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行戒还有一个最重要的缺陷前文已经提过,它不适用于昆仑仙境,因为修士所处的环境不同。张湛此刻重提散行戒,并不是要在昆仑仙境推行,愿不愿意护持它是各派自觉,但他有一个提议,各派修士无论是来自昆仑仙境还是海外远域,在昆仑九州之地都应守散行戒。

至于有人不愿守,在人间就要承担后果,因为散行戒很特别,梅振衣当年留了最后一句话——“此三则,贫道及门下弟子,受之为戒一律护持之。”

在人间立道场的各派将一体护持,不愿守者,自可去昆仑仙境,但若穿越瑶池结界来到昆仑九州行走,应守此戒。若有违反,见者共责;若情由恶劣,天下各派共诛。

张湛最后问道:“今日修行各派同道齐聚,不必再传书,我只问世间立道场各派,是否共持此戒,立于传人?”

“共持此戒、立于传人、一体护持!”世间修行各派,凡有大成真人以上者,齐声赞同。

方正峰上这简简单单的一问一答,在后世影响很大,被称为“划分两昆仑”。张湛只问世间修行各派,并没有问来自昆仑仙境的修行人,他是为人世间重新确立散行戒真正的效力。假如在法会刚开始就如此说,可能会引起更大的纷争,但此时开口,已是水到渠成。

关于这三大戒的传闻很多,很多人有不同的理解,或者对未入门之弟子有意另解,但散行戒的原文就是上述那三则,为梅振衣百年前在彭泽张榜所书。

张湛回归本座,应愿走到台前向两旁拱手道:“既断缘了结,但法会不应到此为止,否则有违先师正一与当年各派尊长的本意,它本应是天下同道结缘盛会。当安葬殒身同道共祭,离去之前,正一门还会发帖邀请诸位,于今年冬至日重聚…”

正一门还要召开另一场法会,时间定在今年冬至,一年中阴至而阳生之时。众人离去前正一门会送上请帖,接到请帖的人凭自愿而来。但应愿提了两个要求——

来者不论门派大小,每派尊长最多只能携十名晚辈弟子,这是为了防止有的大派来的人数过多,不符各派之间广做交流的本意,各派尊长可挑选门下最得意的传人、欲重点栽培的弟子。

来的人要送“礼”,带多少名晚辈弟子,就送多少件礼物,总之是修行所用,天材地宝、法术道诀、灵丹妙药、各类法器都可以。这些礼物不是送给正一门的,而是送给天下修行同道的,你带了多少名晚辈弟子来,就可以拿回多少件东西。

届时正一三山法会上专门有一场“机缘大会”,各派送来的礼物都会以隔空符封在袋子里,各派晚辈弟子凭机缘而取,一人取一样。正一门保证,届时机缘大会上准备的东西,一定会比寻机缘的各派晚辈弟子多,每人都必有所得。

应愿还讲了另外一件事,此番斗法很多人殒身,其中不少人已没有身后传人弟子,留下了许多无主遗物,比如行芸生的铁藜杖就是一件很不错的法宝。正一门无意留为私有,都会在机缘大会中封于隔空袋内,让天下同道弟子凭机缘而取,正一门的晚辈弟子也可在机缘大会上取用,至于能得到什么就全凭缘法了。

人已逝,而物用无辜,留于后人结善缘,隔空袋里会附帖说明来历,供后人感怀。

除了上述两个要求,应愿还有一个提议,届时参加正一三山法会的各派,挑选一种宗门特产带来,不必是很珍贵的东西,但需有宗门特色,别处不容易遇到。在“机缘大会”的前一天,正一三山中还将举行一场“善结大会”。

这是一个特别的集市,各派可以将携来的特产摆摊出售,每件只售一文钱。至于准备什么、准备了多少,全凭各派自觉自愿,正一门并不勉强。

还有一句潜台词应愿没有说出来——假如有人就是脸皮厚,什么都不愿意拿出来,还要每家花一文钱挨排买东西,徒招天下同道耻笑也随他的便,但此非真正的修士行止,恐怕下一届法会正一门也不会发帖请他了。

