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夕奇了:“那有人攻山怎么办?”
“剑修迎战。”残剑背着手道,“权当修炼就是。”
杨夕觉得这个答案自己真是一点都不意外。
挠挠头:“那要是敌人太多呢?”
“没关系,昆仑剑修很耐揍。”残剑想了想,道:“内门剑修,一扛十,问题不大。再多了,山门也站不下。”
杨夕张牙舞爪的特别捉鸡,总觉得没有护山大阵的门派,是很不安全的。
“不是,我是说,也不能一直一直打,连个休息都没有啊!别人家的大阵都能顶一顶的!”
残剑摸摸下巴,“敌人死绝了,就可以休息了。”
杨夕:“…”
这凶残的回答真是…太昆仑了!
“那要是一时打不过,怎么办?”
残剑摆摆手:“还有长老们,拿长老去顶一顶。”
杨夕tat谁家门派长老是这样用的?!
杨夕追问:“那要是长老们也杀不过呢?”
残剑指指自己:“还有我。拿我去顶一顶。”
杨夕再问:“那您要是也打不过呢?”
“哦,还有掌门。拿他顶一顶。”
杨夕抓狂了:“掌门要是也打不过,怎么办?”
残剑这一次没有再搬出个太上长老来说话,而是轻轻一笑,斩钉截铁的道:“不可能。”
杨夕愣了。
在她心目中,举世之上,无不可战胜之敌人,亦无永不言败之英雄。
可是她没说。
她觉得,像残剑这样一个人,如果相信另外一个人是不可战胜的,与其说那是因为实力,恐怕更多的是发自内心的敬佩。任意评价别人敬佩的人,是不对的。
残剑似乎看出了杨夕的想法,把这小丫头拎过来夹在胳膊底下揉了揉。这孩子虽然有时候挺坑,但有时候又有点招人疼。
残剑弯下腰来,平视着杨夕:“昆仑掌门花绍棠,是真正不可战胜的男人。他今年七千二百岁,自以妖修身份承道昆仑开始,历经大小战斗过万,然而几千年来未尝一败。你可知这是为何?”
杨夕小心的重复:“为何?”
“因为他只打必胜之战。”
残剑微笑着,一双奇黑的眼眸里,映着一个小小的杨夕,映着一大片天劫肆虐的修炼场,映着性情奇葩的剑修们,还映着昆仑山上寸草不生的嶙峋岩石。
深深浅浅,好像装下了整个世界。
“师父说,一派掌门好比门派的一面旗帜。昆仑的坚持,在修仙界,就好像茫茫沧海上一座孤岛。想要更多人登上这座孤岛,单靠信仰,那不够。我们得让那些迷失在海面上的人觉得,这座岛上有饭吃,有衣穿,有很好很好的日子过,并且,永不沉没。”
杨夕:“所以…他…从不打没有把握的仗?”
残剑一双锋利的眼睛,微微的弯起来,用了一个模糊暧昧的说法:“昆仑掌门,可以悄无声息的死,但不能大张旗鼓的败。”
随着残剑的话,杨夕的脑子里浮现出一位双眼睿智,笑容慈祥的老人,于凛冽寒风中一步一停走得谨慎而坚定。如履薄冰,却步步为营。
“若是…掌门没有必胜的把握…又要如何?”
“跑路。”
杨夕:“…”
我…是不是理解错了…一定是我识字学得不好…
残剑神秘一笑,带着杨夕绕过修炼场。来到后面一块平整的场地。
“小丫头满脑子都是打架和被打,就没有注意过,昆仑山门之内完全没有灵田和灵矿吗?”
杨夕一呆,的确是没有见过的!一路走来除了人就是石头。
而通常情况下,一个门派的土地,除了居住和修炼的场所,应该是大面积被这些可以产出资源的地方占据。而且杨夕是记得的,昆仑“根殿”对应的课程里,可是有“灵植”“挖矿”之类的内容。总不能,都去门派之外修行?又或者,这些资源太过集中?
