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珍珠,这就是我的活法。”停了一停,似乎想组织更委婉的语言,却也没能多么委婉,“我迟早会有回不来的一天,不是这次,就是下次。到昆仑之前,我甚至从不觉得这世上有同类…可我不能换别的活法,若换了,人虽活着,但杨夕死了。”
游走在刀锋之间,往来于血火之地。
但有不得不往的理由,随时可以从容赴死。为一口不平义气,甘冒天下之大不韪。
从不后悔。
昆仑也好,剑修也罢,谁若是在一夕旦死前偷生,才是真的死了。
珍珠恍然间这才想起,早在程家灭门之前的很多年,少年的杨夕,就在那个暴风眯眼的雪夜里,跟着那面貌凶恶的老道士,一步一个脚印的走了。
恍然回神,青梅不再。
珍珠张了张口:“杨夕…你为什么呐…”
说时迟,那时快。杨夕忽然感到背后一股沛然灵力,携杀意而来。猛然往前一扑,“珍珠!”
牢牢把人护在身下。
果然耳边有“轰隆——”一声炸响。
杨夕推着珍珠一把塞进旁边的柜台底下,回头只见一个青年修士手持一只铜杵,神色阴毒的看过来。
那青年一身衣服华丽得有些过分,容貌虽俊,眼底却有些虚耗过度似的青黑。恨意慢得几乎溢出来:
“杨夕,你坑我家财,夺我秘宝,拐我家仆,多么嚣张得意。丧尽天良如你,是没想过会有今天的吧?”
杨夕咬着后槽牙,从唇缝里吐出几个字:“原来是你。”
这摘星星的少爷在杨夕心中印象还是挺深刻的,毕竟研神碾还在她识海里放着。当初一番恩怨,定然是结了死仇的。
再看这少爷身后站着一个颜色娇艳的宫装丽人,水漾双眸里隐隐透出一股不正常的风情。哪里还想不明白今日这一番遭遇的前因后果。
只是,这亡客盟到底是什么乌烟瘴气的地方?
死了一个香主血罗刹,死了一个长老鬼枯,鬼枯死了,等了几年也不见来报仇。今日到为这么个最多兜搭不到一年的小情儿来出头。
杨夕沉着眼睛,江怀川挑门派的眼光简直不能更差。
杨夕心里飞快的转过一千个念头。
情况和她事先想的不同,折草娘分明不是她之前想的“虽然淫邪,好歹要面子重情义”。
她心里谋算着,怎么才能把折草娘引到夜城帝君面前去挡枪,有心直接跟她说:里面有个俊小伙,比你手上这个俏百倍,捉回去就是你的。
又怕眼前两人是真爱…
忽有一声暴怒的咋呼,清脆的炸开:“你你你!你个臭不要脸,你砸了小爷的摊子!你还把小爷的老婆也打死了,你赔!”
听见死了人,杨夕下意识往那方向看去,只见发飙的正是自己熟悉的白净尸兄。
尸兄灰头土脸跌坐在地上,身边躺着那具邻家小妹妹模样的尸傀——拦腰而断。
他似乎是气得厉害,原本还算平整的眉眼在脸上糊成一团,身子却赖在地上不起:“我告儿你,一颗九品灵石,少了一个子儿小爷跟你没完。”
杨夕神色有点微妙。
忽然脸色一变,疾扑出去。拦腰捞起那尸兄,就地一滚。
手上的分量怎的这么轻?
“轰隆——”
又一声爆炸,紧贴着耳朵响起。整个棚子塌下来,横梁砸上了杨夕的小腰,“他大爷!”
摘星星的少爷阴沉沉看着坍塌的棚子,道:“尸傀哪来的死,断了缝上就是!特么的碰瓷儿碰到少爷头上来了!”
折草娘这才走上来,拍拍俊青年的肩膀:“我的乖乖,莫气。渣滓哪都有,哪差这一个呢?”
她之前一直放这不通世故的小少爷任意施为,实在是爱死了他这阴狠恶毒的模样。明明自己就是人渣,偏还要四处去埋怨旁人不守道义,真真是好不要脸皮。
折草娘舔了舔嘴唇,每次看他这模样,心里就只一个想法——真是欠操。
抬手在小人渣的脸上摸一摸,折草娘贴着他耳朵嗤嗤笑:“快去看看你仇家死了没,早点了了你的心愿,咱们好回去接着办事。”
“办事”两个字咬得极重,摘星星的少爷身子猛然僵硬了一下,终是点点头。
折草娘元婴修为,他那一瞬间的汗毛直竖又怎么会注意不到?于是笑得更开心,也贴得更近了,“今儿定让你试试那环儿,坚持得可久呢。我的乖乖,你可要把本座迷死了~”
某种程度上杨夕说得没错,折草娘还真就是一变态——纯的,不参水!
