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生虽只犯了一个错,却因这个错一错再错直至万劫不复…她不在乎自己落到何种地步,却负不起这么多关心她的人、欠不起这么多血债…如果真的不老不死又只是凡人…叫她,怎么还还得清、还得起?
她荒凉悲哑地慢慢蜷缩起来,兀地就不想争也不想再执了…满世界都被自责与无力伤痛充斥成冰冷的绝望…
为什么,他们都走了…却唯独要留下大错的她?她才真的该死呀!
如果…如果真的能魂飞魄散…就好了…把所有…都偿尽、解脱…
太多鲜血浸润着底下的仙草植被,抑倒一片红绒长草,樱罗轻落,绯红似染血嘤泣。
身体似是受到感应,竟慢慢虚化,一点一点散成白色尘埃…
所有人都是一惊,洛紫、千白与紫烟心头大震:这丫头悲极伤极竟一心求死!自散魂魄!!
“铃儿!”
…眼角滑下泪,她咬牙缩成一团。师父…铃儿知错了…好疼…好累…好苦…你原谅铃儿的屡屡不敬吧…
一人摧心自散魂魄皆由本念谁能阻拦?落花倾城看在一旁嘴角扬笑。腾火定能救活日落师兄,要的就是你永远不要再出现!
“破铃——”
一声声嘶力竭的哭喊,一个淡青色小身影倏地飞来,张开水帘将眼见就要幻实为虚的益铃紧紧裹住:“不要不要!不要死!你怎么可以说话不算数!你答应小若会永远照顾小若的!你说过我们要做一辈子好朋友的!你说过不会离开小若丢下小若让小若再一个人的!你怎么可以说话不算数怎么可以!!”
“…小若…”
益铃看它哭得满脸是泪整个心都揪了起来。
脑中隐隐措措闪过无数与它在一起的画面,那么多那么多,仿佛已积存了数百年之久…深远到灵魂底层。
小若抽咽不止,哭得水帘都在一颤一颤:“破铃——你敢死的话,小若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益铃的身子逐渐透明,已半是虚尘,她望着它,满是心疼与不忍。
“魔尊!不要做傻事!”
千白一步上前大声道:“你忘了夕的话了么,此番行为你怎么对得起他?!”
益铃脑中一疼,一时呆住。
“蠢丫头…本君不准你死…我说过只这一条…只这一条…你绝不准再逆我…绝不准…”
轻眨眼,一大滴泪滚了出来…她又错了,又做蠢事了,小夕要是知道肯定会狠狠骂她的…她,又怎么忍心再逆他,再让他失望再让他担心…是呀,可以不死的话,她又怎么忍心死?
虚尘又慢慢恢复实体,小若眼泪鼻涕流了一大把,闷头哇地一声往益铃怀里冲。寒海海面上紧紧贴耳在听的颜沁几人也是大松一口气。
云诀紧抿双唇,无意识地低头去看自己仍在轻颤的手,心里忽然窒得生疼,数百年来也未感受过这样惊心的恐惧。
生死别离,聚散离分,全是满眼空花一片虚幻。自己百年看淡生死从来无心人事,如今却如此不能自控无法淡怀…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孽徒已对自己如此重要?
无声叹,心头不得不乱。
益铃擦掉眼泪,看小若又哭又笑直冲过来不由会心一笑,却突地,眼孔瞬间放大:“小若!”一声惊恐大叫,寒光一闪,落花倾城恶狠狠地朝小若一剑刺去!竟敢跑来坏她的事!!
益铃瘫在地上来不及爬起,身上的血液全部被吓滞了。
云诀大惊,知道小若一死那她就真的不会活了…右手凛冽弹指,一道光劈毫不留情地从落花倾城握剑之手的肩头穿过。
一声惨叫,落花倾城握剑的手抖了下,下瞬竟仍厌意满满地挣着把剑向小若滑去…空中传出刺耳的皮肤割裂声响,伴随着一小蓬血花洒下小若痛嘶一声从空中掉到地上。
“小若!”益铃慌忙爬过去,脸上白的一片死寂,双手抖个不停地将它捧起:“小若,小若?”
“破铃,疼,好疼,破铃…我的眼睛…”
益铃脑中嗡地一下,全身忽地僵硬。眼睛,眼睛…她不敢相信地低头,看见那双从来灵动、充满生机的淡青色美丽大眼,此刻全是,血肉模糊…
“落花倾城——”
她从未如此狂愤惊心地恨过谁想要谁死过!!益铃愤极凄声,一声怒吼冲天而起。
桀龙血的毒再次失控,她一把抓起跟她一同掉落在地的天令剑,用尽所有力气向落花倾城绝然掷去。
风撕裂开来,那飞驰的剑快得令人无法想象,每过一寸天地四方眨眼变成冰天雪地!
