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领教了他的完美主义,军训的教官根本比不上他一根小指头。一个马步要站半个时辰,出剑的角度简直要拿量角器来量,还是拿那把剑直接把我宰了比较痛快。
我耍赖:“非要把手抬那么高吗?”
“嗯!”胤禛用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的眼色看着我。
“那我放低一点点呢?就这么一点点。”我手微微一挪动。
胤禛脸一沉:“不行!”
终于我忍不住了把剑一扔:“不学了,我去钓鱼。”
他眉头一皱,把剑拾起:“继续!”
北方的春去得迟,南方早就已经是芳菲尽,此处桃花却依然开得灿烂。杨柳随风,绿海盎然中飞红点点,更有歌鸟穿梭其间。倚在躺椅上,一阵花雨落下,衣衫被零落的花瓣覆上一层绣装。恰巧一点落在我的眉间,我欲伸手拂去,却被胤禛拦住了:“很好看,别弄掉。”说完抚弄这我的脸颊:“据说唐朝的宁寿公主,在树下睡觉时,花瓣落在眉间,留下一个花印。后世的女子就常常在眉间描花,叫做梅花妆。”
第208节:第三十三章生活如此(3)
“你一个大男人的,对于化妆怎么比我还在行?”我舒服地挪了挪身子,把脸转向他,那瓣花就落了下来。胤禛俯身拾起花瓣,揉碎于两指之间,浅红的花汁蘸满了指尖:“平日里你都不喜妆点,终日素面朝天,是你对上妆不在行才对。”
我是不喜欢在脸上涂涂抹抹的,更主要的是因为懒,化妆之后常忘记卸,这样容易把皮肤弄坏。我娇笑道:“本来就够好看了嘛。本人是着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刚好!”看着我自吹自擂的模样,胤禛一笑:“你啊,还真敢厚着脸皮说。”我哂道:“难道不是?不然你怎么就喜欢我?”
“好,好,你说得对。你嫣然一笑,迷倒我了,成不成?”胤禛伸指在我眉间画着,他指尖温暖的触感从眉头到了心头,完成之后,他满意地点点头:“这样才更好看嘛。”我想去找镜子瞧一瞧着古代的梅花妆是副什么样子,刚起身又被他摁住。
“躺在这里让我多瞧瞧。”他命令道。晕,我又不是家居用品展上的模特,倚在床上冲着路人笑。反正躺着也不累,我也就索性窝在躺椅里,让他看个够好了。躺椅大得很,我个子又小,于是把鞋子踢掉,脚再往上一缩,眼睛一闭,我要去找周公聊天去了。
醒来时,附近却多了一张桌子,上面置着画笔颜料,原来是胤禛正在画画。“你画什么呢?”我起身凑过去看,一副美人春睡图栩栩如生跃然纸上,画中的女子额上一点梅花妆,半合双目,神色慵懒,五官容貌正是我。
胤禛问道:“喜不喜欢?”我点点头:“嗯,和上次你给我画的那副一样,都很传神,我就是这个模样。”他淡然一笑:“你的模样印在我心里了,自然画得传神。”见我眼珠转动,他又道:“别又打什么坏主意!这幅画我自己留着,送你怕是要被你拿去换酒钱了。”居然被看穿我的意图,我干笑道:“不会不会。你画得这么好,我怎么舍得卖掉呢。”
他一笑:“其实要说画,还是皇阿玛的画最好。我们这些兄弟中,也就三哥得了真传,他的诗词文章也是极佳,比我好多了。”我看着那幅画:“可我还是觉得你的最好!”
第209节:第三十三章生活如此(4)
夏日见长,闲来无事,沿着湖边越走越远,居然发现一处稻田,我便想起大观园中李纨所居的稻香村。这如此田园之气与气度森严雕梁画栋的皇家建筑格格不入,放在一起颇有几分滑稽。顺手捋了把稻穗,我去农村实习时曾见过杂交稻的稻穗,比这个可要丰实多了,抽穗不仅倍于此,子粒更是大而饱满。
“哎,不许乱动!”我循声找过去,只见田里钻出来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黝黑的皮肤让人看不清楚相貌,赤脚卷袖,一身农夫打扮。这圆明园里怎么还会有农民?我问道:“你是谁?”少年还带着小男孩的稚气,反问我:“你又是谁?”我微微一笑:“我是新来的,你呢?”
“俺叫冯小七,来了都一年多了。”冯小七打量着我,“这园子里还有不穿旗装的?”我没理会他的问题,继续问他:“你怎么会在这里种地?”
