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子衿一笑,“你既这样说,就拿他当我亲弟弟一样照顾。”
“这还用你说。”陈二妞笑,与何子衿道,“你说这人也怪,以往大妞姐也不这样的。”
何子衿笑,“你总说别人,以往你待我也不这样哪。”
陈二妞笑,“前两年我还小些,说真的,记得小时候,家里虽有钱,祖母一向节俭,觉着每顿有肉吃就开心的了不得。后来家里更好过了,就是现在,燕窝鱼翅也不觉稀罕。那会儿,突然能穿上绫罗绸缎,买了许多丫环下人,母亲又与我说了许多大户人家的排场,我其实心里又是兴奋又是不安,生怕出去被人小瞧,就时时端着些。现下想想,也够讨厌的。想那时你也是嫌我的。”
何子衿笑,“你倒先说我,你那会儿跟我说句话恨不能将下巴抬到天上去。但你也肯照顾我呀。”这一二年,不管陈二妞是有意还是怎么着,的确是很照顾她的,不说别的,光点心给过她不知多少。
陈二妞一拉何子衿的手,并不因何子衿这话生分,反更觉与何子衿亲密,笑,“想我以前就跟大妞姐似的,这会儿看着她就得庆幸,好在真没变成这样。不然,你怎肯跟我说这些话。”见沈念一直在求知堂门口朝这边望,人又不过来,陈二妞笑,“咱们过去吧,不然阿念真要望眼欲穿了。”
两人便往求知堂去,陈二妞又在何子衿耳边八卦一句,“阿念到底是不是你舅的私孩子呀~”
何子衿悄悄拧她腰眼一记,“快闭嘴,别人说是别人说,你可不许这样说。”
“知道啦~”陈二妞自以为得到什么人间真理,笑,“你放心吧。要阿念真是,以后大妞姐断不会再说什么‘七岁不同席’的话了。”何子衿她舅可是举人老爷,她娘每说起来便羡慕的了不得。便是家里长辈说起沈素,也都说有出息,以后是有大前程的。
“你理她呢。阿念是刚来,有些离不开我,等过些日子好了,叫他在家里跟阿冽一起玩儿就行了。”何子衿笑,“他跟阿冽很说的来。”
两人说着话,沈念见她们往求知堂走,便快步迎过来,牵住何子衿的手,眼中很是欢喜。
陈二妞逗他,“怎么,还怕我把你家子衿姐姐拐带了不成?”
沈念在外话都不多,牵着何子衿的手道,“凉。”
何子衿笑,“兴许是在梅花树下站的久了。”
陈二妞将自己手炉给何子衿,“你先暖暖手。”
何子衿笑,“你也要用的。没事儿,我火力壮,一会儿就好了。”
陈二妞硬塞给何子衿,道,“婶子那酱铺子,这一二年生意越发好了,怎么连个手炉也舍不得?”
何子衿双手捂着陈二妞给她的套着青碧色绣花套子的黄铜手炉,笑,“也就你这不知柴米贵的。我娘那酱铺子,生意再好,咱们碧水县是小地方,便也有限了。你这一个手炉就得好几两银子,便是外头最便宜的也得几百钱,还有里头烧的炭。你们用的是上上等的竹炭,没什么烟的,我家可用不起这样的好炭。有这钱,还不如多做两身棉衣裳,平日里多穿些也就不冷。”
“你家啊,是勤俭惯了,便是有钱也舍不得用的。”陈二妞说一句,笑,“今天咱们碧水县可有件轰动事儿,你知道不?”
何子衿笑,“我哪里有你消息灵通。”
“咱们县里的薛千针绣了一幅竹林七贤的绣图,你猜绣庄给了她多少银子?”