坍塌的棚子底下。
杨夕揉着腰:“崂山的尸兄,你腿怎么回事儿?”
尸兄一脸忿忿模样,讲话极其欠揍,“别特么胡说,我哪有腿?”
他趴在地上,两手颇费力的撑着,一身长袍散铺在地上。屁股往下,赫然是空空荡荡的。
杨夕被噎了个半死,又觉得不好跟残疾人计较。忍了又忍:
“我说尸兄,你这么说话,以前就没遇到过有人想捅死你么?”
“明宵。”
杨夕:“捅你的人?”
“明宵是我的道号,别老师兄师兄的,套什么近乎?你修为还比我高呢!”
杨夕可以发誓,这明宵师兄绝对是她见过最欠揍的人,没有之一!要换个时间,杨夕绝对打得他满地找不着一颗完整的牙!
“懒得理你!”
微微掀开布蓬的一条缝隙,只见那对狗男女在光天化日的调教,准确说是那狗女在单方面调戏狗男。
杨夕心里有了主意,匍匐着要钻出去。
“等等。”却被人拽住了裤脚。低头一看,却见明宵盯着那条缝,略有些女气的细长眼睛眯成了两条刀锋,直要把那对狗男女割成一片片下了火锅。“你把我也带上。”
杨夕眉头一跳:“你干嘛?”
“这地上太乱,我爬不出去。”明宵抬起头,面无表情的说:“一颗九品灵石,少一个子儿小爷跟他们没完!”
杨夕震惊了:“大哥!你碰瓷儿而已,要不要这么身残志坚?”
明宵眼一瞪,振振有词道:“他们害小玉又要挨一回缝,没一颗九品灵石,我哪来的裁云线?”
杨夕倏忽间想起了,那行尸少女脸上细密的针脚,和精致得过分的衣衫。
低头看了看穿得很朴素的明宵,杨夕伸手掰开他爪子:
“没有裁云线,还有蚕心线,没有蚕心线也可以用普通的梦蛛丝。断没有为了养老婆,就拿命去拼的。”
“你还是挨这儿呆着吧,我放心点。”说罢,抬脚蹿了出去。
明宵本想死死抓着杨夕裤脚不放,就是拖也要给拖出去,奈何没有杨夕力气大!
“你个臭丫头!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已经窜出去的杨夕,气得险些摔个狗啃屎。
明宵你大爷!下次见面,我定要打得你满脸缝针,跟你家得小玉凑一对,让你知道知道师姐的同情心浩如烟海!
话说这边杨夕刚一窜出来,那边摘星星的人渣小少爷便看见了。
提起手中雷火杵,又要来杀。
“杨夕,今日便让你知道夺财偿命!”
杨夕悍然迎上。
先放一记[识刃],杀得那少爷脑中一痛,大叫一声险些掉了手中的法器。
[天罗绞杀阵]——缚!
把那少爷缠成个只露头的粽子,勒着脖子就跑。
直奔牯尾巷巷道。
背后传来一声媚笑轻呵。
杨夕直觉不好,奔跑间回头一看,惊得眼珠子没掉出来。
只见那折草娘笑得极妩媚,人在原地没动,抬起手来,十根手指抻面一样长得老长,就像十根柔软的绳索向着杨夕的方向捆来。
眼看就要触到杨夕后背。
“这尼玛什么邪法?”
却说折草娘这个本事,唤作[云逍一身],本是体修中很正经的一门高端法术,但凡走柔术一道的体修,都要用此法祭炼神身体。却不是什么邪法。
杨夕此前见过的体修太少,才认不出来。甚至有些身娇体软不适合刚猛路线的姑娘,会把全身祭炼过一遍。
当然,法本无正邪,端看是什么人在用。
而以折草娘这份淫荡水性,旁的不练,特特花了大功夫祭炼出这十根触手样的手指是为了干什么,怕是不言而喻…唉,其人贪花好色,当真不可说,不可说。
杨夕却是想不到那么多花样的,只知道这十根手指捆上了怕是不好挣脱。
压根儿一咬,奔跑中忽然仰头大喊:
“鸟师兄,你要再不出来,我就真死了!”
鸟?
