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夕抬眼一看,就看见景中秀一张酸脸。青锋却是难得的没在身边。
杨夕眉头一动:“小王爷在说什么?”
景中秀一手搭在杨夕肩膀上,仍是半点男女大防都想不起来。
“行了,你也甭装了。就昨儿晚上,昆仑已经昭告天下,’五代守墓人‘已经归入六代门下,但是上代墓葬并非门派私产,昆仑不敢擅独。所以广邀天下修士,带十年后大阵威力削弱,再一起带上守墓人,共探墓葬。我用脚趾头一猜,那守墓人就定然是你…”
杨夕瞳孔一缩,顾不得掩饰,惊道:“哪里来的共探?那之前的架不是都白打了吗?早知是天下共探,那这么多代守墓人,还守个什么劲?”
景中秀见杨夕认了,嘿然一笑,也没再追逼。而是道:“要不怎么说你是小孩子呢?这件事儿,昆仑做得其实相当妙…你别急,其中道理有三,我一样样给你分说。
“这第一,那天数百个小门派上昆仑闹事你也看见了,天下瘪三都盯着这块肥肉,昆仑要是一点儿肉渣都不往外分,就算顶得住舆论,未必能顶住那帮人损人不利己,逼急了联手去破那大阵。或者干脆在附近给你搞搞暗杀。索性来个釜底抽薪,什么人都能进。这样一来,天下的狗子可就都盯着,看谁先动手就咬死谁呢~”
杨夕皱眉:“我怎么觉得没人杀得了昆仑呢。”
“第二,这墓葬来得太迟了。若是三千年前,昆仑就算合派搬到墓葬里去,也未必肯让人。但是现在,昆仑道统已经成熟了,不是那摸索的阶段了。墓葬对昆仑来说,也就相当于一个秘境里的财宝。财宝重要吗?重要,但重要的程度大约也就跟六十年一次的开山收徒差不多。”
杨夕竟是难得犀利了一把:“可是昆仑都穷成这样了!我在传承里见过,五代昆仑沉下去的山门土豪得很!”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景中秀顿了顿,琥珀色的眼睛微带笑意:“花掌门和残剑先生他们,恐怕是真心没觉得五代墓葬,算是自家的私产。说到底,那就是一个覆灭的门派,留给后来人的希望,本就该人人可以分得一份。昆仑占了正统的名字,却并不能就说,其他人就没有资格继承的…”
杨夕怔在了当场。却又不得不承认,这般的思想,的确像是…昆仑高层会有的想法。
连功法道统都愿意倾囊相授了,难道还会守着丹药法宝么?
杨夕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这些是残剑先生让你让你跟我说的?”
连小王爷这个敬称都省了。
景中秀一呆,没想这丫头竟然灵醒起来。可不就是邢铭怕杨夕这倔货不配合么!
口上却道:“哪有,大街小巷一夜之间就传遍了,我听了之后自己猜的。”
杨夕瞪了他一眼:“狗屁,你要不是专门来找我,才不可能大清早的起床呢!连青锋都没带。”
景中秀觉得自己遭到了惨无人道的鄙视。“谁说的,我也有偶尔早起给青锋带早饭的时候…”
抬手一指着饭堂,然后就闭了嘴。
两面透风的饭堂,一眼可以望穿。空空荡荡,鬼影子都没有一个。
这谁把饭堂设计成这样的,简直绝人生路么这不是?太不利于社会和谐了!
杨夕面无表情的看着景中秀。
景中秀:“那个,其实,我是找你有私事儿,特别着急。一晚上没睡着,就等宵禁结束呢。”
杨夕露出一个假笑:“秀秀!你是不是半夜突然想起来,我们关系都好到残剑找你当说客了,所以我欠你的传送阵钱什么的,就不用还了?”两颗小虎牙尖尖的龇出来:“嗯,我已经知道了。”
景中秀:给昆仑办事儿,为什么要老子破财啊啊啊啊,邢铭那奸人肯定不会给我报销啊魂淡!而且秀秀这么奇葩的名字,杨夕倒地是怎么想出来的啊?
杨夕一转身,拢着一身低气压就走了。昨晚的事儿已经很闹心了,昆仑的选择,残剑的手段,还有景中秀的作为,哪一个她都不喜欢。
有些事儿,并不是被说服了,就能心平气和的。
“哎,杨夕,杨夕,”景中秀仍跟在后面追,“我是真找你还有别的事儿!”
