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无霜莫名地震撼,偏过头凝视他的侧脸。第一次那么仔细地看他。他的面容极为英俊,有刚毅的线条,不生气的时候明朗如天空,他的身上总是肆意张扬着令人畏惧的气魄,贵气天成!
她极力想寻找过往的信息,直到头脑隐隐作痛,脑中依旧还是一片空白。
她忽然自责起来,喃喃道:“我的脑子坏掉了,什么也想不起来…”
“那就不要想了。”燕楚易打断她的话,“过去,你生活得并不好,全都忘了吧。”
夏无霜觉得莫名其妙,她是大靺国的皇后,怎么会生活得不好?
“我一直不明白——”夏无霜语气轻柔,缓缓问道,“楚易,我怎么会失忆呢?”
燕楚易微笑,手指抚过她及腰的发丝,温柔道:“因为过去的事情让你伤心难过了。”
夏无霜听得更加迷糊,眉头不由蹙起,手中的帝王花也扔在了地上。
燕楚易瞥见她脸上的神情,忽地长长叹息,低声道:“我说个故事给你听?”
“好。”夏无霜心中想着事情,随口答应,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燕楚易目光看向湖面,眸中不易觉察地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徐徐道:“很久以前,皇族里有一个小男孩和小女孩,他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后来男孩当了皇帝,女孩成了太后。皇帝很爱那个女孩…”
似乎被这样的开头吸引住了,夏无霜静静盯着他的脸,蓦地开口问道:“皇帝为什么会爱那个女孩呢?那个女子已经是他的母后了,他们根本不能相爱。”
燕楚易微微一愣,还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呢!唇边滑过一丝苦笑,燕楚易淡淡道:“不知道,不知道皇帝为什么爱那个女子,可是如果没有那个女子,要了天下做什么?”似乎一切就都没有意义了,燕楚易眼中光芒明灭不定,幽幽道,“皇帝为了和她在一起,不顾世俗的反对,坚持要立她为后。可是那个女子不愿意,她宁愿一死也不愿意做他的皇后…终于有一天皇帝要将立她为后的决定昭告天下了,然而躺在他面前的却是一具冰冷的没有气息的身体。那一瞬间,天地万物,万里江河,不过是一杯尘土,都随她烟消云散…然而自始至终她心中所想的所念的只有天下,或许她从来就没有爱过皇帝,她爱的只是天下…”
无霜凝视着他的脸,他的眸子里依然是淡漠的神情,可是眉宇间却笼罩着浓浓的哀伤,仿佛在讲他自己的故事一样。
眼眶不自觉的湿润起来,心里隐隐开始疼痛,她听到自己低微的声音:“如果是我,也不会愿意做他的皇后。”
听到这样的话,他忽然大笑起来,全身顿时散发出孤高清傲的气息,双眸更加深不见底,整个人仿佛从冰窖里出来,带着深深的绝望。
“好,好…”他不停地说着这个字,站起身来,似乎就要离去。
夏无霜愣愣地盯着他的背影,仿佛是错觉,她看到他的手飞快地抹过脸,当她以为他要离开的时候,他忽然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不愿意做他的皇后?”
她沉默,良久才慢慢道:“爱一个人不是应该为他付出一切么?皇帝不知道,那个女子爱的不是天下,她的眼里她的心里从来都只有皇帝一个人,所以才义无反顾割舍自己的感情和生命成全皇帝的不世功勋,她怎么能让她爱的人因为自己留下千秋骂名呢?”那么长的一段话从她嘴里说出来,眼泪从她的眼角沁出,落在手背上。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伤心那么在意,仿佛能够体会那个女子所有的苦所有的痛所有的怨,她忽然抽泣起来,伤心道,“为什么自始至终皇帝都看不明白?他的爱对那个女子来说是万丈深渊,注定了她的万劫不复,因为她爱皇帝,所以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为什么皇帝不明白呢?要将她逼到那样的境地?”
他的背影轻轻一颤,微微阖上双眸,有眼泪,极大的一颗,落入空气中。
原来是这样,原来她是爱他的…
而自己的爱对她来说却是禁锢!