“这我如何能知。”
“足有一百两。”
何子衿惊叹,“我的乖乖,绣图竟能卖出这样的大价钱,实在罕见!”千万别相信前世剧中等闲成千上万的银子的事儿,起码何子衿的亲身体验,她家过年时一月能花用二两,平日节俭着些,米面都是自家庄上产的,菜蔬自家院里都会种,一月一两银子足够。大的开销就是她爹念书的笔墨纸砚,便是她爹,也节俭的很,一张纸用了正面用反面,除非是要誉抄给先生看的文章,不然何恭再不会只用一面的。一百两,等闲人家可以宽宽裕裕的过十年了。这是一笔极大数目,所以,何老娘知道沈念有一百两的抚养费时才欢喜到请儿孙们出去吃早点。
陈二妞道,“是啊,这事儿我娘听到也吓了一跳呢。薛千针的手艺,真是绝了。听说还有州府的大绣坊来请她,只是她只愿在李大娘的绣坊。不过,我爹说,这绣图要是直接拿到州府去卖,三百两也能卖的上呢。”
何子衿道,“我祖母也常说,李大娘是咱们县第一精明之人呢。她手里有薛千针这样的大家,何愁生意不好呢。只是,这样大幅绣图的生意,想来也不是常有的吧。”
陈二妞笑,“我也这样说,兴许一年有一幅就了不得呢。我娘说我没见识,像我家的绣娘我就觉着很不错的,可据说有的大户人家,绣娘手艺更是了不得的。薛千针这样的手艺,出去就是抢手货。而且,到她这样的,谁肯卖身给哪家做绣娘呢,去也是到绣坊当供奉。”
何子衿道,“大约姓薛的都才干好,咱们先生也姓薛,就有这样好的学问。”
陈二妞笑,“三表姐不是也在李大娘那里揽活儿么?她干的怎么样,倒是那天见她送给黄鹂的帕子,也挺精致。”
何子衿笑,“跟薛千针这样的大家自是不好比的,不过,这几年三表姐的活计也是越发的好了。”
远远看到薛先生过来,两人索性住了脚,待薛先生到了,见过礼,一并与薛先生进去了。
中午回家时,连何老娘都知道了薛千针一幅绣图得了一百两银子的事,她正同三姑娘念叨,“你要能学到那样的手艺,这辈子便不必愁了。”
三姑娘笑,“我还差的远呢。”
何老娘一撇嘴,“又不是叫你立码学会,你得用心。”
“我自认也不笨,只是有些绣法人家都不往外传的,一时半刻的也学不会。”三姑娘比任何人都想学到好绣法。如薛千针这般一幅绣图卖一百两银子,应是所有绣娘的梦想了。故此,三姑娘便将心中难处同何老娘说了。
何老娘对刺绣也只是懂些皮毛,论技术,远不比三姑娘。不过,何老娘自觉在人生道路上还是可以指点三姑娘一二的,她对三姑娘道,“真个笨!这是人家吃饭的本领,你跟人家一无血亲二无交情,何况你也在这个锅里搅饭吃,人家如何能把吃饭的本事教给你?偷师!偷师!想学真本事,全靠偷着学!你这绣活儿原也没人教,你是怎么学会的?”
由于长期同何老娘在一处,三姑娘心理素质还是很不错滴,她低声道,“二妞妹妹身边的黄鹂姐姐很肯指点我。”
何老娘脸上此方露出些许笑纹,觉着三姑娘还有几分机伶,“这不就对了。你还不算笨到家,要咱家有这样的能人,早教你了。咱家没有,你就往别处去学。”
三姑娘叹,“只是黄鹂姐姐的绣活也有限,我到现在,能从李大娘那里领些小活计做,稍大些的活计,一则轮不到我,二则我针线还是差些。”
何老娘的法子很简单,“你要觉着哪里不行,就多练,多做。唉声叹气能叹出个鸟用不成!”
何子衿问,“表姐,你有没有见过那幅竹林七贤图,究竟是什么样的,怎能卖得上那样的大价钱?”
