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玉琼一进院门,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素日没什么表情的俏脸,立时寒意更深。
那边杨夕没留神,落下地来,指着几乎整根没入树干的小木棍,呲着一口小白牙:“先生你看,我是把这树摸了个遍,找了最松的地方当目标刺进去呢!”
“你凭什么也在练这个?”程玉琼的声音几乎寒出冰碴来。
杨夕和白允浪同时一愣。
程十九一身红衣劲装,自顾气得两手发抖,两只慢着淡青血管的拳头捏得劈啪作响。上前几步,猛的一把将杨夕推倒在地:“你不过是个一天剑都没摸过的鼎炉,凭什么跟我练一样的东西?”
杨夕没说话。
白允浪开口道:“十九小姐来的正好,杨夕已经完成了第二题,我正要为她演示第三个题目,你也来一起看看吧…”
杨夕眼中现出一个惊喜神色,这是白允浪第一次亲口承认给她这个拜师的机会。
程玉琼听了,露出一个受到侮辱的表情,恨恨瞪了杨夕一眼,大声道:“我才不要借别人的光!我也能做到的!”
一转身,也不记得是要来做什么,只是气冲冲的跑了。
杨夕望着程玉琼转眼就跑得远远的背影,轻声道:“我要是她,一定巴不得多借一点光,哪怕能多看一点,也是好的。”
白允浪不说话,手持一根随手折下的树枝,对着院子的一面墙壁。“唰唰”几下,青砖墙壁上,生生刻下了一个寸许深的“剑”字。
这一次的题目,把杨夕难倒了。苦思冥想了七八日也没主意。
闲暇苦闷之余,杨夕想起自己从多宝阁买回的【断浪绦】似乎被冷落了许久。于是每次得了空闲,便找机会研究。
要说这【断浪绦】的确神奇,杨小驴子试图用幻丝诀拆了它,却好像全无效果。灵力灌注,便有好大一股水流涌出来。杨夕试着喝了一次,挺甜,挺干净。于是她每天又节省出了打水的时间。
杨夕的确是急于提升实力的,可是眼见着【幻丝诀】没有新收获,剑术短时间学不出成果,拜师的事情又遇到了阻碍。只好把主意打回了修为上,当然,这还得白先生帮忙。
在杨夕住进白允浪的院子快满两个月的时候,杨夕亲自下厨给白先生做了一顿火锅——好吧,其实火锅也是不怎么需要做的。不过她手中有好东西,杨夕把在多宝阁没能卖掉的一罐子“鱼子酱”通通倒进了锅里。把筷子恭恭敬敬的递给白先生:
“先生,这个很补的,你多吃点,多吃点!”
白允浪本是很愿意多吃的,可是听了杨夕的话又觉得很有些不对,仿佛自己很虚,很需要补一样。
奈何盛情难却,白允浪还是尝了一口,登时一惊:“你这是什么鱼子?怎的能补充灵气?”
杨夕一口下肚之后也傻了。仔细琢磨了一下,忽然想到一个细节:“先生,【天罗绞杀阵】是什么功法的克星?”
白允浪博闻强记,想都不用想,张口答到:“【天罗绞杀阵】最克【万蚁锻身法】,除此之外对于暗器一流也十分压制。”
杨夕猛的睁圆了眼睛:“【万蚁锻身法】?就是天下第二疼的那个,只要全身上下还有一只虫子没死,就不死不灭的那个?”
看到白允浪点头应是,杨夕沉了脸:坏了,那个疤脸男,只怕是没死。
而白允浪脸色突然有点难看:“这…些不会是蚂蚁卵吧?”
杨夕严肃的点头。
白允浪扑到茅房吐去了。
杨夕则咬着后槽牙,一口一口喝光了全部的汤。她现在太需要灵气了,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给她蛆虫她都照吃!
仙来镇一处地下室。
面色苍白的男人忽然睁了眼,眼下两道血红疤痕狰狞到发黑。
一旁伺候的斗笠属下战战兢兢:“香主,发生了什么事么?”
疤脸男咬牙切齿:“有人把我的蚂蚁卵给烫死了!”
与此同时,程家的餐桌上。
白允浪作为一个终于被激起了三分土性子的泥人,生灌了三大壶凉茶,两海碗甜汤,末了又以清水漱了六遍口,整整嚼了一盘子蜜饯。
一边教育自己,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别欺负人家孩子没爹没娘,这要是在昆仑,那些王八羔子师侄,你敢动任意一个,不都得被掌门师叔提着狼牙棒削成仙人掌?
