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确定身后无人跟踪,郑月安这才一路急行了起来。方才被重耳那厮一耽误,也不知道夏出他们有没有离开郑都,她得尽快找到文远他们帮忙才是。
天色渐晚,郑宫内那场荒唐的酒宴也陆续散了开来。
洗过浴的公子旅身着一袭白色的亵衣懒懒的斜坐在席塌上,他一手支着下颚,一手翻阅着竹简,背后还跪坐着一名为他擦拭湿发的美姬。
殿内安静至极,偶尔有灯苗随风跳跃几下。
半响,他突然问道:“郑姬呢?”
这妇人,他好似半天没有见着了。
屏立于殿侧的几名武士一愣,随即一人便道:“公子请稍候,臣这就去请郑姬过来。”
“可。”公子旅淡淡地应了声。
武士离开后,公子旅突然想起身后为他擦拭湿发的美姬,心里突然烦躁了起来,他不耐烦的冲着身后 的美姬挥了挥手中的竹简,喝道:“速速退下。”
“诺、诺!”
那美姬吓了一跳,立马起身退去。
不一会儿,那名武士便回来了,只是,他的脸色却不甚自然。他的身后还跟着一袭华服的宽儿和柳明。
“禀公子,郑姬她…她不在宫内。”那武士踌躇道。
当下,公子旅拿着竹简的手便是一顿。
见状,宽儿便‘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她惶恐道:“公子,郑姬…郑姬她早已在行郑宫途中便已离开。”
“臣未曾来得及阻拦,姬便已经没入人群,请公子责罚。”
柳明满脸的自责,上次他亵渎郑姬,公子旅不仅没有责罚他,还夸他护主之心甚忠,因此便将他提拔成了武士。
这个时代,须知武士都是要经过重重考核之后才有资格入主的。而像他这种普通剑客,是根本没有机会合资格成为武士的。
“可知是何故否?”半响,公子旅抬眼看向两人,冷冷道。
“无、无。”宽儿急忙道:“才入郑都,姬便与婢子更换了衣着,而后便趁街上人多之际跃下了马车,临行前她曾言有急事要行。”
听了宽儿的话,柳明不由扫了她一眼,这郑姬向来不是没有分寸之人,此番才入郑都她便急急离去,且还如此莽撞,莫不是和早已潜伏在郑都的文远他们有关?
想到这里,他便不在顾及郑月安曾经的交代,立马冲公子旅叉手道:“上次离郑之际,郑姬曾将文远等人留了下来。”
公子旅眉头一皱,这妇人,上次行郑带了那么多人,最后却有一半未曾归宋,那妇人为曾向他禀明原因,而那些与她随行的人也皆未向他禀明,行郑途中凶险难测,他还曾一度以为是折损了,故而那妇人怕他责罚,才未向他禀明的。如今看来,却是那妇人将他们留在了郑都啊,难怪此番随他单身入华阴,她竟能如此镇定的跟随同行,原来是早有安排啊!
想到这里,公子旅不由苦笑的摇了摇头,这些事情,那妇人连提都未曾向他提过,就连被他贬入后苑之时,那般委屈也不曾将此言明于他,从而为自己换的一席之地。
这妇人,他素知她性子要强,却不知她原来从不曾想过要依赖于他,也难怪她在伤心之际会向他提起离去之言了。
揉了揉额头,语气不再凌厉,公子旅缓声道:“此番入了郑宫,行事多有不便,尔等需小心行事,莫要让人寻了是非。”
“喏。”几人怔了怔,不由抬眼看了他一眼。
公子旅又道:“郑都内,共有几人可供郑姬差遣?”
“禀公子,除却文远、文远与松几人外,另各有骑士、剑客十名。”
闻言,公子旅扣了扣了几面,不再过问郑月安的事儿,而是淡淡道:“可有将由余安置妥当?”
“然。”想起郑月安的所做,柳明不由皱了皱眉,道:“在入城之前郑姬便让人将由余放行了,并且还赠了金钱于他。”
“哦?这是何故?”
这下,就连公子旅也不解了,这由余乃是秦国一大猛将,此番经过被掳之事,不仅折了颜面,且还丢了官位,他心里只怕是恨极了那妇人,可那妇人居然将他放走了,并且还赠了他钱财,她难道不怕遭遇由余的报复么?
