸多事定也是毫不相瞒的。
“是那位。”众弟子应下,一齐扬声道:“宁师叔为人沉着内敛,平时待我们不及师父严厉,我们都与他十分亲近,当年师父和他相继遇难我们都难以接受,但蓬莱并未寻到他的尸骨,因而一直存着一份希望,此下他能平安归来自是令人大喜的。”
霁洛也不由高兴:“若是如此,师父他老人家定也相当高兴。”
众弟子开怀:“正是!”

“本尊就知道是这样!”长天青亲自下座从地上扶起他来:“辞剑,倾城已被我打入仙牢一百多年,你与她的仇怨也算清了。此下既能平安归来便好好地歇下吧。”
“师父,辞剑此来并非为清与师妹的仇怨,而是想让仙门知道益铃师妹当年所为实在并非本意。”宁辞剑从乾坤袋中取出一颗透明圆珠,继续道:“此琉璃珠中之景可以在众仙家面前证明她出手冲动、狠重,不过是因为之前中了落花倾城所下桀龙血之毒。本性其实未变,半点没生魔性,她成魔多年能如此自控善身实属不易,如今已是凡人众仙慈悲实应给她一个机会…如此,弟子恳请师父向仙尊求情,减轻对益铃师妹冰牢之刑的惩处,也让她有个再世为人的机会。”宁辞剑言罢又跪了下去。
长天青叹一口气,从他手中接过琉璃珠,几分慈祥地再次将他扶起:“那孽障之事,若非我蓬莱弟子因她无辜死伤多数,我也并不欲与她多加计较。虽然那丫头犯有成魔大罪,但好歹也救了云…咳,好歹也是仙尊膝下我等看着长大的孩子,如此,等仙尊回来便召集群仙共议此事就是了。”
“谢师父!”
长天青浓眉舒展:“仙尊对她也多于心不忍,她现下凡人一个不足为惧,放出也罢减刑也罢,全任仙尊定夺就是。此事你不必再挂心,下去休息吧,或去见见五位长老和你其它师兄弟也是好的。”
“师父,弟子还有话说。”
长天青随和点头,随即问道:“还有何事?”
“待仙尊回来再议益铃师妹之事后,请师父容得弟子离开蓬莱。”
长天青眉头大皱:“这是为何!”
“师父,弟子当日身中魔蛇之毒被一女子所救,此下弟子与她已有一女,请恕辞剑不孝,必要回去她们母女身边方可。”
长天青闻言松了口气,淡笑道:“这有何难,你以为师父会如此不通情理么?既是你的妻小接进蓬莱就是,你既已成仙子女想来也是仙嗣,在我蓬莱也可好好教导,这与你留在蓬莱并不冲突,师父望你能留下。”
宁辞剑再跪摇头:“她们不喜此地,怕受不住蓬莱仙规繁缛,感拘束而难以适应,弟子亦不想勉强她们,因而还望师父成全。弟子心念师父大恩会常常回来探望师父。”
长天青的眉皱了皱,面上肃了一分,但也未再说什么:“如此,也罢。你向来知事内敛,想是心中早已有了打算,师父也不强留你了。”
“多谢师父!”