众人大震,猛然惊呆。她明明已废尽魔力哪来的如此力量?!
落花倾城趔趄后退,一张绝美的脸猛地煞白,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害怕和惊惶!避无可避,躲无可躲,眼见神剑已至面前…
却突地,被一人挡在了身后。
“离师兄!”
“仙儿!”本是昏迷的离火似是受到感应,突然一睜眼,电光火石间白影一闪挡在了离少仙之前,同时,伴随鲜血飞溅神剑天令直直插入离火胸前,白衣刹那瀑红!白光爆闪,离火来不及感受全身已瞬间变作虚尘,下刻啪地一声碎裂如冰晶!
钪的一声,神剑落地,白色晶尘四散,瞬间被风吹尽。
一切眨眼间发生,所有人都被震住了…
“离师伯!”
秋雁儿突然痛叫一声,昏了过去。离少仙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呆在原地。那是…魂飞魄散么?
“离师兄…”洛紫微跄,向来飒爽的脸上变作一片惊白。
天地间冰天冻地的寒气随着天令剑的停下止住了延伸,所过之处樱罗仙植全部化成了冰雕。
诸魔皆忤,众仙大震。
屏炎地尊离火…
天已暮,月初升,风静静吹来突然间就冷得寒心彻骨。
“…你这孽障东西!果然还是灰飞烟灭了好!!”长天青愣了一瞬,随之惊天大怒,一声暴喝伸手决绝地将手中的神器锁心盒向益铃掷去,神力迎风暴涨转眼成光球,蕴含雷霆之势,千钧之力!
益铃也被离火之死吓住,脸色苍白地怔了一瞬,心上突如其来的彻寒,僵着身子不敢抬头去看云诀…她一咬牙将小若护到身后低着头不闪不避地低头受死。
白衣凌空不扬,一派冰冷威严。
破空风啸,一个神物倏地飞来,与神器重重撞上硬是撞开了长天青掷去的锁心盒:“在本王面前,谁也不许再伤她!!”
墨绿长发在空中驰开流星轨迹,苍冥飞身纵来气势狠厉地挡在了益铃身前。
阴魂玉重新飞回他手中,锁心盒在益铃身侧滚落砸地。
“鬼王苍冥?!”众仙大震:“你来干什么!”
冥哥哥…益铃愣在地上一时懵然。
“带她走。”苍冥仰面看云诀,似是之前诸事都已看在了眼底。静美幽然的脸上却仍一派凛冽,长发迎风翻飞深绿的袍袖荡开一阵静萧之气:“云诀…你答是不答应。”
微微颦起的眉,冰冷而淡漠,他当空长立,眼落冰霜:“如果我说不答应呢?”
右臂剑纹窜热,真气如游龙飞腾四起,凝成巨浪直推百丈之威,四周仙魔皆被他发出的强大气压逼出数丈。苍冥周身被鬼火烈焰环绕,亦蓝亦紫,诡煞欺天。“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今天我苍冥一定要带走她。”
万物无声一派寂静,先前被冰冻的半壁天地彻寒冻骨,冷光反烁。风呜咽着,轻响不绝。云诀脸上神色不变,半晌,垂目:“阎君,我说不答应!”
空中一道闪电骤然劈过,刹那间照亮了在场所有人。一道流光一道暗影纵驰而迎、轰然撞上,犹如惊雷乍开,仙力诡力激荡,风与气掀如巨波骇浪,一时间天地凝滞、风云俱裂!
冥哥哥!师父!益铃心头震颤,悲惧至极,窒茫紧张地抬头去看,却只看得到剑芒横飞,光波四射,天空都在强大真气翻涌间一阵动荡。
无情剑流转如光,迅驰而冷冽,银光从剑中迸发,耀亮九天,刹那间将天令剑余下天地寸寸冻结,也化成冰天雪地、彻寒冷域!
仙尊已经恢复了?!风独灭暗喜,神情不由一振。心中虽悲离火之死,但也知无可挽回。
银波荡开,云诀一掌击出,苍冥铿然不避,借阴魂玉神力回击,白光在空中激开一层七彩华晕,却未能阻滞云诀几分,他心下大震不及一掌已落在身上,直感彻骨寒气由掌心化开,经筋都被它冻到爆裂。
飞退十数步,苍冥大袖一甩擦去嘴角涌出的血,神色惊震。他,比那日海底实在强了太多!这便是此人的实力?