“王爷从南方弄来一批稻种,拿到这里试种的。俺净身前就是种地的,刚好就被选上了。”原来是个小太监。我问道:“你在家里不好好种地,干吗还要来当太监呢?”冯小七叹了口气:“这几年收成不好,交不上租。刚好遇上内务府招人,俺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不缺俺一个继承香火。俺娘说了,进来还能挣几个钱,也好给弟弟娶媳妇。”
“这些都是你种的?”看上去得有个三四亩地,一个人恐怕忙不过来。冯小七笑得露出白牙:“那哪儿能,还有三个人一块种呢,今儿刚好轮到我看田。”
“你在家里也种水稻?”冯小七摇摇头:“在家种的是高粱和小麦,水稻还是头次种,和种高粱不大一样呢。”
我点点头:“北方种水稻比较少,只能一年一熟,种的人也少。过了两淮水稻就可以一年两熟,更南边点就可以一年三熟。”胤禛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不仅懂种花,还懂种水稻?”冯小七看见胤禛,忙打千行礼:“奴才给王爷请安!”胤禛一挥手,冯小七顿时溜得比泥鳅还快。
我笑道:“都是种,差不多。种田花的是力气,种花更费心思。”胤禛若有若无地一笑:“那还是一样,种田也费心。什么时候犁田?要犁多深?什么时候播种育秧?秧苗要种多密?若是水田,水放多高?这些都是学问,其难不在你这养花之下。前几年南边的水稻可以一年可两熟,这北边至少也能种一熟吧。刚才你说什么三熟?”
第210节:第三十三章生活如此(5)
“在海南岛和台湾水稻就可以一年三熟。”现代北方种水稻不算什么,此时技术条件落后,水稻也只在南方种。胤禛望着稻田若有所思:“是嘛,能够三熟的地方终归还是少,这北方种水稻也就是一熟。这稻种是李卫从四川带来的,据说每亩可得稻子四石。”一石等于一百二十市斤,四石就是四百八十市斤,换成现代的度量衡就是三百斤左右。比起杂交稻亩产两千斤,简直就是小儿科,不禁感叹起袁隆平的伟大。
胤禛拿过我手中的麦穗,捻开看着:“这稻种算还不错,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育出更好的种子来。”我脑袋一热:“最好能找到雄性不育的野生稻,这样就能种出杂交稻,每亩地最少也有十石的稻子。”胤禛皱着眉看着我:“什么野生稻、杂交稻?”这张嘴巴得好好管管了。
我绞尽脑汁:“我去海南的时候曾经听当地的老乡说过,他们把野稻和水稻杂育,得到的稻种非常好。”也不算是诓他,袁隆平就是在海南种的杂交稻。胤禛摇摇头:“这能行?野稻子哪能结出好的种子,你怕是被骗了吧。”
我两眼一翻,和他没法解释什么叫做两系法、三系法、不育系,恢复系,这杂交水稻的原理对于现代普通人理解起来都困难,更遑论这古人了。我一笑:“也许是,我也只是听说。”
“要是你说的是真的就才神呢,每亩地能有个十石,这天下恐怕就没有人再挨饿了。”他虽不信,却很向往,“要是这片稻子每亩能得五石,也已经是奇迹了。”
现在有没有可能种出杂交稻?袁隆平的种子公司在美国一上市那股价就狂飙。要是我种出来了,不就发财了,这暴利恐怕和养花差不多。可是雄性不育的野生稻哪儿是那么好找的?能适合拿来做杂交稻的品种就更少了,当年袁隆平也只找到两株而已。我放弃了培育杂交稻的想法,虽然前景很好,但目前不切实际。
胤禛点着我的额头:“你又在想什么呢?”我呵呵一笑:“想发大财!这水稻要是种得好,可能比经商还要赚,里面也有暴利在。”他有些哭笑不得:“这农耕乃是立国之本,百姓靠着土地获得三餐。即便是庄稼收成再好,也只是丰衣足食,还未听说有暴利的。”
第211节:第三十三章生活如此(6)
“这未必,要是真能培养出每亩能得十石的种子,我就光卖种子也就发了。”我抬杠道。胤禛哈哈一笑:“你这种子要是卖了别人,他人也可以拿此传种,你这是只做一笔的买卖。”我一愣,他不明白这杂交稻需要靠恢复系来育种,外行毕竟是外行。想来也确实甚为好笑:“你说的也是,那我就发一笔横财好了。”
“你这几年卖花也赚了不少了吧?还那么想赚钱?”