正一三山的法会将成定例,每六十年招集,当年分为两次。第一次定在夏至,天下宗门弟子切磋印证,为天下宗门大会;第二次定在冬至,接到请帖的各派往结福缘,为正一三山会。

应愿的提议实在很高明,为修行界千古以来所未遇之盛事,在抚平纷争创伤的同时,又给天下同道创造了一个重新广结福缘的交流机会。有很多人经过方正峰上这一番惨烈的杀伐,已经意兴阑珊无意再参加法会,听见了应愿的提议,又重新来了兴致。

有了这种法会的定例,就算各派尊长不好凑热闹,门下弟子也会攒动长辈准备好礼物来参会的。它的周期间隔也不短,六十年时间,足够各派做好各种准备了。

这些当然是出自梅振衣的指点,行事要善始善终,不能仅仅行一番杀伐止息纷争大乱,自古法会的内容也不应仅仅是宣讲法诀或斗法切磋,修行同道做各种交流广结福缘也许更重要,要创造这样一个机会。

梅振衣在昆仑仙境碧落峡托始老祖法会上,见到蛮荒妖类趁聚集之机交换器物,一时受到启发,用更高明的手段借鉴于正一三山法会上。

法会之后,身后已无传人的殒身修士,都由正一门料理后事,焚化后的骨骸共同安葬于正一三山外留陵山的朝天洞中。修山为冢遍植松柏,以二十八盏青玉莲花灯为阵符,借青漪涨潮时地气灵枢的涌动,长庚星君李太白亲手布下了一座伏魔大阵,以镇压杀伐戾气。

李太白为了报答轮转求证时在芜州所结的福缘,还给正一门留下了一件礼物——周天伏魔大阵的阵图。此事极少为凡人所知,众人只道正一门修山为冢安葬殒身修士,金乔觉亲为诵经超渡,天下同道共祭。

留陵山共祭之后,众修士告辞离开芜州,应愿、蓝采和等率众弟子于江畔相送,并送出了当年冬至正一三山会的请帖,此帖已非梅振衣所留的旧帖,换成了应愿亲笔写的新帖。应愿下帖很有讲究,大多是立誓共护散行戒的世间各大派,至于那些不愿守散行戒而去昆仑仙境自寻逍遥的修士,便没有再请。

众修士暂且离开正一三山,其中不少人今年冬至还会再来。梅振衣将三个人叫到了承枢峰中的随缘小筑,另有话要交待,分别是亲传弟子正一门掌门应愿,他的儿子现菁芜山庄梅氏家主应行,舅舅柳直之孙,现柳氏家主,也是三山修士应修。

天条已讲述,他把青冥镜与黑如意分别交给了应行与应修,叮嘱道:“这两件神器是我亲手炼制,留于人间不欲带走,传给你们,望善用之。”

又特意吩咐应行道:“为父还要在人间驻足一百九十六年,将去昆仑仙境清修,你与樱宁若了断尘缘,可来无名山庄找我,也可自在人间逍遥。但你身为梅氏家主,应将诸事安排妥当,青冥镜也应传下。一世修行不易,惜之慎之!”

他还交代梅应行去办另外一件事,花一笔重金施赠翠亭庵,借重塑庵堂菩萨金身的机会,把山门殿里的熊居士神像给撤了。

说完这些,命应行与应修退下,单独留下应愿道:“我的亲传弟子中,教授胡春所用心血最多,他也飞升最早。而你的根基是最好的,前世修至世间法尽头,飞升失败轮转重修,已见证轮回与天刑,无需多余的点化。你如今修行亦至世间法尽头,不久将可飞升,此世成仙有望,不论你是到昆仑仙境追随为师,还是自去天庭东游谷皆可,但在此之前,为师要交待你几件事。”

应愿欠身答道:“这一世有幸得师尊指点,能再结仙缘,乃应愿之福。若飞升成仙,我并不想立时在天庭驻足,届时请求与阿斑一起到昆仑仙境追随师尊。听说刘海师兄也想带着金蟾和玉环,到无名山庄清修。…师父有什么吩咐,弟子一定尽力完成。”