“终于醒了么。”
“哼,这一掌之仇,回形之痛,我定要好好地向那丫头报回来!”
“她已被废尽功力囚在寒海冰牢,至今一百年已过,也算生不如死,你这仇报不报已无什么意义。”
绿眸女子风情万种地一笑:“这样啊…是云诀亲手囚的么?”
“处置天魔是仙门大事,除了他还有谁能做主?”
“可真是一个狠心的主啊。就是不知他知不知道他那蠢徒弟对他这师父有多好…”
“云诀什么都知道。”
本在说话的一男一女听到这声都回了头,男子看清来人是谁,微弯了腰:“见过魔王。”
女子满脸惊艳惊疑:“魔王?!他不是那…”
“他是魔王,不过七日之后又要不是。”赤蝎王眸色无惊,冷峻开口。
这是什么意思?
暗中走来的男子紫红长发轻扬,邪魅霸气的绝美脸庞上无端多了些阴彝之气,诱人沉沦的桃花眼阴鸷微眯,似乎并不想在这一问题上多费唇舌,自顾说道:“怕云诀就是知道了那丫头对他的心思,才会对她如此心狠。”
“断她的念?”赤蝎王略略皱眉接道。
碧眸女子不免要冷哼低笑:“那死丫头蠢得可以,着实也不知死活的很,什么人不好爱,偏要爱她那九天仙尊的师父…落到这一个凄惨下场…你们可是不知道啊,当年寒域妖天内我扬言要把她的心思昭告仙门让云诀知道,她差点没跪在地上求我…我若把当时神识中景象放出来给仙门看看,恐怕她此刻下场还要再凄惨个千倍百倍。”
“现在她已被判永囚海底,即便众人皆知了也不过是对她再多一份鄙弃,于你我无什么意义。”
碧蛇姬不免要疑惑:“此事我知也是碰巧,你…魔王您又是如何知晓的?”
“现今,夕儿知道的事,本王全部知道。”
赤蝎王赤红的眸中似有深意:“而他若一醒,魔王你的事他怕也会尽数知晓吧。”
一身黑衣的男子面上难掩一郁,半晌也未及说什么,目中阴了几波后极冷地开口:“是又怎样!你们只需谨记本王的吩咐每过七日将他困于妖池幻陵内,不过七日决不放出即可!”
“魔王放心。”
赤蝎王一应下,黑衣男子即转身大步而离,碧蛇姬面上是喜,眼中光芒几闪:“赤蝎王,他如今得了这貌,比之过往更是美肆,可真让人心动啊。”
赤蝎王毫不客气地轻蔑冷哼:“一过百年,即便是重修了,你这斯还是本性难移,媚性不改。”他一扬红袍头也不回地离开:“这一次,你可不要再相错人了,免得又被打回原形。”
“你怎的知道?!”
“你这斯本性是此,当年云诀中毒重伤,以他仙姿你会安分?那丫头既恋着云诀,若不因此怕也不会对你出手如此之狠。”
碧蛇姬无趣挑眉:“是又如何,时值云诀重伤,放着百年难遇的机会,我若安分了岂不是对不起自己,哪想云诀厉害也就罢了,他的徒弟也是真真的不能惹…”
赤蝎王更加嗤笑。“你可要记得,云诀现下可已是九天玄仙了。”
“什么?!他不过五百余岁,比我小了三重不止,现下修为如此之高,那我见着他可真得绕道走了…”
“即便他未升玄仙之境,以你如今重修而来的修为,怕是也连他一招都接不下,终得绕道走。”
碧蛇姬一眉挑罢眼中不由升了阴狠之意:“我等乃至仙门六界原本都以为她相上的是那…那魔夕,对仙门之人来说虽是识人不清、自甘堕落倒还没误着旁人什么,但若知道她如此大逆不道地对云诀生了心思,竟是枉顾伦常欲污了他们仙门之尊,定是怎么也再容不下她!那小丫头如今功力废尽,她在冰牢里受苦我倒还舒坦,若是要出来我可就不答应了,必要将她的事抖出来让她在六界再无半点立足之地,以泄我功力大减之恨!”
赤蝎王闻言回头看了她一眼,未说什么。