就这一晃神的功夫,杨夕看着残剑先生从怀里掏出一只扁方的小盒子。因为没戴眼罩,左眼的【离火眸】可以清晰的看见,那盒子上宝光萦绕,灵气充沛。
只见残剑打开那宝盒的盖子,随手往地下一摔。
杨夕眼睁睁的看着,那宝盒在空中倏然变大,落地即成一大片阡陌纵横的灵田。其中小片种植着各种杨夕不认识的灵药,更大面积种植着金灿灿的灵谷,眼看是到了收获的时候。
微风吹过,沉甸甸的谷穗一晃一晃的点着头,好一片秋收盛景。
残剑两步跨进灵田里面,踩在田埂上对杨夕招手,“来,看看咱们昆仑的农夫是如何种地的。”
只见他先是掐着法诀给那些灵药施雨,后又一块田一块田的收获那些灵谷。
灵光饱满的谷粒成堆成堆的飞进残剑手上的一只【百宝囊】中。
杨小驴子两眼放光,这种神奇的种田方式,挠着心里那点儿小孩子的好奇心,几乎让她目眩神迷了。小心的避过田地上的植物,杨夕踮着脚尖走到残剑身边,蹲下身子去看那些灵药。
杨夕:“活的!”
虽然这田里也有土植,可是灵药成长,总是需要灵气的呢,昆仑山上草木不生,灵气稀薄,难道装进那小盒子里,反而有灵气?
杨夕立刻又想到,昆仑“六殿”在山门下,也是被几位剑修这样收着,从小盒子里“丢”出来的。还有之前“无色峰”上,自己养伤的那间房子,也是被无色仙子这样“收”起来了。
杨夕眼睛猛然睁得老大,心中一个猜测呼之欲出。
残剑看着杨夕一瞬间变了几变的表情,忍不住偷笑。每一代昆仑弟子,不论之前多聪明,都会被这个震成傻瓜。包括当年自负甚高的自己,包括自以为什么都见过的景中秀。景中秀那个调皮捣蛋不服管的家伙,就是见了昆仑这一手之后,才傻乎乎的相信【剑府】是什么神奇的【随身空间】,咬牙硬挺连哭带嚎的迈上了这剑修的第一步。
残剑把一块质地坚硬的黑色石头抛给杨夕。杨夕手忙脚乱的接住,眼中可以看到宝光,握在手里却感受不到任何灵气。
“【芥子石】,须弥芥子,一石之间。这片昆仑山脉,地势不险,灵气不胜,对昆仑唯一的贡献就是这种灵矿。空间、时间类的法术,都是逆天的妖孽手段,少之又少,难之又难。然而有了这【芥子石】,昆仑所有的洞府、宝殿、田地、都可以被炼制成【空间法宝】,随身带走。”
残剑说话的功夫,修炼场里又急匆匆飞出一个剑修。手里摔下一个“宝盒”。一条不算太大的灵矿便“咣当”一声砸在地上。那剑修火急火燎的冲进去,“叮叮当当”一顿声响。又火烧屁股似的飞出来,收起宝盒,抱着一箩筐矿石往任务殿飞走了。
看得出来,好像这一点挖矿的时间都能耽误他多少修炼的模样。
杨夕觉得此刻如果有镜子,自己的嘴巴一定会张得比残剑身后的“饿死鬼”还要大一些。
“这些灵矿、灵田,总是需要灵气滋养的吧…”
残剑一笑,“【芥子盒】带在身上,会自主的从修士身上吸收灵气作为供养。弟子们也会根据自身修为来决定带几个【芥子盒】,灵气总是要不停的使用,再不停的吸收,才能给经脉打好基础。”残剑点了点头:“权当修炼。”
杨夕觉得自己这一天里,被颠覆了所有的常识。
原来昆仑不是人住在房子里,住在地上,而是房子和地住在人兜里?修炼这种事,也不是在静室里冥想,而是搞一堆灵矿、灵田来吸自己?天劫这种东西,不是努力规避的,可以当做吃饭喝水,甚至是上杆子凑着挨天劫?还有居然不是弟子闯了祸,躲回山门被保护,而是山门有危险,弟子们上去“顶一顶”?