我可怜兮兮地看着他:“糊口而已,哪能和爷相比。”胤禛忍俊不禁:“你还哭穷呢,一盆兰花卖三十两,亏你敢开这个价钱。一个小官的半年俸禄也就这个价钱,你赚起钱来手够黑的。”
全北京城也就我这里有金丝马尾,不趁机抬价我就是傻子。在这个没激素没化肥的年代,养活繁殖这么些兰花可费了我好大工夫呢,别家花匠即便养得活兰花也难种得名种。从神甫那里敲诈来温度计,再用棉花石灰做了控湿装置,找来石蕊测定酸碱,甚至还尝试了无土栽培,托人从福建、江浙地区带原种就已经够我下血本了…一盆兰花就包含不少“高科技”呢,这钱我可赚得问心无愧。我哂道:“我算是我卖一百两也照样有人要,我送你的可没收钱,要不要我现在跟你收?上次那盆长汀素就要二十两,谢谢!”我手一伸。
“你送给十三弟十四弟的不也没收钱。”胤禛的手覆在我伸出的手上,拉着我沿着林荫缓缓而行。我奸笑道:“送十三爷的花我是没收钱,可是十四爷就不一样了,我会给他打个七折。”十四这些年被我敲诈了不少银子,谁让他总和我抬杠呢。
见胤禛额头上出了不少汗,我拿出手绢给他擦:“很少见到像你这么畏热的人,你还说要陪我回苏州呢,苏州的夏天比这里可热多了。”胤禛虽然怕热,但无论在屋内还是屋外却都是穿戴整齐,连袖子都很少卷上,看到他那“全副武装”的样子我都感到热。
“那冬天去。”
我一笑随即怅然道:“我也很久没回苏州了,要是能回去自然是好。你要是离不开就算了,回去了也是物是人非,近乡情怯。我也怕伤心,不去也没什么。”那天我哭闹时不受控制地说出了想回苏州的话,潜意识里恐怕还是怀念那段和外公在一起的日子吧。对于回现代,我已经不抱有希望了,但去苏州看一看,还是很有希望的。
胤禛淡淡一笑,没有再多言。
注①:雍正的《雨中泊枫桥遥对虎阜》。
第212节:第三十四章论史论政(1)
第三十四章论史论政
日子久了,人的本来面目也就露了出来,若要说胤禛沉默不语那是表象,实际上这家伙简直就是一个话篓子,酷爱长篇大论。估计是对外人憋着的原因,常对我发表一通演讲,内容五花八门什么都有,从书画到音律,从历史到文学,甚至连养狗经他谈起来都头头是道。其实他也蛮博学的,本来我也是个话多的人,遇上他也只有傻呆呆听着的份儿。
“哼!这些个贪官,枉费披了一张人皮,背地凶残得吃人不吐骨头。国库的库银一借不还不说,连赈粮都被他们拿去囤积倒卖!官衙内是大兴奢靡,赏个戏子都花一千两,好大的手笔,也没见他拿多少俸禄。官衙外就有人活活饿死,饥民遍地、饿殍四野他们就根本没有点恻隐之心?国家花钱养着这群狗官何用?满嘴的仁义道德,此时的圣贤书就读到狗肚子了去了?苛政猛于虎,我看是这群贪官猛于虎。皇上以宽待人,实行仁政,对的是百姓,不应该是这群良心狗肺的东西。偏偏还弹劾不得了,这上头还有人保着,把我训了个够。这大清江山难道早晚不是他的,现在败家都这么大手笔了,将来还得了?他想把这国家弄成什么样子?西边不稳,迟早要用兵,河工上的银子一厘都不能少,江南各省的钱粮赋税又要挨个减免,可看看国库里欠条成堆,要我到哪里拨钱…”
胤禛刚进房就开始发脾气,见我就开始对我发表演讲,越说越急,来回在屋里踱步。估计是刚受了太子的闲气,要不然那个“他”还能是谁。眼下他和太子之间君臣名分已定,太子训话他自是得忍着。我坐在那里看着他慷慨激昂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胤禛正在兴头上,见我发笑,愣住了:“你笑什么?”
我忍住笑:“没什么,感觉你像左派愤青。”
“什么左派愤青?”他一头雾水。
“愤青就是愤怒青年,就是有爱国激情对朝中腐败看不惯的人。左派就是像你一样有热情,右派嘛,像八爷差不多。”时不时能忽悠雍正皇帝,我心里简直乐翻了。
第213节:第三十四章论史论政(2)
他好像有些明白了:“这名字不好,怎么听上去有些犯忌讳。”这都能扯到一块?网上那些愤青们恐怕要集体跳楼了,他们除了对自己不愤恨之外,所有的事物都看不惯。我乐呵呵一笑:“说着好玩的,那以后就叫你左派,老左!”