索眉不语,两相冷恃,他绝然而狠厉地昂首:“云诀,我苍冥坐任鬼王近千年,自诩与仙门无争、与人界无怨,今番你绝意不肯放过她,便休怪我大生杀孽!!”
云诀目光冷彻。
“冥哥哥不能…是小益该死…”
苍冥看她一眼,脸上固意狂执,身上幽光一闪,竟从丹田中取出了一物。
千白与紫烟刹时大震:“赤月令?!”见赤月令如见魔君,这是赤月魔宫得以继存虚空的钥匙,夕难道知道此来必险,故将赤月令从内元中分离而出交给了鬼王苍冥?!
苍冥手握赤月令,一派冷意杀伐:“我与魔夕有言在先,若魔夕死于仙门,此令便会自分而出入我丹田…云诀,我不欲为他寻仇,却怎么也容不得你再伤益铃半点!!”
千白紫烟对视一眼,凛然跪下。数十万魔兵陡然醒震,唰的一声对苍冥齐齐跪倒。
若魔夕死于仙门…离少仙双手再次颤抖,难以置信地盯着空中的苍冥,再看益铃悲哑神情,胸中未及平复的气血再次翻涌,他呆呆地跄退一步。他…死了?他竟…也死了?
洛紫扶着秋雁儿,看他似是又受了极大打击不觉痛心大忧。离师兄已死,断不能再让少仙出半点岔子,她忙将秋雁儿交给灵兽青鸟伸手扶住了离少仙。
“鬼王苍冥!你胆敢集魔妄为,我仙门与你鬼界定不罢休!”长天青厉声大喝,诸仙心中都是暗暗惊惶。只因魔众实在太多。
苍冥幽静的眸中诡绝惊狠,他冷肆地直视云诀,右手高扬:“你若不放过她,本王今日便血洗蓬莱…”
“冥哥哥!!”益铃吓得脸色煞白、心头惊惧大惶!“小益杀人是错,小益这次真的该死,你答应过小薄姐姐不会参与仙魔大战与仙门为敌的呀!求求你不要管小益!”
他幽然的面美如清莲,又绝如瀚水:“我不管你有何错,只知我更曾发誓,绝不能再亲眼看着心中想守想护之人在面前受一点伤害!”令一扬,看云诀冷面依旧,心中一恨,手绝然挥下。
“诸魔听令…血洗蓬莱!”
“冥哥哥不要!”
数十万魔兵狂然叫起,应声涛天,护山结界已失去屏护作用,群仙只觉魔音穿耳振聋发聩、声浪倾推一波波响彻蓬莱。
众魔得令没了桎制邪性大生,噬血煞狂、刹那间已是魔火飞窜,轰然剧震,鲜血激射,惨叫连连,杀声震天间矛戈如雨,刀光霍闪,那些修为低的蓬莱弟子一个个来不及还手便倒在血泊之中。
众仙无不惊怒,仙力四射大开杀戒,魔尸横遍,凄烈翻腾。
生杀疾快,真气愈猛,这一场仙魔混战比起人间征伐不知要激烈惨烈多少倍!
绝美的樱罗仙境转眼成人间炼狱,入眼仙植染血,一片惊红。益铃呆了,傻傻地瘫在原地,小若紧紧依着她抖瑟不停。一个仙人见了眼中大恨,举剑便朝她刺去,千白紫烟立即飞身去救,她被两人护在身后,呆呆地像个木娃娃一样一动不动。
云诀大怒,长剑不断与苍冥的青魂相击,鬼火肆窜、千里冰封。靠近者不论仙魔无不被两人的真气生生震碎心脉而死。
鲜血四溅到处都是刀剑断骨入肉的割裂声,樱罗仍在漫舞惹血凄艳,魔力、仙力激荡,真气四射断股血肉橫飞肆落…
脑中血色迷漫,耳中一片嗡鸣,至疼至痛,时光仿似回到七岁那年的那个小小村落,同样的惨烈,同样的魔魇,这一次却是因她而起?!
“苍冥!你犯此杀伐大孽我今日断不能容得了你!”云诀厉声冷斥,全身真气往剑上凝结。无情剑瞬间被寒冰密覆、千折千面琉璃冻魄。
苍冥一意绝然,青魂剑上鬼火跃烈,迎风呜咽颤响,半点不肯罢手。
漫天冰尘四散,底下诸魔一被触及即刻化成冰晶碎散,云诀瞬间逼尽,对着苍冥冷冽扬剑毫不留情地一击。寒气化作流光一瞬间全部打入苍冥体内,如线如丝般从他天突、俞府两处大穴直贯而入封锁丹田冰冻内元。
赫然是玄清诀里攻剑悬冰最冷最彻的九层一式,连体封功的杀隐大招:冰卦封天。
“你退是不退!再不欲离我必取你性命!”