他的嘴角慢慢扬一丝笑意,不知是欣慰还是苦涩。过了那么久,他才知道她那时的心情。
在他终于学会如何去爱她的时候,她却忘了他的存在。
“无霜。”他走过去轻轻抱住她,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忘了过去吧。”如果过去的一切让她痛苦,那就连他也一并忘了吧!爱一个人不是应该为她付出一切么?如果他放手能够让她幸福,那么,就放手!
“楚易,我不想在这里。”夏无霜仰起头,目光恳求,迟疑地说出心里的话,“我想回茗都。”
“好。”他的声音异常温柔,“我陪你去。”
她没有想到他会答应,然而听到后面的话她的脸色又黯淡下来。其实她是想去告诉轻云不要再回璞罗教,如果燕楚易和她一起去,那轻云就逃不了。
“我想一个人去。”虽然明知道不可能,她还是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他凝视她的脸,久久的沉默,眼中的神色忽明忽暗透露了内心挣扎的痕迹,最后叹息一声,淡淡道:“好。”
她的脸绽开了一个极其炫目的笑容,心悦道:“谢谢。”
“你想去找轻云?”
她的笑容僵住,脱口惊呼:“你知道!”
没有听到燕楚易回答,她讷讷地垂下头,小声道:“我想去告诉轻云,让他不要回璞罗教。”蓦地,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神采,抬头恳求,“楚易,你能不能不杀轻云。”
燕楚易苦笑,转过身一步一步离去,苦涩声音落在空气里荡漾:“那就去告诉他吧,看看能不能救他。”
夏无霜愣住,定定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仿佛有忧伤与他如影随形。
怎么会是这样!似乎在他身上,温柔和冷酷永远没有清晰的界限。
第二卷:城外殇 第十章:南旭
六月末,一连下了几天的雨。
燕楚易放下手中的密报,脸上的淡漠的神情。密报是从黑香送来的,燕楚风看过之后就连忙送进宫里。
见他放下信笺,八王爷看着面前的君王,等他示下。
燕楚易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她走了么?”
八王爷微微一愣,恍然明白过来,答道:“走了。”顿了顿又补充道,“你放心,我派了沫雷将军暗中保护她,不会出什么状况。”
燕楚易暗暗叹息,目光又落到面前的密报上,缓缓道:“黑香王庭各派势力错综复杂,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内乱是早晚的事。”燕楚易目光投向八王爷,“依你之见,朝廷应该站在哪一方?”
燕楚风微微蹙眉:“我也是看不明白。巫马塔死后大王子左漉继任了郡王,手握兵马大权,然而从现在的形式来看,似乎六王子归宁更受拥护,黑香神供的态度也一直暧昧不清,似乎另有心思。如此下去,黑香极有可能三足鼎立,在实力相当的情况下,长期战乱也不可避免了。”
燕楚易盯着八王爷燕楚风,笑容别有深意:“八王爷,还有一个人你没有考虑到,十六郡主——巫马贝灵。”
八王爷疑惑:“她不过是个八岁的孩子。”
燕楚易笑了笑:“你可别忘了,她生下来就被神供预言是个不祥之人,两个月大就连同奶娘一起被巫马塔囚禁在东塘,一关就是六年。连巫马塔都如此惧怕的人能小瞧了么?”见八王爷点头认同,燕楚易继续道,“虽说六王子归宁空有其名并无实权,然十六郡主与他有亲近之心,此人并非等闲。”
“这样说来,朝廷应该支持六王子归宁?”
“暂且如此吧。”燕楚易有些倦怠地靠在椅背上,微微阖上双目,仿若睡去,忽地又低声模糊地说了一句,“黑香之乱不在一朝一夕,胜负成败还要在等上几年…”
八王爷见燕楚易神情疲倦,不忍再扰,悄悄地退了出去。
屋内安静下来,氤氲着淡雅的龙涎香。
燕楚易静静地仰靠着,微闭双眸,面容沉静,仿若冥思,又似睡去。忽然,嘴唇微启,低低地模糊地发出一个音:“…霜儿…”
南旭没有想到安凝真的会回来。当那个白衣女子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白衣女子对他绽开笑颜,心悦地喊他的名字:“南旭,我回来了。”
他一时激动地不知如何是好,只定定地站在那儿,一眼不眨地盯着她绝美的容颜。
“我回来了。”白衣女子笑容纯净,“不认识安凝了么?”
“安凝。”他这才如梦初醒,兴奋地抓住她的手,“你终于回来了。”
“我说过会回来的。”夏无霜笑道,“轻云病好了么?他人呢?”