眼前这一个,跟那一堆比比,也就不显得很驴很坑爹了。
有对比,才有幸福。白允浪放下杯子,终于可以平淡开口:“哦,你废了这么大劲儿,差点儿把我毒死,就是想我再用剑气助你斩心魔进阶?”
杨夕因为自觉闯了祸,所以暂时看起来还比较老实。提着老大一只水壶,时刻准备着扑上去给白允浪填水,只敢轻轻的应了一声:“是。”
白允浪两根指头拨拉着桌上的杯子,许久,问道:“丫头,练气二层便心魔深重,其实剑修不是你最好的选择,魔修才是。”
杨夕提壶的手一顿:“先生,我不做魔修。”
白允浪估摸着这丫头是又要犯倔,道:“魔修并不是外人说的那样,都是恶行累累之辈,道修分正邪,魔修同样。只不过道修修道心,魔修养心魔。正派的魔修,只修己身欲望,夜城帝君卫明阳,一生心魔便是恨不能诛尽天下恶人,所以他虽然嗜杀了一点,却是个被人称赞的侠士。还有你这【天罗绞杀阵】,最初也是位魔道女修首创,只因那女子毕生织布成瘾,一日不织便不快活,毕生修行,也只是织布而已。我观你心性…倒是同那夜城帝君有几分相似。”
杨夕慢慢的给白允浪续上了一杯水:“先生,我的心魔不是惩恶扬善。”对上白允浪明显带着疑问的表情,轻声道:“我只是,想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白允浪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点沧桑的哑,总是显得很有耐心。
杨夕稳稳的提着她的水壶,黑白分明的一只眼珠子直直看过来:“我不明白,为什么杀人可以不偿命。”
白允浪心里倒抽了一口气,眉头一皱,沉下脸道:“谁跟你说杀人可以不偿命?”
“先生,这不是人说的,是我看到的。
“我刚来程家的时候,管事的婶子告诉我,说我被打死了是白死的。我不信,后来问了好多人,才知道是真的。衙门的条律上写着的,仆婢是私产,杀无罪。
“后来我从程家跑了,跟着一个不入流的老魔修四处流浪。那年大行王朝闹旱灾,老道士把吃的都给了我,自己饿得没力气。被一群破庙里的乞丐抓去烧烤了。我去告官,县令知府都不管,说是天灾降世,到处都是人吃人,军队饿得刀都拿不动了,只能法不责众。
“还有现在,翡翠明明白白就是被程忠害死了,家主心里肯定跟明镜儿似的,他可是筑基的大修士呢,这家里有什么大事儿瞒得过他?可是他不管,因为程忠是他兄弟,家主念旧情。”
杨夕每说一句,白允浪的面色就更难看一分。他看得清楚,这个倔头倔脑的小丫头嘴上说着不明白,却根本是主意比谁都正:“先生,老天无眼,杀人的人没有得到报应。”
杨夕停了一停,仔细想怎么组织语言,才能显得不那么报复社会。奈何书读的实在太少,无论如何都找不到漂亮的词句来掩饰自己下黑手的实事,最后,她很朴素的说:“但是我有眼睛,所以衙门不管我得管,家主不杀我来杀。我得让他们偿命。”
白允浪张了张嘴,沉声道:“那个被烧死的魔修,就是教你【献祭魔纹】的人?”
杨夕点头:“正是。他是个看着挺凶,其实没什么本事的人。除了魔纹,什么都不会。笨得连个普通的无赖都打不过。”
“然后那些乞丐,你杀了?”
杨夕面色不变,声音不抖,一只眼珠子乌油油的发亮:“杀了,一共三十九个乞丐,夜里锁死破庙的大门,一把火下去没留一个活口!”
白允浪紧跟着问,“你就不后怕?”
“怕,我做梦都怕。”杨夕垂着眼睛不看白允浪,声音里有种决不妥协的凶恶:“就怕,没能全烧死,有人没偿命!”