杨夕脚步一顿,回头看着景中秀,言简意赅道:“放。”
景中秀一噎,我怎么这么快就从“小王爷”降级到“你”,又降级到“秀秀”,现在就已经连“一个有屁的人”了么?
“昨天,昨天是不是有人请你去’聚义斋‘了?要我说,那地方不去也罢。”
杨夕:“怎么?”
景中秀微微有点迟疑,似乎不太好开口的样子:“岑是苦他们那帮人…口碑不大好。你若真喜欢参加结社,我介绍你入’宝剑锋‘,里面全是剑修。”
杨夕看了他一眼:“再说吧,我本来也没空。”
眼看着杨夕匆匆走掉。景中秀一个活了两辈子的人精,哪里看不出这是根本没听进他的话?
苦笑一声:“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硬辔头拉不住下坡的驴。事先知道,又能怎样…”仰起头,一双浅色的眼睛,满是阴霾:“终究是人力微渺…天命难改…”
杨夕脚步匆匆,一路来到昆仑的“掌事殿”。昨天她有问过师兄师姐们,新来的弟子都要在此间报道,似乎门派还会根据修为发些赏赐。
“掌事殿”负责管理弟子的日常登记,任务领取,还有选课。这大殿长得倒是个正常公务的样子,没有昆仑其他建筑那般奇葩。大概是昆仑的奇葩们也知道,此间办的都是正经事儿,不易作。
杨夕递上昆仑玉牌,很快领到了四个包裹。分别是“昆仑随身包·练气一层\\\\练气二层\\\\练气三层\\\\练气四层”。外加一块墨色灵玉。
和大多数弟子一样,存不住东西的杨小驴子当场就拆了包裹。
练气一层里面,是一件原色麻布的昆仑弟子装,一块芥子石。
练气二层里面,一件昆仑弟子装,一块芥子石。
练气三层…
练气四层…
果然,昆仑这个穷逼地方,就不该对门派发的东西有任何期待…不但其他门派常见的“聚气丹”“灵石”“法宝”都没有,照着杨夕之前领到的“昆仑随身包·准”居然还少了一个白瓷碗!
杨夕又打听了一下,得知昆仑弟子是没有月例这一说的。只有进阶的时候,才会有这种“随身包”拿,以后修为高了,“随身包”会换成“便利包”“备急包”等。若是在昆仑领了职司,各殿还会派发自己的“六合殿工事包”,内容也基本上是衣服劳动工具。
想要资源?呵呵…
那身穿内门弟子服饰的师兄捻须一笑:“自己接任务赚钱买!咱们昆仑讲究自力更生~”
众位早起的来报道的准弟子:好坑…
管事的内门师兄安慰道:“不要丧气嘛,这衣服多两件也很好,防止打架打坏了没得穿呐!要知道,咱们昆仑初阶弟子的服装损耗是很大的!”
会【幻丝诀】能自己织布的杨夕:的确好坑…
师兄又说:“还有这芥子石,每次领到的,内部空间都不一样大,两块芥子石还可以用炼器手段合成一块。你们是愿意住得舒服些、洞府宽敞些,还是干脆合成一块大的来装矿脉灵田,都随你们意啊…还有这块墨玉,这是储灵石,平时可以把灵力存在其中,干架的时候拿出来用。多方便!”
一个弟子弱弱举手:“师兄,那这储灵石除了拿到的时候没有灵力,还要自己往里存之外…和一般的灵石有区别么?”
师兄点头:“有的,可以重复利用。嗯,还有不能当钱使。”
众:…
环保主义加“人本”主义什么的,真是做得太特么到位了!
杨夕报过到,把包裹们叠吧叠吧,都装在一块芥子石里,转身出了大殿。
说到这儿,不得不提到昆仑的一个特殊传统。因为昆仑弟子的“洞”——好吧,我们姑且叫那东西作洞府——都是随时踹在身上的,所以昆仑弟子没有随身带储物袋的习惯。
大家都是把东西装“家”里,然后把“家”揣上,走你——!这样的。
杨夕刚出大殿门口,就见伪少年邓远之抄着手站在门口,目色清冷的看着她。
三两步赶上前去,杨夕问道:“你找我有事?”