柳明摇了摇头,道:“臣也不知是何故,只知由余离去之时曾问郑姬何故如此,郑姬却笑言,曰:人人都道是放虎归山,贻害无穷也。然,可我却信将军是君子,是正义之士。生于乱世,人人都有不同的路要走,所以,得罪之处,还望将军谅解。”
放虎归山,贻害无穷?
公子旅眼中不由闪过几丝赞赏之意,这妇人,总是这般妙语如珠,真是让人又惊又喜。他扫了眼还跪伏在地上的宽儿,道:“从今日起,你便是郑姬,只是这行郑一路劳累,不慎抱了病恙,需宿于屋内卧榻歇养。”
身为他公子旅的随行宠姬,此番既然宿于郑宫,那便免不了要与郑王的姬妾相互拜访,纵然他们未曾见过郑姬的真实模样,但这宽儿性子憨厚,却是应付不来的。
“喏。”
公子旅点了点头,又看向柳明,道:“既如此,郑姬之事尔等便无须再记挂,我当自有安排,尔等且先行退下吧。”
“喏。”
宽儿与柳明一前一后的离开了大殿。
公子旅执起竹简,淡淡道:“去请公子子明。”
“喏。”


第五十四章 再入红馆

奔走在灯火渐明的大街上,郑月安抬手拭了拭额间的汗水,这些人,到底藏到哪里去了,她基本转完了半个郑都,可是居然连半点踪迹也寻不到他们。
竭力的靠在墙壁上上嘘着气,早知道她就应该将骨扇带在身边了。一阵风吹过,随之而应的是一阵清脆的叮当声。
郑月安身子一僵,慢慢的转过身去,抬眼看向身后的高墙处,那高高勾起的木角飞檐上,此时正随风荡漾着一只小巧的青铜风铃,风过处,铃音随之波动。
郑月安愣了半响,突然抬手捂着嘴笑了起来,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呀!难怪她怎么找也找不到他们,原来他们居然藏身于红馆之中。
嘴角一勾,郑月安转身没入夜色之中。
不到一刻钟,一袭华服男装打扮的她便再次现身于鎏金高匾的红馆门前,抬手拂了拂衣袖,郑月安满意的笑了笑,这身衣着,是她方才敲晕了一名在街角小解的男子所得,方才街色太暗,看不清服色,如今看来,只怕那名被她敲晕的男子也是位权贵子弟无疑了,这身衣服她穿着虽大了些,但却更显飘逸,只是不是那名男子醒来后看到自己身上穿着件短小的侍女装会作何感想。
抬手拢了拢发型,又将腰间的勾玉解下藏于袖间,郑月安这才提步入了红馆。
夜间的红馆,竟然比白日还要热闹。随着门奴的带路,不一会儿郑月安便入了那日所到的大殿之中。
那以明珠为灯,珍珠为帘的大殿中此刻入眼的是满目琳琅的流水席面,身着薄纱的红馆美姬手持野果酒浆贯穿跪坐在那些华服男子身畔,而那些男子则是个个闭着双眼,微微的晃着头。
这情景使得郑月安一愣,上次来时,那些男子年龄各异,而且还插入了一些素衣布帛的男子,可是此刻却皆是华服美男,再看那些美姬的举动,好似木偶般执着托盘跪坐在哪里不动,真真是好生怪异。
“这是何故?”郑月安低声问道。
“禀君,这是乐凌君在考验他们的乐律之才呢!”门奴答道。
乐律之才?
郑月安眉尖一挑,这倒是有趣了,莫不是妓院变成了技校?
转身又塞给门奴几个刀币,郑月安笑道:“我许久不曾到郑国了,敢问这乐凌君又是何人也?”
“是几个月前自荐大王的一位乐师。”
“自荐的乐师?”
“然。”
“那为何到了此处?”郑月安抬眼斜了下殿内,继续道:“既是乐师,那自当是在宫内为大王奏乐才是呀!”
门奴笑了笑,“这奴也不知,只知他是向大王自荐于此的。君可是要面见乐凌君?需奴通禀否?”