“早就好了。”南旭回答,“第二天就走了,也没说去哪儿。”
夏无霜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陡然提高音量问道:“是不是回璞罗教了?是不是?”
南旭被她吓了一跳:“他没说,可能是吧,怎么了,安凝?发生什么事了?”
“怎么办?”夏无霜皱起眉头,盯着南旭急切道,“他会死的,朝廷会杀了他。”
南旭一惊,难以置信道:“怎么可能?朝廷无缘无故杀轻云做什么?你从哪里知道的?”
夏无霜大急,高声道:“我就是知道,你别管了,赶快想办法通知轻云。”
“那我去备马车,我们去灞河找他。”
璞罗教总坛在灞河龙虚,从茗都到龙虚大概有三天的行程。顾虑到夏无霜,南旭特意让车夫放慢速度,倒是夏无霜不停地催促。
“你身体不好,颠簸的厉害了又会头痛。”见夏无霜催得及,南旭从旁劝道,“也不在乎这一时半刻,轻云那么厉害,你别太担心。”
夏无霜想起遇到尸魂的那个晚上,那么厉害诡异的尸魂都死在了轻云剑下,可见轻云的武功的确了得。似乎放心了不少,夏无霜吐了一口气,掀开帘子看向窗外。
南旭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眼里闪过一丝意义不明的亮光,忽然迟疑着问道:“安凝,如果…如果,我出事,你会不会也这般担心我?”
夏无霜收回目光看向他,认真道:“会,你和轻云都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你们出事我会很难过。”她的眼里忽然闪过一丝愧疚,淡淡道,“我总是拖累你,南旭,你帮了我那么多,如果不是你收留我,恐怕我早就死掉了。”她的目光柔和,仿佛清风一样吹在他脸上。
南旭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采,笑吟吟问道:“那安凝要怎么谢我呢?”
似乎被难住了,夏无霜微微拧起眉头,有些不知所措。
“呵呵。”南旭笑开,“寻你开心呢。”
夏无霜微微一笑,忽然极其认真道:“旭,等这次事情结束后我就会回家去,不会再拖累你了,谢谢你这两年一直照顾我,以后你就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了,不用再拖着我这个累赘。”
“是么?”南旭眼神闪烁,看向她的侧脸,眼里是浓浓的哀伤,蓦地用极低的语气缓缓地,深沉道,“终究还是留不住。”
夏无霜心中一震,抬头看他。南旭蓦然笑起来,神采飞扬,那一瞬间的悲伤似乎全都是幻觉,怪异道:“那能不能让我一辈子拖着你这个累赘?”
夏无霜嗤嗤笑出声来:“原来你一直把我当累赘,我还以为只是我自己这么认为呢。”
她的脸因马车的颠簸微微摇晃,笑颜如同圣洁的雪莲,美得有些虚幻。南旭痴痴看着她,心底忽然裂开一道口子,露出万劫不复的深渊。
夏无霜缓缓低下头,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是了,等她通知了轻云就要回宫了,那里没有自由,然而那里有她的孩子和夫君,还有——责任。
第二卷:城外殇 第十一章:南旭2
已近黄昏,纯金做的夕阳。繁茂的长草在微风中轻轻的摇曳,仿佛在唱着古老的歌谣。
“太阳就快落山了,我们找个地方落脚吧。”南旭询问地看一眼夏无霜。
夏无霜点头答应。南旭正欲探头出去叮嘱车夫,忽闻马车外有什么东西呼啸而过,透出浓浓诡异地杀气。
南旭心头惊诧,慌忙掀开轿帘,只听车夫一声惨呼,一股带着浓郁腥味的液体喷到他脸上。
南旭怔住,瞳孔骤然放大。老车夫滚落在地却还死死地抱着黑衣杀手的双脚,口中不停呼道:“公子,快走,快走…”
“安凝。”恍然惊醒,南旭拉起愣在那里的夏无霜,跳下马车,用身子护住她。
黑衣人一时无法挣脱老车夫的纠缠,见二人下车欲逃,挥起长剑,照着夏无霜飞快地刺出。
南旭大惊,本能地移动身子去当那一剑。感觉到腰间一阵剧痛,南旭拉起怀中的无霜,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前奔跑,没入丛林的那一刻刻终于再也支持不住跌坐在地上。夏无霜震惊地说不出话来,死死盯着他腰间不断涌出的鲜血。
此时黑衣人已经追至他们面前,夏无霜浑然不觉,慌乱地用手去捂南旭的伤口。
“不碍事,没有伤到要害。”南旭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无霜抬起头看向黑衣人,黑衣人正胸有成竹地看着她,仿佛面前的女子就是囚笼中的鸟,无论如何也飞不出他的手心。无霜挺直脊背,眸中目光坚毅,心一冷,忽然不再害怕,大声问道:“为什么要杀我们?”