邓远之光天化日的催动了一件屏蔽声音的符箓,完全不顾旁人猜忌的眼色。开口道:“明明是你找我有事。”
杨夕一顿。
只听邓远之道:“自你养好伤被送回来,这几天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死样,还几次盯着我欲言又止似的。我捉摸着你还没到思春的岁数,应该不是看上我了。那就只能是有事儿找我,程十九面前不好开口。”
邓远之一摆手,“好容易跟程家人走散了,我想着’掌事殿‘人人都要来,就在这里等等看,结果你倒是来得比我早。”
杨夕张了张口,那么…明显?
邓远之凉凉一笑,十几岁的丫头,纵然再沉得住气,在几十上百岁的人眼里,还不是跟透明的一样?旁的人没问,不过人家不关心你的事情。
沉默了一会儿,杨夕终于开口道:“你跟我说过,傀儡可以杀人剥皮,再装成那人。我想问问,他们剥皮,会连眼珠一道剜过来吗?”
邓远之学霸得惨绝人寰,完全不给他人留活路。闻言,连想都不用想一下,
“不会,只一张皮而已。你不是没剖过人,应当知道人眼的差异,主要在于上下眼皮中间那条口子,跟眼珠关系不大。”
要搁平时,杨夕一准得就“你不是没剖过人”这个说法跟他死磕一顿。谁会把人切那么零碎了研究?你当都是你呢?
不过她现在显然没这个心情,“若是眼珠与常人有异呢?”
邓远之道:“傀儡师自有办法把它们画成一样的。”
杨夕心里一沉再沉。
邓远之一把嗓子平静无波:“在仙来镇和你一起杀了疤脸男那小狼崽子出事儿了?”
杨夕下意识摇头:“当时那个疤脸男没死,我后来废了好大劲儿…”猛然反应过来,登登倒退了两步:“你…”
邓远之还是那副八风不动的神色:“这很好猜,你魂不守舍就为这么个问题,自然是和你相关的人。眼珠有异的人不多,我估计你除了自己,也就认识他一个。”
杨夕咬着牙关不说话。邓远之这人行事低调,不像景小王爷那般个性明显,然而越和他深交越会发现,他过目不忘,心细如发,窥一斑便可知全豹,聪明得让人常常想提起刀来给他灭个口!
邓远之这人我行我素,向来是不太考虑旁人感受的。只对着杨夕问:“听你的意思,是刚确定那小子不是被人疤了皮,而是真的本人成了傀儡。所以,你最近见着他了?”
杨夕心里飞快的转过了许多念头,邓远之是她能找到的人中,唯一既不偏向程家,也不偏向昆仑,无根无脉的人。难得他又是聪明而冷静的,可商大事,又能够保密。
“之前我所谓的受伤,实际上是离魂。而我离魂的时候,见到了程十三…他似乎是把生魂附在了仇陌身上。”
邓远之了然的点头,“只有同个傀儡师的作品,才能相互移魂,并且,这移魂之术须得双方自愿。”邓远之停顿了一下,冷醒的目光直望进杨夕的眼底。“杨夕,按说你我只算泛泛之交,可我还是想跟你说句交浅言深的话,不知你发现没有,你总是对那些痛失亲人的孤弱之人,同情过多?”
杨夕瞳孔骤缩,猛然就打了个寒颤,只觉浑身上下的骨头缝里都往外冒着寒意。
邓远之继续道:“你也知道,那程十三阴险歹毒,口蜜腹剑。而那仇陌,任自己的姐姐卖身挣银子供他读书,也算不上什么地道的好男子。我知你有这心思,跟自己从小没爹没娘有关,可你也要明白…”邓远之极缓慢的眨了一下眼睛,颇为诛心的慢慢道:“这世上有个故事,叫作农夫与蛇。可从未有人提过,那故事里的毒蛇,有没有父母,是不是孤弱。”
杨夕双手交握,一只露出来的黑眼睛,暗沉得不肯反出任何光彩,一字一顿的道:“我明白了,你是说,我就是那个救了毒蛇的,愚蠢的农夫。”
正在此时,天空中响起一道呼啸,两个御剑的身影降下地面来。
是两个身穿刑堂法袍的行刑手。
邓远之仍在不紧不慢的说:“不过如今上了山,你到不用担心他们反咬你一口,昆仑山上每一处地点,随时随地覆盖着不知多少大能的神识。打架斗殴他们不管,杀人取命这种事儿…”
就听那两个行刑手中的一人道:“这位师妹,可是昨夜圈禁在饭堂门口的杨夕?”