“这如何见得到。别说这样的绣图,便是我们各自领的活计,也是做好的直接交给李大娘。我见不到别人的,别人也见不到我的。像这竹林七贤,我一大早的得了消息就去了,想着趁大娘心情好,说不得能得一见,也没见到。”三姑娘问何子衿,“这竹林七贤说的是什么呀,还是四个字的名字来着。”
何老娘不懂装懂,说三姑娘,“这都不懂,竹林七仙,肯定就是竹林里七个神仙的事儿。”
何子衿当下就乐了,何老娘还问,“这是哪七个神仙哪。庙里有这七个神仙的像不?要是有,咱们也去拜拜,叫菩萨保佑你表姐快些学到好手艺。我也不盼着你表姐能一幅绣图卖一百两,能得五十两我也高兴。”
何子衿笑,“您老真不贪心哪。”
何老娘笑嗔,“你知道什么?我早跟李大娘打听过了,李大娘也说你表姐是这块料子。她手巧,干活也俐落,多练两年,等手艺上去,就能领些大点儿的精细活计来做了。”
竹林七仙点化了何老娘,何老娘仿佛看到了一条金光闪闪的致富大道,她对三姑娘与何子衿道,“赶明儿咱们去庙里拜七仙去。子衿你也多跟你表姐学学针线,现在你还小,等过两年就别去念书了,跟三丫头去李大娘那里领些针线,你也做针线挣钱。”何老娘已将何子衿毕业后的工作都找好了,还是定点儿单位。
何子衿倒觉着这单位也还不错,道,“成!等我好好同先生学学画画,将来对绣活儿肯定也有好处。”
何老娘眉开眼笑,嘴里絮絮有词,“不求你们到了薛千针的本事,跟上她一半儿就成,你俩一人五十两,一年也有一百两了。”
何子衿&三姑娘:原来您老打的是这个主意呀~
第73章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待用过午饭,三姑娘拿了针线,去何子衿屋里说话。三姑娘跟何子衿打听“竹林七贤”是个什么来历。三姑娘道,“光知道这么个名儿没用。我要是多知道这七个神仙的事儿,见着李大娘也能多说上两句。”
何子衿同三姑娘道,“神仙是祖母是拜佛拜多了瞎拗的,姐姐别信。”便同三姑娘说了“竹林七贤”的典故。
三姑娘道,“以往我总觉着念书还不如学门手艺实在,现在方知短见了。”
何子衿笑,“表姐这两年一心扑在针线上,对别的都不大入心。要是你想学,我虽没念过几本书,但我知道的,都能表姐念叨念叨,如何?”
三姑娘笑,“我正想怎么跟妹妹开口呢。”
“我想不到的,表姐直接说就是。我想到的,不必表姐开口。”何子衿没啥藏着掖着的脾气,何老娘送她去念书,但凡能有益于家里兄弟姐妹的,她都不会藏私。
三姑娘感叹,“也就是咱们一家子了。”她又问,“白天我得做针线,妹妹也得上学,那什么时候方便呢。”
何子衿道,“表姐天光好的时候做针线,等我下午放学,天也快黑了,你就别做了,不然伤了眼睛可是一辈子的事。这会儿阿念阿冽也大了,反正历史上这些事儿,就跟听故事一样。叫他们来一起听,以后对他们念书也有益不是。”
三姑娘笑,“对。妹妹能不能再教我认几个字?”
“那就得从千字文学起了,这上头都是最基础的字,也好记。”何子衿道。
“念书的事我不懂,我都听妹妹的。”
两人说了会儿话,三姑娘拿出针线来做,何子衿瞧着那盛开的牡丹栩栩如生,不禁赞道,“表姐这活计,已经很鲜亮了。”
三姑娘笑,“这活计,若自家用是足够了,若用这个挣饭吃还是差些的。”
“表姐也不用太急,有许多人是做十几二十年的老绣娘了,一时比不上人家也正常。”何子衿知道三姑娘秉性好强,遂出言安慰。
三姑娘笑,“哪里敢跟那些老绣工比,不说远的,东头五婶家的阿琪姐,与我同年,只大我两个月,绣的比我还好呢。上个月她足挣了一两五钱银子。”
东头五婶家也是同族,何琪大几岁,与何子衿来往不多。但何琪的弟弟何沧,何子衿是认得的。何沧与何洛是同窗,以前何洛开学前班时,何子衿常去听课,认得何沧的。后来何子衿改去陈家念书,还请学前班的小伙伴的来家吃饭,大家都来了,就何沧没来。那家伙是个道学,说什么年岁大了,男女有别啥的。天地良心,那年何子衿才五岁…反正自此后,何子衿与何沧就没怎么见过面了,倒不知道何沧的姐姐有这样好的针线。
何子衿瞧着三姑娘飞针走线,道,“我真不敢信还有比三姐姐一样年纪做的更好的。”
三姑娘笑,“所以说人外有人哪。”
