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代,是个以铜为主的时代,譬如黄铜、青铜等。但黄铜稀少,故而贵重,且为金。而所谓良田亦是稀少,且多半为世家贵族所有,庶人所得,不过是恶田荒地罢了。
“君,玩笑也.......”良久,文远不由摇头说道。
对此,众人皆是一脸赞同之状。
郑月安冷冷一笑,道:“古今之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尔等若是连这点利益也不愿割舍,又凭何让人信服,为其出力效忠也?”
她一挥衣袖,起身离塌,提步便向门口行去。
相处这么久,她知道,这些人不是思想迂腐,而是需要时间来接受她的这些所谓‘惊世核俗’的理论罢了。
现在,她需要给他们时间,让他们自己去商讨,去理解,从而更加信服于她。既然公子旅将他们指派给她,那便是她的战友,她可不希望自己与战友们的思想如同灵魂般相差两千多年。
才出屋不久,身后便有人跟了过来,知是松与曾俩人,郑月安也不言语,一行三人 就这样一路无言的出了村庄。
待几人回到内城之时,已过巳时,虽是烈焰如火,但街上仍是人来人往一片热闹之景。随着俩人又巡视了一下设在郑都的商肆,这才打道回了红馆。
行至回廊,松便唤住了一名侍婢:“乐凌君何在?”
那侍婢福了福身,恭声道:“禀君,乐凌君此刻正在偏殿,批阅昨日的乐谱。”
“退下吧!”
“喏。”
侍婢离去,松看向郑月安道:“君可是要拜访否?”
郑月安摇了摇头,道:“既是忙之,待闲时再访吧!”
“喏。”
“昨日拖君寻人之事,可曾有进展?”
“不曾。”
闻言,郑月安不由放慢了步伐,半响,她突然道:“天黑之前,若还是没有结果,那便.......不再寻了吧。”
她的语气带着几分惆怅,使得松眉头一蹙,那所寻之人,莫不是这妇人的亲人?
“眼下事态严峻,诸君切要留意众人之向,莫要让人拿了郑太子留宋一事大做文章。”
“喏。”
说话间几人已然穿过回廊,行至池塘边。微风拂过,掀起满池波纹。
就在几人渡步在池边的树荫下时,突然身后想起了一阵骚动的步伐声。几人回头看去,只见一名剑客形色匆匆的向这边行来。
不待那剑客行近,松便沉声道:“何事这般慌张?”
“禀君,方才郑宫传来消息,公子应郑王之请,将明日带奔赴郑晋边境。”
“什么?”
闻言,松与曾齐齐看向郑月安,那半响不曾言语的曾亦是满脸不可置信的道:“既已退秦,为何还要公子前往郑晋边境,莫不是那郑王还要公子前去退晋不成?”
郑月安抿了抿唇,蹙眉看向那名剑客问道:“宋军可同行否?”
那剑客摇了摇头:“然。是公子独身入郑营为将,郑王已在宴中,当着百官之面,再度赐予公子兵符。而公子子明.......则栖于郑宫。”
独身入营?栖于郑宫?再赐兵符?
当即,郑月安脸色一变,这宋王,果然是没安好心,说什么让 公子子明跟随公子旅一同行郑磨练,全然是不把他明当儿子看待罢了。而那郑王,如今居然又赐兵符给公子旅,这也无疑是将他往针尖上推,纵然是奔赴边关退晋,一道掌握郑国半边军权的兵符,也足以让那些郑国王孙眼红了。
“华阴外的宋军可是依旧宿于原地?”
“然。”
这声然使得郑月安冷冷一笑,这重耳果然不愧是一个强国的缔造者,竟然连她都算计了,难怪如此时刻他还能悠哉逗留在郑都,原来,自始至终他都幕后的那名下棋者啊!