折草娘听了这个名词,不可避免的,想歪了。
思绪如脱肛的野狗一样,狂奔一去不复返。
莫非…这丫头是练了什么,连我也比不上的淫艳道器?我本也想练一只来用用的,却终究觉得不如活人。况且道器炼起来,终究费事,捉个男人便容易多了。
这样想着,便不由自主放松了手上的攻击,顺着杨夕同一个方向望去。想要见识一下,传说中的“鸟”。
一声尖锐刺耳的啸叫,于耳边炸响。十里之内,所有都觉得头脑一痛。
身未至,声先到。
杨夕神识浑厚,尚不具这种神识攻击。摘星星的少爷却当场便吐了血。
折草娘反应:这床/调不好听。
一道细小的身影凌空扑下。速度之快,犹如一道铅灰色的闪电。
定睛一看,只见一只身形奇小无比,不够正常人一口肉的灰色麻雀。对准杨夕的后脖领子,把个大活人叼起来就跑。
这回轮到折草娘眼珠子瞪出来了!
一只鸟!
居然是一只真的鸟!活的!
灰麻雀边飞边嚎,字字泣血,接近崩溃的边缘:
“我了个大草,你妹啊!杨夕你特么简直就是个长腿儿的麻烦!你数数你这一路遇上多少仇家?渣家,摘星楼,亡客盟,现在又去招惹夜城帝君,真当你老子会飞就能把你从元婴手里救出来吗?那夜城帝君是个魔修!”
杨夕身在空中,哈哈大笑。
“鸟师兄,你在意我的嘛,干嘛要闹别扭呢?我请连师兄他们吃螃蟹的时候,你在房檐儿上蹲着,馋不馋得慌?”
“你个驴货,你故意的!你故意的!你不得好死!诅咒你一辈子吃不上青菜,憋成绿眼睛!”
宁孤鸾其人,嘴碎,性骄,常行坑蒙拐骗之事。
然而此人重诺。
在昆仑出发之时,无面江如令吩咐:战场上照顾你小师妹。
他答应了。
第135章 生死围杀(五)
“呔!姓卫那蟊贼!看你姑奶奶带了什么宝物回来治你!”
只听杨夕一声大喝,远远便吸引了对战二人的注意。
宁孤鸾维持着原型,蹲在杨夕肩膀上缩小存在感。生怕自己被“姓卫那蟊贼”误认成了宝贝。
杨夕远远的扛着个星星少爷,那少爷嘴已被堵了,满口脏话却吐不出来,在看清夜城帝君暴政的煞魔骨龙之后,便憋成了两汪眼泪,哗哗顺着脸流下来…
卫明阳因为不惯做人,看一眼杨夕肩膀上扛着个缠成巨茧的人形,真以为是谁家炼成的不成器傀儡。
并没有分半点眼色给杨夕肩膀上的麻雀。
冷嗤一声:“微末小计,也来现眼。”
广袖一挥,雪白银蛟呼啸而来。
杨夕一声装腔作势的大喝:“上吧,我的法宝!”
却是抬手把那少爷丢出去了!
那少爷在空中划出华丽的曲线,奔腾翻滚,抡飞了口中的布团,嘶吼着迎向雪龙:“救命啊啊啊啊——”
正在此时,巷子口终于出现了折草娘的身影。
见此情景,眼中戾气一闪:
“想包本座的饺子?待本座试试你这帮手!”
抬手散出一片粉红迷烟,十根手指迎风暴长,飞舞着要来救人。
杨夕把整个后背亮给夜城帝君,对着新来的折草娘摆出一脸狐假虎威相。
死不死谁孙子!
反正我得让她以为我跟后面那凶残货是一伙的!
卫明阳冷酷一笑,“那便试试。”
左眼微眨,睫毛轻颤。
正在围剿薛无间的本命黑龙倏然窜回左颊,而后以更大气势咆哮而出,直奔折草娘。
那黑龙竟然后发先至,先一步迎向折草娘。
折草娘银牙一咬,头顶簪子自动脱落,长发抖开成一匹漆黑的墨缎,悍然迎上。
杨夕心下狂跳:触手姐姐你一定要给力啊!
卫明阳左眼再眨,围剿薛无间的一百零八雪蛟中,又分出一头。照旧的先回脸上,再化蛟龙,奔腾咆哮着化成一个白服椎帽手持唢呐的影子,直奔杨夕而来。
杨夕呲牙咧嘴,露出一个血腥笑容:原来这些吹鼓手是蛟魂所化。
不怕你用,就怕你不用!
祭出薛无间事先教她“偷一个”的手法,抢身迎上。
一旁宁孤鸾见此,肝胆欲裂。
这等老妖死后炼化的凶物,对他这小妖修本就有天生威压。但他既答应了师父照顾小师妹,此刻明知是上赶子填命,他救是不救?