“阿沧那家伙是个道学,倒不晓得他姐姐这般厉害。”
“非但针线好,阿琪姐是真的下苦功的,我听说,她常做到三更天。李大娘也很喜欢她,这回我想去瞧竹林七贤的绣图,我没瞧见,但后来见阿琪姐从李大娘收藏绣件的屋子里出来的,想是她见到了。”三姑娘有些怅然。她自问不比何琪笨,手脚也不慢,但有一样,她没何琪刻苦。何子衿常劝她不要在光线不好的地方做针线,还在院子里种了枸杞子给她泡水喝,她也怕把眼睛使坏,晚上从不做针线。可如今被人比了下去,三姑娘那争强好胜的心又起来了。
何子衿劝她道,“现在年纪都小,何必那样苦熬。我听说,许多绣娘到三十多四十岁眼睛便不行了,就是因费眼太过的缘故呢。这会儿熬神太过,以后是要吃亏的。何妨慢慢做,把眼睛护好,到时那些不注意保养眼睛的人都不成了,姐姐还能飞针走线,细水长流才是王道呢。”
三姑娘似乎很难释然,何子衿自诩为教育小能手,忽悠人还是很有一手的,她道,“我往时去姑祖母家念书,薛先生时常同我们说,匠人同大师的差别在哪儿呢?不在于刻不刻苦,更在于懂不懂得思考。每天针线不离手,眼睛累,手累,哪里还有思考的时间。绣花我远不如表姐,可是画画的话,你画一朵花,如果只仿照别人的画去画,这花再好也很难超越仿的这张画。想真正画好这朵花,便要多思多看,要真正看到这朵花,花是怎样开的,怎样谢的。开的时候是什么模样,谢的时候又是什么模样,这些看到心里去,才有可能画好一朵花。我想着,事同此理,姐姐若真想成为薛大家那样的人,下的功夫便不只是苦功了。”
何子衿只是一忽悠,三姑娘却是心下一动,道,“李大娘常说我花卉上有天分,莫非是因我常着跟妹妹收拾花草的缘故么?我见到花草,不必想也知道怎么绣。但要是虫鱼鸟兽便不成了,像竹林七贤那样有人有景的,更是想都不敢想。”
何子衿立刻道,“定是这样缘由的。姐姐想一想,若叫你绣朵花,虽说有花样子,你脑子里也知道这牡丹是什么样的。可若说叫你去绣老虎,恐怕只能瞧一瞧花样子上的老虎。花样子是这样的,难道还能比花样子绣得更好,你又没见过虎,这就太难了。”
三姑娘点头,“也是这个理。”
何子衿劝她,“还有一样,这世上,没人是全能的,既擅花卉又擅人物更擅花草虫鱼,这样的天才,万里无一。姐姐若想出人头地,专攻一样更容易见成效。你既擅花草,就一意多攻花草,将花草绣好了,李大娘但有花草上的绣活,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姐姐。你在这上头远胜他人,那时李大娘定会对姐姐另眼相待。”
三姑娘道,“怪道许多人要去念书,不念书的人不能做官,原来念了书的人,的确比不念书的聪明。”
何子衿笑,“姐姐肯定也早想到了,看你的活计也多是花草一类呀。”
“以前多是花草,这会儿薛大家一件竹林七贤的绣图卖了一百两,我也对人物动了心。”三姑娘心思转的快,道,“妹妹,你说李大娘单让阿琪姐去瞧那幅竹林七贤,是不是想叫阿琪姐去学着绣人物。”
何子衿倒没想到这个,道,“说不定是吧。反正总不可能白白叫她去看的吧。”
三姑娘微微一笑,“那我以后就跟李大娘说,有花草的活计多分我些。”
三姑娘给何子衿普及一些绣活上的常识,道,“其实我们绣东西,花草是最常见的,第二常见的就是鸟虫蝶鱼一类,第三如风景人物,则多是用在大件儿上,或是一整幅的绣图,或是用来镶嵌屏风之类。而且花草虫鱼用在衣裳鞋袜的最多,擅长此类的绣工也多。这倒是不怕,我自觉不比别人差。如今阿琪姐若被李大娘引着绣人物,她以后肯定是要往大件东西上走的,像薛大家一样。我们是同龄的,她也不过大我两个月罢了。我们差不多年纪的这一拨人中,除了她,就是我了。她去绣人物,若我也去绣人物,一则李大娘那天没叫我看竹林七贤的图,想是没这上头提拔我的意思,我也不必去与阿琪姐争锋了。倒是花草,一则我擅长这个,二则,没了阿琪姐,我就是头一个。我现在绣的不如那些老绣工,过几年也不会比她们差。就像妹妹说的,若在这上头拔了尖儿,李大娘想来也会提点我的。”
三姑娘眼神柔亮,说了这一通,先把自己说的欢喜了,笑眯眯的拍拍何子衿的肩,“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有事还是要拿出来说一说,非但这心里痛快,还能有个好主意。”