梅振衣一指她的发簪道:“雷神剑我已传给你,但不是为你所私有,与金丝拂尘一样,它将是正一门历代掌门的信器。正一三宝皆留人间,我还要传你一段法诀,将来传给正一门历代掌门,以雷神剑为引、发动正一三宝合击之术。”

梅振衣将正一三宝都留在人间,并且给正一门历代掌门留下了三宝合击的法诀,又掏出两枚大罗成就丹说道:“这两枚仙家灵丹,是镇元大仙所赠,我托付给正一门历代掌门…,另外还有一件事要你亲自去办。”

梅振衣交待应愿去办两件事,第一件事手笔很大,去九天玄女宫外的浮生谷,开采一整块当地特有的白离石,在青漪三山中凿建一座祭坛,高七尺,宽一丈八。

这座祭坛建在承枢峰随缘小筑的左侧,后方不远就是梅振衣留下的牡丹园,周围种植洞天斑竹,祭台上空空荡荡,只有淡淡的清风拂过。

这里是正一三山的禁地之一,后世晚辈弟子不明白祖师爷为何会留下这样一座祭坛,也不知所祭是何人?只有当弟子突破大成真人境界,受大成戒可以再传授弟子时,尊长才会将他领到这里,讲述一位名叫清风的仙童传说,并向祭坛焚香叩拜。

梅振衣拿出两枚大罗成就丹,还交待了应愿另一件事,并要求正一门掌门要代代传下去,至于是何事,密室私语外人并不得知。

一切已交待完毕,应愿领命之后又问道:“师尊打算何时去昆仑仙境?”

梅振衣:“再留半年,待到今年冬至的正一三山会后离开,这段时间,你陪为师四处走走吧,我想看看这芜州人烟。”

应愿本来很忙,有很多事要办,但师父有命,只得将门中事务都托给蓝采和打理,跟随梅振衣在芜州一带四处行走,今天到某家酒楼喝喝酒,明天到某处园林赏赏花,后天再去游玩山水,还时不时逛逛各种集市。道侣知焰、龙空山三位妖王、龙腾秋水等亲传弟子,也时常一起行游。

梅振衣似是在思悟什么玄通,定坐中不得解,于是在他从小长大的芜州一带行游,游历中常常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一天应愿随师父到文昌乡去“赶集”,徐妖王也晃着扇子一起凑热闹,在路上遇见了两个人,其中一位是二十出头的后生,模样很端正,举止从容儒雅,他身边跟着一位十几岁的孩子,长的眉清目秀,一双大眼睛目光清澈透着一股机灵劲。

若以通明法眼观之,这二位不过是轮回中普普通通的凡人,但梅振衣一眼看见却有恭谨之色,很客气的迎上前去行礼打招呼,应愿和徐妖王都吃了一惊。

第353回、舍利子即非枯骨,省身心是名灵山

书中暗表,那位年轻的后生姓韩名愈字退之,就是被后人尊为“文起八代之衰”、“百代文宗”的昌黎先生。若谈诗,太白冠绝千古,若论文,昌黎为百代文宗。而韩愈身边的那位少年,是他的兄长韩会之子韩湘。

韩愈三岁成孤,由长兄韩会抚养,韩会是韩愈异母的大哥,比他大了二十多岁。韩会曾在长安为京官,后被贬韶州,韩愈十二岁那年,韩会去世。当时战乱不止,兄嫂郑氏带着小叔韩愈与儿子韩湘来到江南芜州,置办产业定居。

韩愈在芜州渡过了少年求学时光,由于与梅家有产业上的来往,他与侄子韩湘都曾在梅氏私塾中就学。十九岁那年,韩愈离开芜州去长安考进士,一连三试未中,又回到了芜州看望嫂子一家,收拾心情准备再去长安赶考,这一年他二十三岁。