胤禛还是带着迷惑看着我:“左右和这个有什么关系?”我一愣,对啊,从小到大就没想过为什么左派就激进,右派就是投降呢?他的脾气也被我这么一闹给弄没了,我端上茶:“好了,别生气了,说了那么多话,先喝口茶。”
他喝完茶坐下,脸色凝重:“我有时也是着急,小月,你见过衣衫褴褛食不果腹的百姓脸上肿得不见原样,插着草标的人满目皆是的场景吗?灾民流离失所,易子而食,人间的活地狱啊。而一边是歌舞升平,一边却是哀号遍野,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生长于一个和平富庶年代的我没有经历过自然灾害的苦难,我看过那幅著名的图片,瘦得奄奄一息的非洲孩子旁边停着一只秃鹰。还有战火中的中东和非洲,难民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的场景让我不忍目睹。而在这个年代,我从京城到泰山,再过太行至五台,这一路上并没有见着多少太平盛世物阜民丰的景象。泰安镇上挤满了因莱阳水灾而逃荒的农民,太行山脚下多的是蝗灾过后的饥民,还曾遇见不少因黄河泛滥而流落四方的难民,惨状比那幅著名的《流民图》有过之而无不及。虽未亲见易子而食,但人按照斤两卖的情景依旧历历在目。
这些悲剧,虽有天灾之故,但大多也是人祸,正如胤禛所气愤的一样。
而欲将这些祸事安定,终非一日之功,更非一人之力,我等升斗小民也只能掬一捧清泪。我叹了口气:“我在游历的路上也见过那般惨状。贪污历来都有,朱元璋规定贪污三百两以上就要剥皮填草,最终还是没能够断绝贪污。这贪乃是人性,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爷也听说过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吧,这白花花的银子谁不喜欢。俗话不是说千里为官只为财嘛,读书人没功名时一心想着如何取得功名,有了功名一心又想着如何发财。这圣贤书说到底又有几人真正读了进去,面对着名利,谁又能记得孔孟之道圣贤之言。口中的天下大同民为重,进不到心里又有何用。”
第214节:第三十四章论史论政(3)
“孔孟之道的教诲,终究难抵人的贪欲。哼,要狠狠法办一批才能起到杀一儆百的作用,整肃这官场之风,可恨!”胤禛说着眉头一皱,又来气了。我感慨道:“光杀有什么,武则天对贪官不也杀了很多。宰相劝道如此下去没人敢来做官了。武则天指着烛火说,这想当官的人就如同这飞蛾,见着火就会扑啊。你对这些历史应该比我清楚。贪污是制度有弊端,杀再多人也没有用。”
“什么制度有弊端?”总不能说这封建制度有问题吧,贪污腐败的根源在于拥有特权,而他正是特权阶级,要是把这观点说与他,不是与虎谋皮嘛。我苦思冥想道:“手中有权的人能给贪官作保,贪官就没事了,这不是弊端是什么?那样他贪起来肆无忌惮啊。若要是无论他的后台关系是谁,一律给正法了,估计贪的人也就少了。即便是给查办了,还有个刑不上大夫,说到底还是不能做到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嘛,现在只有人治没有法治,人又分成三六九等,满人犯罪比汉人犯罪的刑罚都不一样,这律法还能指望有什么威慑效力。
胤禛突然叹息:“你说的我又何尝不明白,只是这自古就有这八议在,儒学崇古,就是想动也动不了啊。这孝礼二字当前,连皇帝都要恭谨从之。”
“老左先生…”我刚开口,就被他打断了:“你这不是给我改名嘛,不许叫!”我哼了一声:“我又不能叫你名讳,天天爷来爷去的,你听着不烦啊。”
“我喜欢,哪里会烦。”
你觉得不烦?我就多加几声看你烦不烦?我一脸媚笑,冲着他娇声道:“四爷,爷,爷,爷…”我自己恶心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胤禛看上去却是很享受,刚才还满是怒气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以后就这么叫。”
我彻底昏迷过去。