不过马上他便不用纠结。
卫明阳又一眨眼,雪蛟再出,这回没化人影,直接张开血盆大口对着小麻雀吞来。
宁麻雀悲鸣一声,扑翅升空,长街之上化作一道浅灰的细线!
说好的高人不跟小喽罗计较呢?
这夜城帝君怎么连只麻雀都不放过?
卫明阳何止不放过麻雀,左眼再眨,又一道龙魂飞出。
街角江怀川呼噜气喘,刚刚赶上杨夕身旁,乍然抬头迎面就是雪龙大口。疾声惨呼:“你妹啊,我是真的打不过啊!”
卫明阳他连根草都不放过!
卫明阳一人长身立于龙背,整条长街的修士都被他龙魂所罩,他却连个表情都没。忽然又一眨眼,雪龙再出,直奔巷口。
宁孤鸾打虽不过,扑腾逃跑却还有余力看一眼:这又是干谁啊?我们已经没人了啊。
却见街角,一个黑袍子的半截儿修士,坐在一辆小板车上,手持两块砖头,像划船一样嗖嗖过来。
正是那身残志坚的“碰瓷儿”兄!
碰瓷儿兄一代奸商俊杰,非一般的识时务。
鬼祟探头,一眼望见迎面蛟魂。刺溜一声,化作一片影子,遁入地面溜了。
徒留雪蛟对着地上落下的衣物暴躁喷鼻,尤自不肯放弃。
世间所谓斩尽杀绝,不过如是罢了。
再说薛无间这边,雪蛟去其五,魔蛟亦抽身对上了折草娘。
他压力一松,终于腾出空来抬头一望,惊呼出声:“丫头!”
那好容易跑没了影子的小姑娘,竟又回来了?
这是作的什么大死!
“你回来做甚?”
杨夕这边却是腾不出功夫与他对话。
先生之前教的“偷一个”,是把手伸到龙口里,探手入脑,拔出魂核。
可这她对上的龙魂却是个人形,手伸不进去肿么破?
她正疑惑间。对面龙魂来回腾挪都抓不住这滑溜的“小蜘蛛”,忽然一怒,就着人形张开了口,那口一张开直咧到耳根子,整个脑袋以嘴为轴线,好像被人生辟开两半瓜瓢,对着杨夕的脑袋就啃过来了。
杨夕眼前一亮,大嘴有了,“偷一个”还会远么?
抬手要抓。
可哪有那么容易?薛无间教她的是“趁乱”偷一个,重点在趁乱。那时夜城帝君不得分神,蛟魂智能无限趋近于没有,才能被善战者取巧偷袭。
但现在,卫明阳可是居高临下的,冷眼看着呢。
卫明阳连眉毛都不必动一下,心念所想。那蛟魂化的椎帽人便双手一伸,扣了杨夕两只爪子,大口一阖。
杨夕整颗头都被人家啃到了嘴里。脖子上顿有齐刷刷的血流铺下来。
一动不动了。
天上扑腾的宁孤鸾一眼看见,心神巨震,大喊一声:“杨夕!”
就像小宇宙突然爆发一般,带着身后龙魂“轰——轰——”连过两道狭窄缝隙,撞塌了三幢楼!
裹着一身烟尘,化回人形落在杨夕身边,伸手去揪那椎帽人的脑袋。
杨夕一身的热血尚冒着热气,熏得宁孤鸾手指颤抖,力气都使不上。
却没想,只轻轻一碰,那雪白人影就化作了点点银沙,散了。
露出杨夕一张死倔死倔的小脸,咬牙切齿叼着一枚白色魂核。
“噗——”一声吐掉。
终于腾出功夫跟薛无间回话,眼珠子漆黑漆黑的:
“薛先生,我来救你。”
宁孤鸾乍喜乍悲,被狠狠震了一下,脑袋被人含嘴里,就用嘴去掏人家的魂核,这种别样的接吻略凶残,他以后再也不想跟母麻雀们亲嘴了…
那厢边江怀川被龙魂堵得敛了人气儿,放血散出一身药味儿,装成颗草药躲在一只筐里。见此情景叹一声:“又来…”
这个又字,却是因为想起了血罗刹的死。
数百亡客压阵,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住,血罗刹不死之身,结果被这眼前这小混球烧了火。
“杨夕”两个字儿,在亡客盟里其实是很有名的。
常年在外闯荡的修士,即便再低的境界,哪个没两手压箱底的手段保命。那些空有境界,没有手段的娇花儿,都在门派里憋着闭关。
维护道义的心没有,富贵险中求也不用,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到这南海战场的前线来的。
但江怀川自知,自家本事根本抵不得多久,夜城帝君回过神来看一眼,他便没得性命了。见杨夕解决掉了一条龙魂,便出声喊道:“救我!”