韩愈很年轻也没有显赫的声名背景,此时未中进士也很正常,但三试未中回乡心情自不会太好,侄儿就陪着他四处散散心,这一天刚从文昌乡庙会看热闹回来,叔侄两人一路走一路闲谈。

韩湘问道:“方才在庙会集市上,几个和尚做圣僧模样化功德缘,叔父不施舍也就算了,为何要当众呵斥呢?那些乡民看你如此,都给吓坏了。”

韩愈摇头道:“非我欲呵斥,而是他们自寻。那些乡民礼佛虔诚,争相解囊供奉,如此也就罢了。更有甚者父母妻子居寒庐,却散财物于佛门,另有人伤身供养,殊为不仁不孝。…那几位肥僧到我面前,见我未虔诚躬身,竟斥我不敬佛事,我非向佛之人,这不是找骂吗?此等人不斥,天下何人可斥?”

韩湘笑了笑:“叔父真是犀利,竟能将那几位肥僧斥退无言以对。但他们临去之时咒你将遭报应,乡民皆惊惧不已。”

韩愈淡然道:“佛如有灵,能做祸祟,凡有殃咎,尽管加于我身,上天可鉴,我无惧无怨。”

韩湘又笑了:“佛若有灵岂能作祸祟,作祸祟者是妖邪不是佛,所谓殃咎多为世人自取,与佛何关?叔父对如今天下佛门靡风很不满啊?”

这几句话是他们走出集市时所言,被梅振衣远远的听见了。需要介绍一下当时的社会背景,天下刚刚经历战乱,人的心境往往也随环境而变,眼见一片荒芜心也荒疏,往往是最需要寻找精神寄托去填补空虚的时候,天下疲弱而佛门香火大盛。

前文也说过,唐代的寺庙不仅是礼佛的道场,还有很多其它的社会功能,比如庙会也是集市,寺院还相当于如今的金融机构,向信徒发放无息贷款,但需要房产田契做抵押,也可视作一种特殊的当铺。

有人手头缺钱时,寺院提供无息借款,这当然是行善,至少从佛家教义的出发点是如此。当太平盛世时隐患不大,但天下动乱时,老百姓因为逃难、抛荒等原因还不起借款,大量的房产田地就归寺院所有。

寺院放贷看似不收利息,但是百姓的抵押之物在动荡荒年是不值钱的,寺院等于趁灾荒战乱低价收购了大量的庙产,若碰到会钻营牟利的庙主,这一手玩的会更狠,有许多房产田地到手简直和白拣一样。唐中期均田制的破坏,一个因素是战乱,另外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就是土地兼并。

按当时的律令,寺院不交税赋,寺僧不服徭役,这给地方民生和国家财政都造成了巨大的压力,而普通百姓一般看不清这些,上寺院供佛的人却更多。天下佛门靡风大盛,有修行的高僧寥寥,脑满肠肥作威作福的和尚不少。像韩愈这种人,自然看不惯。

其实梅振衣早年就有这种预感,如今预感成了现实,听见这一对叔侄言语,自然就留意了。(注:详见本书249回)

“功德在行,不空言凭信!若失行谈信,所谓舍利佛指,不过冢中枯骨。”韩愈叹息答道。

韩湘又摇头道:“舍利佛指就是舍利佛指,而世人灵台所见若为冢中枯骨,那么坛上所供也无异冢中枯骨了。…叔父谈如今佛事,以冢中枯骨言之,但昨日教我做文章,为何又言复古?”

韩愈正色道:“此古乃朴,并非枯骨。自古诗言志、文载道,后汉以来文风靡丽专事工巧,求形之奇诡而略神之所寄,文章千古事,应求凝练直达载道解惑。”他此刻所谓的“文”,并不是狭义的文学或文章,而是指广义的学风。

韩湘点头道:“先秦诸家之说,太史公之文,有此朴风,难道真是今不如古吗?”