苍冥大创,一时吐血不止,抵剑硬撑一口气,即使功力被云诀封住了九成不止也冷面不为所动,不肯罢手撤退。“本王不退!”
满地血流,罪深孽重。
错了…她真的错了!!益铃大痛,呆滞的目光因溅血而猛地惊痛冻醒,狂然大凄,她伸手抓起神器锁心盒,刚一触及,神器便似感应到她心中疼狂一般,陡然迸开,白光哗然暴起摧尽冰天暮色,一瞬间激推而绽的神力竟似比长天青用它时强了数十倍不止!
仙魔俱怔,无不被强烈神光所摄,震天杀气陡灭,瞬间停止动作呆呆惊立在原地。
“冥哥哥!”益铃决绝地握紧锁心盒,小脸上一片泪肆惊心,惨白悲惶:“停下,即刻下令退去,冥哥哥马上带他们离开蓬莱!否则…小益立即自散魂魄,在此一死、永生寂灭…”
“除非带你一起走!”
“妄想!”云诀声冷。
“那便别想本王停手!”
“冥哥哥!”泪落如珠,益铃咬牙,硬将不肯离开她的小若抛到紫烟怀中,她听见小若大哭大闹,眼上的伤口似又裂开流血不止。
终究决然扬手举起了锁心盒,作势就要再运神力以此碎裂自己三魂六魄,永世灭散不得超生。
苍冥惊心大震,看着云下的益铃,幽美的脸上难免哀然巨痛:“小益你…”
“冥哥哥…下令撤离…”益铃泪流满面地看着他,悲然戚绝的面上沉然伤措,生冷毅然。
青魂剑一抖,再难强抵,下刻便随着紫蓝色鬼火一同倾散,自行幻化成苍冥右手臂纹。他看着一脸绝然的益铃,顿生无力挫心的窒心大痛,低头不及又喷了血。
“诸魔听令…退…”
益铃咽泪于心,眼看着他一步一退,趔趄着险从云头坠下。“冥哥哥…”原谅小益,今日罪孽,小益就是死上一万次也难辞其疚,又如何承受得住就此逃避…
苍冥领着魔兵慢慢退出蓬莱…“小益,好好的…答应冥哥哥…”
益铃哭了出来,声音哽咽。紫烟不得不听令而退,她想把小若留下却被益铃扬手制止,恰时远处几声痛怜轻吟,仍在哭闹不止的小若身不由己地化作一道青光向寒海海面上滑了过去。
益铃听见它别时仍不住哭叫:“破铃不许死破铃不许死!死再多人都不关破铃的事不是破铃的错,破铃不要死…不要死…”
她也好想不死…可是这一身的罪孽,重得她再也负不起了呀,她怎么活得了,怎么有脸活,该怎么去活?!
诸魔退至山外,云诀一声令下护山结界立即结成,把一干魔众全部挡在屏护之外,苍冥被千白掺扶着冷眼看着云诀,幽白的脸上烈烈不甘:“云诀,绝不准你伤她!!”
云诀恍若未闻,俯视云下赤霞烟血,碧山残树,漫眼酷腥。
望及满地仙魔乱尸、血流成河…眸中实难抵惊心沉痛。

第九十七章 负罪锁心
更新时间2012-5-26 0:54:37 字数:3312

 云诀恍若未闻,俯视云下赤霞烟血,碧山残树,漫眼酷腥。
望及满地仙魔乱尸、血流成河…眸中实难抵惊心沉痛。
一个一个,为她死为她伤为她犯下如此杀孽…这血染蓬莱,满地残尸,因她而起,由她而止,生者冷心,死者空灭…到底是她的错、他们的错,还是,他的错?
云诀轻阖双目,倦而寂的眉间是数百年来从未有过的惊心无力。
不能容她背负任何杀伐罪孽,却阻不了魔君鬼王为她错戮生杀、惘顾苍生,这份纵心执意…到底还是成了不可饶恕的罪孽。
“云师弟!这孽障今日之罪就是死个一万次也不为过!”长天青手握灭魔剑,一身杀意毫不掩饰:“这一场仙魔之战我宗弟子伤亡惨重只差灭门!皆因这孽障而起!”
