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间杨夕招出“芥子石洞”,换掉了身上的烂衣服。觉得有点领悟,“昆仑随身包”里内容的重要性。并下定决心,回去好好研究下那颗“储灵石”。
楚久则收下了金丹老修士赠与的一件法袍。因楚久是凡人,所以那法袍没什么别的功用,就是穿在身上可以随心意变换款式。楚久苦思冥想之后,理所当然的又让这衣服变成了一套黑色劲装。
真是无趣的男人。
待一切搞定,时间已经是第二日的中午。之前跑散的昆仑准弟子也大多回来了。金丹老修士见久等昆仑的长辈,也不见回来。于是带着少男少女们告辞,并称自己是“诡谷”门下,杨夕二人以后若需要炼制法器丹药,可去诡谷找他。
杨、楚两个蠢货全不知“诡谷”是“丹”“器”两届何等的巨擘,只是客客气气的把老修士当麻烦给送走了。
老“麻烦”走后,杨夕转过身来,一脸笑意直接就凝成了冰霜。连个过度都没有。一步一步往他们最开始的树林走过去。
谭文靖两手握着“夜行”站在杨夕的必经之路上,这无赖极其不要脸笑:“道友,刚才你我之间的决斗似乎尚未结束。我见道友刚才繁忙,便没敢打扰,现在道友闲了,我们继续如何?”
所谓趁人之危,趁火打劫。
整个儿澡盆洗半个鼻子,这人好大一张脸,真真长见识。
可杨夕却是看都没看他一眼,径自饶了过去。停在树林中间的那一小块空地上——正是査百莲刚刚放出【避世钟】的地方。
谭文靖还不死心,跟上来涎皮:“道友,不若就以’夜行‘为赌怎样?道友若赢了,我便把它还给你…”
话没说完,不妨杨夕突然转头,左眼离火眸旋转到极致,舌绽春雷般喝了一声:“滚!”
谭文靖只觉头脑一痛,登登倒退两步,连“夜行”也掉在地上。再去看杨夕,左眼冰蓝火焰,半边脸上都是诡异的黑火图腾,翻腾跳跃,蜿蜒蔓爬,只似活生生的一只恶鬼,又似传说中地狱里的魔神。
情不自禁的“啊——!”了一声。
只见那魔神缓缓的转回头去,伸出一只手,搭上那看不见的钟罩,轻轻的说:“仇陌,你在里面吧?”
许久,才仿佛从天边回应了一声少年的叹息:“…驴子姐。”
第65章 百怪屠山
【避世钟】里传来的声音,让在场所有人一愣。众人明明眼睁睁看着査百莲一人进了【避世钟】。这多出来的少年是怎个回事?
谭文靖三步抢上前来,森然道:“査百莲!你什么时候养了个小姘头?真是给你们査家长脸面!”
话毕,一段灵力波动。
【避世钟】已被收在一双染血的手上。
谭文靖惊呆的看着露出来的,身有脓疮,腿有残疾,乞丐模样的少年。
这少年生得自是不丑,但怎么看着,要是哪个女人把姘头养成这样,不是这女人眼瞎了就好这种残缺美,就是那姘头眼瞎了抱大腿之前没搞清穷富。
再去看他身后,哪里还有什么査百莲。【避世钟】内,只有这一个乞丐少年,和一地…裹着衣衫的沙子。
谭文靖倒坐在地,从心里往外的生出惶恐来。
沙子…沙子…但凡这一批上昆仑的考生,几乎没有不谈沙色变的。
原因无他,考试初期,那些不守规矩,擅自出了昆仑庇护之外,又天赋高绝的考生,足足有百多个,都化成了一捧沙子…
杨夕一手按在剑柄上,开口之前,自己都想不到可以这样平静。
“这小乞丐,一开始就是你么?”
仇陌顶着并不俊俏的脸皮,柔柔一笑:“不是,我是到了山下,发现他跟驴子姐有过同车之缘,才顶了他的身份,方便接近驴子姐。”
“’根‘殿门前,日日跪着那个,是你还是他?”
“开始是他,后来是我。这小子一心跪死来打动昆仑,执拗得很,倒是让我后来行事很不方便。”
看着仇陌一脸的不耐,杨夕只觉得六月天里一场风雪从灵魂深处吹出来,彻骨的冰凉。浅浅垂了头:“灭程家的满门,连同下人,有必要吗?”