白允浪后背贴在椅子上,因为始终关闭着心灵的窗户,所以脸上看不出多么的深恶痛绝。
相处了几个月,直到今天,他才终于看清了这个凶巴巴的小东西。
她并非不觉得杀人是罪,相反,她觉得杀人是天大一桩罪过。值得千里追凶,不死不休。但这小家伙在意的被告的下场,而是裁决的态度。为什么,那些杀人的人被说成并不该死,才是她的心魔。
她不是年轻单纯,所以快意恩仇。
她的心魔直指天道,她天性凶顽,历尽腌臜。
不同情,不手软,这是个黑透了腔儿的小崽子。若她真有证道的一天,只怕要杀人如麻,血染三江。
她并非不觉得杀人是罪,相反,她觉得杀人是天大一桩罪过。值得千里追凶,不死不休。
白允浪的眉头轻轻皱起来:“按你的话说,你也杀了人。也该偿命。”
毕竟是个十四岁的豆丁,心里藏了许多年的事儿,终于出口,杨小驴子觉得有点高兴。她看了看自己的鞋尖,语调轻快的说:“嗯,所以我不怕死,死了就当给人偿命。”杨夕笑了一笑,脸上凶厉未退,天真尽显,“早晚的事儿。”
顿了顿又道,“但是我不当魔修。世人都觉得魔修是坏人,我得代表正义!”
白允浪面无表情坐着,这么个纠结的玩意儿,即使放在昆仑,也是个潜在的麻烦。
可是看着那“玩意儿”十根没好利索的烂手指头,心里又不自禁的浮现出多年前听过的一句誓言:“愿千罪尽归我身,而人我同罪当斩。”
作者有话要说:哎呦喂,虫子心中有个不为人知的痛,前两天被一位亲揭发出来了。
妈蛋!我明明写的是《师姐的剑》,结果已经二十章了,既特么没有拜师,也特么没有剑!OTZ…
顺便说,男主不是师弟。不过男主不重要,我之所以一定要有个男主,主要是想卖卖肉…嘘!
另外就是,因为我总喜欢写那种不大常规女猪脚,所以我要向大家证明一下,这种凶巴巴的蠢萌也是可以嫁出去的!顺理成章的,天作之合的,不生拉硬套的嫁出去!
不论多么奇葩的妹纸,上帝都会给你准备好刚刚和你相配的汉纸!
反之亦然!
第21章 老道士,再见
杨夕没想过白先生会这么轻易的就答应了助她进阶。她总觉得这事儿得有后文。
白先生如程思成一般,对翡翠之死不管,不问。甚至阻止她杀程忠,不论多么好的脾气,不论出于什么不可说或者是为她好的理由,都不能掩盖他包庇了杀戮。
【碧水剑气】劈下来,杨夕闭上眼睛,默默运转灵气,开始准备冲关。
体内两个灵气漩涡急速流动,较大的一个开始有了崩裂的趋势。
心魔,如期而至。
杨夕看见,倒悬的银河,干裂的大地。
夏夜寂静,连蝉鸣都听不到一声。方圆百里的夏蝉,蚯蚓,早就被人吃绝了种。
几乎没有水气的夜空里,才看得到这么清明的满月与星河。诸天星辰在宁夏的夜空里,闪烁出一种残酷的静美。
杨夕用力的闭了闭眼,她知道,这是哪一个夜晚。
短手短脚的小丫头,磕磕绊绊的往前赶路,她很高兴,也很着急。
她在十几里外的一块地上,找到了一种“观音土”,当地的人说,这种土可以吃。
小丫头抱着小小的一包土,兴冲冲的赶回破庙。
她想告诉大家:不用再挨饿了,这种土,吃一块可以饱好久呢!一直都在肚子里,拉不出去的!
破庙就在眼前,杨夕稳稳的走过去,脚步一点也不颤。
然后,她看到了“大家”。
三十九个衣衫褴褛的影子,面目模糊如怪,皮肤苍白如纸。围着一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大锅,眼珠子绿幽幽的发亮,口涎滴答,形如恶鬼。
锅里坐着一个弯腰驼背,生了一张钟馗脸的老道士。老道士安详的闭着眼,在热水沸腾的咕嘟声中,状如酣睡。
杨夕在大锅前停下,淡笑着说了一声:“老杂毛,好久不见呐。”
杨夕笑着,坐了下来。
心魔如梦境,人在心魔里,看见的都是自己的执念。
其实她当年回到庙里,老道士早已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那些乞丐告诉她,老道士丢下她跑了。她不太信,那老东西一直把自己当成他的一件儿财产,丢下自己跑了,那以后谁来给他端茶递水,揉背捶腿呢?