杨夕收敛神色,行了个礼:“是我。”
行刑手道:“昨夜有人恶意谋杀同门,凶手尚未找到,请师妹跟我们走一趟吧。”
邓远之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杨夕垂着头施了一礼:“师兄,我昨日的确是伤人被禁,可总不能这样就怀疑我…”
那行刑手简略道:“尸首是在师妹圈禁处附近找到的。”
第60章 百口莫辩
山门之内,弟子身死。
五千剑修,上万化神,竟无一人察觉。那随时随地的巡山,一刻不停的神识探查,活生生成了笑话。
央央昆仑,何时被这般公然的打过脸?
战部首座,刑堂堂主,齐聚“书院峰”,各自一副紧咬的牙关。
杨夕赶到时,看见残剑邢铭身边摆了一张躺椅。躺椅上歪着一个病骨支离的白袍修士,眉目平淡,面色青白,一副虚弱得随时要断了气的模样。
邢铭一手搭在椅背,似乎是在和那修士交谈。
而两人的旁边,竟然奇峰突起的戳着了一只画风十分不搭的程十九。
程十九看见杨夕,目光只停留了一瞬,便迅速的转开了头,一副从不熟悉的模样。
杨夕压下心中疑惑,快步上前。隐隐的,听见那病修士说了句:“上天入地,也必让此人魂飞魄散。”
气息虽弱,却寒意迫人。
杨夕在二人背后施了一礼:“弟子杨夕,见过两师…”
话音戛然而止,直似被人掐住了脖子。
邢铭下巴点着地上的尸体,笑出一股森森的寒气:“眼熟是吗?”
当然眼熟。
一件昆仑准弟子的服饰扁扁摊在地上,裹着一堆晶莹的细沙。随身的一块昆仑玉符和两块芥子石已被收捡出来放在了一边。所有该属于人的骨肉肢体,一丝也不见。
杨夕双拳紧握,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苹果似的圆脸生生崩成一颗茄子。仇陌!
病修士偏过头来,青白病容上一抹掩不住的厉色,“你是杨夕?”
杨夕一点头:“是。”
病修士仔细打量了杨夕一番,忽然眯了眯眼,右手一把折扇“刷拉”展开,雪白扇面上一个鲜血淋漓的“刑”字。
只听他道:“监视饭堂的化神修士说,命案发生的前后,你那笼子周围约有一盏茶的时间出现了神识干扰。彼时你可有察觉什么异状?”
“弟子看到一只手。”
“谁的手?”
“夜色太暗,弟子不曾看清。但弟子猜测…”
病修士长眉一挑,忽而笑了:“【离火眸】若是都看不清夜色,那本座还真不知这世上还有什么眼睛,算是好视力。”
折扇轻摇,扇面上“刑”字红得好像能要出血来。
杨夕有时候是不大听得出好赖话的。但畜生一样直觉还是告诉她,这位一身戾气的病修士,好像对自己有一种天然的不喜。甚至带着三分淡淡的敌意。
敌意,一个至少元婴的高阶修士对一个练气期的小弟子有敌意?
杨夕这驴羔子天生对上位者缺了那么点儿敬意,对于不佩服,又不能直接决定自己生的,说起话来就很不客气:“先生有眼,当看见我平日是戴着眼罩的。”
“那它是怎么回事?”病修士忽然从空中抓出个草绿影子投在地上。正是昨日那只胆小的草精。
那草精看见只手都能吓个半死,此时更是骇得发抖,说着叽叽咕咕的人话:“不记得了…昨天晚上一点都不记得了…”
杨夕心下一沉:“是我干的。”
病修士哼笑一声:“离火眸?”
杨夕:“是,但我是见了那只手才摘的眼罩…”
“为什么?”病修士的目光锐利如刀,一定一顿的问:“你为什么要消它的记忆?那手的主人跟你是什么关系?”
“…我从前的朋友。”
“哦?那你’从前的‘这朋友又有什么问题,让你如此谨小慎微,不敢让人知道他来看过你?”