“不必了,我且先入殿一观。”
“喏。”
俩人无声的绕过金丝紫檀屏风,门奴上前对着一侍婢轻声嘀咕了几声便又退了回来,小声道:“奴已请侍婢们为君置席,请君稍后。”
“然。”郑月安点了点头,难怪人人都道有钱能使鬼推磨,若不是她方才多给了几个刀币于他,只怕那门奴也不会尽心至此了吧。
门奴又道:“若无事,那奴便先行退下,君若有事,吩咐那些侍婢便可。”
“然。”
那门奴前脚退去,侍婢们便后脚抬了一张红木几在在最下方的空处置了席塌。将上面摆了美食酒浆,一侍婢莲步袅袅地向郑月安行来,福身道:“塌已置好,请君入塌。”
“然。”郑月安便在台阶下处脱了鞋,踩着雪白的段袜,随着侍婢入了塌。
那侍婢看了眼她脚上的缎袜,柔声道:“君可需唤美姬前来相伴?”
“不用。”
“喏。”
随着侍婢推开,郑月安顿时觉得周围的空气都清新多了,那侍婢,也不知在身上涂抹了什么末香,竟是浓郁的刺鼻。
末香,也称香粉。
殿内香烟微袅,郑月安扫了扫那些华服男子,竟然都是闭目摇头,而那些美姬也皆是低眉垂眼,此情此景,衬着大殿内的那些奢侈饰物,好似画中仙境。
正在这时,突然殿内响起了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寻目望去,只见一名白衣美姬自偏殿而出,她的手中正执着一只衔在白玉杆上的玉制风铃,那风铃小巧至极,呈懒喇叭状。随着她的娉婷而入,铃铛的响声也愈发欢快了起来。
她的身后还跟着一对手持托盘贯穿而入的侍婢。那白衣美姬行至主位,对着众人笑道:“如今一个时辰已过,请诸君将乐谱记于竹简,提上各自名氏,乐凌君会一一阅览,三日后会将排名列出。”
说罢她玉手一挥,那些侍婢便纷纷贯穿席间,将竹简笔墨发至个人几上。
有意思,郑月安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她记得后世的考试一般也是三日后入校领成绩单的。只是不知这乐凌君会不会就是文远他们。
待竹简笔墨放至郑月安时,不料没了。
那侍婢连忙道:“君请稍等,婢子这就速速取来。”
“无事。”郑月安笑了笑,“我本就才入殿不久,就算是有了笔墨也不知从何处下手。”
那侍婢一愣,随即便道:“既如此,君不若先回了吧,如今时辰已晚,诸君将乐谱写完,也是要回的。”
抬眼见那白衣美姬正蹙眉着他们,郑月安便摇头道:“然、然、然,今日来此却是想拜访乐凌君的,可否请佼人代为通禀否?”
侍婢脸色一红,郑月安称她为佼人,无疑是夸她貌美。当即她便柔声道:“请君稍后,婢子这就去禀告玉姬,得她引见,君可直接面见乐凌君。”
“然、然。有劳佼人了。”
看着侍婢匆匆而去的背影,郑月安不由勾了勾唇角,没想到这红馆之中还有如此清纯的女子。
不一会儿,那侍婢便又匆匆而回,低头道:“玉问君可有信物否?”
“信物?”郑月安眉尖一蹙。
“然。”那侍婢抬头看了一眼郑月安,怯怯道:“就是彰显身份的信物。”
原来是这个呀,郑月安立马从袖中掏出勾玉,笑道:“方才街上遇到流民,情急之际,便解了下来,没想却忘了佩戴。”
这一笑,使得那侍婢脸色更红,接过勾玉便匆匆道:“君且稍后。”


第五十五章 得见乐凌君

“然。”
那侍婢红着双颊一路匆匆行至玉姬身前,便将手中的勾玉奉了上去。
待看清那枚勾玉,那玉姬脸色一变,随即便与那侍婢一同行至郑月安身前,她福身道:“敢问君这枚勾玉何处所得?”
呃?感情方才那被她敲晕的男子还是这红馆的熟客啊!
郑月安暗叫不好,但无论如何,今日她是定要见着文远他们的,她不仅要见到,且还不能闹出太大的响动。
当即她便笑道:“不瞒玉姬,这枚勾玉确是一名友人所赠。”
“友人所赠?”闻言,那玉姬脸色古怪至极的嘀咕了一句,随即又打量了郑月安一番,这一打量,她脸上的古怪之色更甚,低声道:“既如此,那便请君随奴一行吧。”
“然。”
郑月安心下虽疑惑她的举动,但却也未问出来,当下便尾随着玉姬入了偏殿。
还未行几步,便听见一少年的抱怨声传了出来:“.........那贼人真真可恶,居然还将一件妇人的襦裙盖在我身上,咄,真真是晦气..........”