仇陌一笑,手上轻轻一抖,满手的血迹就化成了沙子。“有恩百倍报,有仇千倍还。等程家剩下那两个崽子出了昆仑,我也不会放过。至于下人,只怪他们有眼无珠跟错了主子。”
“昆仑山下的考生,与你何仇?”
“无冤无仇,可我既走上傀儡一道,想提升实力,便只有踏血而行了…说到底,这世间本是弱肉强食,谁让他们明明弱,却没有自知?”
“你来昆仑,本意为何?”
“那傀儡师是为了截杀姐姐你,我么,却是为了程家剩下那几根苗儿。程家若不断子绝孙,不能消我心头之恨。”
“你设计让程十九栽赃我,又是为何?”
“若不让驴子姐牵扯进来,我又要怎么给你传递消息,让你来找到我?况且,也能顺便借昆仑的规矩料理了程十九,再把程家另外两个逼出昆仑。我才好动手。”
仇陌踏前一步,嘴角勾起一个轻巧的笑,
“原本我姐便说过,杨小驴子最是个脸儿呆心眼儿精的,如今看来,我姐看人果然是准的。”
杨夕也笑:“你姐看人一点儿也不准。她跟我说,你除了胆大出格儿一点,就是个一心读书的木脑壳。她从没跟我说过你这么的精通借刀杀人,斩草除根还有草菅人命!”
仇陌终于收起笑容,变了脸色:“驴子姐,大道惟争,物竞天择。我以为你与我是同类,杀人这种小事儿不放心上,还欲约你同走。却不想…”
两手垂下,【避世钟】收回腰间,袖子里露出的指间,淡淡的泛起寒芒。“既如此,我不强求。但如今这么多人见了我的行踪,不灭口我以后休想安生。至于驴子姐你,若能发下心魔誓,不向外人泄露我存在,我可看在我姐面上留你一命。”
在场的昆仑准弟子,闻言无不色变。有那见机快的跳起来就跑,一日之内开始第二次夺命狂奔!
杨夕却横跨一步,挡在仇陌和众弟子之间。
“我也本以为你只是一时糊涂或被人胁迫,才会误入歧途。却不想…”
杨夕抬手一招,本在谭文靖手上的“夜行”,“嗖——”一声飞回来。杨夕长剑平举,临渊峙岳的一站:“仇陌,你入魔已深,根本无可救药!便是翡翠在天上,也绝不会想看你就这么不人不鬼的活下去,最后成个魔头!”
仇陌轻笑一声,抬起一只闪着诡异光泽的手:“驴子姐,仙路之上,强者为尊。你如今不是我对手!”
杨夕:“你试试看。”
杨夕话音刚落,仇陌抬手就出招。然而那闪着诡异光彩的手掌,却不是向着杨夕,而是向着坐倒一旁的谭文靖!
谭文靖那边却还在盯着刚飞走的“夜行”,待到回过神来,哪还来得及闪避?
顿时惊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
“铮——”
剑掌相交。
却是杨夕替他挡下了仇陌的手。
仇陌浅笑:“驴子姐,这你也拦?”
“你今天休想再杀人”杨夕横剑,“任何人。”
仇陌一笑,身形一闪,便要去追那些昆仑弟子。
杨夕紧追,步步相拦。相当吃力!
仇陌没有任何身法,甚至连凡人武术也不曾学过。但是傀儡的身体,速度奇快,力大无比。违背常识的关节,往往在关键时刻作出不可思议的动作。
杨夕连用【天罗绞杀阵】,灵力耗得飞快,仍不能完全拦住仇陌的脚步。
那边谭文靖爬起来,眼见再跑已是来不及,轻身符一拍,蹭蹭蹭就上了树。气急败坏:
“这杀神到底哪儿冒出来的?”
杨夕见他都已经吓得上了树,还要不死心的刷存在感,冷道:“问你的死鬼女人,到底是吃了他什么哄,肯用乾坤袋裹挟一个陌生人!”
谭文靖定睛一看,果然地上査百莲的沙堆边儿上,是一个散开了袋口的乾坤袋。不由惊道:
“这不可能,乾坤袋内生机断绝,连兔子进去都活不出来!”
“他本不是人,早就没有生机了。”伴随杨夕话语,谭文靖眼睁睁看着仇陌生生撕开自己外皮,从杨夕的灵线束缚中脱困。
落在地上的,已经是一个俊美精致,瓷娃娃一样的少年。
谭文靖骑在树上,顿觉绿云罩顶:“妈的。”
仇陌仰脸睨他一眼,戏谑轻笑:“驴子姐,你为这些同门,与我刀剑相向。可你看这些同门,哪有一个受你的恩情,顾你的死活?”