黑衣人嘿嘿笑了一声,回答道:“要杀的不是你们,是你。”
夏无霜骤然心惊,眼泪竟抑制不住地掉落下来,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愧疚,原来是自己拖累了南旭。低头看向倚在自己身上的男子,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捂在他伤口的手不住地颤抖,忍不住低泣道:“旭,是我害了你,你一定不能有事…”
南旭笑得很艰难,手伸到半空想替她擦去眼泪又无力地垂下,低声缓缓道:“不要哭,伤口本来不疼,你一哭,就疼起来了。只是皮外伤,就是血流的多一点,看着吓人。”
无霜果然止住哭泣,抬头毅然看向黑衣人,凛然道:“我人就在这里,你要杀就杀,但是请你放了他。”言毕,闭上双眸,等待那冰寒快绝的一刀。
“安凝…”南旭低微地喊了一声,无力地抱住她的身体。黑衣人越走越近,眼见明晃晃的刀就要落下,南旭忽然拼尽全身的力气站起来扑倒在夏无霜身上。
一声惨叫,粘稠的血液洒了南旭满身满脸。
不是自己的血,难道——心里顿时有千疮百孔,绝望充斥了全身,慌乱地睁开眼看向怀中的人,她的头发她的脸她的身体,好好的,没有事!早已经抽空的身体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紧紧地将她抱住,兴奋地浑然忘记自身的处境,只好紧紧拥住眼前的人。
直到周围一片死寂,直到一个陌生略带生硬的声音响起:“娘娘。”
南旭放开怀中的人,身体顿时委顿下来,再也没有半点力气,连呼吸都变得困难。缓缓地艰难地抬起头,面前不知道何事多了三个人,为首那一位一身凛然正气,正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安凝。而那个黑衣刺客躺在一旁,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娘娘,您没事吧?。”那个男子目光关切,“属下沫雷,是王爷派来暗中保护娘娘的,此地不宜久留,请娘娘随属下回宫。”
男子的语气神态谦卑恭敬。南旭迷惑地听着这一切,已经无法分辨状况,脑中的意识在慢慢涣散。
“不,我不要跟你走。”夏无霜盯着沫雷,忽然高喊出声,扑到南旭身边,泪眼迷蒙,满脸的愧疚和悲伤,哽咽道,“南旭,你有没有事?我会在这里照顾你的,不会离开你。”
苍白地毫无生气的面容上露出最后一抹笑容,欣慰而满足。这样就够了!足够了!
异常艰难地睁开眼,深深地看她。无论她是谁,都不重要了。决绝地,南旭忽然使出残存地力气推开她的手,冷冷道:“你走吧,不要再连累我。”言毕闭上双眸,似乎不想再看到她,语气微弱却冰冷如剑。
“南旭?”夏无霜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看着他,紧紧抓住他的手臂,确认,“你说什么,南旭?”
“走——”他淡漠地说出一个字,想提高音量,然而说出的话依旧低微,“这一次我只是受了轻伤,下一次难保不会送命,你应经拖累我两年,现在也该走了,别再连累我。”
“南旭…”泪腺早已经破堤,夏无霜泣不成声,愧疚地看着南旭,心中万分不忍。只是她没有想到,他也会赶她走。
“对不起。”终于,她低低地说了三个字,看他一眼,然后缓缓走到沫雷身边,低声道,“我跟你回宫,请你替他找个大夫。”
沫雷眸中闪过一丝波澜,暗暗叹息一声,无限惋惜。
他明白那个叫南旭的人是不想让她看见…
沫雷按照夏无霜的意思吩咐了下属,然后对夏无霜道:“娘娘放心,他们会好好安顿他的,请娘娘随沫雷先行。”
夏无霜点头,眼中地泪始终未干。
看见她转身的一刹那滑落一行清泪,南旭缓缓闭上眼。
那是为我流的眼泪么,安凝?