喊完还有点小小满足。
但是…江草药忘了,他这辈子少有被救的好命。
先是卫明阳又一眨眼,再放一条龙魂咬死杨夕。看那眉毛都不抬一下的架势,这金贵的雪蛟魂魄,在他竟只是个消耗品。
接着被宁孤鸾临时甩开的龙魂复又追上来,宁孤鸾骂了一声娘,再化鸟型狼狈飞起。
最最背运的是,原本在一直巷子口守着“碰瓷儿”尸兄,默默搓影子的那条龙魂,忽然转头看了过来。
巨大龙眼,灯泡样的闪亮了一下。
它过来了…
尼玛它过来了啊!
老子是在用血保命,挡不住两条啊啊啊啊啊啊!江怀川内心奔腾过千万头似羊似马的食草兽。泪流满面,践踏老子内心的那是些什么鬼啊…
却没想到,比他先挡不住的是折草娘。
“啊——!”折草娘这一声叫太过惨烈。引得杨夕一停,薛无间顿手,宁孤鸾于空中回头,江怀川在竹筐里猛地打了一个寒颤。
唯有卫明阳,看都不看她一眼。
冷淡道:“薛兵主,到此为止吧,你实力掉得太厉害。你莫挣扎了,我放那小丫头一命。”
江怀川激灵灵抓着竹筐的边缘抖如筛糠。他一直知道折草娘是个不顶事的,心思全在七尺床榻之间,修为亦是桃夭老祖帮她强催的。
可那毕竟也是个元婴,怎的在卫明阳一击之下竟像纸糊的一样!
只见折草娘十指尽断,两手只剩血肉一团模糊的手掌。满头长发已去一半,甚至露出了血淋淋的头皮。
好端端一个妖艳美人儿,形似恶鬼,再没了之前的勾人摄魄。
那漆黑魔龙,只稍稍在折草娘身上擦一下,便是一片血肉化为飞灰。吐一口魔息,就有一把头发燃起黑火。那半头头发,倒有大半是折草娘自己断发求生,抓掉的。
从头到尾,折草娘根本是在被虐着打,压根不曾给那漆黑魔龙带来半点威胁。
更别说伤到卫明阳的本体。
薛无间手下一停,那烟火似的剑意未散,围堵卫明阳的尸傀却纷纷不动了。
“不止她一个,在场所有人。”
杨夕大惊失色:“先生!”
雪蛟魂魄于是也纷纷停下来,在各自的对手头上盘旋。
宁孤鸾落在一间房顶,化回人形。没说话。
江怀川默默缩在筐子里,看了一眼头上两条龙魂,又看看薛无间。叹一口气。
卫明阳回头一扫:“那元婴得死,她也是诛邪榜上的。”
薛无间也知折草娘似不是故意来救,而是被小丫头坑来。看一眼折草娘凄惨形状,
摇头:“不,所有人。”
卫明阳居高临下:“薛兵主,你的命并不值那么多。”
薛无间仰头看着他,又看看管道纵横的地下城棚顶。
浅浅一笑,剑尖慢慢的就垂了下来。
杨夕心中大恸,悲呼一声:“先生!”
登时开了“瞬行”,直奔薛无间方向而去。她如今经脉接近堵死,这一招颇耗灵力的战技,连刚刚逃命时都没舍得。
卫明阳微一抬手,六条雪蛟飞过来,直接把杨夕掀翻在地。
这冷面魔君扯了扯嘴角,似是在笑;“薛无间,穷途末路还有一点骨气,你还不算难看。”
薛无间既然放下武器,便收了一身犀利,竟然还有心逗趣:“自然没有卫帝座好看。”
卫明阳神色一冷,“我并不爱听这些。”
薛无间以剑撑地,缓缓坐下来。横剑于膝:“我都束手待死了,哪有闲心管你爱不爱听?”
他是信卫明阳的,夜城帝君心似真魔,耿直重诺,言出法随。就算自己惹爆了他,他答应放过诸人,便一定会放过。
因薛无间不再抵抗,卫明阳于是抽出手来,一意对付那折草娘。
围攻的一群雪蛟呼呼倒飞,飞至黑色魔蛟身边,魔蛟猛然一吸,雪蛟魂魄便如零食一般被吞了进去,而后魔蛟双眼红光大盛。
仰天一声长啸,扑向折草娘。
宁孤鸾居高临下立在房檐儿上。他于妖魔一道懂得不少,一眼便认出这是个献祭吞噬之法。诚如人类修士眼馋妖魔内丹一样,妖魔修士对于人修的元婴也是多有觊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