杨夕的双手,却稳得铁铸一般:“杨夕举剑,只为自己。”
说时迟,那时快。正在杨夕与仇陌二人分心说话的时候,一个黑色身影从后方杀至,身体几乎平贴着地面,长刀向上一撩!
“当——”
刀掌相接。
仇陌倒退三步,恨然抬头:“你又是哪里来的?当真不怕死么?”
来人一身黑衣,朴素寡淡。却是一副泰山崩而色不变的神情。
楚久:“此人当杀。”
杨夕:“…我知道。”
楚久:“你留手了。”
杨夕咬牙。
楚久:“我替你。”
话落,提刀拔步,飞身而出。
仇陌冷笑一声:“找死!”
楚久丝毫法术也不会,提刀就是生砍。发现对方的手臂竟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切向自己小腹,刀势不减,眼都不眨一下,拼着受伤也要砍他一条胳膊。
同时心中纳罕,这人是不是全无拼斗经验,小腹受伤,哪里比得手臂断掉?
杨夕却是大骇:“楚久!不能让他碰你!”
“噗——”
硬如金石的手臂整个儿插进楚久小腹,鲜血飞溅。却没有想象中的瞬间沙化…
楚久已经顺势,削掉了仇陌一条胳膊。
那胳膊落在地上,滴血未流,但终究是长不回去了。
仇陌仓皇后退,满脸震惊的看着楚久:“你是凡人?!”
楚久看着地上,那胳膊切口处露出的金石铁木,也有点诧异,皱眉道:“你是个假人?”
杨夕想起在程家灭门的现场,猛然恍悟。
这楚久,简直是仇陌天然的克星…
仇陌敢在大杀四方,仗的无外乎是他能直接吸了修士一身修为,让人在他面前束手束脚,完全不敢受伤。
而没有灵根的凡人,又根本跟不上仇陌的力量速度,只能任他虐杀。
而楚久,刚好不怕他的杀招。经年日久锤炼出的身体,速度力量并不比仇陌差许多。更何况他一身武技?
看着仇陌那如临大敌的神情,杨夕忽然笑了:“楚久。”
“嗯?”
“若有一个,只要取人性命,就能修仙的机会,你会要吗?”
“那得看,是什么人的性命,若是恶人…”
“不是一个人,是不停取人性命,才能继续修仙。”
“当然不要。”楚久答得斩钉截铁,甚至隐隐有些嫌弃味道:“人若如此,与这山中之’怪‘何异?”
杨夕抬头,看着仇陌,心中一阵阵替他感到可悲:“仇陌,你听见了吗?在人家眼中,你就只是个’怪”。”
楚久听到此处,终于明白了些什么。忽然转过头去看那个精致漂亮的少年,万分错愕的指着地上金石雕成的断臂:
“你…你不会…这么傻吧…你竟是自愿的?”
连树上的谭文靖也撇撇嘴:“傀儡喔,又不能飞升,可不就是个杀人用的‘怪’么?”
仇陌惊恐的看着楚久,一步步后退。
半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说仙途之上,实力为尊?可是楚久一个凡人,刚削掉了他一条胳膊。说自己没有灵根,想要变强别无他徒,可楚久活生生的站着呢。
同样是没有灵根,却想登仙途的凡人。
楚久面前,仇陌活生生就是一个笑话。
仇陌自幼,聪慧多计而心细胆大,在书院读书也善于讨先生的喜欢。翡翠从不限制他用钱,报仇这样的事情也有杨夕顶在前面。
其实他有限的人生中,虽然没有一帆风顺,却也从未像这样,无路可退。
仇陌的眼神沉了下来。
看了看完克自己的楚久,终于把目光投向了杨夕。他其实没想做得这么绝,可人总要先顾自己的性命。
杨夕心有所感,淡笑着横剑在前:“来吧。”
仇陌腾身而起。两手光华璀璨。
杨夕箭步如飞,“夜行”寒光闪闪。
然而就在掌剑相交之际,异变又生!
天边突然传来一声高亢的啸叫,由远及近。
一抹金色影子,从太阳的方向俯冲而来,地面狂风大作。
树上的谭文靖一个激灵跳下地来,一脸吓到傻掉的模样:“大鹏?怎么会是大鹏?”