不论有多少的不理解,至少有一件事,杨夕算是理解了。
残剑一直想告诉她的“昆仑很多东西都是假的,只有人是真的。”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信仰难得。所以昆仑的根基是人。
昆仑所有的事情,只要是人能做的,都不会用其他手段。用残剑的话说“权当修炼”。
残剑说的“跑路”,也真的就是大家打包袱跑路的意思。对于昆仑最重要的,信念共同的内门人,一起跑了;决定生存基础的,所有灵田、灵矿、宝殿都是揣在身上的;对于昆仑的“开书院,办学堂”伟大事业至关重要的名声,也不是敌人抢得走的。
同五代昆仑最终的举派殉葬相比,六代昆仑这种“卷包跑”的手工作坊式无耻作风,还真是不怕人打上山门。
杨夕看着眼前一片翠油油的灵药,和一片金灿灿的灵谷。对这样一个不安定昆仑,反而生出了安定的信心。
“是阵,总有被破的一天,即使是五代昆仑空前绝后的【葬山大阵】也被程思成钻了空子。是法,总有消散的一天,即使是羽化登仙的修者留下的法术秘境,也是随着时间不断变小的。”
残剑也蹲下来,一手搭在杨夕的肩膀上。
“当然,即使再强大的人,也是会死的。可是,又总有新的孩子们出生,成长,强大。芸芸众生,生息往复,一刻不曾停止。所以六代昆仑的根基,是人。我们要做的,只是传承,而不是拯救。苍生永不绝,昆仑永不灭。”
残剑顿了一顿,刚毅的面孔上浅浅的生出了一点紧张的模样:“五代守墓人,你,愿意认同我们的信仰吗?”
杨夕的头脑中,三百二十六位守墓人的面孔一一闪过。音容笑貌,喜怒哀乐,那一世一世的守护,最终凝结出杨夕唯一认识的,地牢里那张笑中带泪,深邃如潭的双眼。那双眼睛,在黯淡的最后时刻,凝视着漆黑深邃不见前路的地牢甬道,仿佛能从那冗长的黑暗中看到前路的光明。“苍生…不死,昆仑不灭…”
珠玉在前,方知卑浅。
和那些惨烈巡山的五代昆仑相比,和那些一生默默的五代守墓人相比,与汲汲以求、如履薄冰的六代昆仑相比,甚至与眼前这个作风张扬跋扈,却在此时谨小慎微的昆仑掌门继承人相比。
自己虽担下了责任,却付出得太少。有限的十几年生命如此轻薄,几乎没有资格说出那一句“认同。”
杨夕说:“我们,认同。”
至少这一种信仰,与那些逝者无有不似。一定能够得到所有人的认同。
等待这一句话,仿佛消耗了残剑莫大的力气。
他猛然站起身来,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一片灵田,和灵田后威然矗立的排排【镇魂灯】,还有更远处,一片凄清荒凉、满目峥嵘的昆仑山。
“谢谢。”
了解残剑的人都知道,昆仑鬼修残剑邢铭,有一颗真正如恶鬼似的灵魂。张扬跋扈,我行我素,黑口黑面。他一生中,极少与人言谢。
在他的行事标本里,受人之恩,还回去便是,又何必多言。
除非是,他已经觉得,此恩,此生,不足以还。
镇魂灯旁,灵田之上,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默默的陷入类似的情绪。
为何我能做的如此之少?与那千千万万相比,与那些伟大与默默,这一份事业之中,沧桑之上,我如此渺小…
忽然,天边响起一声“龙吟”。四爪银龙破开虚空,腾云驾雾发出一声轻啸。
杨夕看着那壮观景象,尚在迷茫。残剑眼中却闪出一霎惊喜,神色郑重起来。“掌门出关了,这是昆仑剑修召集令!”
杨夕也努力作出郑重神情,然而完全不懂的看着残剑先生。
“门派危急,事关生死,战部剑修当齐聚掌门绝天峰上。”残剑看了看杨夕,神情缓和了一线:“别担心,这在昆仑,是常有的事。跟我去见见掌门吧。”
杨夕严肃的点点头。心中却在回响:门派危急,事关生死…这在昆仑,是常有的事…
第53章 昆仑掌门
昆仑主峰,绝天峰。
四千余名昆仑剑修齐聚,上千名非战斗人员也匆匆赶来。众人小声的交谈,凝重却并不十分紧张。
残剑一手提着杨夕落下地来。草草同其中几人点了点头。便有无色仙子胡尧施展【缩地成寸】,一步跨了过来。
“残剑师父,一刻钟前,“无色峰”下忽然聚集了几百人,说是掌门召他们来的。看样子还有增加的意思。”
残剑脚下不停,“掌门出关,第一件事做的竟然是这个?”
胡尧臻首轻摇,眼波流转,“不是呢,掌门第一件事是把白师父抓去了。”
杨夕敏感的从中看出了点幸灾乐祸的意味,不由得就有点紧张。
残剑脚步一顿,“大师兄?”残剑转过身来,挺认真的面对着胡尧:“所以,现在大师兄在昆仑山内?”
胡尧一笑,翘着兰花指:“可不是呢!”