你说,如果我和轻云出了什么事你会很难过,我不要你难过,所以请你离开…
最后一抹白色消失在丛林里,树叶在风中旋转下落。终于再也支持不住,南旭扑在地上,几乎没有了进气。
留下来安顿他的锦衣下属悲悯地看着他,那一剑早已经刺穿了他的肺部,亏他还能支撑到现在。静静等到他最后一丝气息断去,他的脸上依然残留了一抹卑微的浅笑,似乎心满意足。
郑重地将他埋葬,锦衣下属方才离去!
追上沫雷将军时已经是晚上,夏无霜一看到回来的下属便焦急追问:“南旭怎么样了?大夫怎么说?”
下属犹豫不决,偷偷瞥一眼沫雷,才恭敬道:“大夫说没有伤到要害,请娘娘放心。”
夏无霜舒了一口气,转向沫雷:“我还有一个请求,在回宫之前能不能先让我去一下璞罗教?我要见一面轻云。”
“娘娘,您难道看不出来,今日害你之人正是邪教恶徒,邪教想置娘娘于死地,娘娘难道还要自投罗网?”
“怎么可能!”夏无霜忍不住惊呼,“璞罗教为何要害我?”
“属下没有猜错的话,今天的刺客很有可能就是轻云的手下,如今太皇已经现身,娘娘对于他再也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所以才起了谋害之心,请娘娘三思!”
“我不信。”夏无霜陡然提高声音,“轻云不是这样的人,即使是死,我也要亲口问清楚。”
“娘娘——”沫雷无奈,“那么,请娘娘在此地暂住几日,待沫雷派人请示了太皇再做决定。”
夏无霜厌恶地皱眉,什么都要经过他允许!似乎自己的生死也握住他手中一样。念及此,她忽然有些苦涩地笑起来,自己的生死又何尝不是被他捏在手里?
第二卷:城外殇 第十二章:狭路相逢1
璞罗教的靖坛在华榷宫最深处的郢山之上,也是华榷宫最美的地方,大片大片的孔雀草遍布整个山麓。这个季节正是孔雀草花开的时节,一眼望去黄橙橙的一片,泛着华丽的色彩。然而凑近去看,便能注意到每一片花瓣上洒落的几点暗紫,宛如一双双眼睛生生地依附在艳丽的花瓣上。
在这样的美丽的土地下,却有无数森森白骨埋于其中,带着无法消散的怨气。而那华丽的孔雀草便是最好的镇魂者,日夜用它独特迷幻的香味去释放亡灵的幽怨,用它不断繁衍生长的根茎去缠住亡灵的神魂。
“是你派人去追杀夏无霜?”层叠的孔雀草后面忽然传出一声暴怒地低吼。轻云阴沉着脸,站在靖坛空旷的崖壁,望着山麓上层叠的花草。
下属心里一凛,慌忙低下头解释:“燕楚易已经出现,属下以为夏无霜再无利用价值,所以——”
一语未毕,他甚至没有看到轻云坛主动手,耳边便是一声清亮的脆响,狠狠的一掌落在脸上。他慌忙用手捂住嘴,摊掌一看,两颗牙混着血赫然触目。
“你记住。”坛主阴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只要燕楚易没有死,夏无霜就永远有利用价值,她——就不能死!”
“是。”下属颤颤答道,“属下遵命。”
轻云阴暗的眸子有一丝意义不明的神采,沉默了片刻,忽然淡淡吩咐道:“以后她的事情不要擅作主张。”
下属愣了一下,慌忙答:“是。”然而心里却是迷惑,他(她)?——到底是指燕楚易还是夏无霜?
虽是如此却也不敢问。
风吹过,孔雀草微微摇曳,奇异的花香散落在空气里。
轻云静静盯着山麓,面容是一贯的淡定无波,心里却反复咀嚼着几个字:益阳客栈,益阳客栈…她在益阳客栈。
收到沫雷的密奏,燕楚易不由苦笑。那么多年了,她还是那般倔强,认定的事情就有一种孤勇,不顾生死地走下去。
“备马。”他淡淡地吩咐了一句,连夜赶往茗都。
到达益阳客栈已经是第三日的下午,三天三夜几乎都没怎么合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