她又跟何子衿商量,“李大娘是腊八的生辰,妹妹说,我送点儿什么才好。”
何子衿笑,“我不信姐姐没主意。你早想好了,肯定是绣点儿什么呗。”
三姑娘一阵笑,道,“妹妹就是我的那个,知,知音。”
一时,三姑娘又叮嘱何子衿,“妹妹去陈家,可是要好生念书,如今我方知道,这学问才是最值钱的。”像何子衿这样一套一套的说话,三姑娘自问是不行的,而且,何子衿还小她好几岁呢。故此,三姑娘将何子衿的聪明全都归结在念书上。如今何子衿有这样的机会,三姑娘自然多鼓励她。而且,三姑娘想着,凭她家表妹的学问,以后何子衿也来李大娘的绣坊里做针线,肯定是薛千针一流的人物呢。
其实,何子衿的针线虽远不及三姑娘,但,依她现在的年纪,较之前世只会简单缝个扣子的水准,她现在真的很不错了。起码,像简单的靺子啊、抹额啊、帕子啥的,做慢一些,她还能绣几朵小花上去。就是偶尔改改衣裳,有沈氏指点着,也能改一改。
为什么说是改衣裳,不是做衣裳呢。因为这年头做衣裳真的是很不寻常的事,以往何子衿小时候一季能有一身新衣裙,何老娘就到处嚷嚷着沈氏不过日子了。到如今家里又有了何冽,何子衿这个,个人待遇,的确有所下降。所以,她现在大都是穿改的衣裳。像何氏小时候的衣裳,三姑娘穿过了,到如今三姑娘长高了,就是何子衿接着穿,若有哪里不合适,就需要改一改了。所以,改衣裳也是一门手艺啊。
而且,何子衿发现,自从薛千针一幅绣图卖了一百两银子,她娘也加紧对她针线的训练了。何子衿问她娘,“娘,你是不是以后也想我一幅绣图卖一百两银子啊?”
沈氏道,“谁不想?薛师傅的绣图卖了大价钱,多少人家愿意把闺女免费送去给薛师傅使唤,就为能得她指点一二。我倒也想,可看你不像那块料。唉,你看你表姐做活,手那叫一个俐落,你是个大磨蹭。早在你两只袜子做半年的时候,我就瞧出来了,你怕是在这上头难出头儿。”
何子衿:她娘还是比她奶理智的。
就听她娘继续道,“手慢,就要多练。你表姐九岁才开始学针线,到现在一月起码能挣七八百钱,这也了不得了。你现在七岁,开始练着,笨鸟先飞,到你表姐这个年岁,想也能有她七八成的本事。将来不要你一幅绣图卖一百两,能卖二十两我就高兴。”
何子衿: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呐,她娘跟她奶原来竟是一路货色~
何子衿其实也喜欢做针线,缝个小书包啊、小香袋儿什么的,或是做些鞋啊袜的,她做的慢一些,但是米分儿精细呀,像她给何老娘做的抹额、卧兔儿,何老娘一天戴到晚;像她给她爹做的鞋,纳靯底上鞋帮她不成,但鞋面上的青竹叶是她绣的,她爹也夸好来着;还有她给何冽绣的睡觉用的小肚兜,因何冽喜欢光屁屁睡觉,何子衿担心她弟肚子着凉,就精精细细的做了一下,上面绣的是何冽喜欢的小木马的样子;还有天冷了,何念要跟她去上学,她给何念做了幅棉帽手套…还有,何子衿给她娘做的手帕子啥的…总之,何子衿也是个小小的针线爱好者来着。
的确,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甭说她娘她奶都对薛千针的本事赞叹向往,何子衿也是很赞叹向往滴~别人穿越有老天开的金手指,到她这儿,老天好像得了失忆症。何子衿等不到金手指等不到霸气侧漏,可这个年代,总要有一技在手才好过日子的。要是真能在绣活上学出些成效,最不济将来也能补贴家用。
不得不说,整个碧水县的人都为薛千针师傅的一幅绣图一百两银子心动不已哪。其中就包括,一生两世的传奇美少女何子衿小同学~
没几天,三姑娘就带回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想拜薛师傅为师的人太多,薛师傅说年纪大了,也想收一二关门弟子。谁要是想去,先到绣坊报名,薛师傅觉着资质可以的,便会收入门墙。”
三姑娘早把先时要一意在花草上进修的心忘的一干二净,她两眼放光的望着何子衿,满脸欢喜,“子衿妹妹,这机会多么难得,咱们去试试吧!”