韩愈沉吟道:“今确有不如古之处,但不能言今不如古,应究思学之风,圣人无常师,师不必贤于弟子,世事日新,世学亦日新,有万年之师道,却无万年之师学。”

韩湘也沉吟道:“浑成之道先于天地恒存,而物用格致后天地而知,待人之学、待人之究、待人之取、待人之用。”

这一番对话淡的是世风与文风,甚至提到了历史的演进。要清楚此刻的韩愈并不是后代尊崇的昌黎先生,只是一位普通的年轻学子,能说出这样一番道理相当不简单。而韩湘这位少年所言,竟谙合悟道。

叔侄正在说话间,迎面走来一位头戴玉簪的道士,上前拱手行礼道:“小道姓梅,芜州人士,方才听二位之言,有证我所思,特此现身道谢!…若不嫌唐突,能否请到茶肆小叙?”

不记得来时道边有茶肆啊?韩愈叔侄望旁边一看,还真有一间。两间屋子几座草亭,迎风挑着幌帘,草亭中摆着桌椅,屋门前放着长案,案上煮茶的器物一应具全。有一秀美出尘的女子站在茶肆前迎客,还有一位摇扇的文士正在草亭中喝茶。

应愿扮作茶娘,徐妖王扮作茶客,梅振衣变化出一间茶肆请韩家叔侄相坐小叙。见这道士气度不凡,茶肆也干净雅致,茶娘还很漂亮,韩愈叔侄正好走累了口渴,当即也没有推辞,就到草亭中坐下了。

韩家叔侄做了自我介绍,其实梅振衣已知他们是谁,很客气的寒暄一番,应愿捧上煮好的茶和茶点。品了数口,韩愈连声称赞好茶,而韩湘一双眼睛好奇的不住打量四周,对这间茶肆似有异乎寻常的兴趣。

“请问主家,这茶肆何时开张,我以前路过怎没有印象?”趁应愿上茶的机会,韩湘问道。

应愿微微一笑:“这确是新开张的茶肆,你以前没见过也是自然。”韩湘闻言眨了眨眼睛,似乎想说什么却没有继续追问。

“这少年根器与悟性极佳,正合修习你所传丹道,没想到啊梅真人此番下界,还能再结传法之缘,他若是个小妖怪,我就要和你抢徒弟了。”另一张桌子上喝茶的徐妖王以神念暗道。

“徐兄若有传法之心,就亲自点化仙缘,我不与你争。”梅振衣以神念答道。

徐妖王:“论修为见知,我不如你,论传承严谨渊源深厚,也无法与正一门相比,好苗子还是你来栽吧。…但我见你对那韩愈更感兴趣,甚至有几分恭谨,他此世却非有修仙缘法之人。”

梅振衣:“人间论事,不能仅以修为高低、法力深厚相较,譬如我已证金仙,却不敢在先师孙思邈面前论修为成就,与这位韩愈先生也是如此。”

徐妖王:“能得梅真人如此评语,看来他绝不简单,你们慢聊,我喝我的茶。”

梅振衣一边喝茶,一边以请教的语气对韩愈道:“贫道少年时曾读前辈真人孙思邈的《会三教论》,深以为然;今日又听先生‘舍利无非冢中枯骨’、‘有万年之师道’等语,亦有感念。但先生之言,若不解真意者闻之似有互悖,又如何看待前人会三教之说?”

韩愈连忙摆手道:“韩某一介书生,道长切莫以先生称之。…会三教之学,为今人所用,择其可师之处阐微,为后人所鉴。…但后人不因赞道而升仙、供佛而成佛、捧儒而通圣,反之亦然。若执此,莫说会三教之论,哪怕会百教之论,亦无所得。”

梅振衣笑道:“先生莫谦虚,有一言可证,即可师我。然孟子有云‘人之患在好为人师’,请问先生何解?”

韩愈:“患在‘好为’,非在‘人师’,人之过在耻于师学。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此为此为君子之行,前人留荫于后世,而后来者自得之省于身心。不学之、思之、修之,行之,进之、益之,则事无所成。”

“韩湘,你在芜州梅氏家塾读过书吗?”邻桌上的徐妖王突然转过身来,问一直没说话的韩湘。