第一百零二章 冰牢化散
更新时间2012-7-1 18:36:07 字数:2669

 天地鸿蒙之时,集混沌之气育此一兽。混沌兽,六界最为凶悍的七大九级仙兽之一。其心智如婴孩,蛮力傲九天,以贪玩任性在九级仙兽中闻名,极难受人驭使。
却在数百年前做了蓬莱地尊离火的灵兽,后又不知何故硬抗灵印而离,从此再未现世。
灵兽抗灵印,违主人之令,便如烈火焚身般生不如死,过三次则湮灭,而它一离数百年,倔不回来。
云诀找到它的时候,它在荒界最高的怒天峰之顶,呆呆傻傻地看着漫天飞雪,一动不动。
荒界不同于蛮界,蛮界虽称是蛮荒野地,强武好杀,但仍有四季,草木葱郁。
而荒界,便只是荒界。自古以来冰天雪地,飞雪恣肆,仙魔凡人都极少入内,只有七级以上强大又多毛的仙魔妖兽,能够耐住严寒在此长居。
云诀看到它此刻模样,便知自己的推测没有错。
骤感强大的仙气,它回头看了一眼云诀,大大的冰蓝色目中似有微光滑过,之后又复了平静痴傻。“云上仙…”它的声音不是发自喉中,而是来自厚厚毛皮掩盖下的一块冰蓝色宝石。
“离师兄已死四百余年,你实不必再受灵兽印束缚了。”
“你也知道了么…”
云诀轻声咳了两声,淡淡点头。
混沌兽举目望雪,曾经的任性跋扈早已遍寻不见,满目都是苦涩忧抑,它缓缓开口,少女的声音里满是凄,满是戚:“他…貌似温和,却似乎比你更要无情…四百年前他要娶那个女人…我只不过一时负气离开…他就再也不要我了…”
云诀不言不语地站在它身后,静静听。
“仙魔之战,没有我,他难免要受伤。”
“我只想着就让他受点伤,明白我对他的重要,让他知道我比那个女人有用…”
“可他…”大大的水珠滑出冰蓝色瞳眸,犹如刻在心底的伤痕,一生也难以恢复如初。“他抗拒我…有意不让我找到他…宁死也不求我去救他…我在十一仙宗的战场来回奔寻…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就是怎么也找不到他…怎么也找不到…”水珠连续不断地滑下,未及地便结成了细长冰棱。
“没有人知道我那个时候有多着急,有多后悔…后悔和他怄气…后悔没有跟他一起上战场…”
“你知道吗…我是感受着他的生气一点点弱下的…感受着他的魂魄一点点消散的…”
它终于泣不成声,两只一黑一白的前蹄屈膝跪地,庞大的身躯像个小孩子一样蜷缩,哭得阵阵颤抖。
“我是他的灵兽,他不想让我找到他,不管我费尽了多少心力,也怎么都找不到他…怎么都找不到!我就在奔寻间硬生生感受着他死去的,感受着他魂飞魄散的!你知道那是怎样一种绝望和痛苦吗?是怎么一种撕心裂肺和痛不欲生吗?!”
云诀深叹了口气,半晌也未应声。许久,他淡冷轻寒的声音才响了起来:“花又雪,本尊可以给你一个希望,只不过你仍是要等。”
“等…等什么…他已魂飞魄散,我又还可以等什么呢…等你云上仙学会生魂造魄之术…来救他复生么…”
“世间无此术。”云诀淡淡仰首,清寂的眸中孤冷而悲寒:“我最多可习会的,也不过是散魂聚魄之术。”
“散魂…聚魄?”混沌兽痴傻的模样终于有了一丝生气:“真的…可以么?”
云诀只是淡然垂目看它,没有说话。
它冰蓝色的大眼与他彻黑双眸对上,未过一瞬,暗暗定了心:“…云上仙…你可否告诉我…当年他为什么一定要娶那个女人…他真的爱上了她么?又为什么宁死不要我去救他…”
“离师兄的事,有朝一日,你自己问他吧。”
“…自己问他。”花又雪垂眸:“云上仙需要我做什么?”

水溅泣花幽幽海,云卷迷障水将倾。
“你到底要怎样才肯答应?!”
“你走吧,我怎样都不会答应的!”
“寒小念,我再也不要和你做朋友了!我再也不来求你了!”
“不来就不来!你为了一个天魔才刻意来找我接近我,你这种朋友我寒小念也不稀罕!”
娇小的青色小身影闻言呆了一瞬,而后转身疾速飞离,洒下一串眼泪,咸在寒小念心里。
“你早就知道这回事了,干嘛非要在这当口来说给她听呢!”红衣蛟人蹙着眉从寒小念身后游出。
“颜沁,这不公平,真的不公平,那个天魔不就是比我先认识若若吗?为什么若若就非得认准了她才是她的亲人、是她最好的朋友?”同样娇小的水蓝色小身影慢慢蹲下了身子。“她知不知道她是我第一个朋友,我从来都没有朋友的…她根本不知道她对我有多重要…”
红衣蛟人无奈地甩了甩鱼尾,半晌深沉道:“你真的以为小若不知道吗?此刻小若对你的重要正好比我们小族长对她的重要,而且应是比你更深比你更浓…小若虽不及你独自活了几万年不止,可也是三千多岁了,当年她的第一个朋友就是我们小族长,小族长对她而言是朋友,是姐妹,是最重要的亲人…否则小若又怎么会为了陪伴我们小族长而舍了一千五百年的灵力,只为了把神魔弱河缩进那一个小小铃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