何老娘一拍大腿,“好!”
沈氏亦是惊喜,问三姑娘,“什么时候去报名?我先叫翠儿去给你们报名。”
三姑娘笑,“我已经报好了,也给妹妹报上名了!明天去考试,过了关就能叫薛师傅亲试了。”
何老娘立刻道,“今晚吃了饭就去睡觉,明天找最好看的衣裳穿。”又叮嘱沈氏,“明早给她们吃及第粥。”
何子衿,“这又不是去考功名。”
何老娘白眼,“你知道个屁!明天就不去你姑祖母家念书了,若能给薛师傅相中,这才是造化!一年一百两,你吃喝不尽!”
“哪儿那么容易就能学到薛先生的本事哪。”
何老娘简直气死,直捶胸口,“我怎么修来你这么没出息的东西!死丫头片子,你就不能说些好听的!还没去呢,先念丧经。”
何子衿道,“我是给祖母些心理准备,瞧这样子,明天恐怕只要是个女的,都要去碰碰运气的。要是万一…”
不待何子衿说完,何老娘忍无可忍,一指何子衿,“给我叉出去!”
何子衿:她这是未虑胜,先虑败,兵法里说的呢…
三姑娘已是笑的不成了。
第74章 哭声震天
薛先生收门徒的初试情形让何子衿不禁想到前世高考…
一大早上喝过及第粥,时间其实还早的很,何老娘与沈氏便道,“这就去吧,早点儿去,排个好位置,人家印象深不说,也能早点儿回来。”
沈念还想去跟,何子衿道,“最多半个时辰就能回来了,阿念在家等着吧,你跟阿冽念我昨天教的千字文,等我回来检查,谁要念不下来就脱了裤子打屁股。”
沈念特想说,他昨天就全念下来了。只是碍于沈氏的脸色,他啥都没敢说。要说沈氏有啥脸色,沈氏又不是何老娘,成天把喜怒挂脸上的,实际上沈氏啥脸色都没有,跟平时一样,可沈念就有这种灵敏直觉,他觉着沈氏不高兴了。沈念觉着,沈氏和他娘好像,以前他娘也是这样,他娘从来不会像外头的妇人那样喜则大笑悲则大恸,他娘从不会对他发脾气,可是沈念就是知道,他娘并不开怀。这种复杂的情绪,沈念并不能用言语完全表达,可是,心里的直觉是不会错的。他依依不舍的送何子衿到门口,说,“子衿姐姐,你跟三姐姐早点回来。”
“知道,放心吧。”何子衿嘀咕,“估计没啥戏。”
何老娘怒,“快去快去!考不上回来揍不死你!”
沈念连忙大声道,“子衿姐姐,你肯定能考上的!”生怕他子衿姐姐考不上回来挨揍,又后知后觉的补一句,“三姐姐也肯定能考上!”
何老娘此方大乐,“小孩子眼睛最灵,阿念的话,一准儿灵的。”
何冽也跟着凑趣,“考得上!考得上!”
一家子俱都笑了,沈氏叮嘱何子衿三姑娘道,“别担心,人家考什么谁都不知道,仔细考就是。中午给你们做红焖羊肉。”
何子衿道,“要是再有鱼圆汤,我肯定考的更有动力。”
沈氏笑斥,“你再啰嗦,可真要挨揍了。”
何子衿与三姑娘方手拉手的去了考场。
何子衿自觉来的很早,便是三姑娘也觉着不晚哪,何家没懒人,起床时间够早,吃饭自然晚不到哪儿去。但…这人山人海的哟…
想当年高考也不过如此了吧。这是何子衿的想法。
三姑娘的想法是,“我的乖乖,比庙会都热闹。”
何子衿将小胖手放在额头上,踮着脚尖儿伸长脖子向远处望去,可惜由于身高所限,除了挡前头的人山人海,啥都望不到。
三姑娘道,“这许多人,也只得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