场中交手二人,却完全不曾分心。
仇陌从空中下坠,两眼冷酷如冰。
杨夕长剑上撩,双手稳若磐石。
只见一只金色巨鹰呼啸而过,两爪如勾,迅若闪电。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直奔的仇陌!
杨夕只觉眼前金光一闪,手中长剑刺空。
然剑势已定,收不回来,杨夕一个跟头摔了出去。
翻身再看,仇陌不见了…
仰头望去,只见那金色“大鹏”的爪下,抓了一人。
杨夕惊愕:“楚久,我记得打蛇之前,你好像问我有没有大老鹰…”
楚久尴尬:“呃…我是有点乌鸦嘴…”
话音方落。
天边又响起一片连绵起伏的“嘎——嘎——”
一团旋风样盘旋的黑云,渐渐罩顶。
定睛看去,具是一群群红嘴乌鸦,羽如夜色,喙似血红。
谭文靖仰头一看,跳起来骂道:“昏鸦?卧槽,你知道自己乌鸦嘴,能不能就闭上!”
楚久闭上了,但是对面树林狂奔出一只三角犀牛,口如血盆,腥风震震。那犀牛头上甚至还挂着一个已死的修士。
唯一庆幸的是,那人穿的不是昆仑服装。
谭文靖张大了嘴:“这个…我也不认识了…”
就是再缺弦儿的脑袋,此时也反应过不对劲儿了。先是“幽冥鳞蛇”,再是“大鹏”,到现在出现的一堆猛兽凶禽!
这都是极其罕见的怪物,常人一生难见一只。众人甚至根本就没听说过,山上有这等强大怪蜀。
何况,这才是逐日山的外围…
有人不禁想到:莫非是有驭兽大能,想要把昆仑众堵死在这逐日山么?
可一群准弟子,何德何能,劳动这般强者?
众人正惊慌失措时。
忽见跟在那犀牛身后,一柄流光溢彩的飞剑后发先至。
一声凄厉巨吼。
穷凶极恶的猛兽竟被一击毙命。
飞剑在空中打了一个旋转,流风回雪般直冲云霄。
带着浩然剑气,在昏鸦群中蛮横霸道一绞!
原本气势汹汹的“昏鸦”云阵,当场就被气化了大半。
昏鸦群仓皇撤退。
小师兄释少阳,脚踏飞剑,从天而降。
“昆仑弟子,听我号令!守望相助,不得惊慌,入阵!”
英姿少年白衣猎猎,真真如天人下凡,拯救苍生。
乍惊乍喜,昆仑众人心里无不提泪横流:小师兄!以后谁再说你不靠谱我们就跟他拼了!你简直太特么有安全感了!
杨夕下意识的看了眼飞到天边的那一点金色,清晰的感觉到心里其实松了一口气。并为此自责。
就让他死在怪兽手上,也好。可我若真的问心无惧,又为何不敢亲手杀他?
见昆仑众人还在拖拖拉拉,痛哭流涕,仰望卖单。
释少阳前所未有的疾言厉色,一道剑气劈在地上,尘土飞扬,山石炸裂:
“百怪屠山,还不入阵?是想死吗?”
只见他手中一面令旗,一辆浮空宝船从对面树林中呼啸行出。船上丧家之犬般站满了,断手断脚,满身血污的修士。
境界横跨炼气境到金丹境,衣衫服饰则囊括了足有三十几个大小门派。
那宝船打眼看去,便可知曾经是件怎样奢华灿烂的至宝。而如今却是残败不堪,色染烟火。
众人这才看清,释少阳虽然脊背挺得笔直,可是左手软软垂在身侧,眼见着是断了。一只右眼血流如注,不知还能不能看见。待转过身来,整个后背,一道从脖颈到尾骨的狰狞长疤,皮肉翻卷,滋滋冒着黑气。
忽然,树林中天雷骤降,电光闪闪。紧随着,一阵裂地狂风,呼啸而至。
宝船上已受伤的修士,完全扛不住这等双重天劫的威压。当场就有人吐血。
释少阳抬起唯一还能视物的左眼,只见异瞳的小个子姑娘,正蹲在远离人群之处,被天劫压得抬不起头来。
杨夕:“师兄,我天劫突至,进不得传送阵!师兄先走,不必管我!”