然后,她在破庙后院儿的一处地下,挖出了老道士的骨头。那些人还打着顺便吃了她的主意,根本就没在意她发现不发现。
水锅煮着的老道士张开一双铜铃大眼,像个变态版的怒目金刚。声音沙哑,用词猥琐。
“小妞儿,不是让你找不到吃的就别回来么?你这是干啥?”
“哦,我这不是找到了么,观音土,饥荒那年,大家都吃这个。”
“屁,那玩意儿能吃死人!”
“啊,我当时才十岁,怎么能知道。”
“岁数不是借口,你就是笨!”
“行啦行啦,你都快熟了,怎么一张嘴还是这么不饶人。”
老道士横眉立目的瞪着她。
“我熟了,你挺高兴呗?”
“没有啊。”杨夕呲着两颗小虎牙傻乐:“我这不是好久没见你了嘛。你也不知道给我托个梦。搞得老子这辈子听你说的最后一句话居然是:快滚,能死多远死多远。这像长辈说的临终遗言么?妈的!太不像话了!”
断剑呼啸而至,碧蓝色剑气萦绕其上。
断剑停在杨夕的身前。
杨夕轻轻的收住了笑,抬手握住了剑柄,触手冰凉。
“老道士,心魔破了一个少一个。以后…我大概就再也见不着你了。有空还是给我托个梦,我老是一个人儿混,那什么,怪想你的。”
锅里那老货定定的看着她,目光难得的真诚,有一点点不舍。“小妞儿…”
——那是杨夕想象中,老道士最终跟她分别时会有的目光。
锅外边三十九个妖魔鬼“丐”躁动起来,放弃了锅边肥美的人肉,开始绕着杨夕抓耳挠腮,桀桀欲扑。
杨夕提臂扬剑,剑尖直指天空的一轮满月。
“老杂毛,再也不见了。”
远方响起苍凉的呼喝:“天地不仁…”
魔物们一拥而上。
杨夕长剑横扫,霜寒四方。
“劈、刺、撩、挂,点、抹、击、挑”
看过无数遍的动作,自然而然的在手中呈现。招招致命,剑剑封喉。
战斗,是学习剑术的唯一捷径。
——彼时杨夕尚未听过昆仑磨剑堂的堂训,却已经用亲身经历,感受到了前辈们总结出的真理。
待心魔退怯,幻境崩裂。
杨夕在一片天崩地裂中,对着那口锅,挥了挥手。
再睁眼,已是一室宁和。
“练气三层,突破。”白允浪手持【避世钟】,敛目阖眸,鼓励的微笑。
杨夕却好像听见一个沙哑猥琐的嗓音:“小妞儿,要筑基啊!”
杨夕轻声的自言自语:“啊,我知道啦。”
杨小驴子是个粗糙的小妞儿,伤感呐,怀念呐,这些柔软的情绪在她这儿向来没什么可持续发展的潜力。
在她的概念里,把那些让她伤感的人剁了才是正经。
可是当她终于适应了练气三层的力量,并且发现白先生也不再关着她的时候。却得知了个十分不妙的消息。
大管家程忠,被家主派出去办差了,早一个月前就走了。程家的仆人都知道,只有她一直被白先生拘着,才不知道这情况。
“这可真是,十分的不妙。”
珍珠懒懒披着衣裳,站在大管家的屋舍里,完全一副以主人自居的模样。
“忠爷至少一个月才能回来,你估计是赶不上了,不过你要真有什么事儿,跟我说也是一样。”
杨夕揉揉眼睛,觉得自己进门的方式可能有点不对…
“珍珠,你…大少爷…”
珍珠环着双臂,见她这个样子,懒洋洋的笑了一笑:“倔货,你怎么干长岁数,不长脑子和个子?”随手捏捏杨夕圆乎乎的脸蛋,珍珠说:“傻样,大少爷已经把我赏了忠爷了。”
杨夕觉得心里头像是被塞了一团泥巴,糊得难受。
杨夕一直觉得珍珠比琥珀聪明。
因为珍珠说过:“人嘛,没有奢望就不会失望。我不图大少爷娶我为妻,也不图他纳我为妾,我就是在他身边儿就高兴。”
可是现在,她连大少爷的身边儿也没得呆了。
杨夕觉得这两个傻娘们儿可能是半斤八两,物以类聚。
我擦,怎么把自己也给骂进去了。
杨夕不大会安慰人,她只会被珍珠捏完了左脸,又把右脸递过去给她捏。
“那什么,我知道你跟着程忠心里不舒坦,你放心…”
“我没不舒坦。”珍珠的表情淡淡的,两只手捧着杨夕的小胖脸:“杨夕,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似的一成不变!我手段出尽才搭上的忠爷,他的喜欢就是我全部的前程,我现在日子滋润的很,只是不太好意思见你们。”
杨夕觉得脑子有点没转过来:“这个…‘们’也包括…翡翠吗?”