他早就算好了公子旅能击退秦军,所以才出策让郑王将兵符给了公子旅,想让其一举击退秦军,尔后挥军向晋,以公子旅之谋,夷吾定不及也,同时,他也料定了她会从中帮助公子旅,所以欲借她之手搅乱晋国,在晋国不敌之际,他再出面游说郑王,退兵晋国。是以,晋国百姓定当感激于他。这场无益的战争本就是夷吾挑起,若是此刻夷吾再有个什么闪失,那他重耳便就能坐收渔利,顺利地将晋国收入囊中。呵,难怪那天他说夷吾此战是正义之战,他若趁此回过争夺王位,只怕会被人喻为宵小之辈啊,原来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罢了。
只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公子旅居然不费郑国的一兵一卒便以少胜多击退了秦军,一战成名,这才让他慌了阵脚,不惜大动干戈地将她堵于郑街,其实,那日他是对自己动了杀机的吧。
想想真可笑,当时她还想着杀了重耳,公子旅将来争霸就少了一名对手呢,全然不知道其实那厮也想取了她的性命。
她本想用离间计乱了郑宋两国的结盟,让两国开战无暇顾及楚国之际再扰乱楚国内政,同时施计让郑王再次与公子旅结盟,助他归楚。却不想,那好好的一盘棋却被她自己的一时多事给全盘打乱。
想到这里,郑月安不由烦躁的挥退了身畔的几人,独自一人行走在树荫小道。
若不是当初她因重耳的一句话乱了心智,也不会造成今日这般局面了。算起来,这场无义的战乱,全然都是她自己一手促成。
第六十一章 风波再起
郑月安就这样呆呆地靠立在池塘边的树干上沉思着,半响,她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可恶的公子旅,他肯定早就知道这些,不然依他的本事,怎么会这般轻易的就让人给算计了。呵,重耳那厮本想算计他,没想到却被他给将计就计了,不但没有被算计进去,反而为自己迎得一战成神的美名,难怪他此番敢只身入华阴,原来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啊!
愤愤地一脚将石子踢得老远,郑月安便提步转身向树荫下行去,重耳那厮不是想利用她来困扰晋国么,从而为他自己迎得时机么,那她便如了他的愿好了。
此刻,树荫下只剩下松与曾俩人,那名报信的剑客早已被松挥退。
“君。”俩人齐齐道。
郑月安点了点头,看向松,正色道:“请君速速传信于丛盖,着其在半月之内,务必垄断晋国粮行。”
什么?垄断晋国粮行?
闻言,俩人皆不可置信的看向她。那不是等于给晋国造成饥荒么?
郑月安却是淡淡一笑,拂袖道:“那晋国短短七年便换了三任君主,以致内乱不断,如今又同郑国开战一月有余,百姓早已被折腾的苦不堪言,现下流民四起,田地荒废,饥荒是迟早的事儿,该变的天,终究还是要变的。”
听了她的话,松踌躇了一下,终还是点头应下。
看着松离去的背影,曾看向郑月安,突然道:“丛盖此时不是应该远在齐国么?”
“然。”郑月安回头看向他,笑道:“丛盖行商,不输管仲,此刻所行之道,以粮草为主也。”
管仲用的是妓院敛财,而这丛盖行的却是粮草之道,如今乱世,常年战乱盛行,粮草与兵器才是各国所需之物。
听了她的话,曾不由一怔,半响,他一脸羞愧道:“君之才,我等不及也。”
郑月安笑了笑,淡然道:“诸君之才,各有所长,君何以妄自菲薄。”
“然。”
曾讪讪的点了点头。
“如此请君速速帮我传召文远吧!”
“喏。”
曾应声离去,郑月安也转身回了下榻之所。
与此同时,华阴城外的宋军大营中却是一片喧杂不堪。主帐大营中,一宋军副将愤愤道:“咄,这郑人真真欺人太甚,我宋国好心援助于他,帮他击退秦人,他不让我等随公子旅一同入城也就算了,可如今却将我宋国公子扣押宫中,却是何道理乎?咄,真真可恶至极,小人也!”
他的话使得其他几名宋军首领不由面面相窥,半响,其中一名首领苦笑道:“何道理乎?不过是想告诫我等安份守在城外,等候归宋之日罢了。此番公子旅若能击退晋国,那我等便相安无事,若是不然,那我等.........”
话还未说完,那名副将便哗地一声站了起来,他一手按着腰间的剑柄,一边冲众人道:“既然如此,那我等还磨蹭什么,不如此刻就挥军杀入郑宫,将公子子明营救出来,也好早日归宋啊!”说罢不待众人反应过来,他便快步往外行去。
“将军万不可冲动啊!”几人正欲追去,却不料一名闻声而来的食客已然急急将他拦住。
那副将一把将那食客推开一旁,恼道:“你且退开,莫要碍我道路。”
“将军、将军.......”那食客一把拉住他的袖子,急道:“将军,您这般鲁莽,不但救不出公子子明,反而还会累及他人啊!”