残剑脸上带了点笑意,提着杨夕继续往前走。“掌门威武。”
一边往前走,又有昆仑“识殿”殿主宗泽,从天上落下来。神情严肃,完全没有调理虐待景小王爷时的“跋扈”范儿。
“师兄,山门附近凭空多了不少埋伏。’仙灵宫‘的人也来了,神识强的不少,咱们的警戒有人受伤。”
残剑的脚步戛然而止,一张脸严肃的吓人,“剩下的每人配一个医修,剑修压上。神识方面从来不是咱们的强项,要再有人敢放神识进昆仑乱扫,甭跟他们来文的,直接提剑砍!砍坏算我的!”
说到此处,肃穆的脸上现出一丝冷笑:“残剑邢铭六十年没出山,他们便真当昆仑战部改了性儿不成?”
残剑继续大步向前,看了一脸迷惑的杨夕一眼,道:“昆仑化神期以上修士,一天十二个时辰神识外放,警戒全山…”
杨夕忙道:“我知道,权当修炼。”
残剑牵起一侧嘴角:“嗯,悟性不错。”
绝天峰,吾省殿。
殿门大开。
不少修士聚集在门口,却没有人敢进去。甚至连堵在门口都没敢。
战部首座“拎”着五代守墓人驾到,让这些或被召来,或有事求见的人长松了一口大气。众人纷纷用“终于有替罪羊了”的神情望着杨夕和邢铭。
残剑邢铭习惯了。谁让里面是他亲师父?
杨夕很不习惯,难道掌门不是一个慈祥老爷爷?而是可怕老爷爷?
邢铭在门口把杨夕放下来,深深吸了一口气。以一种难以想象的伏低做小的姿态,牵着杨夕进了门!
“师父您老人家闭关可好?徒儿十分想念您!”
杨夕一步没落稳,险些绊了个大跟头!
只听里面传来一声四平八稳的清脆声音,这声音十分柔和悦耳,也远比杨夕想象的年轻。
“滚门口蹲着,等会儿再说你的事儿。”
残剑邢铭乖顺的拎着杨夕在门口蹲好。同时投给外面围观人群一个“老子为你们牺牲良多”的表情。外面众人纷纷以眼神示意“大恩不言谢,您承受的凄风惨雨,兄弟们都记得!”
杨夕:靠靠靠靠!不带这么刷下限的!威武霸气的昆仑剑修呢?嚣张跋扈的残剑先生呢?掌门老爷爷到底是有多可怕?
结论是,的确很可怕。
进了大殿,隔绝声音的禁制就无效了。杨夕蹲在门口,影影绰绰的看见里面三十几位修士排排坐好。
一个身穿白衣,白发披肩的修士背对着大门。吾省殿的地面光洁得杨夕能照出自己长了几根眉毛。然而那浑身雪白的修士仍然是脚不沾地的飘在地面半尺的高度。
单看一个背影,就绝对是个洁癖。
“大师兄,无面师弟。五代守墓人,拿来做招魂的试验,差点把魂儿给玩儿脱了,到底是什么样的愚蠢,赋予了你们这种超凡的勇气,做出这种蠢哭母猪、笑死阎王、生生气活所有师父的行为,逼得你们可怜的掌门从闭关里活活的爬出来,给你们擦屁股?绍棠已经是一条半截儿入土的老蛇了,你们怎么就不能让师兄安心的褪一次皮。一次,好么?”
杨夕:“!!”
这这这…内容信息量好大,一时难以消化。
邢铭显然也意识到了里面挨骂的人是谁,作出一副深沉模样。这丫头会习惯的…
杨夕小声道:“那个…残剑先生…掌门人的原型是什么蛇?”
邢铭:“是…五步蛇。”
杨夕:“就是…轻轻咬你一口,走不出五步,肯定会死掉的那种蛇?”
邢铭:“嗯。”
“无面师弟,你今天是又不小心吃了大师兄练的丹药么?审美有缺陷这种事,因为你的辈分,没人敢当面嘲笑你。但你自己要明白,单靠脸难看,是不可能把昆仑的敌人通通丑死掉的。另外,大师兄的丹药少吃…什么?没吃?…除了大师兄的丹药,还有什么能残害你的智慧到这种障碍的程度,以至于你敢顶着这么一张脸来见我?”