蜀山天尊满身是血,心头仍是余恨未消:“此女破坏护山结界至使群魔得以入山、又杀蓬莱离火地尊,宁师侄之死也难逃干系,诸多大罪集于一身,灰飞烟灭实不为过!”
有幸未死的仙人不免持剑冷应,恨不能即刻将她处死,以慰这满地橫尸,漫眼鲜血。
“云师兄…”洛紫脸色怆白,却仍颤然着执意上前:“不要杀铃丫头…洛紫恳求师兄…只念在师徒情份上…”
“师妹!”长天青震怒,脸上铁青一片:“你竟还护她?!你离师兄的死都不论了么!”
洛紫大痛,却也分得清离火之死多因落花倾城,无法尽怪益铃,她从小看她长大,早已将她当了亲妹亲女,如何也无法像众仙一样狠下心来。“云师兄,她终归是你的弟子…念在师徒之情上…”
“是我的弟子,当死一万次。”
洛紫一懵,不敢置信:“云师兄!!”
寒光烁,风沙滚滚去天边。
益铃心里一疼,又一软,然后便是深深的释然,与轻松…
云诀悲悯清寂的眸光冷幽幽地落在她的身上,看得她莫名间有些惊惶起来。
空气中的血腥味散开不可挽回的荒凉与悲寂,是血汩汩流入尘土的叹息。
一念生,执意错,当时他不知,在众仙面前承她认她纵她…才成就了今日门人受累,血浴蓬莱的大过…
而今,血流成河,负道苍生,全是他当年的纵心溺意,促使她一错再错,执迷不悟。终归是无力回天,却也知道自己断然不能再容了她。
“我不杀她。”
众仙大震,心上到底不满。洛紫一喜,云师兄终究还是放不下铃丫头的。她松一口气去看益铃,却见她怔怔地仰首看着云诀,小脸莫名的透着惶恐、渐渐冷白。
“从今日起她也不再是我云诀的徒弟。”
众仙一怔,不由皆忪忤着。长天青浓眉锁起:他终于肯将这孽徒逐出门下了么?当初明明亲口说一生一徒是他一生,今番却当众反尔驳了自己,这当中会是出了什么变故?还是这一战终于让他彻底寒了心?
千白在界外听的一抖,他惊心不忍地去看益铃,却见她只是握着锁心盒怔怔地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四下静然,不时有风吹过,不免冷得彻骨。
“师父…?”
“我不再是你师父。”淡漠的语气在风中散成了冰霜:“从今以后我也不会再收徒。”他从月光中徐徐落下,莹白的衣摆垂在仙绒草上染了些腥血:“我云诀此生只当从未有过半个徒儿,往后与你再无瓜葛。”
益铃颤了一颤,仍旧怔怔地坐在地上,却犹如失去魂魄的娃娃,目光呆滞而空洞,握着神器的小手冷白得吓人。
“云师兄你…”洛紫到底被吓到了:“你当真要将铃丫头逐出师门?!”
云诀淡而冷的目光平静地落在益铃身上:“是。”
裂开一回、两回、三回、四回…无数回的心还能再裂开么?益铃痴痴傻傻地低头去看手中的神器,早已料到了不是么?自己敢那样渎了他,又怎么敢奢望再被他原谅,错得太多太过,分明再也不能挽回了…
下唇紧咬,冰天雪地里,白光静静地透出指缝。
洛紫意识到了她想干什么,奋力地呼喊。紫烟也急了,千白再一次白了脸却知道再也没有谁可以挽回她的求死之心了…
“小益!!”九层功力被封,又身受重伤,被阻在结界之外无能为力地看着…他将对小薄的满心忏疚与愧偿全移了给益铃,心上哪里还能承下这样的刺激,几声痛心不及的嘶唤后便是吐血不止。
与上回不同,云诀看着她,什么也没说,亦没阻拦。只是那目光随着锁心盒神力迸出的愈强愈烈越发寒彻,逐渐冷寂,万丈波澜被长睫缓缓盖住终是化为了淡漠的平静,与沉冷的叹息:铃儿…且让我再信你一回。
一身的错与罪,重得小小的她负不起,她没有脸再活,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活…就想这么解脱了该多好?
可是,心好痛,生硬的又涩又苦,像针扎一样,又像在火上不停炙烤…明明马上就可以解脱了,什么都不用再想了,更不用去承认师父不要她的事实了呀?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痛苦,会这么…愧疚?
“小益…”山门外,冥哥哥不停叫着她,喉中应是滞了血。白光太刺眼,她已看不清他的脸,隐约能感觉到他的痛,叠在一起两次一样的痛,似乎一下子坍塌了,砸得他心肝俱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