闻言,那副将生生的止住了步伐,他脸色不善的盯着那食客,冷冷道:“莫不是要我与尔等那般,整日避于帐中之乎者也便能解救我宋国公子?”
见他语气不善,那名食客连忙道:“将军且息怒,此事需我等从长计议才是啊。那郑人虽不堪一击,但那郑都护城之军便就有十万有余,且不论将军如何英勇,可否闯入郑都大门,只怕消息一旦传入郑宫,那郑王当场就会迁怒公子子明,郑人狡诈多端,我等万不可因一时鲁莽而坏了大事啊!”
那副将抿了抿唇,回头看了眼那扎满军帐的山丘,终还是随着那食客一同回了主帐。
无论宋军再如何神勇,随着公子旅以少胜多击退了二十万秦军,但眼下没了主将的宋军,终究是如同一盘散沙罢了。
有人欢笑有人愁。
此刻,郑宫的大殿内,一片歌舞袅袅之景。
郑王看着那与众人谈笑风生的公子旅,突然指着刚随内侍入殿的几名美姬道:“听闻此番随旅同行的宠姬抱了病恙,如今尚在卧榻调养,旅不妨收了这几名美人暖塌如何?”
“呵呵。”公子旅执樽相向,笑道:“有何不可,美人入怀,君子所爱也。旅,在此谢过大王的厚赠了。”
郑王哈哈一笑,捏了把跪坐在膝下的美人儿脸颊,笑道:“如此甚好。”
说罢他又扭头看向游走席间的公子子明,道:“如此美姬,机不可失,子明可需否?”
公子子明脚步一顿,尔后,他一脸不满的看着郑王道:“大王不公也。”
“哦?”郑王似是不解的挑了下眉。
打趣的看了公子旅一眼,公子子明笑道:“大王这里的美人儿都叫熊旅那厮一人揽入榻上了,是以不公也。”
“哈哈哈哈,原来子明是嫉妒了。”郑王大笑着扫了眼殿内众人,道:“既如此,那寡人便送你十名羌族美姬如何?”
羌族,此时多半是指西戎人。
“好极好极。”公子子明哈哈一笑,“如此以来,待旅率军出征时,那我便可以日日与美姬们饮酒作乐了。”说话间,他已再次提步穿梭在席塌间,与众王孙们谈笑畅饮。
焚香袅袅,鸣钟击磬,舞姬们动情地舞姿使得殿中再度陷入一片喧杂声中。
对于三人的所言,不少郑臣纷纷暗自叹息摇头,也有不少王孙对其投以嫉妒多的眼神。
待酒宴散去,俩人回到下榻之殿,公子子明便果真如同宴上所言,关上殿门,于众美姬调戏作乐。
而公子旅则是美姬焚香,独卧塌间。
第六十二章 反被调侃
次日一早,郑王便在万人瞩目之下带领着百官将公子旅一干人等送至华阴百里之外。
此次护送公子旅前往郑晋边境的人除却已升至大将军的裨将名外,还有数百名郑国士兵,加上公子旅的私人剑客与武士,约有千人左右。
众人过行处与驻扎在华阴外的宋军仅隔半丈之远,面对浩浩荡荡出行的公子旅一干人,不少宋军杵在原地循目而视。
此刻的公子旅,依旧是玉冠束发,黑袍广袖,挺身如玉,策马行在队伍的最前端。经过宋军之处,他抿唇扫了眼那几名同样杵立在山丘上观望的宋军首领。
接到公子旅的视线,其中一名将领不由蹙眉扫了扫四周,见周围的宋军皆是一片溃散的呆立之状,他突然哗地一声转身朝主账大营走去。他的举动使得身边几人一阵疑惑,但却也无一人敢上前询问。
那首领回到主账,盯了眼那挂在那挂在木架已然泛黄的羊皮地图后,开始来回地在帐中渡着步子。
驻扎华阴的这些时日以来,大军已然慢慢的溃散了起来,常此下去,只怕他们很难熬到归宋之日啊!
此番,为了让公子旅早日抵达军营,内史朱康明不惜自献骏马数百匹,是以,待上了华阴界外的黄土大道时,公子旅当即便下令众人策马急奔。一时间,众人所行之处,扬起漫天沙尘。
随着越来越大的太阳,早已汗流浃背的众人也渐渐感到饥渴了起来。
就在此时,前去探路的一名剑客突然策马返了回来,是文山。
只见他一脸地喜色驱马与公子旅并行着,大声道:“公子…..是郑姬,臣方才看到了郑姬,就在前方百里外的树林里…….”