夜深,胤禛依然挑灯夜读,我则在一旁红袖添“乱”。胤禛的睡眠素来不好,最近更糟,太浅也太短。睡眠不好往往是由于思虑太重引起的,我亦是无奈。他有他的理想和抱负,放在现在来说就是事业心很强,我当然喜欢这样的男人,而现在的他却太让我担心了。
第215节:第三十四章论史论政(4)
我把他的书抽走:“该睡觉了,看得太晚对身体不好。”胤禛没答理我,把书夺了回去继续看。我把烛火一一吹灭,这黑漆漆的总没法看了吧,黑暗中他冷然道:“给我点上!”我也没答理他,手指头都不挪一下。胤禛哼了一声:“小菊!”原在外间伺候的小菊应了一声,接着就是哐当的声音,屋内光线太弱,估计给撞到了。我叫道:“没你事,先出去!”小菊又应了一声,又是一声哐当,我扑哧就笑了出来。
“我看完这几页就睡行了吧?”胤禛向我妥协。我反问道:“爷要看完几页?三页?还是三十页?”他无奈道:“你自己看嘛,就剩下这四五页了。”我这才把蜡烛点上。
“爷看什么那么入神呢?”我凑过去看封面,上面写着《资治通鉴》。初中的时候柏杨老先生名气正大的时候,起初对于他的《中国人史纲》毕恭毕敬地拜读了一遍,而《白话版资治通鉴》则是嫌它太厚,看了几页就放下了,随后就再也不看他任何史学著作了,并非不尊重老先生的劳动成功,而是他的治史态度有失公允。
“你没看过?”胤禛问道。
“我只看过《史记》。”当然我还上过寡然无味的历史课。为了考试设置的历史课程简直就是摧残人对史学的兴趣,历史的精彩只有在课外阅读才能体会到。刨去了思想路线意识形态,你可以了解到活生生的人拥有怎样不平凡的一生。
胤禛边看边说道:“那你可以看看《资治通鉴》。”我一笑:“爷治理国家自是要读这书,这司马光写这书不就是用来讲述如何治理国家的嘛。我又不会去当官,读这书也没多大用处。”他放下了手中的书,看着我道:“你虽未读过,却还知道得不少嘛。”
至少我知道你会当皇帝,你儿子是个败家子。我一笑:“司马光这人我就知道他小时候曾经砸缸,还是王荆公的政敌。”胤禛微叹:“王荆公才学也是极好的,尤其是那首‘碧芜平野旷,黄菊晚村深。客倦留甘饮,身闲累苦吟。’这诗意境好不说,难得还是回文诗。”
第216节:第三十四章论史论政(5)
“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那个绿字也很绝妙。”小学生人人都会背。
“他除了诗词文章出名之外,还有他的变法。”他在留意王安石的变法吗?该不会他这个时候就有了改革的念头了吧。商鞅的变法,王安石的青苗法,张居正的一条鞭法,还有就是胤禛当权之后推行的摊丁入亩都是中国历史上比较有名的改革。
“可最终他也没能成功,但文章倒是一绝。张居正也是变法,不过下场比他要惨。”王安石变法失败之后最多是丢官,张居正还落得个死后被剖棺戮尸不得安生,全家都遭到牵连。胤禛解释道:“那是因为张居正遇到了昏君。”人才不得重用就是皇帝的昏聩,这是时代人的普遍看法。我却有着不同的看法,反驳道:“他手段不光明,为了逼走高拱,和太监冯保勾结。趁着主少之际大权独揽,他若能够以诚相待万历孤儿寡母,也不见得就会落入如此下场。”
他看着我煞有介事的样子,也很认真地说:“张居正此人确实称不上光明磊落,高拱待他有恩却还背地构陷高拱。王荆公比他更有气魄,与他政见不和的苏东坡因乌苏台诗案入狱,王荆公尚且能够替其求情。张居正毫无王荆公的德高望重,虽有才华抱负,终成一场空。而王荆公败在反对他的人甚众,他身为宰相要提拔官员,可起草文书的给事中却将他的词头退回,辞官不做了。一连换了七八人,才把诏令发下去。宋神宗虽支持王安石,却得不到百官的支持,这才导致变法失败。说到根源上,这亦与皇权受到牵制有关,不能一力推行。以前历朝宰相的职权很大,能够牵制皇帝。汉代诏书必须由政事堂盖印才能颁行天下。到了唐朝,皇帝的诏令必须有宰相附署。而宋时,皇帝若是不根据宰相剳子下诏,则诏书会遭到退回。到了明朝,朱元璋就干脆废了宰相一职,设立内阁…”胤禛长篇大论的兴致又上来了,我只好老老实实听他的历史讲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