释少阳闻言,气得面如罗刹,眼珠血红,招手一道剑气,“咔嚓”一声比天雷还响。
一招劈晕了杨夕,塞进一个【避世钟】里罩住。咬牙切齿道:“作死!”
传送阵的五彩光芒闪过,昆仑众人消失在“逐日山”。
“昏鸦”群去而复返,在天空嘎嘎不止,仿似必复血仇的宣言。
【昆仑弟子:一代人的灾厄】
第66章 时光如水(上)
那日,“逐日山百怪大劫”。
昆仑弟子释少阳,以筑基之身,一人之力,挽救大小四十余个门派,三千多条性命。连挑三十余种凶残怪兽,一战成名。自此得名“君子剑”。
昆仑正道魁首之位,再填声势。
而释少阳本人,断一臂,盲一眼,背后剑府尽毁。前方仙途,一片坎坷。
当日杨夕双劫同发,被释少阳以【避世钟】暂时压制。
待回到昆仑,掀开钟罩,只见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形,虽有医修尽力救治苏醒。却是未能进阶。只是此后再冲关时,多增“心魔风劫”。
杨夕一下子在新弟子中出了大名,区区练气期的“风雷双劫”,这一整波昆仑弟子中的独份儿。
而“逐日山”,仅仅是劫难的开始,前后不过月余,陆续有三山五岳十八川,几乎整片大陆上用作各门派“清怪历练”的地点,全部发生了大小不一的类似灾祸。
然“君子剑”释少阳只有一个。是以,其余每次劫难,无不伤亡惨重。各门派低阶弟子,一片物伤其类,惨痛非常。
连凡人中求仙问道的风潮,都随之低了不少。
据海外第一道统“蓬莱岛”岛主,跨海传来消息:海洋本不是人类天下,海怪几乎直接攻岛,海上各大门派的伤亡,只有更惨重。
昆仑掌门花绍棠,悄然闭关,以星辰秘术推演天机。
这一推演,就是将近一年。
花绍棠出关时,面色苍白,如大病初愈。
当时,绝天峰主殿里,只有邢铭一人守候。
“掌门,如何?”
“天下大劫。”花绍棠靠在座椅上,两只眼仰首望着天棚:“邢铭,灭门浮世绘,可以着手准备了…”
邢铭躬身侍立一旁,连眼皮也没动一下:“多久?”
“千年之内。”
邢铭垂着眼皮,半晌没动。
“师父,您还有多久寿元?”
花绍棠却不正面回答,只是道:
“不够。”
邢铭又是一阵沉默。
“师父,昆仑就一定要顶在天下人前面吗…”
花绍棠把目光从天顶收回来,这条素来强势的老毒舌,难得有了柔软的语气:
“邢铭,你可知为什么明明你是我亲传弟子,我当年却先选的你大师兄,却把你排在后面?因为我知道,如果白允浪遇上这种事情,必然是兄弟们跟我一起上,你们死了我给你们陪葬。而你…”
花绍棠轻轻笑了下:“你舍不得昆仑。”
“可是邢铭,你需得知道,天下大劫本是天道降给凡间的劫难,冷酷无情,盛极必至,从不迟到。而我昆仑,就是万物生灵中集结出来的那一缕逆天之意。昆仑扛过去了,整个凡间渡劫进阶。昆仑抗不过,世间便是千里浮尸,一地焦土。这也没什么,就当是修士没过了天劫,修为倒退,重新再来罢了。可我昆仑要是缩了…”
花绍棠一双千年幽潭似的眼睛,直直看到邢铭的心底里:
“那就是整个下界,输给了自己的心魔,根本没敢与天劫相抗!”

绝天峰的山麗上,邢铭孤独的脚步声渐次响起。
脑海里是掌门的最后一句话:
“从来不是我昆仑顶在天下人的前面。这灭世之劫,本就是应我昆仑而生。对抗此劫,才是我昆仑存在的意义。”
邢铭一双拳头攥得紧紧的。
英挺的面庞上,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天边划过一道剑影。“识”殿殿主宗泽落下地来,
“邢师兄,过几日便是新弟子的入门大典,大长老让我问你,还需准备什么。”
邢铭垂眸,收敛了全部的情绪。
“嗯,我知道了。先跟我去看看。”
书院峰,博物斋。
杨夕盘膝坐在一只红色的蒲团上。人群最后的位置,认真听着师父上课。
她前方不远处,还有坐着“黄”色蒲团的,漫不经心的景中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