啪地一声,不待他说完公子旅便一扬马鞭,加快了行速。
见状,众人虽是疑惑,但却也纷纷加快了行速跟了上去,反倒是回来报信的文山被落下了老远。
此时已接近午时,烈日之下,众人骑着骏马,宛如饿虎般扑向前方的树林。
那百里外树林里的一片树荫下,此刻正候着数百名腰挎剑器的游侠儿,此刻,只见他们个个身着麻衣,脚踏草鞋,身后还各自牵着一匹骏马,皆眺望远方的山丘。
马蹄的波动声越来越大,那些策马狂行的队伍也渐渐出现在山丘上,从上一涌而下,随之的漫天沙尘也跟着袭向树林。
骏马嘶叫,前蹄飞扬,眨眼间行在最前的公子旅已然翻身下马。
“公子!”
那些早已候在树荫下的游侠儿们在曾的带领下纷纷躬身叉手向公子旅行礼。
“然。”
随着视线的一一扫过,公子旅的脸色也愈加冷了起来。正在此时,离他们不远处突然响起了一道欢快的声音:“公子。”
公子旅扭头看去,只见一身材消瘦的小儿此刻正双手托着一个竹筒站在不远处的灌木从旁。此刻见他看过去,那小儿突然一脸委屈道:“公子,你怎才来,人家都在此等候多时了呢!”
虽是委屈之态,但她的声音却夹杂着几丝撒娇之状。
小儿之举,使得那些游侠儿脸色瞬间变的古怪了起来,就连曾也亦是如此。
公子旅也不理会她,只是冷冷的盯着她。
轰轰的马蹄声而近,那些被公子旅甩在身后的人此刻也已赶了过来。
见公子旅冷脸盯着自己不语,那小儿便小心地捧着竹筒向他行去,待行近,她却突然冲着那策马而来的队伍道:“诸君一路劳累,那边的灌木尽头便有个湖泊,水清而带甘甜,诸君可去饮之解渴。”
烈日当头,策马急行几个时辰,众人怎能不渴。听了这话,便纷纷看向公子旅。
公子旅抿了抿唇,却仍是冷冷的盯着那小儿,沉声道:“可。半个时辰后继续赶路。”
“谢公子!”
闻言,众人当下便纷纷牵着马往郑月安所言的灌木之处行去。
见众人皆散去,那小儿这才捧着竹筒行至公子旅的身边,双手将竹筒奉了过去,大眼巴巴地瞅着他道:“公子,您尝尝,这水真的带有甘甜之味呢!”
就这样,两人大眼瞪着小眼,半响,公子旅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这妇人啊…..“
“公子,您就尝尝嘛!”
郑月安咯咯一笑,边说着又将竹筒凑近了一分。
公子旅抿唇看了她一眼,终是抬手接过她手中的竹筒,昂头一饮而尽。
“公子,此水可甜否?”
待他将水饮完,郑月安便接过竹筒,一脸笑眯眯地问道。
“甚甜。”
岂止是甜啊,简直是甜的粘嘴,公子旅脸色颇为古怪的看了她一眼,也不知这妇人到底在水里加了什么。
郑月安咯咯一笑,道:“公子喜欢便好。”
公子旅敛了敛神色,不理会她那小人得志的表情,而是看向树荫下那数百名游侠儿道:“这些便就是你此番不辞而离的原因么?”
“然。”郑月安摇了摇头,道:“此番不辞而离,却是另有事行也。”说到这里,她突然一脸促狭地看向公子旅,笑道:“听闻公子此番宿于郑宫,郑王赠了您不少美姬呢!”
听了这话,公子旅不但没有不自在,反而似笑非笑地扫了她一眼道:“怎地,可是有何不妥乎?” 郑月安脸色一僵,随即摇头道:“无、无。”
“呵呵,如此甚好。”
说话间两人已行至树荫下的空地处,公子旅一拂衣袖,就地盘腿坐了下去,郑月安亦是趋步跪坐在他的身侧。
“听闻姬上次归宋时留了不少人潜在郑都?”