“回去换张脸,立刻,马上!还有大师兄,去把你的所有丹药从昆仑最高的山崖上倒下去,敢捡回来一粒,我就把你所有的徒弟丢到刑堂里面滚钉板。”
应声响起的,还有后堂传来的惨叫声。
“告诉刑堂,叫声不够惨。下手可以再重点,要不就上【搜魂术】,那个一般人比较忍不住。”
杨夕:不…不愧是…五步蛇…
然后,杨夕就看见白发苍苍的昆仑大长老,捂着脸飞出来了。
看起来更老了一些。
万年丑脸的无面先生,面无表情的跟在后面,路过门口,对着邢铭点了个头。其实,那张脸已经比之前杨夕见到的好很多了…
杨夕蹲在门口,残剑邢铭的身后,默默的听着里面昆仑掌门·真毒舌·花绍棠先生,一刻钟之内连续把十几位长老骂得欲仙欲死,掩面而出,又不得不挣扎着爬回来。
杨夕悄悄吞了吞口水,当昆仑果然不容易。怪不得长老们看起来都好变态…
最后,掌门终于发话了:“邢铭,进来。”
杨夕低着头跟在邢铭身后,紧张得同手同脚的走进去。
“邢铭见过掌门师父。”
“杨…杨夕见过…掌门。”
杨夕一抬头就呆掉了。
脑子里傻傻的响起一个声音:家主被,比下去了…
眉如远山,目如秋水。
杨夕怎么也没想到,白发披肩的昆仑掌门转过脸来,竟然是一副二十啷当岁的俊美模样。
杨小驴子以前见过最好看的人,就是程家家主程思成。可是程思成那种好看,是一种不笑含情的尘世美。所以有人敢私底下叫他程娇郎。
昆仑掌门花绍棠这只蛇妖,活生生长了一副九天谪仙下凡尘,让人看了就只敢偷偷在心里膜拜的脸。
宽袍大袖,纤尘不染,低低的看过来,就如观音垂眸,隐隐的全是悲悯。
前提是,这尊俊美的谪仙,他不说话。
“邢铭,昆仑交到你手上才六十年。看看你给我惹的这一屁股狗屎。战部被人传是魔修,区区一个白允浪你都搞不定,长老们一个比一个能闯祸,弟子们一个比一个能偷懒,收个徒搞得山脚下人心惶惶。等为师死到地底下去,是不是还要时不时跟阎王爷掐一架,然后跑回来给你收拾烂摊子?”
邢铭:“徒儿知错了。”
杨夕:(⊙_⊙)掌门威武。
花绍棠歇了一歇,在首位上坐下,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水:“为师再教你最后一次,昆仑掌门,到底要怎么做。”
杨夕这才注意到,掌门人刚刚在骂那些与他同辈的长老们的时候,始终是长老们坐着,他站着的。杨小驴子忍不住挠挠头,觉得掌门嘴巴虽然毒,但是好会做人。
花绍棠一挥手,“把白允浪抬出来。”
杨夕眼睁睁看着,两名昆仑弟子从后堂抬出一个,上身裸露鲜血淋漓的白先生!
杨夕这才知道,刚刚一直在后堂受刑的人是谁。
连邢铭都露出了一个错愕的表情。
那两名昆仑弟子额头上系一条青布丝带,上书一个“刑”字。手持刑杖,面无表情的立在一边。
已经倒完了“全部丹药”,跑回来坐着的大长老,露出个满脸心疼的表情。
换了一张英俊面孔的无面先生,见状一句话不说,脸上活活的写了两个字“活该”。
白允浪被打得实在很惨,裤子上也已经被血浸透。估计是为了给他留点面子,在抬出来之前才给穿上的。
然而已经这样了,却还要挣扎着趴下刑凳,双膝“咣当”一声的砸在地面上。全然不似自己的膝盖。
怆然道:“不孝弃徒白允浪,见过掌门人。白允浪自知罪责重大,当一死以谢师门…”
邢铭见状,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就被掌门一抬手阻住了话头。
谪仙般的昆仑掌门放下手中茶杯,十分伤眼的把右腿往左膝盖上一横,抬手一指白允浪:
“我去你娘的’一死谢罪‘!”
掌门人爆粗口,把白允浪愣在了当场。一脸悲怆将化未化,就那么凝在了面子上。
花绍棠花掌门,虽然一直就不怎么和蔼,不带脏字的把弟子骂得想回娘胎重生一遍,或者干脆再也不肯生出来远离这个“坎坷恶毒的人间”,这是花掌门最擅长的大招。
但他一直标榜“为人师表”,讲究个“文明”的骂法,“去你娘”三个字儿,是并不常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