因为他不是杀了程府全家,就是被程家人杀了。
杨夕看了一眼无动于衷,一言不发的程十九。
终于没有说话。
“我记得,你那时突然离魂,闹得昆仑上下不得安宁,起因就是为了给你的一个傀儡小朋友招魂。”
病修士一副瘦弱的骨架,软软靠在长椅,缓慢开口:“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小姑娘,你到底拿什么证明,自己如今没有帮他?”
杨夕百口莫辨。
纵是多解释一句,我说的那个朋友,不是你们见到招魂的那个,又有何用?
心中只反反复复回荡着一个词——咎由自取。
若是她在离魂醒来之后便说出真相,而不是拖到事发的今日,想必一切便不会如此被动。
可…那是被自己连累而死的翡翠,心心念念的唯一亲人。
我做不到的——杨夕有些木然的想。
病修士合拢了“刑”字扇面,转头对邢铭道:“邢师兄,…”
却见邢铭眉峰蹙起,盯着那地上的细沙,与衣服。好像那人身化成的沙堆里,能开出一朵花来。“杨夕你过来。”
杨夕愣了一下,才依言上前。
她本以为,就昆仑这嫉恶如仇的尿性,白包子都能灭人满门,邢教主就是不把她当场打杀了,也至少要镇压起来。
却不想邢铭还能同她讲话。
邢铭指着那地上的沙土:“与程家所见,可有不同?”
此言一出,杨夕还没动,程十九便浑身一僵。
杨夕盯着地上那堆细沙,无论颜色还是颗粒大小,均与程家一般无二。似乎没有什么不同…不,等等!
“先生,这衣衫上没血!”
杨夕还能清楚记得,程家那地狱般的景象。所有尸体,不论化沙还是没化的,无不是鲜血满襟满墙。一望便知生前经过一番残忍对待。
而眼前,这不像一个人的手笔。莫非…是程十三?
再看程十九今日的不同寻常,杨夕恍悟般联想到一个词——心虚。
所以,程十九知道这是谁做的。
但是,她任凭自己被冤枉…
杨夕自嘲一笑:我果然是个,救了毒蛇的农夫。
邢铭听了杨夕的话,却沉着脸色,作出了另外一番断:
“傀儡之术,我并未修习过。但也听无面师父提到过,拘生魂于木石,做傀儡最好的材料是没有灵根的凡人。所以傀儡战力虽强,却大多战斗方法简单,不过是仗着身体强悍。所以我刚刚便在想,这种手段炮制出的尸体,多半不会太整洁。就算衣服没溅血,总不至于地面也无。”
说到此间,邢铭一手搭在了程十九肩上,力道并不大,程十九却在他手下抖如筛糠。
“然后很巧合的,我是一个鬼修,所以我能闻到枉死者的怨气。可是我刚到这里时就发现,此地是一丝怨气也无的。然后我让手下七鬼,翻遍了方圆十里,也不曾找到一丝怨气。”
躺椅上的病修士眉头紧皱,接上了邢铭的话:“所以很有可能,这人根本不是死在此处…”他神色复杂的看了杨夕一眼:“而是被有心人搬来此处,为了栽赃嫁祸。”
邢铭捏着程十九的肩膀,不让她倒下。“程玉琼,虽然发现尸体的人,未必就是那栽赃嫁祸之人。但我恰巧知道,杨夕那日背去给无面先生招魂的傀儡,叫作程玉亭,他未必是杨夕的朋友,却一定是你的兄长…而你,才本该是杨夕的朋友。”
杨夕看着面如死灰的程十九,心底已然,毫无感觉了。
长椅上的病修士却是不知道这一段关系,折扇忽然一展,鲜血淋漓的“刑”字从扇面上飞出来,化作一道符咒将程十九生生镇压在地:
“原来你是那程家的女儿。”
程十九连象征的反抗都没有,便一脸木然的束手就擒。
对于昆仑山高层来说,仙来镇程思成的名字,现下可是如雷贯耳。五代墓葬莫名现世,让这些人恨不能生嚼了他。
他们也知道白允浪送了程家遗孤来昆仑。明面上,大家“有教无类”,不好跟几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计较。私底下,却很有一些人恨不能让程思成彻底的断子绝孙。
刑堂堂主高胜寒,更是此中的鹰派。高胜寒撑在椅子上,凉薄一笑:“杨夕为救你兄,险些丧命,虽是偶然,也当得起一个恩。结果,你们兄妹这报恩等方式…真让高某大开眼界!果然是程思成的子嗣,从根子上就是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