这些话语当即使得郑月安脚步一顿,她嘴角不由一抽,不会这么巧吧。
这时,那玉姬停了下来,回头看了她一眼道:“请君稍后,奴这就进去为君通禀。”
“然。”
随着那玉姬推门而入,不一会儿,便听见一少年的惊呼声传了出来。
郑月安苦笑的摇了摇头,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君请入内吧。”
“然。”
随那玉姬入了几道重门,便到了一间颇为素雅的屋子,待看清里面情景时,郑月安脚步一顿,随即心里一喜。那跪坐在屋内的几名男子中,正有松与一名骑士。
那名骑士,赫然就是性子与柳明无两同的曾。
看到郑月安,松那执着酒樽的手当即一晃。
郑月安微不可见的点了下头。
松扫了眼四周的侍婢美姬,正色道:“速速退去,待我等与友人一叙。”
这话一落音,众人不由一愣,随即便纷纷抬眼看向郑月安,那正在与美姬调戏的曾亦是如此,见郑月安笑眯眯的冲他点了下头,他脸色一僵,当下便一把将怀中的美姬推了出去,挥袖喝道:“速速退下!”
“喏、喏。”
眨眼间,那些侍婢美姬便退了个干净。
见松与曾正欲起身行礼,郑月安便正色道:“文远呢?”
几人的这一变动,使得屋内的那名华服男子与那名一直她怒目而视的美衣少年一怔。
迎郑月安入了主位,松与曾躬身立于下侧,松叉手道:“禀君,得知今日公子入都,文远便带人散入了郑都。”
郑月安点了点头,见不必避讳那两人,她又挑眉一笑,看向曾,道:“宿于红馆,左拥右抱,君,好生悠哉呀!”
曾脸色一红,讪讪道:“君、君......”
“呵,今日一早我便在郑都最繁华的街段留下了暗号,但却久之不见诸君派人前来相会,无奈之下便只身一人踏遍了半个郑都,如今好不容易寻到诸君,却不想是这样一番场景。”郑月安淡淡一笑:“眼下扫了诸君的雅兴,倒是我的不是了。”
听了郑月安的话,松与曾俩人脸色更甚,不待他们说话,那美衣少年便不满道:“咄,你这人,怎好生无礼?先是盗了我的衣着,后又这般入客为主,这是那般道理?”
郑月安抬眼扫了他一眼,起身便行至他身畔,冲着他郑重行了一礼,道:“今日不问所取,却是我的不对,但事出有因,望君见谅。”
她这番举动,倒使那少年一怔。
歉也道过了,郑月安便不再理会他,倾直走向松的跟前道:“此番前来,是有要事请诸君帮忙,望诸君速速行之。”
“喏!”
点了点头,郑月安又道:“如此,我需布帛与笔墨。”
“喏。”
待松将布帛笔墨取来,郑月安当即便将夏出的素描画了出来道:“今日已过,我也不知此人是否还在郑都。”说道这里,她淡淡的撇了曾一眼,接道:“此人德才兼备,本该是闲云野鹤之士,此番若是能寻得,当用重金聘之。”
说罢,她又摇了摇头,苦笑道:“罢了,若是寻之,莫要惊扰......我当亲自拜访于他。”
“喏。”松点头应下,踌躇了一下又道:“君此番怎是一人在此?”
“事出有因罢了。”郑月安淡淡道:“我今日方知原来晋公子重耳并未回晋,那为何诸君无一人相禀?如今随公子同行的几万宋军皆宿于华阴的百里之外,公子与公子子明只身入了郑宫,此时,若是有人借机行事,诸君以为如何?”
她的话使得松与曾俩人脸色一变,晋公子重耳未回晋一事他们本以为郑月安知晓,这才未曾放在心上,这几个月以来,他们将大多的心思都花费在了暗自插手郑国的商业上,除此之外,就是将不少暗桩打入了各世族贵家。对于晋公子重耳一事,他们确是未曾多去留意。若不是此番郑月安给了他们当头棒喝的一记,他们也不会想到此事的严峻性。
“当务之急,诸君当先着人盯紧郑国各权贵们的举动,特别是晋公子重耳,此番公子行郑途中,曾遭遇小人暗算,险些坏了大事,公子此行,虽是一举击退了秦军,以致威名四起,但实则却是凶险无比,如此时刻,若是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啊!”