珍珠垂下眼皮,“嗯。”
杨夕愣了半天,又沉默了许久,才道:“珍珠,我有八成把握,翡翠是程忠害死的。”
“我知道。”珍珠涂着蔻丹的双手交叠起来放着,光裸在外的手臂上五六只金钏明晃晃的,更衬得皓腕如雪:“翡翠来找忠爷的那天,我在。”
直到房门在眼前被关上,杨夕也没能从嘴里再吐出一个字儿。
她想:那你还真是应该不好意思。
几日之后,程家给几位要去昆仑的小主子开送行宴。
杨夕几人有幸列席,带上了【紫玉项圈】。
程忠果然不在,奇怪的是代替程忠站在家主身边的二管家,一脸魂飞魄散的惊惶。
杨夕和邓远之在宴席上错身而过。
“老远子,你还真去昆仑呐?”
“小杂种,再多一句嘴,爷当场就捏死你。”
杨夕心里不爽,横着眼睛看他:“一句嘴,一句嘴,一句嘴。你倒是捏啊?”
邓远之:“…”
每次见到这丑丫头,爷都觉得鼻子歪了不少!
白允浪坐在上首,布衣难掩风华,侃侃而谈此次出行的路线。
“我们从仙来镇乘船出发,历时七天,到艳阳城。然后从艳阳城的传送阵传送到云梦平原,换乘兽车。乘车走上十几天,大约就到昆仑山下了。”
十六少爷一脸惊奇的问:“白仙长,为什么我们不直接乘兽车过去呢?这样换来换去,不会麻烦吗?”
在场有此疑问的不少,但是显然不是人人都像程十六那么直白。
白允浪好脾气笑笑,“不通过艳阳城的传送阵,从此处道昆仑,要走上五六年才到。即使用传送阵,中间也要中转三四次才行。”
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土货集体震惊了,从未想到昆仑竟然这样远,单是赶路就要几年。天地之大,仿佛此时才真正了然。
杨夕低声问邓远之:“艳阳城是什么地方?”
邓远之凶巴巴的瞪着她。
杨夕:“问你是给你面子。”
邓远之扭过头:“哼!”
杨夕:“一句嘴,一句嘴,一句嘴…”
邓远之:“你够了!”咬牙切齿道:“艳阳城东洲十六郡第一大城,是真正的修士之城。只有这样的城市才会设有传送阵。我也没有去过。”
杨夕很诧异,问道:“乘船七天,应该是很近的呀。你都没去过?”
因为杨夕着重强调了“你”字,是以显得对自己似乎有几分高看在里面。邓远之脸色总算好看了一点,凉兮兮嘲笑:“修士之城,哪里是那么好进的。没有筑基以上的修士领着,找都找不到艳阳城。”
杨夕点了点头:找不到的城市呀…
心里稍稍的对这样神奇的城市有了一点神往。
直到出发这天,杨夕才知道。虽然陪着主子们去拜师的只有区区几名剑仆,但跟着上路的随从仍是不少。只不过他们大多只照应这一趟水路,并不跟着乘坐传送阵。
杨夕抱着小包跟在程十四身后。
程十四嫌弃的看着她,一手指头差点戳断杨夕的鼻梁骨:“都怪你,跟我说什么齐嬷嬷要害死你。害我被爹爹关了几个月!不许你坐我的船!”
杨夕心道:怪不得你这几个月没作…
程家此次出行一共是七艘客船,白允浪一艘,程家五位小主子各一艘,剩余一艘是用来装小主子们日常爱物的货船。
程十四的本意是让杨夕去跟那些苦力一起挤货船的。
杨夕却脚步一顿,远远的扫见了一群熟悉的打扮。
黑衣斗笠,赤足草履。
三五人远远的聚在一处,神色阴冷的看着程家这边。
一只大手忽然揽住杨夕的肩膀,白允浪正要登船:“丫头,不用怕,有我在,亡客盟不敢动什么手脚。”白允浪垂下头:“要不要来跟我坐一艘船?”
杨夕抱着包袱,一脸乖乖的:“我不怕,我就是觉得他们有点欠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