“然。”
这声然使得公子旅不由诧异的看了她一眼,这妇人,居然应的如此直爽,毫无半点解释,她难道就不怕他怪罪于她么?
就在此时,郑月安突然又道:“公子此番,可有在郑宫酒宴见过晋公子重耳否?”
“无。”
他,果然是什么都知道的。
闻言,郑月安只是怏怏地应了声便不再言语。
见她这般,公子旅不由抿了抿唇,那双浓墨般的眸子闪了闪后,终究还是化为一声淡淡的叹息。
第六十三章 公子旅被拒
火辣辣太阳从层层交错的树枝缝隙处钻了进来,在树荫处射出了点点白团。伴随着知了的歌唱声,两人就这样静静的蔽在树荫下相对无言。
眨眼间半个时辰就这样过去了,而那些去饮水的人也陆陆续续的回到了树荫下。公子旅扫了眼身侧的郑月安,此刻她正半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露在外面的半截白摺颈脖却使得他不由蹙了蹙眉。
突然,他温声道:“郑氏月安,你回到我身后吧,我许你富贵荣华。”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接道:“但有我公子旅一天,也定当护你周全一日。”
嗖地一声,郑月安满是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他。
回答她的,是公子旅那双浓的像块化不开的黑墨般的眸子,此时正定定地看着她,仿佛在等着她的答案。
他说许她富贵荣华,他说有他一日也定当护她周全….
不是夫人之位,不是正妻之位,亦不是宠妾之位。他说的,只是许她一世荣华,一世相安。
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之意顿时涌上了她的鼻头。
这个时期,像他这种名扬天下的公子所言,往往是字比千金啊!可如今,他却对她这样的一妇人许了如此承诺。
这意味着,从此以后,她不用再风餐露宿流落江湖,不用再担心被人当做物件转送,亦不用再担心会有其他的贵族轻易地把她诛杀。
他没有说让她回到后苑,而是说让她避在他的身后。这也说明她不会成为他后苑中的一员,不会为他孕育孩子,不会同其他女人争风吃醋。她所需要做的,只是静静地躲在他的身后,在这乱世中安享荣华。
而这些,也正是她向他寻求庇护的原由,现在,她得到了他的许诺,但却为何又心中这般酸涩?
见她眼眶通红,泪水打转,却仍是压抑着自己不让眼泪流出,公子旅不由叹了口气,这妇人,真真太过要强了些。
他抬手抚上她的脸庞,她也亦是没有闪躲,就那样任由着他那温厚的大掌摩擦着她的脸颊。
“你这妇人,又胡乱想到哪里去了,我让你避在我的身后静享安宁不好么,非得要同丈夫那般风餐露宿地行走奔波你才乐意么,嗯?”他的指尖抚上她的眉间,轻轻地划着她的眉头,温柔道:“本就不甚貌美,还这般风吹雨打,万一更丑了怎么办?你是我公子旅中意的妇人,自当是养尊处优,若是黝黑皮糙的,那我岂不是脸上无光?”
他的话虽带着几分刻损之意,但却使得郑月安心中暮然一松,当即,那早被圈在眼眶里的泪水便翻滚而出。
他说,她是他公子旅中意的妇人啊!他的话,无疑是在告诉她,他是喜爱的她的,但那又如何,在这个时代,像他们这种身份之人,纵然再使她心动,她却也是万万不能答应他的。一旦宿于他的后苑,那等待她的将会是永无休止的妇人争斗和委曲求全。然,最不能让她忍受便是和诸多妇人共同分享一个丈夫。
公子旅不是懂她之人,他亦是不可能一生只有她一个妻子,更何况还是个不能为他孕育子嗣的妇人。
回观历史,他可是那个大名鼎鼎,问鼎中原的楚庄王啊。也正是如此,他们,这辈子或许只能是两条相望不相交的平行线吧。
她定定地看着公子旅,嚅唇道:“不求与君共富贵,但愿伴君天涯路。”
她的声音虽带着几丝泣意,但却说的真挚至极。
为她拭着泪水的公子旅手一顿,他蹙了蹙眉,极为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这世上,面对一国公子的千金之诺,不会有哪个妇人会同她这般拒绝的如此果断。
不求与君共富贵,但愿伴君天涯路。
这个时代,能行走在天涯的公子,除却游学外,那便是被驱逐出国的公子或者亡国的公子,亦或是被流放的公子。他公子旅身为质子,亦是如同被流放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