“楚国公子玳,宋国各王孙贵族,以致秦国各国,只怕此时无一人不痛恨公子,公子欲强,他们欲是惧怕,有道是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诸君理当明白此理,莫要被眼下的这一刻酒醉金迷给蒙蔽可双眼才是。”
她的话说的头头是道,条条有理,却使得屋内几人脸色愈发难看了起来。
松与曾是羞愧,而那名华服男子与少年则是惊诧于郑月安的审时度了,同时,这也让他们对郑月安的身份越加好奇了起来。
那几万宿于华阴外的宋军实在太过危险,为了以防万一,她需要考虑一下是否该动用那些埋伏在郑国的棋子了。


第五十六章 乐师师涓

“传令下去,明天此时,我要在这里看到所有管事之人,文远亦是在列。”
“喏。”松与曾齐齐领命应下。
就在俩人要离去之际,郑月安突然又将俩人唤住,笑眯眯地看向曾道:“此事只需松一人去行便可,君若也离去, 此处谁为主呢?”
闻言,松亦是点头道:“君此言有理,此事我一人便可,你且留在此处,听从君的差遣吧。”
曾嚅了嚅唇,最终还是道:“然。”
待松离去,郑月安这才入了坐,看向杵在那儿的曾调侃道:“怎几月不见,君却变得如此呆板木讷,莫不是有人欺辱于你?”
她的话使得曾两色一红,呐呐道:“君玩笑也。”
呵,还知道她说的是玩笑话啊!
“如此,君还不入塌否?”
“然、然。”
见他乖乖地入了塌,郑月安这才收敛了笑容,看向那一直不曾言语的华服男子正色道:“不知阁下可是乐凌阳君否?”
她这一问使得几人一怔,好半响才听曾好奇道:“君怎知他是乐凌君?”
郑月安莞尔一笑,道:“听说这乐凌君琴艺精湛,故而才敢自荐于郑.....”
不待她说完,那少年便将她打断,洋洋道:“那是当然,若非如此,谁敢去郑王面前卖弄啊!”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狐疑的看向郑月安,“诶,你还未说你是如何得知我阿兄便是乐凌君的呢!”
原来是两兄弟呀,难怪容貌如此相像。只是这两兄弟之间的性子也相差太远了吧,一个性子活跃如孩童,一个却是深藏不漏,只是,让她更加好奇的是,这两人是如何同曾他们走到一起的,且还让他们如此信任。
见郑月安不语,那男子终是笑了笑,对她执酒相向,道:“在下不才,乃是卫人师涓也。”
什么?卫人师涓?
闻言,郑月安不可置信的看向那男子,疑道:“卫国乐师师涓?”
听闻郑月安如此称呼,那男子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却仍是笑道:“然。”
看他的言行举止倒不似作假,天呐,难道他真的就是那个创作四时之乐的卫国著名琴师师涓?
早前听说师涓以弹琴著称,他记忆超群,听力非凡,有曲过耳而不忘的本领。他的歌曲和乐曲风格新颖,曲调轻快活泼或细腻深沉,脱离了雅颂的老框框,故而很得这个时期的人们喜爱,就连当时的卫王灵公也很是赞扬,还经常给予他丰厚的奖励呢!
想到此处,郑月安当即便离了塌,行至师涓塌前,冲他郑重的行了一揖,道:“方才不知是先生大驾,故而有所冒犯,还望先生见谅!”
这个时期,先生泛指长辈和有学问之人。
见郑月安言辞诚恳,不似作假,师涓便也连忙起身亲自将她扶起,笑道:“不过一被驱逐之人罢了,君,勿要多礼。”
“然也然也。”郑月安眨了眨眼:“有道是:礼多人不怪也,先生此言却是差矣了。”
此时的师涓不过三十出头,虽因蘧伯玉迫害离国一事而受打击,但举止间也透漏这一股子成熟男子的气息。故而,对于郑月安此言,他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见状,郑月安便也不在调侃他,扭头看向那少年问道:“不知君如何称呼?”
少年撇了撇嘴,不太耐烦道:“卫英。”
知道他是因自己敲晕了他并盗走他衣服一事而对自己抱有成见,郑月安便也不在与他计较,只是笑着点了点头,看向师涓道:“如今天色已晚,先生与令弟不若早些歇息,待明日,乐安再去拜访先生,向先生请教琴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